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里。」他咧开嘴笑了。
我有些无措。
说是小盒子,其实并不小。
这是我和他在一起之后买的。
之前是用来存钱的。
这几年随着移动支付的兴起,家里的现金逐渐少了。
慢慢的就闲置了。
后来,我就会习惯性在里面放一些他给我的东西。
分手后,一些舍不得扔掉的东西就放在了这里。
随着清脆的「啪嗒」一声,盒子被打开了。
就像是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一样。
时间久远。
里面到底放了一些什么。
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于是——
他拿出那张被我蹂躏完又重新捡回来的便签,语气缓而慢,眼神格外认真:「不是说要我走?」
「不是说不需要我给你做饭吗?」
「……」
他又把那盒从未拆封的药膏拿出来,认真端详了片刻,突然偏头看着我的手腕。
我没忍住开口:「已经好了。」
「用药膏了吗?」
「没。」
「为什么不用?」
我抿紧唇没说话。
「是因为我给你的,所以不想用?」
他手上拿着那个药膏的力度稍稍大了一点。
药膏的盒子被他捏扁了。
我不赞同地看着他,「你别捏——」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原本有些有些受伤的目光很轻地动了一下,随后了然道:「舍不得用?」
「是不是还喜欢我?」
我想说不是。
但我说不出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整个人就靠了过来。
我洗过澡,穿着睡衣,所以感受到了他身上滚烫的气息。
他凑到我耳边,像是轻哄带着点蛊:「别闹了,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喝了酒的气息滚烫。
我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同时双手用力把他往反方向推。
「程述。」
我看着他的眼睛。
认真的叫他的名字。
他黑眸半抬,和我对视。
他眼底没有明显的醉意,却也不是一片清明,而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没能说出来。
一种复杂又心疼的情绪从我胸腔蔓延开来。
对视了几秒,他眸光下移,落在了我的唇上。
他喝了酒,气息滚烫,可嘴唇却是冰凉的。
刚刚碰上的那一刻,我下意识想偏头。
却被他抬手扣住了后脑勺。
呼吸交错,我尝到了他嘴里还没消去的酒味儿,辛辣,还有点甜。
让我有点儿沉溺其中。
想和好的情绪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甚至对于半年前自己的决定开始后悔。
程述今天喝的酒度数或许真的很高。
我才品尝了一点儿。
就醉了。
外面一片寂静,连街道上的车都少了很多。
在老旧的出租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喘息声,还有亲吻时不经意间发出的暧昧声音。
气氛逐渐变得不对劲。
我浑身变得酥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
下一秒就被他揽腰抱到了腿上。
……
算了。
就当我也醉了吧。
反正明天的他应该什么都不会记得。
只要我承认,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能是太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
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醒来再次是敲门声。
让我还没醒过来的大脑懵了一瞬。
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会天天都有敲门声?
我深呼一口气,拿过手机一看,有几十个未接通话。
刚解锁,肖苒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没多想,接起来问她:「怎么了?」
「你在哪呢?」她语气焦急。
「我在家。」
「别骗我了,我刚去你家看了,你根本没在家,快说你去哪了,你该不是去找江城旭他们了吧?」
「没,」我坐起身,清了清嗓子,「你再来我家敲一次门,我一定给你开。」
半个小时后,我和肖苒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有男人来过!」
她盯着我,神色严肃地说。
「你怎么知道?」
「直觉。」
我抬手摸了摸脖子,用头发把几个明显的印子遮了起来。
「这个男人看来对你还挺重要。」
「啊?」
「你为了他取消计划了?」
我彻底懵了。
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我昨晚是打算今天早上把这半年搜集到的证据匿名举报的。
但是一觉睡到了现在。
大脑还没完全开始工作。
「放弃了也好,我看你昨天就是有点冲动。我今天生怕你出事,结果你就窝在家里睡觉,你也太过分了,快说,那个男人是谁?!」
她看我没事。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就开始八卦起来。
「程述。」
「我就说我姐妹魅力这么大,离了他程述还找不到……等一下,你说谁?!」
「程述。」我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他是知道你的计划专门来阻止你的?」
「他应该不知道吧。」我想了一下,「他昨晚喝多了跑到我这里了,我就收留了他一晚。」
我看着她飘忽的眼神。
觉得有些奇怪。
仔细盯了她半晌,「你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对程述会来找我,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她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我只是觉得你在做什么事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想想他。」
「嗯。」
她见我没排斥,慢慢把话题引回来,
「那你还要实行你的计划吗?」
我没说话。
说实话。
我犹豫了。
送走肖苒,我打开手机开始看消息。
昨晚做了点特别的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手机。
有一条是在早晨八点程述发给我的。
「醒了记得吃早餐,热一下再吃,我下午回去。」
语气口吻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江城旭也给我发过消息。
无非就是威胁我之类的话。
我没回。
下午五点。
程述来了。
还带了一份合同。
昨晚的事情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很尴尬。
所以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
「这是什么?」
「聘请合同,你看看。」
我瞪大眼睛,抬手转了下手腕把之间对着我,「给我的?」
「嗯。」
他拉开椅子坐下,像是真的在和我谈合作,「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昨天你们公司那边通知我们说那个项目换负责人了,所以我就想让你来我们公司发展。薪资在原有的基础上加 30%,剩下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只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想挖我去你们公司吗?」
他喉结滚了滚,微微抿着的唇张了张,却没说话。
我们冷静地对视了几秒钟。
我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晚那个有些窒息的吻。
许久,他才开口:「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个人想让你来。」
他坦然地说,「除了你本身确实很优秀之外,还有就是我想说,你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我愣住了。
他察觉到我的惊讶,伸出食指轻轻勾了下我的小拇指,「昨天晚上…肖苒给我打电话了。」
「她怎么……」
「她说你可能会想不开,还和我简略说了你的计划。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阻止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所以我就喝了点酒壮胆。」
他看我并不排斥他的接近,开始慢慢得寸进尺,手开始尝试和我交握,「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爸爸妈妈,我也知道你可能现在很想让坏人绳之以法。但是你爸妈如果知道你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博一个公平的话,他们肯定会伤心的。」
「所以,我们慢慢来,一起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好吗?」
或许是他掌心炙热的温度。
又或许是他依旧充满力量的话语。
让我原本已经沉寂的心,像受伤后重新学习飞翔的小鸟一样,想重新挣扎着学会跳动。
我正式入职了程述的公司。
随着事务的逐渐接手,我发现,程述好像并不是在肖苒告诉他之后才开始准备对江城旭家的公司进行打压的。
真正的打压是从我们开始合作这个项目开始。
他们这边,真正的想法是要让这个项目完成不了。
从而让这个项目的主开发人亏损。
也就是说,如果不发生江城旭非要把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项目据为己有这件事,合作到这里也差不多快要终止了。
这天我下楼买咖啡,碰巧碰到了在前公司的主管。
「林暖,坐下来歇一会儿聊聊天?」
「好啊。」
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你去新公司去的可真是时候啊。」
「怎么了?」
「你走之后,公司好几个到手的大项目都黄了,江总和江董天天都发脾气,现在公司人心惶惶,估计过段时间就要裁员了。」
「裁员?可是我记得不是忙不过来还要招人吗?」
「那是之前了,现在都亏欠了我们一个多月工资了。」她幽幽叹了口气,「听说是有一笔钱现在卡在一批货那里,等审批下来就可以发工资了。」
这种情况。
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是搪塞罢了。
「我听说好像是江总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不过资本家嘛,咱们还是管不了,我周末约了另一家公司面试,也要赶紧走了。」
……
主管走之后。
我一个人在那坐了好久。
直觉告诉我。
江城旭的公司能倒的这么快,一定和程述有一定关系。
晚上下班,程述带我回去。
我们两个这样的撞他维持了一个多月了。
他大概是知道我心里还有别的事情。
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所以并没有急着催我要答案。
而是和我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相处了起来。
没有解开误会。
却也没断了联系。
「我今天去买咖啡,碰到我爸的秘书了。」
回到家,我坐在餐桌前,和他说。
「说什么了?」
「他说江城旭家的公司快要经营不下去了,是你做的吗?」
他没回答我,反倒把问题抛了回来:「暖暖,你觉得是吗?」
「我知道是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像江家对待我家一样,因为我觉得这样你也会很危险,我只是想……」
「担心我?」
他眼底荡起了一丝笑意。
身子不自觉朝我倾斜过来。
原本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我试图把重点纠正回来。
「我问的这个问题不正经吗?」
他顿了一下,「那你不是担心我的话,是喜欢我?」
「……」
我没说话。
他说完这两句好像也没打算真的得到什么样的回应,所以开始认真回到我刚刚的问题:「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结合你整合的他们偷税漏税的材料,进一步查出他们有洗钱的项目,他们的资金链其实特别单薄。我只要稍微推动一下,他们就会自顾不暇,下一步就会有相关部门去查。」
我眼睫轻颤,垂下眼睛遮挡住眼底的神色,点头:「好。」
从他的话中,我察觉到。
他好像从始至终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他找到我,和我说:「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
「肇事司机。」
他现在还在服刑。
因为我们这个涉及到翻案的事情,我不知道程述是如何打通的关系,我只知道警方允许我在非探监的日子见了他。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谈好了,带你来,只是考虑到他是不是知道一点叔叔阿姨的事情。」
这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人。
被剃得很短的头发满是花白,神色沧桑。
我和他谈了很久。
他看到我就和我道歉。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
「我女儿得了心脏病,急需要做手术,又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江董说只要我愿意做,我女儿的手术包在他身上,还同意给我五十万。」
我听了,突然觉得很好笑。
人都是自私的。
谁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的。
就像这个司机。
他也是一个可怜的父亲。
他有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儿。
却再也不能和她团聚。
也让我再也没有了家。
「当时江董没告诉我说坐着的是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两个人,我要是知道姑娘你以后就没有家人了,我肯定不会做的。」
「我会在法庭上说出真相的,不管能不能为你提供帮助。」
出去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抬头看天。
灰蒙蒙一片。
突然,雨停了。
我抬头一看。
是程述停在了我面前。
手里拿着一把伞。
「我们走吧。」他的声音有些浑浊,像是混进了雨,又像是哭过。
我点头:「好。」
事情处理的并不简单。
半年前已经结案的案子拿出来重新审并不好审。
一来二去大半年过去。
才让大家知道,我家破产的真正原因。
也让大家知道了,江城旭家有多恶毒。
开庭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和程述并肩走出来。
迎面而来的凉气让我眯了下眼。
回到家,他下意识开始说教我。
「说了不让你穿这么薄你不听,下雪是不是很冷。」
「我给你煮碗汤,你趁热喝掉。」
「还有,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碰凉水,你怎么不听话。」
我朝他笑笑。
本以为他还打算说什么。
却看到他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怎么了?」
「我是不是又开始无意识管着你了。」
「没有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愿意让你管着我。」
「可是……」
我突然想起一年前,我和他提分手时的原因,正色道:「我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说过。」
「说什么?」
「我当初和你分手,从来不是因为什么你总管着我,相反我很喜欢你照顾我,你管着我会让我觉得我有人在乎。
我当初和你分手,是因为我想替我父母找回公道,但是这个并不好做,搞不好自己家的公司都要赔进去,所以我选择自己承担。
我本来时打算用自己的死亡来揭穿江城旭他们一家的真面目的,但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翻我的小盒子,我突然就不想死了。
因为我舍不得你。」
「我知道。」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当初和我分手后,我也在做这个工作,我本来是打算用这个来当做挽回你的理由的。」
所以,他真的以为,我是受不了他对我的占有欲才分手的。
「我知道你那段时间是那么紧张我是因为我爸妈刚去世,你怕我做傻事。我都明白的。」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我茫然地眨眨眼。
「现在不算吗?」
「不算。」
他说,「我给你置办了新家。」
「林暖,我们和过去告别,我给你一个全新的家吧。」
「好。」
外面的大雪倏倏地下着。
但我不觉得冷。
因为,我有家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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