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谢辞非拉着我说要去看一场好戏。
到了地方，是正义的人民警察抓捕了为祸乡里的地痞流氓团伙。为首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前男友秦川。
谢辞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沉声问：「你怎么看上那货的？」
我竟然仔细地回想了下。
一年前我还在老东家，帮同事做了一个报表，下班已经接近十点了。不巧的是那天大雨倾盆，而我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秦川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骑着摩托车问我要不要回家。
心动来得很突然，是我先追的他。而秦川给我的回应是谎言，他用花言巧语哄骗着我，目的是我的存款。
说起来，我怎么就发现不了呢。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见他眼里的嫌恶吧，只是我一个人太孤独了。
谢辞在我眼前晃了晃：「回神！」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对方冷笑：「可不是我要处置他，是他勒索诈骗一个没少干，这种人不就是社会的蛀虫？」
我总觉得谢辞说这话时眼里是喷着火的，而且明显意有所指。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就该受到惩罚。」
拘留所里，秦川突然看到了我跟谢辞。隔着栏杆伸出胳膊来，拼命呼喊：「辛软，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又对着谢辞道歉，却被对方一把扯下了手腕。
「别碰我，我嫌脏。可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自己看看你做的那些事！」
我紧张地拽着谢辞的袖子，他低头，不再那么震怒了。
「辛软，这个人跟你交往的时候也在跟别人谈情说爱。拿着你的钱对别人好，看你现在过得好了又勒索你。这种人渣是不值得可怜的。」
「你都知道了？」
谢辞叹气：「是，我知道。」
他摸了摸我的头顶，这是个安抚性的动作，让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你可以和我说的，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靠山，是我。」
「悲伤的，喜悦的，愤怒的，难过的。通通都可以和我说，我知道很多事情。你在公司受欺负了，你正在创作的漫画有很多人喜欢，一定会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你不是我想象中那样贪慕虚荣的人，你是懦弱善良的辛软。」
谢辞把我揽进怀里。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你是在给我出气吗？」
「是啊，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个受气包了！明明那么努力了，怎么谁都欺负你啊！我不允许！」
太糟糕了，我想我已经深深爱上谢先生了。
那，今天谢先生爱上我了吗？
我也不知道。
谢启的感冒一直不好，他也不肯吃药，天天坐在窗户边上吹风。
我看不下去了，熬了可乐姜汤小米粥。
「不吃。」
谢启坐在窗户上，孤傲地像头狼。
「你在跟谁置气啊？」
那人的背影动了动，终于从窗户上下来。
「我没跟谁置气。」
「那为什么不吃药？」
谢启的眼睛是很澄净的琥珀色，虽然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但看着那双眼睛总觉得他还是个少年。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差劲，我怎么能去为难你呢，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把小米粥送到谢启的手上。
「觉得抱歉就把这碗粥吃了，我就原谅你。」
谢启笑：「哄小孩子的手段。」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我都 26 了！」
「我比你大两岁呢！」
争执游戏好像才是真的幼稚，谢启选择不再和我争辩，狠狠吃了一大口。
短暂的相处好像让谢启敞开了心扉，他放下碗开始缓慢的诉说。
「我从小就羡慕谢辞，他什么都好。懂礼貌，爱学习，大人的目光好像总是聚集到他身上。而我，总是被忽略的那个。可是，我也很想被关注啊！可能是用力过猛吧，后来我确实得到了关注，但大家的评价都变成了那个不学无术的谢二。至于谢辞，那真是用极赞美之词。」
「后来我就想，算了，不争了。可是我就喜欢个人，谢辞也要和我抢。他总是比我快一步，他和冉冉姐表白那天，我就看着他们两个在葡萄藤下接吻。我躲在假山后面，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听着确实挺心酸的，我没忍住也揉了揉谢启的头。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安抚性动作，谢启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又干了那一碗姜汤。
姜汤是发汗用的，我把谢启拖回了床上，用被子盖严实了。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是弟弟啊，就是要格外照顾啊！」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那些不愉快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可以从明天开始和谢辞竞争啊，干嘛要作践自己。冉冉姐现在也没有和谢辞修成正果，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不要过分悲观嘛！」
「那你呢？现在危机感最大的就是你吧？」
我垂下眼睫，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到那一天再说吧。」
6
那一天来得很快。
因为肚子已经八个月了，我向公司请了假。
谢辞从早上就吵着说要吃我做的包子，我答应他中午送到公司。
谢启从那天谈心之后好像开窍一样，自己开了工作室，俨然一副悔过自新的样子。
刚巧今天休息，谢启提议说送我去公司。
办公室里的人看见我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低头做心虚状。而谢辞的办公室里传出了小声地噙泣。
透过百叶窗，我看见女孩坐在办公桌上抹眼泪。谢辞靠近她轻声说着什么，那女孩抬头也凑近了他。
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别看。」
他们接吻了吗，我不知道答案。
我是个老实人，胆子小的厉害。但是回想着谢辞把家里整成母婴批发部的狂热程度，我有种他是不会把抚养权让给我的恐惧。
我带球跑了。
这事我一个人干不成，是谢启帮忙的。
「有什么事要联系我，我会帮你摆平。」
我坐在即将去往另一个城市的车上，满怀感激地握住了谢启的手。
「谢谢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
谢启一如既往轻浮地笑：「真要感谢，告诉孩子他爸爸是我。」
我沉默了。
「我又输给他了是不是？」
谢启关上车门：「快走吧，不然要被发现了。」
他隔着车窗摸了摸我的脸，算是告别。
我也算是见证了谢启的成长吧，那个人从桀骜轻浮到成熟稳重。
只是我心里的人从来都是谢辞。
转眼就过去了四年，我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气的漫画家。靠一个人也好好拉扯大了女儿。
小奶包，大名谢甜。
周五的晚上，小姑娘搬回了一大筐快递，这会子正坐在床上拆得不亦乐乎。
「妈妈，谢启叔叔真的不是我爸爸吗，那为什么他每次都买这么多东西给我啊？」
我勾线的手一抖，想到谢启跟我说的。谢辞已经结婚了，不仅如此很快他就要当爸爸了。
我看了看小奶包，这些年我一直没告诉她爸爸是谁。只有谢启，一直坚持不懈地打电话送东西。缺乏父爱的小奶包不禁觉得素未谋面却温柔体贴的谢启叔叔就是她爸爸。
「不是，谢启叔叔只是妈妈的好朋友。」
「哦～」小奶包拖了长音，「那你干脆嫁给他嘛，这样我就有爸爸了！」
「小奶包你要是再乱说我就要罚你抄写课文了！」
小奶包撇撇嘴：「哼，妈妈就会嘴硬！」
我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奶包捂着头哭哭唧唧：「本来就是嘛，不然我为什么会姓谢啊！」
门外有细微的响动，打开门却什么都没有。
隔天接小奶包放学的时候等到天色大黑都没见到人，回想起不好的传闻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老师说孩子被爸爸接走了，我的心简直要从喉咙蹦出来。
按报警号码的手指都在发抖，突兀响起的车喇叭吓得我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谢辞正坐在车里。小奶包在后座拍着窗户，不停地叫妈妈。那高兴劲简直就像过年了。
「上车。」
四年没见，谢辞还是那个谢辞，一样的清冷矜贵，只是眉宇间好像疲惫了些许。
「这么久不见，没话说？」
我绞弄着衣摆。
「最近过得还好吗，听说你结婚了？」
谢辞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转而怒气冲冲的大吼。
「谁跟你说的我要结婚了？我们离婚证还没领呢，你是不是忘了？」
哦，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明天我跟你去领离婚证。」
谢辞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上。
「那么久没见，我找你找了四年，你是一见面就要把我气死对吗？」
他的语气太凶，小奶包鼓起小拳头对着他砰砰几拳。
「不准欺负妈妈！」
谢辞人高马大，这几下跟挠痒没什么区别。他长手一伸就把孩子抱在了腿上。
谢辞抚摸着小奶包的眉眼，唇角不自觉高高扬起。
「长得像你，眼睛圆圆的。」
他捏了捏小奶包的脸，语气里充满了愉悦。
「叫爸爸。」
小奶包气哼哼：「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谢启叔叔！」
「谢启！」谢辞咬着牙，扭头看向我，「你就是这么跟孩子说的？」
我不禁缩了缩脖子，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饿了？」谢辞摸了摸我的头，「去吃饭。」
他抱着小奶包：「想吃什么？」
「蟹粉面～」
饭桌上，小奶包吃得满嘴是油。谢辞怜爱地看着她：「谢启叔叔会带你来吃蟹粉面？」
他认认真真地叮嘱：「记好了我才是你爸爸。」
「明天我们回家。」
我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回家，那你和冉冉？」
「我和冉冉早就分了。」
「啊，那谢启？」
谢辞给小奶包擦嘴，头也不抬一下。
「我就知道是那小子胡说八道，冉冉那次回来我就跟她说清楚了。」
他抬头，目光灼灼：「为什么离开我？」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看见你和冉冉在办公室接吻。」
「……」
谢辞沉默了。
「你真的看见了？」
「我把她推开了。」
「你是不是看个开头就跑了，然后自卑心作祟躲起来四年不见我？」
「是谢启帮你的吧，他从来没赢过我，让我在你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小奶包在打瞌睡了，谢辞抱着她。这里离我家不远，干脆两个人慢慢往家走。
谢辞伸出一只手来勾我的小拇指，试探着紧紧扣在一起。
「跟我回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应该欣喜若狂的，毕竟我爱着谢辞不是吗？
机车少年一阵一阵的掠过，轰鸣的摩托声吵得小奶包睡梦中直皱眉。
谢辞和我换了位置，我抱着小奶包走在里面。
「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我想了想大概是自尊吧。
「孩子都生了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凑活过呗，还能离咋的。」
谢辞笑：「我都追到这里来了，给个面子跟我回去嘛，不然谢启肯定要笑死我了。」
他揽着我的肩：「反正我是栽在你身上了。」
谢先生今天爱上我了吗？
答，爱上了。
或许很早之前他就心动了，埋伏在评论区的小号，偷偷摸摸关注我的生活。
那我呢，四年前离开的那天，我真的没有一点留恋吗？
「谢启，拜托你一定要在谢辞身边不断提起我。」
他要记得我，他要对我的思念如江水般连绵不绝。最终在刻意留下的蛛丝马迹中找到我，让所有的牵肠挂肚在那一瞬间回归平静。
留下的只有「我终于找到你了」的欣喜。
我靠在谢辞的肩膀。
「我也是，栽在你身上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