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结婚你来不来?

我结婚你来不来?

第几个 100 天,也像刚热恋

大学英语课上,戴着眼镜的斯文教授合上书本:

「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举手:「老师,我结婚你来不来?」

他轻轻笑了笑:「我是新郎,你说我来不来?」

1

我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说是某某大学的英语老师。

本来安排的是周末见面,但是为了不翻车,我打算偷偷溜到他的课上见见。

我加了他们学校的表白墙,在表白墙大放厥词。

「有人知道周止涵的课表吗,他是我未婚夫,打算给他个惊喜。」

下面瞬间有许多学生回答,但是都是八卦他居然有未婚妻了,没一个人回答我他的课表是什么。

都过了快一天了,下面才多了条评论:

「明天上午,教学楼 304。」

我早早地赶到教室,结果因为来得太早,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没过一会,周止涵穿着正装拎着公文包进来。

不得不说,我妈安排的相亲对象长得还真的在我的点上。

他有些近视,先是眯着眼看了看我,接着拿出眼镜戴上。

他看清我后,轻轻笑了笑:

「同学,你来得真早啊。」

我打着哈哈道:「是啊,听说周老师的课讲得很好,我是慕名前来的。」

他轻轻「哦」了一声,缓缓点头:

「谢谢你的喜欢。」

很快,学生们蜂拥而至。

课上,他耐心地回答每一个学生的问题,看起来性格很不错。

暂且算他在我这里过了关,可以准备周末的相亲宴了。

快下课时,周止涵合上书本,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

「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同学们都一言不发,为了缓解周止涵的尴尬,我义无反顾地举起手。

他轻轻笑了笑:「这位蹭课的同学有什么问题呢?」

「老师,我结婚你来不来?」

同学们先是纷纷望向我,想看看究竟是哪位蹭课的勇士敢这么调戏老师。

接着又纷纷看向周止涵,等着他的回答。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叩了叩桌子,大约是作为老师的习惯。

许久,他低头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我是新郎,你说我来不来?」

一瞬间,整个教室都炸了窝。

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

「前几天表白墙有一个人说是周老师的未婚妻,我还以为她开玩笑的,没想到是真的。」

「这暗戳戳地秀恩爱谁受得了啊。」

「这哪里暗戳戳了,狗粮都杵我脸上了,我这就去表白墙表白去了。」

我看着周止涵的反应,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知道我就是他的相亲对象。

他用黑板擦敲了敲黑板,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没什么事,大家就下课吧。」

我收拾书包要走,就听他又缓缓道:「我的未婚妻留下。」

我又放下书包,乖乖坐了回去。

2

等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走到我面前:

「顾景,相亲计划提前了?」

我尴尬笑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顺手拿起我的书包背在背上,小小的美羊羊书包在他背上显得更小。

「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相亲计划提前了,但是他却准备得很充分,带着我去吃了饭。

席上,他递给我一份简历。

我看着做工精美的简历,上面的经历随便拿出来一条都能碾压我。

名牌大学毕业,有车有房,有国外留学经历。

只是这又不是找工作,给我简历干嘛。

他用公筷给我将菜里的香菜小心挑出来。

这个男人有点过于细心了,连我不吃香菜都知道。

一边挑香菜,他一边开始自我介绍:

「说点简历上没有的,我这个人感情经历空白,所以对待喜欢的人,可能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尽可能让你满意的。」

救命,这个「未婚妻」从他嘴里说出,谁能拒绝得了。

可是我明明记得,我们现在只是在相亲,直接叫未婚妻,有点太快了吧。

我紧张得有点磕巴:

「那个,未婚妻的事,有点早了吧?」

他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有些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你都在表白墙那样说了,怎么见面了就不承认了?我长得让你失望了?」

我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那肯定不是,你很优秀,就是进度有点快。」

他这才放心下来,给我夹了块肉。

「咱俩的进度还不是都你来决定的,你自己说的你是我未婚妻,我只是听你的罢了。」

呵,男人,这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好吧好吧,那我也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相亲嘛,就是要坦诚相待,万一我的条件人家不满意呢。

毕竟,他实在过分优秀。

他摆摆手:「不用了,阿姨都和我说了。」

他说的阿姨应该是我妈。

我突然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推销我的,于是问他我妈是怎么说的。

他叹了口气:「阿姨是这么说的,我家小景,长得勉强凑合,性格不太行,吃饭又挑,脑子也不太聪明,啧,怎么找不出她的好来,算了算了,还是不给你俩介绍了,她压根配不上你。」

我:「???」

确定是亲妈吗?

周止涵又补充道:「然后我和阿姨说,别了别了,我也老大不小了,给我安排个相亲不容易,好多给我介绍对象的,都说我太优秀了,很难找到和我匹配的,这好不容易有一个,先见一面吧。」

我:「???」

我无语了一瞬,实在不知道说啥。

他大约觉察到了,解释道:「但是我看过你的照片了,明明就很可爱,至于性格嘛,还挺勇猛的。」

勇猛?

我可能知道他为什么感情史空白了。

哪有这样形容女孩子的,我不就是主动了亿下下,直接从相亲对象跳到未婚妻了吗。

一番交流下来,我觉得他虽然偶尔犯傻,但是人还不错,他觉得我也是个挺好的人,所以我们决定接触着试试。

3

吃了饭后,他学校还有事,就开车先把我送回家。

我刚下车,就碰到出门倒垃圾的我妈。

我妈皱眉看了我们几眼,将我拉到她身后,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周止涵一番。

周止涵看到我妈先鞠了一躬,道:「阿姨好。」

我妈点点头回头看向我:「你新找的男朋友?」

我笑着拉住我妈的手:「妈,这不是你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吗,周止涵,大学老师。」

我妈「哦」了一声,终于想起来。

她又看了看周止涵,将他拉到一边:

「小涵啊,我最近手上又有几个漂亮小姑娘的微信,我给你推过去吧,和我们家小景在一起啊,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

我拉住我妈,叫了她一声。

我妈回头像看陌生人一般看了一眼,转头热情地和周止涵说话:

「就她?我不同意。」

确定了,这不是我亲妈,她现在就有了亲儿子了。

我从背后扯了扯我妈的衣袖:「倒也不必如此吧。」

谁知我妈完全不理我,笑呵呵地拉着周止涵继续说话。

周止涵看了我一眼,对我妈道:「阿姨,我今天和小景接触了一下,觉得她还不错,虽然现在还不算正式男女朋友,但是我俩打算先接触接触的。」

我妈听到周止涵说我还不错的时候,表情都变得惊讶了几分。

「那好吧,但是我可提前和你说好了,别对她抱有太大希望。」

周止涵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送走了周止涵,我妈这才和我回了家。

上楼时,我故意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我妈捅了捅我的肩膀:

「怎么?说你几句你还委屈了?」

当然了,自己妈胳膊肘往外拐,怎么能不委屈。

我妈摸了摸我的头:「我这是替你反向攻略他。」

我妈这都是从哪学的词,连攻略都用出来了。

「小说都是这样写的,这种优秀的人就喜欢傻白甜,所以你好歹装一下,万一他也喜欢呢。」

我感觉到片刻无语,小说里都是骗人的,那种傻白甜女主放到现实里会被炒鱿鱼的。

还没等我反驳我妈,我妈又道:「你看你,单亲家庭,长相甜美,脑子不灵光,还是过敏体质,不是纯纯小说女主人设吗?」

我终于忍不住:「妈,你少看点小说吧。」

4

确定和周止涵接触后,他开始不时地给我他的生活。

细节到吃了什么,路上遇见什么有趣的事,连学校的流浪猫朝他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都要和我说。

但是他最近赶上快要期中考试,需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就一直没约我出去。

我表示十分理解。

又一个周末的大中午,我妈就在厨房叮叮咣咣地做饭。

我揉了揉眼睛起床,发现我妈买了好些菜。

见我醒了,她忙把我招呼过去:

「醒了,快点化妆打扮一下,一会小涵过来吃午饭。」

「周止涵?你怎么约了他,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我妈立马把我推进了卫生间。

「时间紧迫,稍后再说。」

洗漱完,我又听从我妈的安排下楼接周止涵。

他买了不少礼物,我翻了翻,竟然没有我的。

他笑了笑,从车里带下一个小蛋糕和一杯奶茶。

看了看标签,居然是我没喝过的栗子奶茶。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买了些甜品和奶茶,等吃完饭了,我带你去商场,全买你喜欢的。」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我竟然有些怀疑他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这么会撩女生,还创造了一起逛街的接触机会。

不过看见甜品和奶茶,我十分受用,接过甜品蹦哒哒地上楼。

忙了一上午,我妈已经做了好几个菜,还摆了精致的花样。

饭都吃到一半了,我才想起来,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要请周止涵吃饭。

「妈,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我妈摇摇头:「也不是很重要吧,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喝了一口奶茶,里面都是捣碎的栗子,被我妈这句话惊得直接呛了一下,咳了好一会才恢复。

见我终于好了,周止涵才一脸歉意对我妈道:「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我看了一眼堆在客厅,快填满了半个客厅的礼物。

这?确定是没带什么?

周止涵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道:「你怎么也没提前和我说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看了看我妈,她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俩。

「实不相瞒,我也是刚知道。」

我妈的生日我自然是不会忘的,可是今天确实不是她的生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妈被我看得不好意思,抬手遮住脸,不好意思道:「其实是借口啦。

「我看你俩这几天也不出去玩,这怎么发展感情嘛,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生日提前了。」

原来是给我俩制造见面的机会。

周止涵转头看了看我,给我夹了一块肉。

「这几日太忙了,所以有些冷落小景了,以后不会了。」

我妈这才欣慰地点头:「这才像点样子,今天我生日,小景也没给我准备礼物,一会吃了饭,你俩去逛逛,好好挑一份。」

5

饭后,我俩立即被我妈扫地出门。

商场里,我看了一个还不错的项链,正想替我妈试戴一下,照了镜子才发现脖子那红肿了一大片。

不知道又什么过敏了。

周止涵也发现了我的异样,替我查看了一番,焦急地拉着我去医院。

我安慰他:「没事,我总是过敏,已经习惯了。」

他紧绷着脸,额头上都出了汗,正认真地开车。

见我不停地安慰他,他才转头认真对我道:「过敏也很危险的,顾景,你不舒服可以说出来,不用忙着安慰我。」

过了片刻,他又补了一句:「我是你认证过的未婚夫,你不舒服可以让我知道,不用故作坚强的。」

听了他的话,我的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从小,我爸喜欢喝酒,一直不务正业。

他酒品不好,喝醉了以后总是打骂我妈。

起初,他们总是背着我,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知道每次我爸喝醉了酒,我妈总要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

接着会传来几声摔东西的声音。

第二天,我妈总是下巴或者胳膊红肿着,但是还是会笑着送我上学。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婚,我妈终于可以开启新的人生。

可是她却要照顾我,为了交学费生活费,她一个人要打好几份工。

我小时候就是过敏体质,在食堂吃饭经常过敏,一身红肿。

可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就一直强撑着,我和所有人说我没事,我已经习惯过敏了,一会就会自己好的。

那时候,我也很希望有个人能照顾我的,对我说不用故作坚强。

可是这么多年,我似乎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本来我过敏是很痒的,可是渐渐地,过敏的次数多了,似乎已经耐受住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

「周止涵,我好痒啊。」

6

说完这句话,我立马别过头去,将脸面向窗外,由着眼泪顺着脸流下来。

从车窗的倒影上,我看到周止涵转过头来,抬手想摸摸我的头,却在我头顶顿了顿,又收回了去。

经过红绿灯时,他停下车,手有片刻的空闲。

他拉过我的手腕,将我的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长满密密麻麻小疙瘩的胳膊。

他先是轻轻摸了摸,才用指腹轻轻替我解痒。

我依旧看着窗外,没敢转头看他。

他大约也察觉到了我情绪低落,继续安慰我:

「小景,以后,我来填补你曾经缺失过的爱好不好?」

我点点头,又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

我妈对我很好,若是说缺失的爱,那就只能是父爱了。

我立马抽回被周止涵握着的手腕:

「你想做我爸?」

「……」

周止涵大约是白了我一眼,收回了手。

刚好绿灯亮了,他又继续开车了。

车内安静了好久,周止涵终于打破了这奇妙的气氛。

他道:「你是对浪漫也过敏吗?」

我笑了笑,认真点头。

他这次终于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躲开。

「那你,对我过敏吗?」

我没立马回答他,而是认真考虑了一下我对周止涵的感觉。

说起来,硬件条件我是赶不上他的,他工作好,年轻有为,我呢,普通社畜一个。

说起身体素质呢,我应该也不如他,毕竟我这个体质就不太好。

若是唯一能相提并论的,也就是颜值了,上天剥夺了我健康的身体,但是好在送了我一张好看的脸。

而且他刚刚那一番安慰直接说到了我心坎里,我直接就心动了。

所以应该是有点过敏的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到医院了。

他把我放在休息处,自己去排队挂了号,又忙前忙后地帮我找医生,帮我去开药。

看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挺好的。

检查的时候,医生问我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想了想中午吃的,都是普通平常的饭菜,我妈也知道我对什么过敏,从来都会注意的。

只有周止涵带来的那杯栗子奶茶,栗子我从来没吃过。

但是怕周止涵伤心,我还是摇摇头:「应该没有吧,我的过敏源可多了。」

医生这才点点头,给我开了些搽的和吃的药。

搽了药,又口服了一些,我身体这才好了些。

等忙完回车上,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吓死我了。」

我把胳膊伸到他面前:

「可是还是有点痒。」

他立马撸开我的袖子,仔细检查了一番我已经恢复的胳膊。

「还痒,再搽点药?」

说完,就回身找药。

「要你给我挠挠。」

他看了我片刻,才笑了笑,宠溺地道:「好,就给我们小景挠挠。」

挠得差不多了,他将我的衣袖拉下来:

「小景,是因为我给你带的奶茶和蛋糕吗?」

我立马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怎么会,奶茶很好喝,蛋糕也很甜。」

他费力地转过身,几乎将我压在身下,认真地看着我,大有让我必须给他一个答案的架势。

我不想说是因为怕他有负罪感,我自己的体质我知道的,只不过贪了口,所以也不能怪他。

可是最后我还是没敌得过他。

「我没吃过栗子。」

他瞬间满是歉意,独自一个人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我安慰他:「不是你的错啦,你给我带的奶茶我很喜欢。」

「可是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苦了。」

也不是很苦,因为今天有个人和我说,在他面前不用坚强。

这简直比奶茶还甜。

7

我哄他到天都差不多黑了,才终于把他哄好。

他带着我回了商场买了那条已经看好的项链,才送我回家。

结果走到家门口才发现我没带钥匙。

给我妈打电话,她说她在打麻将,偏偏又不告诉我在哪打。

「小景啊,我今晚打算通宵打麻将了,你自生自灭吧。」

说完,我妈迅速挂了我的电话。

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虽然我知道她是想撮合我和周止涵,可是这未免也太明显了点。

我对着周止涵摆摆手:「现在你又多了一个任务,填补我空缺的母爱。」

他点点头,和我一起下楼。

「要不,咱俩相依为命算了。」

「也不是不行。」

我出门出得急,没带身份证,没法去住酒店,恰巧,周止涵也没带。

他打算开车先带我去他家,然后取了身份证再给我开一间房。

他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就是没什么生活气息。

取了身份证之后,我几乎跑着离开了他家。

不为别的,只为男女有别。

他皱着眉头看着走得飞快的我:

「顾景,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一边快走一边侧头回答他:

「你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我怕我妈瞎猜我们怎么样。」

把我送到酒店后,他站在门口不停地嘱咐我:

「晚上记得把门关好,万一晚上有小偷,很不安全。

「还有,睡觉别睡得太死,在这不像在家里。」

看他有说不完的话,我把他领进了房间。

大约讲了十几条注意事项后,他觉得我一个女生住酒店太不安全。

他仔细思考了一会,才一拍大腿,道:「小景,要不你去我家住,我过来住酒店,我们家次卧是干净的。」

我摇头不同意,却拗不过他。

他强硬地将我拉起来,硬把我又送回了他家。

眼看着他收拾东西要去酒店,我止住了他。

「要不,你就留在家里吧,我自己一个人住别人家怪怪的。」

「你不是不放心吗,没事,我明天早点回来,正好给你带早饭。」

我抢过他装好的生活用品,又放回了卫生间:

「又不是在一个床上,怕什么。」

他这才妥协。

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一部电影,才去睡觉。

我这个人生活上的毛病多得很,包括认床。

我辗转了好一会也睡不着。

忽然听到客厅有走路的声音,看来周止涵也没睡。

过了一会,他的脚步声停在我的门口。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轻轻问了句:「小景,你睡了吗?」

我没敢回答他。

他等了好久,没等到我的回应,又自顾自说了一句:「看来是睡了,还以为你认床会睡不着呢。」

我这才放下心,我还以为他要对我图谋不轨呢。

我坐起来,道:「还没睡呢。」

他「嗯」了一声:「我陪你说会话吧。」

我刚想拒绝,他又急忙解释:

「我不进去,我就站在门外,陪陪你。」

我忍不住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好,不过你家门挺不隔音的。」

周止涵没立刻说话,顿了一会才道:「你是真的对浪漫过敏。」

我大约已经能猜到他的表情,白眼估计已经翻到天上,而且还要咬着牙。

「你怎么对我那么了解啊?」

想想和周止涵认识的这几日,他似乎对我了解颇多。

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菜,知道我家里不幸福,也知道我有认床的毛病。

「听别人说的呗。」

「我妈?」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可是还不够了解,我不知道你是过敏体质,不然,我今天不会给你带栗子奶茶。」

「你下次给我带椰果奶茶好不好,我最喜欢的就是椰果了。」

「好。」

和周止涵聊天确实让我安心不少,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8

第二天一早,他就将我送回家。

结果我妈在家呼呼大睡。

日上三竿了,她起来看到我还很震惊:

「年纪轻轻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你到底是我妈,还是他妈。」

我妈把手机拿出来,翻开微信,找到一个备注为「称心如意好大儿」的联系人,拿到我眼皮底下晃了晃。

此意已十分明显了。

没过几天,周止涵给我打电话说他堂哥要结婚,问我想不想一起去参加他的婚礼。

我想着我也没名没分的,还是不去的好。

结果他直接就在电话里坐实了自己是我未婚夫的身份。

「我已经和我妈说了咱俩的关系,我妈说我要是不能把你带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

既然话都这样说了,我再拒绝也不好,就答应了下来。

他堂哥结婚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但是我们还是提前一天出发。

路上,他突然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了,有心事?」

他点点头:「我似乎有些鲁莽了。」

我:「?」

我回想了一下这几天他和我的接触,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甚至连正式的牵手都没有,只是偶尔玩闹的时候抓一抓,怎么就鲁莽了。

难不成,是对别人鲁莽了?

他叹了口气:「本来想着这是个机会带你见见我家里人,但是突然想到你可能会见到一个不太想见的人。」

我皱着眉头看向他。

若说是我不想见的人,我以前没处过对象,所以没有应该死了的合格的前任。

那会是谁,我不想见呢。

难不成是我那十多年没见过的父亲。

这个念头一钻入脑海,我便立马确定了,周止涵嘴里说的我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他了,甚至连他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了。

所以能有多介意呢,不过是一个曾经认识过的人罢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手腕:

「我也很想见见你的家里人呢。」

我没问他和我爸有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

对于一个陌生人,我并不想了解太多。

周止涵先是带我见了他父母,又带我见了他的一些亲戚。

9

婚礼当天,我们坐在台下看着新人幸福的相拥亲吻。

他笑着站在新娘身后接住了新娘的捧花,悄悄将它递给我。

「做我女朋友?」他凑在我耳边小声问我。

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表白,但是我也承认我对他有好感,这是很不错的一次相亲。

我接过捧花,点了点头:

「不过你要给我补一个正式的表白。」

他点头答应。

他是小声和我表白的,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们,都忙着祝福新人。

我侧头和他说话:

「以后我要把捧花给我最好的闺蜜。」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刚巧我看向他时,他也看向我。

可是不过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就转过头去,温柔地给身边的小男孩剥螃蟹。

周止涵大约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随我一同望过去。

看到那人后,他握了握我的手:

「我表姑父,去打个招呼吗?」

我摇摇头,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噙满了泪水:

「他都没给我剥过螃蟹呢。」

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10

他和我妈离婚之后,他就再也没来看过我,所以刚刚我见到他,竟然有些不认识。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有一些难过。

本来我也可以拥有完整的家庭,可是现在呢,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却不是我的父亲。

我笑着看向周止涵,可是眼泪却不自觉流下:

「他已经有新的家庭了吗?」

他点点头。

不但有新的家庭,也有了儿子,还会温柔地给他夹菜。

大约,他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了吧。

婚礼结束后,宾客们都散了。

我和周止涵的父母打过招呼,就准备回去。

刚出酒店,我爸就在门口等着我。

他先是唤了我一句:「小景。」

我没理他,拉着周止涵继续走。

他又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还是没理他。

可是一直站在他身边不说话的小男孩突然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叫了我一声:「姐姐,咱爸很想你。」

我顿了顿脚步,想狠心甩开小男孩的手离开,可是看着他无辜的眼神,还有那张与我几分相似的脸,还是心软了。

我长长吐了口气,让自己好受一些。

「有什么话就抓紧说吧。」

我爸立即「哎」了一声,上到我的近前来,仔细看着我。

「你还好吗?之前你妈一直不让我见你,我都是偷偷跑到你的学校去,在窗外看几眼。

「这些年,我一直很想见你,可是我知道你们还生着我的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我自己戒了酒了,也努力挣钱了,现在也不会打人了,而且现在我事业发展得也不错,你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爸,我能帮你的肯定会帮你。」

说完,他往我手里塞了一张卡:

「里面钱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和你妈离婚的时候我穷,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没让她过什么好日子,到最后过不下去,离了,也没给她留下什么。」

我将卡塞到那个所谓的弟弟手里,捏了捏他的小脸:

「你爸爸对你好吗?」

他点点头:「很好。」

我笑笑:「那就好,他以前对我啊,可不是很好,所以他更要加倍对你好才行,把我的那份啊,都给你。」

说完,我挣脱开弟弟的手,拉着周止涵走了。

我爸拿过在弟弟手里的银行卡,又交到我手里,却被我拒绝。

最后,他把卡塞给了周止涵。

周止涵接过卡,塞给我,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的一点心意,就收下吧,你该恨他继续恨他,与这钱无关。」

我这才接过卡。

11

我在周止涵车上大哭了一场。

「你说他现在说什么补偿的屁话有什么用啊,我和我妈已经度过最苦的那阵了。

「现在日子好过了,他和我说他对不起我,他早干嘛了,那时候我妈一个人打好几份工,就为了养我。

「他说他不喝酒了,可是他成长的代价为什么是要牺牲我和我妈的幸福,他现在成熟了,稳重了,可是所有的好都给了别的女人,他的父爱也都给了另一个孩子。

「没有我的,从来就没有我的。」

周止涵突然将我抱住,安慰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不是的,他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他一直默默关注着你,他还是爱你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人啊,总是在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才会成长。

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也许他真的还在乎我吧,毕竟我也是他的女儿。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只关注了我的喜欢,知道我的弱点,就是爱的话,那这种爱,也太虚无缥缈了。

这种虚无缥缈的爱,远没有他带给我的伤害更让人记忆深刻。

「顾景,你不需要原谅他,我只是希望你能释怀。」

我点点头,我确实不打算原谅他。

我调整了一会情绪,才终于恢复过来。

情绪稳定了,我才联想到周止涵对我这么了解,估计都是我爸说的。

「你对我那么了解,是因为……」

还没等我问完,他就点点头:

「都是他告诉我的。」

周止涵说他第一次见我,就是在我爸的手机里。

他的壁纸是我的照片,是我上大学的时候舍友给我拍的照片。

我的朋友圈里很多自拍照,估计是我爸托我姑姑或者奶奶给他的。

我虽然讨厌我爸,但是他们那边的亲人一直没断了联系。

周止涵说他一见到那张照片,就觉得我很可爱,这才问了我爸关于我的事。

本来他以为我和他交集不过止于此。

直到那天他被他妈妈强迫去相亲角看一眼,找找合适的小姑娘。

就是在相亲角的角落里,他看到了我的照片,并顺利加上我妈的微信。

我这才知道,我妈还拿着我的照片去相亲角钓金龟婿了。

之后的事,就是我去校园表白墙要他课表的事了。

12

回家后,我把我见到我爸的事和我妈说了。

我妈知道了钱的事,也没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是他欠你的,你就收了吧。」

我正躺在床上想事情,我妈突然推门进来:

「小景,你爸是个好爸爸,就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算是吧,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好已经渐渐被我遗忘了。

不知道我爸的儿子从哪搞到我的微信,加了我好几遍,每一遍的好友申请都不一样。

「我是弟弟呀~」

「姐姐,我是你可爱到爆炸的好弟弟~」

「你不是我姐吧,我一定是要错微信了,不然我可爱美丽的姐姐怎么会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立马发来一大串可爱的表情。

「姐姐不喜欢爸爸,不会波及到我吧?」

他刚问完,又自己回答道:「不会的,姐姐这么大度的人才不会呢。」

见他自己已经快演出一场大戏了,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还真的有点波及到你。」

他立马发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说完,他拍了一张两百块钱过来。

「姐姐,我明天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我有两百块呢。」

周止涵看了一眼捧着手机笑的我,又看了一眼我的手机:

「顾姚?他从哪搞到你微信的?」

「不是你给的?」

周止涵立马摇头:「他找我要了,我没给,估计是我堂嫂?」

我正想着怎么回顾姚找我去游乐场的事,周止涵将头凑过来,看了一眼:

「去呗,明天我也去,这样我就要照顾两个小朋友了。」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捂着手机转过身去,答应了下来。

13

第二天一早,顾姚一个人背着大大的书包,早早地就等在游乐场门口。

我捏了捏他的脸:「自己一个人来的,多危险啊。」

顾姚摇摇头:「不是不是,是他送我来的,怕你不想见他,提前走了。」

周止涵接过顾姚背上的书包,掂了掂觉得挺重,抱怨道:「背的啥啊?这么重。」

顾姚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是给姐姐带的零食。」

我虽然不喜欢我爸,但是这个小弟弟确实挺可爱的。

所以我也不是很讨厌他。

顾姚带来的两百块钱当然不够我们仨玩的,所以不够的,都是周止涵填补上了。

玩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找了个饭馆吃了饭。

小家伙话多得很,吃饭也堵不上他的嘴,不停地说话:

「哥,你什么时候和我姐求婚啊,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去你家找我姐了。」

周止涵被顾姚说得耳根一红,有些害羞道:「我还没正式和她表白呢。」

顾姚恨铁不成钢地放下筷子,指了指周止涵,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啊,你可真是的,你这是要先上车后补票吗?」

我拿筷子打了顾姚的手一下:

「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然后,顾姚就从凳子上下来,屁颠屁颠地去找服务员姐姐。

离得太远,我也没听清他都嘱咐了些什么。

我挑眉看了看周止涵:「他干嘛呢?」

周止涵笑着摇摇头:「等等不就知道了。」

过了大约五分钟,顾姚回来了。

我问他干嘛去了,他却一直不说。

14

又过了一会,服务员上来一个小蛋糕。

上面摆了一个戒指。

我实在没眼看,这表白也忒土了。

果然是顾姚这小屁孩想出来的办法。

周止涵摘下戒指,细心地用纸擦了擦上面的奶油,起身站到我面前。

他刚想单膝跪下,就被我止住:

「这些就省了,还有小孩子在呢。」

顾姚立刻长眼力见一样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还不忘留个缝,偷偷看着我俩。

周止涵笑了笑:「那就省了。」

说完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凑到我耳边轻轻问了句:「我可以亲亲你吗?」

我立马捂住脸。

这种话在他这种帅哥嘴里问出来,别有一种感觉。

就是又纯又欲的。

我轻轻在他左脸啄了一下,就从饭店跑了出去。

刚出门,门外立即绽放出大片的烟花。

就在我望着烟花出神的时候,周止涵缓步从饭店出来,牵住了我的手。

「你安排的?」

他点点头:「有些土,你多担待。」

我摇摇头:「很喜欢。」

我话音刚落,他突然揽住我的腰。

脸就凑在离我两寸远。

「刚刚亲得太快了,我还没感觉到。」

我忙往后仰着头:「小孩子还在呢。」

他转头看了看我们身后:「我没让他出来。」

说完,直接吻在我的嘴唇上。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见我呼吸急促,才放开了我。

我正羞得不敢看他,结果他一双眼不停地盯着我。

「你别这样盯着人家嘛。」

他突然「咦」了一声,撸开了我的衣袖。

果然,胳膊上又起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疙瘩。

他眼神瞬间有点失落:「过敏?」

这下是真的对他过敏了,物理意义上的,口水过敏。

15

周止涵匆匆回饭店结了账,领上顾姚,开车送我去医院。

路上,他面色凝重得快结起霜来。

这次给我看病的还是上一个医生,大约是因为间隔的时间太短,医生见我来了,竟然自来熟起来:

「又来了,我看看你的胳膊。」

我把衣袖撸起来,给他看。

他看了看,道:「和上次还不太一样,今天有吃什么别的东西吗?」

周止涵的口水,算是别的东西吗?

我实在说不出口,还是摇了摇头。

倒是顾姚小孩子脸皮厚,直接大声道:「我姐吃了我哥的口水。」

我:「???」

我是真的会谢。

周止涵立即捂住顾姚的嘴,把他牢牢禁锢住。

医生听了顾姚的话,面色都凝重起来。

他思考了很久,甚至已经翻起医书。

最后,他又合上书本,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瞬间心一紧,这不会是没救了吧。

「医生,我还有救吗?」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救是有救,就是近亲结婚有点危险,而且你这个对亲近的口水也过敏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要不,你试试别人的口水呢。」

我用眼尾瞟了瞟周止涵的反应,见他脸色都黑了,急忙摇头:

「倒是不必了。」

医生又给我开了药,正好这次来医院了,我就打算做一个过敏源的测试。

医生给我抽了血,打算拿去化验,周止涵犹豫了很久,终于叫住了护士:

「那个,能不能测测我的口水?」

护士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看了周止涵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得加钱。」

结果出来后,周止涵对着检测结果笑了大半天:

「还好不是因为我亲了你。」

可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报告显示,我居然对动物奶油过敏。

我说这几次怎么都过敏,原来过敏源猜错了。

我以前怕胖,没怎么吃过甜品,现在好了,以后也不用吃了。

16

很快要到期末考试了,周止涵又忙了起来。

但是他又想我陪他。

所以每天我下班都去他的学校陪他一起吃饭。

晚上他在办公室办公,我坐在他身边追剧。

「明天上午我最后一节课,你来吗?」

想起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他的课堂上,既然这是这学期最后一节课,所以我自然要去。

刚好上课时间又在周末,我不上班。

我点点头:「来呗,最后一节了。」

课程接近尾声的时候,周止涵又依照惯例问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可是这次我没和上次一样举手踊跃发言。

一个坐在前排的女生举起手:

「老师,您和您未婚妻什么时候结婚,我能去吗?」

他偷偷瞟了我一眼:

「已婚,这是你师母特意叮嘱我说的。」

不是我啊,我可还没同意结婚呢。

周止涵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瞬间躁动起来。

学生们纷纷讨论老师竟然偷偷结了婚,都没通知他们。

有眼尖的学生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我。

「这个同学不是老师的未婚妻吗,哦不对,已经是老婆了。」

「他们也太甜了吧,居然又来蹭课了。」

「哪里是蹭课,明明是监督。」

周止涵又用黑板擦敲了敲黑板,学生们才渐渐安静下来。

「很快就是期末考了,希望同学们认真准备,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下课了。」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的老婆留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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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归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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