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王车易位

叶安逸屏住呼吸,抓住床单,内心的拼图慢慢地开始拼接完整:这才是白欣容自杀直接原因,之前的被孤立,被造谣,都仅仅只是一个铺垫,把她彻底从社交场合除名之后,再由最后的刽子手完成最后的一击。

——对方如果是一个不具备有真正意义上独立人格的人,那么就可以被随意的处置,这才是霸凌的极点。

「你有其他证据表明任鎏和白欣容的事情有关系吗?」叶安逸问。

「我没有,事实上我都没办法证明那个人就是白欣容,她已经死了。张志涛就算想起那天在网吧看见过她,也未能马上认出来,现在的证人,恐怕也只能从张志涛身上找了。」

叶安逸回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十分不安。她突然问苏云萝:「你会玩国际象棋吗?」

苏云萝有点局促地说:「我……我小学的时候在少年宫学过几年……」

「白欣容会下国际象棋吗?」

「……」苏云萝看着她,疑惑地摇头:「没听说她会下。我周围人会下国际想起的很少,也没人和我下,功课一紧张我也很少玩了。」

她想了想,补充说:「不过,我和她私底下其实有一些交谈。有次是课外活动,每个人都要介绍一下自己的爱好。我就拿了一盒国际象棋去班上讲。后来回到座位她就私下问我说国际象棋中的『后』是不是最厉害的。我说是的,后可以前后左右加斜方向直线前进,比车还厉害。」

「她怎么说。」

「她表情有点奇怪,说她觉得自己身边的全部都是『后』。后来就没有说下去。」

叶安逸脑子里翻过了白欣容的日记本。

她在某一页的右下角画了一个国际象棋中的「后」。虽然她一直用扑克牌里的「皇后」来代替身边伤害她的女人,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国际象棋的标志,让叶安逸很在意。

「如果下次有空,和我下一盘吧。」叶安逸说。

苏云萝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你也会?」

「我也是中学时候学了一段时间。」叶安逸说。

「好的,下次我带棋过来。」苏云萝说。

「我猜白欣容其实分不太清象棋的后和扑克牌里的后的区别,又或者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些令她痛苦的女性。」叶安逸说。

「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苏云萝说。

叶安逸没有回答。

她们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叶安逸想起她今天没去上课,问她为什么。她说突然有点不舒服,后来吃了点东西好了,就出来走走。

苏云萝的样子还是很沉静,刚开始闯进病房的时候有点慌张,现在已经恢复成她平时的样子了。她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信息,是龙聪发来的,上面说:「陈曦说她弄丢你的伞了。」

她咬住了嘴唇。

「怎么了?」

「昨天下大雨,任鎏来找张志涛,陈曦要追去看他们,从龙聪那里借走了我的伞。」苏云萝低声说,「那是爸爸的伞,说了要还回来的,结果说弄丢了。」

「陈曦不在意这个吧。」

「她可能觉得那把伞太破了没有放在心上。」苏云萝说。

「你平时和陈曦熟吗?」

「我和这个班的人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苏云萝说。

「你觉不觉得,陈曦其实很喜欢张志涛。」叶安逸问她。

苏云萝想了想,说:「不会吧,张志涛高一的时候追过她,被她拒绝了,这个大家都知道。她不喜欢白欣容或者你接近张志涛,可能仅仅是不喜欢她的仰慕者『变心』而已。」

「任鎏是不是喜欢过陈曦?」叶安逸问。

「这个我们不清楚,」苏云萝说,「任鎏的父亲是陈曦父亲以前的手下,他对陈曦更像一种……怎么说呢,类似仆人的儿子对大小姐要保护的感觉吧,他们之间互动不多,陈曦肯定看不上他。」

「张志涛上次就是被他打的吧。」

「大概率是,任鎏不能允许别人『背叛』他的小姐。」

「很扭曲的心态,对不对?」叶安逸问。

「有点,但是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大概已经习惯任鎏是这样的一个人了吧,他比较偏激。」苏云萝说。

叶安逸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接近放学了,她对苏云萝说:「你能不能把龙聪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问一点事情。」

苏云萝点头,把龙聪的电话号码调出来给了叶安逸。叶安逸给他发了个信息,请他放学之后来一趟医院。很快收到龙聪的回复:「好的。」

叶安逸又想给张志涛发信息,想了想,还是直接给他打电话:「你在哪里?」

「准备回家吃饭。」张志涛声音有点沮丧。

「刚才那个人还在你身边吗?」

「嗯,还在。」张志涛说,「不过他准备回他学校了。」

「你能不能中午过医院来,顺便给我带一份饭,但是不要让你旁边那个人知道你来,可以吗?」叶安逸说。

那边传来了任鎏疑惑地声音:「谁啊?」张志涛回答他说:「我妈。」

「好了好了,我马上回去。」张志涛对任鎏说,「我先打车回去了,我妈十万火急催。」然后摇手叫了一辆车,对叶安逸低声说:「我上了出租车,绕个圈就来找你,你要吃什么?」

「砂煲饭。」叶安逸说,「叉烧加蛋,亮记应该就在附近。」

「你还真懂行。」张志涛听她这么挑剔反而有点高兴,这是男孩子惯有的心态——被喜欢的女孩子支配的开心。

「你要找他们两个来问 6 月 2 日晚上的事情吗?」苏云萝说。

叶安逸点点头。

「我可以留在这里听吗?」苏云萝又问。

叶安逸看了这个平时绝对明哲保身的女孩子一眼,然后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微笑:「那早知道让张志涛带两份饭了。」

医院的护工过来查看叶安逸的情况,问她需不需要便壶。叶安逸只是一边的手脚受伤,还是坚持要去厕所自己用马桶。然后护士过来查房,换药,做了记录之后离开了,又剩下她们两个。

「你为什么要管白欣容的事情?」苏云萝说。

「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管,」如果光说为了自己的课题,叶安逸似乎也能说得通,但是似乎有其他的原因,她说不出来。她问:「那你为什么又开始感兴趣了,你以前不是连和她说话都不愿意吗?」

苏云萝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说:「我其实也不知道。可能是听张志涛说,在网吧里裸体游街的女生有可能是白欣容的时候,我还是受到震撼了吧。」

「你能找那段视频出来发给我吗?」

苏云萝点点头,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到了一段视频,然后直接把手机给叶安逸看。叶安逸有点意外:她竟然早已经存在手机里?难道她当初看到视频就已经怀疑是白欣容了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视频内容之后,叶安逸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视频里是一个网吧的背景,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全身一丝不挂的女孩子,慢慢地从网吧那一头,走到另一头,周围呆若木鸡了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

她头发乱糟糟的,全身还带了泥巴,似乎在泥巴里翻滚过。还有伤痕,双手无所适从,一只手挡住胸部,一只手挡住下体,走了一圈之后,似乎有人说:「再走一圈,把手拿开。」她又犹豫着走了一圈。

这一圈已经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机了,还有人赶她走,骂她「变态」,「神经病」。而且在视频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确是看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张志涛。他穿着一件平时经常穿的三叶草的短袖,坐在一台机器的位置上,后脑勺对着镜头,仿佛很震惊。那个女孩路过他面前的时候,微微颤抖,脚步明显变得迟缓无力。

叶安逸血冲上头,放下手机呼了口气,才问苏云萝:「你能确定这个人是白欣容吗?」

「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怀疑是她,」苏云萝呼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因为我是她同桌,大家都不愿意和她说话,登记个人信息的时候,都是过来问我的。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 6 月 2 日是她的生日。这个视频爆出来是 6 月 2 日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不详的预感了。这种视频很快会被删,我就偷偷保存下来。还有一点就是,白欣容她走路的时候,左脚有点内八,但是右脚是正常的,这个特点也是我作为同桌才注意到的。视频里的这个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走路的样子完全就是白欣容平时走路的样子。」

「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怀疑是她吗?」

「当时这个视频在班上也有人传阅,大家只是有点交头接耳,并没有人怀疑是白欣容,都以为是一个精神病人。我是她同桌,太熟悉她一举一动了,不但熟悉她平时的形体,还有她在这件事之后的样子,都透露出反常。」

叶安逸坐在床头那里,突然捂住了嘴巴干呕起来,苏云萝赶紧拿出旁边的痰盂放在她床边。叶安逸趴在床边干呕了半天,那种冲击感从胃部直接到她的喉咙,把刚进门的张志涛吓了一跳。

「她怎么了?」张志涛赶紧把饭提进来放在桌边,伸手想去抚她的后背,被她一把推开。她的嘴角还沾着一些粘稠的呕吐物,十分狼狈,苏云萝一年到头都照顾病人,对这种情况不陌生。

叶安逸干呕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心俱疲,苏云萝问她要不要一点热水,她点了点头。张志涛又指了指饭,苏云萝制止了他:「不要让她吃饭了,她现在肠胃不舒服,可能要喝点粥缓和一下。」

「那我去买粥。」张志涛立刻转身下楼。

苏云萝默默看着张志涛下楼,知道了叶安逸在他心里的地位。但是叶安逸突然又干呕了一会,把胃液都吐出来似的。

她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说:「我肠胃不太好。」

「我爸爸的肠胃也一直不太好,医生说和情绪有点关系。」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恶心。

叶安逸喝了口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录像里面的画面,也不要去和白欣容共情。她缓了缓,问苏云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白欣容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视频流传出来之后,我只是怀疑,但是后来看到了白欣容的反应,我就猜一定是她。她刚开始那几天还是神色如常来学校,穿着长袖长裤,我想大概是为了掩盖身上的伤痕。她妈妈送她来的,视频流传出来之后第二天,她就没有来学校了,请了病假。大家早就听闻她要转学,所以认为是理所当然,也没有把这件事和她联系到一起。」苏云萝平静地说。

难怪上次叶安逸刚开始接触黄璃园的时候,苏云萝就过来暗示她。大概早就已经担心一些事情了。

「我没有办法和邪恶对抗,只能装作看不见。」苏云萝说,「但是装作看不见也没有用的,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视频,无法和我身边曾经的同桌联系在一起。她虽然个性上有讨人厌的地方,但是终究还是一个人。可是视频上看,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格的器物,麻木,毫无廉耻,放弃挣扎……」她捂住了自己的脸,说不下去了。

叶安逸看着她,拿过桌边的水喝了一口,稍微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苏云萝表面冷冷淡淡,现在看不过是为了独善其身的保护色吧。

「你觉得是谁?」叶安逸看着她。

苏云萝迟疑地摇头:「我没有证据。」

「那你觉得是谁?」

「从任鎏和张志涛聊天的内容来看,任鎏肯定脱不开干系。」

当然脱不开干系了,他对我都能做出这种事,在一个混乱的夜晚对白欣容这种众矢之的,恶念何愁不起。

那天晚上,先后到达 398 和网吧的人,一共有几拨?叶安逸回想上次龙聪和张志涛他们来医院看望她时候的聊天内容。他们当初以为叶安逸还没有回复神志,在旁边毫无忌惮地聊了一会儿。

等张志涛提着粥回来之后,叶安逸要他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再过一遍给她听。虽然张志涛极其不太愿意聊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叶安逸开口,他不由自主的顺从了。

再整理一下时间线索:

先是龙聪在网吧遇见了任鎏,赵威还有陈曦。(晚上 8:20 左右)

然后龙聪在对面的 398 遇见了白欣容。

白欣容请求龙聪打电话邀请张志涛过来一趟。张志涛过来了,但是并不清楚是谁,在门口遇见了陈曦。

张志涛进入网吧,遇见了俞欣然,聊了几句,然后去里面找二楼台机器打游戏。

这期间俞欣然消失,张志涛出去的时候,遇见了黄璃园,已经是快九点了。黄璃园也说过白欣容早就约她晚上 8:00 见面,如果她不来就一直等。黄璃园因为妈妈管得严,所以迟到了一个小时才到,根据她交代的,并没有在 398 遇见白欣容。

「原来她也是被白欣容叫出来的,那天晚上白欣容一共叫了两个人。」张志涛若有所思。

自己当初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欢的男孩,临走之前要做一个最后的告别。

苏云萝和叶安逸对望一眼,两个人对这点心知肚明,所以才越发地为后来白欣容遭遇的事情感到难过。

「你那天在网吧,有没有看到别的不同寻常的东西?」叶安逸严肃地问他。

张志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迟疑地,艰难地搜集语言,冷不防叶安逸把手机里的视频打开放在他眼前:「是不是看到这个?」

他看着那个麻木的失魂落魄的女孩走在起哄的网吧人群中的时候,他像遭遇了某种电击一样震动起来。

这视频他上学期末已经见过,当时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恶心,看了两眼就删了,当遇见了一个神经病。但是今天中午和任鎏提到过之后,他凭借任鎏的表情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所以再次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不可遏制的感觉到有点反胃想吐。

他本能把脸冲向痰盂,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

两个女孩静静地看着他,他有点手足无措,突然想起刚才叶安逸的干呕,虚弱地问到:「你也是看到这个呕吐的吗?」

「是,我刚才是因为愤怒而呕吐的。」叶安逸说。

他内心知道自己是因为愧疚和羞耻而感到有呕吐的冲动。他不敢去看那个视频,因为他那时候完全认不出这个是他的同学,甚至和旁边的人一样,对她充满了厌恶,唯恐避之而不及。那个时候如果认出她是白欣容,会不会上前给她披上自己的衣服?会不会挡住她带她离开现场呢?

他紧握拳头,蹲在地上,泪水流了出来。

叶安逸的愤怒是来自于旁人的义愤,来自于同为女性感觉到的共情,但是白欣容对于张志涛来说,是同窗两年的同学,而且是曾经表示喜欢过他的女生。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落到这个地步。

身为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却要永远记得自己曾经对一个无助的遭受羞辱的女孩子无动于衷,他感到非常丢脸和沮丧。不,也许在白欣容被大家编排,孤立,霸凌的时候,他选择袖手旁观,已经是丢脸的第一步了。

张志涛跪在叶安逸床前,脸趴在棉被上难过了很久,叶安逸也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方,沉默了很久。

苏云萝在旁边默默陪伴着两个人。她虽然也感到难过,但是也有一丝安慰,因为终于不是她一个人感到痛苦和难过了。还有人和她一样,觉得世界不该是这样的,白欣容不该被这样对待。她曾经有很多次怀疑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但是却小心掩藏自己的锋芒,她怕被人看出来她和周围人不一样,然后也像白欣容一样被围剿猎杀,她更害怕外面的世界也是这样的,不管她多么努力,默默忍受了多么久,到了外面的所谓好大学,可能周围的人也和这里一样。

然后那个阳光灿烂的初秋,有个来自北京的女孩子出现了,她自信,果断,坚强,很肯定地告诉她,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她似乎又抓到了一线希望。

如果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那她奋斗的目标,还是有价值的吧?

张志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他和叶安逸道歉:「对不起,我当初没认出她,我真的没认出来。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因为当时她走过来看到我的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她眼神里有一丝绝望,是一种世界崩溃的感觉,我就开始怀疑了……」

当然崩溃了,自己已经沦落至此,还被自己喜欢的男生碰了个正着。

而且好朋友以为她已经爽约,气愤地离开,她的世界已经在那个时候坍塌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 ,所以就归类为一个精神病人……因为你知道,白欣容再怎么其实也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多愁善感不是她的错,最后怎么就变成……」

「那就记住她漂亮的样子吧,」叶安逸打断他,「不要去反复回想她那时候难过的样子,我们要做的是调查出谁让她变成这样的。」

「任鎏……」张志涛突然咬牙切齿的说,「一定是他!」

「就凭你在现场人群里看到他吗?」叶安逸说,「这个不能作为佐证。」

「不,他昨天来找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想象就能理解了。」张志涛说。

昨天下大雨,任鎏来找张志涛,还特别找他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巷子。

他要求张志涛答应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好陈曦,如果喜欢她,就继续喜欢下去,直到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为止。

「这算什么奇怪的请求。」张志涛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陈曦了。」

说到这里,任鎏一拳打向他的肚子。

张志涛痛得蹲了下去,咬着牙说:「上次你打我就是因为怀疑我喜欢上别的女生不喜欢陈曦,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我当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就没有还手。现在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她!」

任鎏大怒,扑上来要打他,但是这次张志涛没有迟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大声说:「我不喜欢她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

任鎏愣住,住手说:「因为我?她和我又没什么……」

「就是因为没什么我才疲倦于你们这种奇怪的关系!按说我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干涉!我高一喜欢陈曦,到了高三我不喜欢了,有什么奇怪的吗?你凭什么打我一顿强求我喜欢她?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喜欢她!被别人强迫的喜欢太恶心了!」

任鎏大怒,伸手要继续打他,但是被张志涛格挡住了。张志涛毕竟也是体育健将,虽然打架不如任鎏,但是真的要反抗,任鎏也不会占多大便宜。

他用力抓住任鎏的手,说:「你这样,会让很多人都不敢接近陈曦。」

「我这是保护她!」

「不,你这是把事情搞得很可怕。陈曦她是很可爱,漂亮活泼,很讨人喜欢,但是如果她身边有个像你这样的人,一直逼着要人喜欢她,谁都不会想靠近她的!」

「我不要别人喜欢她!我要你喜欢他!」任鎏怒吼,雨淋湿了他的脸,在雷电之下,他那张脸扭曲得可怕。

「你真可怕,陈曦要是和你扯上关系,也是令人畏惧的,我不想喜欢这么令人畏惧的女人。」张志涛说,「你打死我我也不喜欢。」

「我不会打你!因为打了你,陈曦会生气!」任鎏怒吼着,「但是你这么说,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喜欢陈曦对不对?」张志涛突然问他。

任鎏愣了愣,推开张志涛:「我不配喜欢她。」

「你就是喜欢她,喜欢不喜欢说不上配不配,你喜欢她你就去追她,不要老绑架别人的意志行不行?」

任鎏顿时颓然站在雨里,突然捂着脸狂笑起来,咕哝着说:「不不不,我不能喜欢她,我不配喜欢她……」

他突然抓住张志涛,样子十分痛苦,整张脸都是扭曲的,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他像一只困兽一样的低低嚎叫着:「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守候好陈曦,你不能帮帮我吗?」

任鎏是个非常骄傲自负的人,对人也很傲慢,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张志涛被吓了一跳。任鎏说,他这辈子已经是烂透了,去职高读书,也注定混不出什么人样来,陈曦是他这辈子唯一接触过的美好的人,他就是想好好守护她。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无法守护她了。

张志涛打断他问为什么,任鎏没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他说你不要打断我,我知道我自己不能再跟着陈曦下去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保护陈曦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一件好事,但是我做不下去了。我只这么求人求一次,你帮我守护陈曦,直到她真的知道自己喜欢谁为止,她太美丽太单纯,没有我在身边,她会被伤害的。

张志涛手足无措,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时候就被陈曦打断了。她举着一把破旧的伞,冲过大大声说:「任鎏你胡说八道什么!」

任鎏看见她也很意外,但是还是死死抓住张志涛的眼睛,眼神里犹如困兽之斗,张志涛只好点点头,他才松开他的手,然后转身送陈曦回家。

——「我整个人莫名其妙,难道说以后他不在了,我就要送陈曦回家吗?」张志涛说到这里,摊开手和叶安逸还有苏云吐槽。

「那有什么关系,」苏云萝细声细气地问,「你之前不是喜欢她吗?」

「我高二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她了,」张志涛说,「说不上来为什么。漂亮是漂亮,但是已经没有高一的时候刚刚接触她有那种可亲的感觉了。」

「那天晚上白欣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谁打了她?谁让她脱衣服游街?游街之后又发生什么?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吗?」叶安逸沉着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龙聪给我打完电话之后,他说他回去了。第二天我问他为什么耍我,他看起来非常生气,根本不理睬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我说话。」

说到龙聪,已经约好他过来的,却一直都没有过来,眼看已经要下午上课时间了。

「他是不是来不了了?」苏云萝给他打电话,打了半天,那边接通了,她听了一会儿,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了?」

「龙聪出车祸了,被人推到车流中,被一辆吉普车压过去,当场死亡。」苏云萝呆呆地说。

「被人推到车流中?」叶安逸和张志涛也愣住了。

利东再次看到叶安逸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他告诉她,任鎏已经自首了。

他坦白说在学校体育用品室袭击叶安逸,然后杀死赵威逃走的是他,在大马路上把龙聪推到马路上害其当场身亡的也是他。

他说袭击叶安逸是因为怀疑她是白欣容回来复仇的,杀了赵威是因为赵威被叶安逸看到脸了,迟早供他出来。

大白天加害龙聪是因为和他有过争执,具体内容他说不出来,只是说「就是看这个胖子不顺眼」。

「他为什么这么怕白欣容回来?」叶安逸问他。

「他说他曾经欺负过她。」利东说,「但是据我所知,这间学校很多人都欺负过白欣容。为什么就是他特别害怕?」

「他怎么说?」

「他没有说下去。」利东说,「但是龙聪死前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你发的,你让他来医院,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也有和你一样的疑问。」叶安逸把白欣容裸体游街的视频调出来,给利东看了。

利东看了之后目瞪口呆:「这视频我见过,有段时间在榕城流传,都说是一个精神病人,也没放在心上。」

「她是白欣容。」叶安逸说。

「你确定吗?」

「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你可以让白欣容的妈妈过来求证一下,她应该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利东又看了一遍,一想到要把这样一个形同疯癫的女人和一个高中生联系到一起,突然感觉到了极度不适。

叶安逸伸出手指,指向其中一个角落:「你注意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任鎏。」

虽然只有一闪而过,但是任鎏的面部特征很明显,的确是很像他。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袭击你,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对白欣容有这种忌讳。」利东点点头,叫叶安逸把视频发给他。

他其实第一眼接触到任鎏的时候,就很不喜欢这个人。这个男孩给人的感觉非常暴戾,偏执,很有反社会人格倾向。他看过任鎏在马路上把龙聪推向车流的监控画面,没有任何争吵,甚至他走过去的动作也是很自然的,旁人根本觉察不到他在酝酿的攻击。他就像某种豹子,凝神静气,不留痕迹地接近自己的猎物,然后突然发难,将他推向一辆疾驰而来的车。

龙聪摔倒在地的时候还有点想起来,但是被他补了一脚,伸手推他的头,让他的头部对准那个车轮倒下去的。这种动作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这小子下手真狠,他绝对是故意的。」梁荣文看到监控的时候这么说,「这得多大仇才能下得了手。」

「不见得是多大的仇,因为你不知道这种心里有问题的人在想什么。」利东说道。

任鎏供认自己杀害赵威的过程也是和警方推断的差不多,只不过警方还在取证锁定目标的时候,他已经自首了。若非他自首,也绝对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理由袭击一个女生,然后又以那样的一个理由杀害赵威。

他每一步都走得让人匪夷所思,直到开始有线索指向几个月之前的白欣容。

利东把视频给白欣容母亲看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先是否认这个不是她女儿,绝对不是,6 月 2 日那天白欣容一直在家,并没有出去。

接着她又否认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件事打击而精神崩溃,说白欣容转学完全是因为和现在的学校合不来。

最后她说白欣容没有死,只是在住院呢,然后拿出了「叶真路」的住院地址,说她女儿住院了,让警察不要乱说。

利东和梁荣文面面相觑,怀疑这个女人已经精神失常了。

白欣容的妈妈陆敏还在飞快的叙述,说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还要给两位警察倒茶,动作麻利,一点都不像病人。

利东使了个眼色给梁荣文,两个人走出白欣容家里,已经是漫天繁星。

「明天联系她去做个精神鉴定,如果真的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她的证词就不可以采信了。」利东说。

「说她女儿那天根本没出门,说叶真路是她女儿,我的天,我差点就信了。」梁荣文毕竟年轻,说到这里呼出一口气。

但是还是不能确定视频里的女孩是不是白欣容,还要调集那天个多的证据,但是六月份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附近那些民用的监控录像可能早就已经覆盖,也没有办法查证了。

能证明那天晚上白欣容到过 398 的黄璃园已经死了,龙聪也已经死了,张志涛说他就在现场,但是看到了那个游街的女孩一时间没认出来,只记得好像看到了任鎏。

任鎏他自己会承认吗?他如果直接否认他在 398 看到过白欣容,那谁能推翻他的证词呢?

「龙聪其他人提到过,那天赵威也在,但是赵威也死了。剩下的就是陈曦了,我们也许明天可以问问陈曦。」

利东表示同意。

白天看起来天晴了,晚上又开始下雨。

叶安逸躺在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在下着倾盆大雨,还有个人影站在窗前,让她猛然一惊。

一道闪电划过,那个人的面目却看不清楚,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到之处,都会带来伤害和死亡?」

「你来到榕城,黄璃园因为你接近她探究秘密而死。」

「赵威也因为受你牵连而死。」

「龙聪也是因为你的一条信息召唤,而死。」

「已经死掉的白欣容,她的妈妈也会因为你而痛不欲生。」

「你真的不该出现,你自以为是的探究秘密,就会给人带来灾难。」

对方的话似乎和事实丝丝相扣,无法反驳。叶安逸脑子运转的速度突然变得很慢了。

那个人靠近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怜惜地说:「可怜的叶安逸,你自认为的那套道德体系在现实中是不成立的。」

「现实就是弱者会被欺负,强者主宰一切。如果不能很好的跟上这个社会,融入社会,就会被群体排斥。弱者没有竞争力,也必须要服从强者的安排。你如此自信介入这些事情,无非不是自认为比他们更强一些罢了。」

「可是啊,你自己发现自己是谢静婵之后,会不会感觉自己就是另一个白欣容?只不过你比白欣容更自私,更冷酷,当年离家出走,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换了一个假的身份,过着分裂的人生,你真的觉得自己变强了吗?」

提到「谢静婵」着三个字,叶安逸立刻感觉到全身的肌肉绷紧了。

闪电在窗外闪过,她认出了这个人的轮廓。

「张……柳……岸……」

真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张柳岸耐心地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轻声说:「我对你离开家去了阳朔那一段特别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欧阳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叶安逸瞪着他,不做声。

「以欧阳彬这种个性的人,不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惦记这么多年的,我实在想知道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他是个恋童癖?喜欢你这种小萝莉?」

这一句一出,不但侮辱了她也侮辱了欧阳彬,叶安逸便怒了起来,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张柳岸一下按住,吻上嘴唇。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张柳岸,吻起她来粗鲁狂放,他一边亲吻一边低声说:「他有这样轻吻过你吗?他对你也有这样的深情吗?」

叶安逸全身颤抖,她越是努力想动越是动不了。

张柳岸不知不觉已经跪在病床上,隔着薄被,他在黑暗里跪在她身体上方,头埋在她锁骨,开始低低的抽泣,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泪滚烫。

「到底是什么把你的激情索取了?你为什么不再是当年玫瑰的模样?我这样亲吻你,你为什么没有一点点反应?你当年哪怕是拉住我的手,都能让我看出来面色潮红,心潮澎湃……你离开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和欧阳彬之间发生了什么?还是你和那个叶枫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他蓬松的头发摩擦着她的脸。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张柳岸虽然邪恶,但是并不猥琐。催眠她还要侵犯她,不符合他的美学。在她精神没有完全臣服于他之前,他不会碰她的。

「不符合我的美学?」张柳岸站在窗边,突然轻笑出来。

又是一道闪电。

叶安逸才发觉她身上并没有压着张柳岸,她衣服的扣子也是完好无损,张柳岸一直站在窗前,他根本就没有动。

「你……又催眠我?」她问。

张柳岸轻轻摇头:「这只是『谢静婵』残留的青春期的悸动,你当年对我有性冲动,我没有满足你,这种需求会长时间停留在你的心理。你表面显得再禁欲,再冷淡也没有用。」

他这回才慢慢走近她,低声说:「没有得到满足的需求,会一直存在。」

他伸手摸她的脸,她的脸是滚烫的。

他轻轻笑着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是要猥亵你,这是异性之间本能的吸引。你本来就和我过成长的秘密,我甚至知道你离家出走的时候,都还没有来过月经。」

他这次真的在她身边的椅子下坐下来。

「你妈妈这几天都徘徊在医院外面,不敢来见你。我告诉她,如果再来贸然相认,你又会逃走,这次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她便不敢靠近。」

提到这个宛如前世噩梦的女人,叶安逸忍不住全身又抖了一下。

张柳岸将自己的腿优雅地架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的手肘支撑在旁边的小柜子上面,静静看着外面。

外面滂沱大雨。

这种大雨在榕城的夏天太常见了。

「以前下过雨的时候,我们还跑去学校后面踩水洼。你还记得吗?你说水洼里有一个小小的生态湖,蹲在那里看着蓝天的倒影会很清澈。」张柳岸轻声说。

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仿佛是前世的记忆,屋檐落下的雨帘,让谢静婵曾经呆呆望了很久。张柳岸站在她身后,也望她望了很久,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我希望你每一次的绽放,都属于我。」张柳岸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外面被闪电照亮的天空说,「我每天晚上都在你身边,克制着对你的冲动。占有你的身体算什么呢?我希望占有你的心。」

叶安逸继续注视着外面的雨帘。

「我在北京再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认不出我,认不出我的脸,也认不出我的声音,也认不出我的名字。」张柳岸说,「你怎么能认不出我?哪怕我连名字都没有改。」

叶安逸继续沉默。

「虽然你可能觉得,我当年造你的谣逼迫你离家很残忍,或者诱拐你去了越南遭受重伤很残忍,可是你对我做的事情一样的残忍。你都没有认出我,你完全不记得我们过去的一切,这让我觉得你非常的残忍。」

他漂亮的脸微微侧向一边,无限伤感的说:「所以,我一定要让你想起你是谢静婵,这次是我让你回来的。」

这回叶安逸回过神了,她虽然还是不能说话,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疑惑。

「白欣容会让你想起你就是谢静婵,我知道你一定会忍不住因为她回来的。她太像你了不是吗?她也有个精神不正常控制欲超强的母亲,她也被人荡妇羞辱,她瓦解了,崩溃了,自戕以谢天下,和你当年何其相似。虽然你没有死,但是『谢静婵』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了不是吗?」

张柳岸说到这里,情绪有点变化,他吞了吞口水,问叶安逸说:「如果你不忘记我,你就无法活下去,对吗?」

不得不说,他温柔起来的时候,绝对是能钻进人心的那条小蛇,柔软,细腻,蛇信能触碰到你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

叶安逸眼中再次泛起泪花。

「我知道了。」张柳岸轻声说,「为了活下去,必要的遗忘和割裂是必须的。」

他探身过来,漂亮的眼睛里如同荡漾的湖水,垂下的睫毛似乎要扑扇到她的脸上。

「我这回可是真的要亲你了哦。」他说。

然后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不要再跑了。」他低声说。

叶安逸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手脚也能动了。那个吻像是一个解除封印的仪式,她从他的催眠控制中解脱,像从水底被浮力缓慢托举到水面。过程让她四肢舒展,整个人像悬浮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像一片轻柔的大海。

他的手轻轻托着她的腰,将她托出了海面。

张柳岸俯身单手将她扶着坐了起来,他坐在她的对面。空气中全部都是水的气味,潮湿的气息混杂着冰凉的味道,窗户没有关牢,水雾透过那缝隙四溅飞起,窗帘都湿了一个角。

没有开灯,不需要开灯。他们太熟悉对方的容貌,闭上眼睛都可以想象出来。

「张柳岸。」她开口了,被封印了很久的嘴唇要重新开启,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你希望我怎么叫你?是叫你谢静婵,还是玫瑰,还是叶安逸?」张柳岸单手揽住她说,「你知道我为了让你想起我,兜了多大的圈子。」

叶安逸不安地把右手放在了锁骨的位置,幻觉里被他吻过的位置,那里似乎会隐隐作痛。

「你为什么当初要骗我呢?」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变成了当年的小女孩,娇弱,泫然欲泣,她问的是很多年前的问题。

张柳岸说:「怕是我当时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你要允许男人有孩子气的时期,对吗?」

回想到当初,她明白了白欣容崩溃的感觉。

荡妇羞辱不算什么,只要心里还有那个自己喜欢的男生,少女的梦境依然还是有保存完好的地方,被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看到了自己最狼狈最可耻的时候,那瞬间才是彻底的毁灭。

「玫瑰,你戴了面具太久,我知道『叶安逸』这个面具不属于你,叶安逸只是你后天长出的刺,你的真心就是一朵脆弱又美丽的玫瑰,只要『叶安逸』还在,你永远不能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吗?」张柳岸伸手握住她放在锁骨位置的手说。

「怎样可以把叶安逸拔掉?」她问。

「当你全部想起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你就会明白,『叶安逸』根本不属于你。」张柳岸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把『叶安逸』杀了吧,那个冰冷理智的只是你的保护壳,只要她还在,你就永远不会得到快乐。」

「当『谢静婵』,我妈妈又会来打我么?」她愣愣的问。

「有我在,不会的。」张柳岸低声说,「当年我没有带走你,这次绝对不会再放过你了。」

这次他轻轻吻到了她的嘴唇上。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被他强吻的时候毫无波澜,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往后跳了跳。她害怕受伤害,她承受不住难解的未来,她不确定对面那个男人的心意,这才是少女玫瑰一样的娇艳颜色。

张柳岸面露喜色,他终于看到了久违她的样子。

她犹犹豫豫看着他,似乎想扑进他的怀里,但是又似乎想挣脱他的钳制。

最终放在她后腰的手轻轻抽了回去。

「今天你经历了太多,好好休息吧。」张柳岸轻轻让她躺下,再一次轻吻她的额头,「我希望你哪天能心甘情愿当回我的玫瑰。」

额头上的吻又像一道祝福,让她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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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升变

场斗:一场校园霸凌里秘而不宣的心理较量

由得林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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