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欢
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传言说,我是盛氏独女,是大周未来的皇后。
大周储君几经更迭,我嫁给了心狠手辣的祁晏。
他说他爱我,却杀了我们的嫡亲孩子。
对于祁晏,我只觉恶心。
1
我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后。
与祁晏携手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时,我忽地想起多年前民间的八字传言,「盛氏独女,天命成凰」。
短短八个字,注定将我的一生圈在这四方宫墙内。
祁晏偏头看向我,用仅我们二人可闻的声音道:「阿衡,这万里江山,终究是你我二人执手相看
「阿衡,你可欣喜?」
闻言,心脏没来由地一窒,我温和地笑道:「回陛下,臣妾……喜不自胜。」
祁晏握紧我的手,没再言语。
封后大典结束后,我回到凤仪宫,由人伺候着卸去妆饰,又到偏殿沐浴。刚换上寝衣,宛冬便低声道:「小姐,陛下来了。」
祁晏没让人通报,可来时动静不小,宛冬能够听到。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宛冬自后为我梳理长发。
祁晏进殿后径直走到我的身后,遣退宛冬在内伺候的人,透过铜镜死死地盯着我。
祁晏喝了酒,身上的酒气十分浓重,双眼猩红,就这么看了我半晌。
「陛下,你喝醉了,早些回宫歇息吧。」我从铜镜上收回视线,站起身后又状似不经意地与祁晏侧身相对。
祁晏笑了:「阿衡,今日有一份来自玉门关八百里加急的密报,你不妨猜一猜上面说的什么?」
我神色未变,微微福身道:「臣妾不敢妄议国事。」
祁晏忽然伸手扣住我的肩膀,将我带进他的怀里:「往昔我总觉得你心里有我,可现在我忍不住想问一问,盛京衡,你心里的人究竟是阿衍还是阿晏?」
话到最后,我能感受到祁晏的咬牙切齿。
我没有抗拒祁晏的怀抱,只是僵直了身体,语调没有一丝起伏:「那臣妾也斗胆问一句,陛下今夜究竟为谁而醉?是臣妾,还是苏蘅小姐?」
祁晏沉默半晌后才缓缓道:「我与苏蘅,已成往事。」
「可是,祁晏,我失去的孩子,不是往事。」
话落,我能感受到祁晏抱着我的手松了力气,当即顺势从祁晏的怀抱里离开。
踏出寝殿前,我特地停了一刻,轻声道:「我与宁远侯江衍,从未开始过,若非要说,仅仅是我钟意他。」
2
我与江衍、祁晏,说来也算天意弄人。
娘亲说,我出生那天,久旱的西北下了一场大雨,而上京的傍晚,天空一片火红,绚烂又耀眼。
先帝命钦天监夜观星象,监正称天府星动,直指太尉府。
后来,民间逐渐流传起「盛氏独女,天命成凰」的八字言论。
娘亲心疼我,生怕我平白因为谣言堕入深宫,便苦苦央了阿爹将我送到西北远戚家中抚养。
于是,六岁那年,我称病从上京远赴西北。
又因为一场意外,与宁远侯的嫡子——十一岁的江衍相识。
之后,我便与江衍一同长大,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我十四岁那年,也就是我在西北的第八个年头,宁远侯战死沙场,江衍承袭爵位,奉旨以主将身份带兵出征。
江衍出征前一晚,我特地约他在玉门关的城楼上相见。
曾经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几日不见沉稳了许多。
江衍伸手将我垂在脸侧的发丝拢到耳后,一举一动显得柔情万丈:「阿衡,若我凯旋,你可愿意嫁给我?」
当时我怎么做的呢?
我只是温柔地看着他,莞尔道:「阿衍,来到玉门关与你相识相知,是我一生最幸运且快乐的事情。」
次日,江衍领兵出征。
我远远地去送了他。
待彻底看不见大军后,我坐上了回上京的马车。
江衍不知道的是,与命他出征的圣旨一起送到玉门关的还有一道赐婚密旨。
之所以是密旨,是因为圣旨上只写着将盛氏京衡许配给太子为太子妃,而当时先帝并没有立太子。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流言真的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我回京后,秘密进宫拜见了先帝,后才回府与分别多年的爹娘相见。
娘亲抱着我泣不成声,爹爹身为一朝太尉,也红了眼眶。
3
几日后,我回京的事情在上京贵族官僚的圈子内传开。
一时间,贵女们的拜帖更是不胜枚举。
我很想阿衍。
半月后,皇后娘娘寿辰,爹爹奉懿旨带我进宫赴宴。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在上京贵族官僚的圈子里露面。
不乏蔑视与鄙夷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好奇。
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拥有所谓的凤凰命。
席间淑妃提议让在场的贵女一人表演一个节目为皇后娘娘贺寿,先帝欣然同意。
淑妃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出场的顺序,奉常之女苏蘅以一曲《高山流水》为贵女们开了个好头。
我也因此记住了她。
而天命般,我的次序是最后一个。
待我上场时,几乎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远远地望了一眼高坐在龙椅上的人,然后平复心情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宫殿中央朝帝后行礼。
「臣女盛京衡,以一舞《洛神》恭贺皇后娘娘寿辰,愿皇后娘娘福泽万年、长乐未央。」
我舞得认真,却没有一丝感情。
想起回京那日,先帝遣退众人,在崇政殿秘密接见我。
先帝威严,只俯视着我,冷冰冰道:「『盛氏独女,天命成凰』。既然天命如此,不如坦然接受,盛氏全族生死,皆系于你一人。」
什么是天命?
所谓天命,不就是任由上位者摆布的棋子而已。
这次寿宴后,上京又多了「上京双绝,苏琴盛舞」的八字传言。
我可能不会再跳舞了。
4
那年深秋,江衍打了极其漂亮的胜仗,先帝龙颜大悦,封赏千户,并命江衍率精兵进京述职。
我在朱雀大街的酒楼上特地花重金寻了处视野极佳的位置,早早地等候在那里,只为看江衍一眼。
江衍进京后,上京的百姓们将他经过的道路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幸亏有戍城军为江衍在两侧开路,否则若无三两个时辰,江衍定到不了皇宫。
江衍途经我所在的酒楼时,我望着马背上风姿俊逸的阿衍,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我的阿衍,不再是我的了。
他属于大周的子民,属于任何人,可唯独不属于我。
不知为何,江衍忽然抬眸往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吓得我急忙从窗边撤回身子。
我不敢见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战场厮杀,好不容易凯旋,可看到的却是一封绝情信——侯爷,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他定是恨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从包厢里浑浑噩噩地走出来时,居然正巧遇到苏蘅和一名男子。
苏蘅见到我后也很惊讶,但还是十分得体地率先开口和我问了好:「原来这间包厢里的贵人是盛小姐啊。」
我点点头:「苏小姐好。」
我只看了苏蘅身侧的男子一眼,苏蘅便心下了然,介绍道:「这位是六皇子祁晏。皇后娘娘寿辰那日,阿晏还在江南,并未到场。」
六皇子祁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母妃是良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
闻言,我当即向祁晏行了常礼。
「盛小姐不必多礼。」祁晏微微抬手,示意我起身。
「盛小姐,我与阿晏准备去其他地方逛逛,就先走一步。对了,有件事还需要麻烦盛小姐……」
苏蘅没把话说完,可我却明白。
当朝皇子与大臣之女,若无婚约,私下走那么近,会为世人诟病。
也会被天子忌讳。
「请六皇子和苏小姐放心,我今日来玉京楼只是为了一品这桂花酿,并未见过二位。」
「多谢盛小姐。」
5
江衍进京没多久,说书人的口中又为江衍添了一笔重墨。
起因是先帝在金銮殿接见江衍,重重封赏后,欲为江衍与公主赐婚,结果遭到了江衍的拒绝。
听闻江衍跪在大殿中央,化用前朝名将霍去病的名言拒绝先帝的赐婚提议:边关未定,何以家为?
听闻此言,先帝不怒反笑,从龙椅上起身大呼:「好一句边关未定,何以家为!大周有宁远侯,正如前朝有冠军侯。」
可是,出征前,江衍明明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是夜,我坐在梳妆台前摩挲着江衍送我的发簪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阿衡,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起身转头一看,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
眼泪簌簌滚落。
江衍眉头微蹙,走到我面前,伸手替我擦拭着泪花:「阿衡,怎么又哭了?我进京那日,看到你在酒楼窗边也哭了。原本想来找你,可是赶着进宫面圣,只能马不停蹄地离开。
「阿衡,我很想你。」
我的眼泪越发止不住,直接伸手抱住了江衍。
「阿衍……阿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无法选择你。
对不起,我不能害了你。
江衍一只手回抱住我,另一只手抚摸我的头发,安抚着我的情绪。
就像幼时江衍的马受惊,险些从我身上踏过去时,江衍飞身下马,搂过我滚到一边,用手护住我的脑袋。
好不容易爬起来后,又用染血的手摸着我的头发,安抚受到惊吓的我。
那么多年,他从未变过。
「阿衡,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有思虑周全,战场上刀剑不长眼,而且我也没有向盛太尉和盛夫人提过亲,怎么可以贸然让你答应嫁给我呢……把你吓跑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稍稍平复情绪后,轻轻推开江衍,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江衍,我要做大周未来的皇后,我不要你了。」
6
江衍离京那天,我没有去送他,独自一人在院中喝得酩酊大醉。
我不知道江衍怨不怨我,想必是怨的。
次日酒醒后,我索性带着宛冬女扮男装跑到城外的马场骑马。
之前大哥见我烦闷,便带我到城外赛马,此次与宛冬同去也算是轻车熟路。
未换骑装,从马厩里挑了匹骏马后,我直接翻身上马,扬起长鞭,策马奔腾。
我的骑术是江衍教的。
在西北时,江衍经常带我去赛马。
我们会一起爬到城楼上眺望落日。
会一起去做很多很多事情。
我记得江衍第一次对我表明心意时,我当即转身离开。
叔父说过,我虽自幼养在西北,可自始至终都逃离不了上京,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上京。
我很害怕,所以我走了。
一连几天,我都刻意躲避着江衍。
再见江衍,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对我好,疼惜我。
我十三岁那年,江衍以满城烟火贺我生辰之喜。
我们站在城楼上,抬头望着满天烟火,江衍说:「阿衡,生辰快乐,希望往后你的年年生辰,我都能够在你身边。」
我敛住笑容,低头盯着随风飘扬的裙摆:「阿衍,你信天命吗?」
江衍沉默一瞬,忽而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阿衡,我不信天命,我只信你。」
那一刻我便懂了,他知道的,他知道那八字诅咒。
可他还是爱我。
他以为,爱可挡万难。
思及至此,我在马背上一时晃了神,没注意到前方有一人一马。
待反应过来时,只能勒紧缰绳,拼命稳住马匹,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万幸,没有伤到人。
我稳住马后,也彻底回过神来,迅速下马欲向对方赔罪道歉。
一见来人,我直接僵在原地。
「盛小姐骑术倒十分精湛,只不过刚刚分心了。」祁晏一脸神态自若地开口,仿佛刚刚差点被我撞到的人不是他一般。
祁晏的一声盛小姐,让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明明我已经特地化了比较英气的妆容,不过还是福身行礼道:「臣女盛京衡见过六皇子。」
祁晏对着手中的瓶子饮了一口,动作潇洒利落:「会喝酒吗?」
我一愣:「什么?」
「前方有一凉亭,盛小姐若会喝酒,可愿赏脸陪我喝一杯?」
我这才闻到空气中从祁晏的方向传来一道酒味,祁晏的马背上也当当作响挂着几壶酒。
7
我与祁晏坐在亭中小酌几口后,我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您是怎么认出臣女的?」
祁晏闻言,从远方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我,四目相对,我率先别开了头。
「眼睛。你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我权当这是祁晏酒醉后的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向祁晏敬了一口酒顺道辞别后,匆匆策马离开。
我没有回头,所以不曾知晓祁晏望着我的背影露出笑容。
后来祁晏和我说,马场相遇,是计划之中,可心动是意料之外。
他一直觉得,我与上京的女子都不一样,少了虚与委蛇的柔情,多的是被西北风沙洗礼过的洒脱。
而我没告诉他,诸此种种,皆是因为我不爱他。
我的心早已跟着江衍走了。
我没有和宛冬说我遇到祁晏的事情,只假称身子不适提前打道回府。
过了几日,爹爹突然把我叫到书房,同我单独说了许多话。
我也因此知道,除去已故的大皇子与四皇子,现在形成了五子夺嫡的局面,而最有优势的便是皇后的嫡次子祁钰与嘉贵妃的独子祁泫。
祁钰有皇后,而皇后的父亲是当朝丞相,身后是整个楚家。
祁泫虽为庶子,可嘉贵妃为正一品大将军嫡女,大将军手握重兵,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而祁晏的母妃良贵妃虽宠冠六宫,可因是战败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并无什么权势可以助祁晏荣登大宝。
爹爹最后说,我的夫君,极有可能是祁钰与祁泫当中的一人。现在朝廷中四面八方都在逼着爹爹站队,他也不知我到底会嫁给谁。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问出令我困惑多年的问题:「爹爹,上京那么多名门贵女,就一定要是我吗?」
爹爹沉默良久,猛地咳嗽了几声,无力道:「阿衡,陛下信天命,也善制衡。爹爹不是没有想过早早地让你与宁远侯定亲,可是阿衡,若你真的与宁远侯在一起了,那八字天命会为陛下所忌惮,成为悬在陛下头顶的一把刀,到那时……你该如何?宁远侯该如何?你们身后的盛家与江家又该如何?」
原来爹爹全都知道。
也罢。
我拎起裙摆,跪地朝爹爹磕了一个头:「阿衡谨记爹爹教诲。」
8
一月后的万寿节,举国同庆。
我奉旨与爹爹一同进宫赴宴。
这一次,五位皇子全部到齐,未远嫁的公主也都到了,还有几位重臣之女也先后到场,苏蘅也在其中。
酒过三巡,先帝指名让我与苏蘅一同表演,美名其曰让他一同见识见识这「上京双绝」。
很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我与苏蘅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一同走到大殿中央行礼。
起身后,苏蘅走到一旁落座抚琴,我在殿中央准备好起舞姿势。
一回眸,正巧与祁晏对视上,我一脸平静地别开了头。
这次跳的是《兰陵王入阵曲》,据说是苏蘅最拿手的曲子。
我与苏蘅虽是第一次合作,但也不失默契。
而我直接着宫装起舞,导致动作不是特别干脆利落,也不枉费我特意穿了那么复杂的衣服。
一曲舞毕,先帝龙颜大悦,连叫了几声好,然后像是心血来潮道:「朕看着,朕的三皇子和苏蘅倒十分相配,不如将苏蘅赐给钰儿做侧妃。皇后,你以为如何呢?」
先帝的话无疑在殿内丢下一颗巨雷。
我看到苏蘅咬紧牙关,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可唯独不敢看祁晏。
皇后温婉地笑了笑:「臣妾以为陛下的提议甚好。」
先帝得了肯定,当即道:「好,让翰林院择日颁布赐婚圣旨吧。」
皇后见苏蘅还在呆坐着,便对祁钰道:「钰儿,还不快带你的侧妃来谢恩。」
直到苏奉常轻轻拍了拍苏蘅,示意她去谢恩,苏蘅才回过神来。
「儿臣谢父皇隆恩。」
「臣女谢陛下隆恩。」
祁钰与苏蘅跪在殿中央,我抬眸望了望高座上的先帝,有些恍然。
他的一句话,便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
「至于盛京衡……」先帝执起酒杯,拉长了尾音,故作思考状。
我能感受到殿中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下文。
我也不例外,甚至我已经攥紧拳头,指甲死死抠住掌心。
「年纪还小,也刚回京,盛卿肯定舍不得那么快便把独女嫁出去,再多留两年,让她好好在盛卿膝前尽尽孝道吧。」
闻言,我与爹爹一同起身行礼谢恩。
殿内众人打量的眼神更甚。
9
宴会即将结束时,我借醒酒的由头离席,独自一人在昭阳殿附近散心。
走了一会儿,见暗处有一座凉亭,便小心翼翼摸黑走过去,结果正巧听到凉亭旁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
「阿晏,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三皇子吗?」
「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祁晏……你!」
「我要皇位,你知道的。所以我不可能和父皇要你,更何况是今日的情况。」
爱美人但更爱江山,听祁晏的语气,倒是对皇位势在必得。
我正眼观鼻鼻观心准备悄悄离开时,突然听到苏蘅愤而离开的动静,只得迅速把自己没入黑暗。
凉亭周围转瞬沉寂。
「出来吧,你还打算在背后偷听多久?」祁晏淡漠的语气传来,我忍不住轻轻闭上双眼。
该死。
我整理好情绪,走到祁晏跟前,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六皇子,但臣女不是偷听,只是恰巧路过,并没有听到什么。」
祁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慢悠悠道:「你现在知道我的这个秘密了,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秘密?你们不是都想当皇帝吗?臣女以为尽人皆知。」
祁晏低低地笑了;「可是说出来和心里想是不一样的。」
「臣女以为,并无不同。」
「起来吧。盛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祁晏冷不防的提问,让我怔了一下。
我站定,想了想回道:「臣女喜欢……不做皇帝的男子。」
这次轮到祁晏愣住:「不做皇帝?可你注定是要做皇后的。」
我抬眸与祁晏对视,笑容得体:「所以,臣女不可能爱上未来的夫君。好了,您也知道臣女的秘密了,我们扯平了。臣女的父亲还在等臣女,臣女先行告退。」
这次,我草草行了礼便转身快步地离开了。
10
来年初春时,距离我回京已快一年,爹爹和娘亲为我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宴。
及笄那日,我收到了一份来自西北的贺礼。
送礼的人当时只说:「侯爷特意命卑职提前几个月出发,只为今日准时将贺礼送到小姐手上。」
送礼的人拱手行完礼后便迅速转身离开,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檀木盒打开看。
见左右无人,我示意宛冬为我望风,低头将檀木盒打开。
一只凤血玉镯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忽然想起这是江衍娘亲的心爱之物,侯夫人曾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我做她的儿媳妇,还说等到我及笄时她要将陪嫁玉镯送给我作为婆媳之间的礼物。
如今玉镯到了我的手上,可我与侯夫人却再也做不成婆媳。
我没再犹豫,果断地把玉镯戴到手上,凤血玉镯衬得我的手腕纤细白皙。
只当任性一次吧。
见时辰差不多了,我让宛冬收起檀木盒,朝前厅走去。
彼时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些宾客,苏蘅也在。
我走过去与苏蘅闲谈了一会儿,我在上京认识的人不多,苏蘅算其中之一。
不多时,以祁钰为首的几位皇子也先后到场。
我当即一愣,回过神后随着爹爹一同迎上前,依次见了礼。
「盛太尉,我与几位兄弟奉父皇母后之命来贺令爱及笄之喜,来得有些迟了,还望盛太尉和盛小姐莫见怪。」祁钰抬手免去我的礼数,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爹爹拱手笑了笑:「各位皇子能来参加小女的及笄宴,是小女的福气,怎么还有来迟的说法呢?
「来人,看座。」
诸皇子依次入座,我瞥见苏蘅悄然离场。
她与祁钰的婚期定在六月十五,也近了。
说来也好笑,就因为那八字诅咒,这五位皇子至今都未娶正妻,只有侧妃抑或侍妾。
加上苏蘅,祁钰已有两位侧妃,均是大臣之女。
祁泫有一侧妃,是嘉贵妃的表侄女。
而祁晏……似乎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侧妃或侍妾。
忘了,他与苏蘅是有一段情的,可能是为了苏蘅暂不娶侧妃或纳妾吧。
可不管感情如何,在江山面前,他还是选择放弃苏蘅。
可叹可叹。
11
行完及笄礼后,众人便坐在正院中用膳,席间觥筹交错,心思各异。
因为江衍不远千里送来的礼物,我情绪有些低落,自顾自地饮了几杯酒。
而后又借更衣离席。
我径直走回自己的小院,在院中的美人榻上躺着继续饮酒。
「盛小姐有美酒,怎么能不叫上我呢?」语气散漫但不陌生。
闻言,我懒懒地睁开眼,对着院门外的人笑道:「你靠近我,当真不怕陛下以为你对皇位图谋不轨?」
祁晏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只是走错路,正好走到盛小姐的院子里,还劳烦盛小姐派人为我引路。」
我从美人榻上起身,勾着酒壶朝祁晏走过去,正欲开口时,祁晏忽然闪身进了我的院子,躲在院中槐花树后。
动作快到我险些没看清。
我恢复往常端庄的模样,望向院门外,就见不远处有两人朝我的院子走过来,我仔细看了看,是祁泫与七皇子。
似乎七皇子是祁泫一党。
祁泫见了我,率先开口:「盛小姐怎么独自一人躲在院中饮酒?」
我没答话,只福身行了礼:「臣女见过五皇子、七皇子。」
「免礼吧。盛小姐可曾见过我六弟?只说了句闻到酒香,人就没影了。这不,担心他冲撞到盛小姐,便过来看看。」祁泫的话说得冠冕堂皇。
明明是想打探我与祁晏的情况。
等等……祁晏是故意引祁泫过来?
思及至此,我清清嗓子,故作回忆状:「臣女未曾见过六皇子,想来正常男子都不会跑到闺阁女子的院中讨酒喝吧。」
祁泫笑了笑:「也罢,六弟不会这么不识礼数,是我多虑了,盛小姐无事就好。」
待祁泫走后,我把酒壶往槐花树的方向一抛,下一刻祁晏便闪身出来接住酒壶,高举着往口中灌了一口。
「盛小姐的酒是好酒,话不是好话,我觉着我挺正常的。」
我冷笑一声:「你故意引来祁泫,又躲起来,到底是何居心?」
祁晏又饮了一口酒,这次酒壶见空,祁晏一脸扫兴地把酒壶留在圆桌上,才又看向我慢悠悠道:「我看五哥在宴席上十分想同盛小姐搭话,可你喝得陶醉,没搭理他。只能出此下策,把五哥引来,既实现五哥的心愿又博美人一笑。」
我一时无语凝噎。
祁晏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冷笑也算笑。」
祁晏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这个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奇怪。
我猜不透。
12
还未等到苏蘅与祁钰大婚,先帝便突然病倒了。
一时间,前朝后宫人心惶惶。
祁钰奉旨监国,与苏蘅的婚事推迟。
我仔细想过,祁钰极有可能是先帝属意的储君人选,不然不会命祁钰监国。
况且,祁钰乃中宫嫡出,朝廷中大部分老臣重视血缘正统,定也偏向祁钰为储。
可若祁钰真的成为储君,难道我与苏蘅要共侍一夫吗?
我不敢想。
过了几日,我总感觉心中十分不安,便在月下独坐院中抚琴静心。
不知道弹了多久,府外忽然灯火通明,一片嘈杂。
心中的不安愈甚。
我命宛冬去打探情况,没多久,宛冬便带回消息——大将军逼宫,欲拥护祁泫为储。
琴弦断,指尖破。
我还在愣神时,府内忽然也闹翻了天,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静坐在原处等候来人。
不一会儿,一群兵士执剑走进院中,为首的人是祁泫。
祁泫身穿盔甲,手中的剑还未出鞘,冷冰冰地望着我道:「盛小姐,与孤一道进宫吧,正好可以与孤一道看看这大周江山是怎样到孤的手上。」
胜负还未定,祁泫已改口自称为孤。
我抬头望了望府外被火把照得明亮的夜空,正欲起身走向祁泫时,祁泫又道:「带上赐婚密旨。」
我没忍住笑了:「五皇子既已逼宫,还需要那并未写明太子之人的密旨吗?」
祁泫眉头微蹙,抬头示意身后的兵士将我的父亲与娘亲带上来,语气淡漠:「盛小姐莫多话。现在盛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都在孤手上,所以,孤想要密旨还需要问过你的意见吗?」
我吸了口气,示意宛冬去把密旨取来,我亲自交到祁泫手上。
祁泫接过密旨后,直接搂住我的腰肢将我带到他的身侧,对众人道:「进宫!」
「是,太子殿下。」
在承天门外,祁泫带我与大军会合,大将军看了我几眼后,嗤笑道:「若天意如此,本将军就改一改这天命。」
「杀啊!!」
那一晚,承天门外的火光亮了一夜,厮杀声不止。
拂晓时,宫门破了。
13
祁泫把我抱到马上,带我一同杀进宫。
一直到金銮殿外,望着紧闭的殿门,祁泫翻身下马,朝我伸出手。
我以为他要扶我下马,摇头拒绝:「我自己可以。」
「有手帕吗?」祁泫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我一愣,从袖口中掏出手帕放到祁泫手上。
祁泫收回手,用我的手帕擦拭他染血的剑身。
擦完剑身,手帕已被血浸透。
祁泫想了想,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丢掉,最终把手帕收了起来,对我道:「回来还你几块更好的。
「在这儿等着孤,孤的太子妃。」
我没等到祁泫。
他与大将军闯进金銮殿后,看到龙椅上坐着的人是先帝,祁钰站在一侧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先帝的圈套。
大将军当场被万箭穿心。
祁泫站在殿中大笑几声,最终拔剑自刎。
嘉贵妃得知消息后从后宫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金銮殿,青丝散落,抱着祁泫的尸首痛哭流涕。
最终一头撞死在金銮大殿的白玉柱上。
死不瞑目。
而殿外,我坐在马上,看着祁晏拿着虎符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乱臣贼子已伏诛,众将士听我号令,放下武器,缴械不杀。」
地上陆陆续续响起兵器与青砖碰撞的声音。
一场兵变就此落下帷幕。
我不知道这场博弈的最终赢家是谁。
因为我发现,操纵全局的先帝望着殿中曾经宠爱的女人、疼爱的儿子时,眼眶是红的。
最终他还是背过身,命人收走二人的尸身,大将军的尸身则被下令丢在乱葬岗。
14
我醒来时,周围的环境都很陌生,甚至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所幸宛冬在一旁。
宛冬说,那日兵变后,我在金銮殿前晕倒,是祁晏将我抱到瑶华宫,先帝又派太医来为我诊治。
太医把脉后称我并无大碍,不过是过度紧张又受了惊吓才导致昏厥,只需好好静养几日即可。
所以陛下下旨让我留在瑶华宫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还在恍惚时,宛冬又说,陛下已经下旨立祁钰为储君,并为我和祁钰赐婚,命礼部择吉日完婚。
我忽然想起祁晏说过,他要皇位。
现在已经是最终的结果了吗?
圣旨已下,不知道祁晏会作何感想。
至于我和祁钰,嫁便嫁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蘅。
还有阿衍……他会知道这个消息吗?会不会后悔将凤血玉镯给了我?
我醒后,便有侍女去向先帝通报,先帝又安排了太医来为我把脉。
这次,祁钰也一同来了。
「你身子可好些了?还有哪里不适?」相比较而言,如果说祁晏潇洒不羁,祁泫鲁莽刚直,那么祁钰便是温润深沉。
他虽看着我温润地笑着,可我总感觉看不懂他的真实情绪。
「回殿下,臣女无碍,可回府上休养。」我也回以笑容,内心却满是警惕。
「母后说待你好了想见见你,毕竟你马上就是我的妻子了。」
祁钰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我却尴尬地红了脸。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殿下,臣女冒昧地问一句,您与苏蘅小姐的婚事……?」
祁钰似乎是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稳稳当当道:「依父皇母后的意思,孤先纳苏蘅为侧妃,待礼部挑好日子,备好聘礼,来年开春风光娶你为妻。」
一「纳」一「娶」,说得泾渭分明。
15
我又在宫内住了两日。
第三日时,我实在烦闷,准备去求先帝允许我出宫回府,结果半道上遇到了祁晏。
我原本装作没看见祁晏,埋头往前走时,就听祁晏淡淡地开口:「怎么?不远万里地把你抱到瑶华宫,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不远万里……
行!
我旋即转身行礼:「臣女拜见六皇子,多谢六皇子舍命相救。」
我故意用的「舍命相救」。
祁晏哑然失笑:「你若是去找父皇,便晚一些再去,现在父皇正在紫宸殿与几位重臣和太子殿下商议要事。」
我点点头,向祁晏道谢后迅速离开了。
回瑶华宫会经过御花园,途经御花园时,恰巧遇到了良贵妃。
良贵妃坐在凉亭内饮茶,姿态优雅,只是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
「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盛小姐可有时间陪本宫坐坐?」
我与良贵妃没什么交往,仅仅是在宴会上见过几次,这次她主动留我说话,倒让我十分意外。
许是因为祁晏抱我回瑶华宫的事情。
「臣女荣幸之至。」
良贵妃微微抬手,屏退了伺候的人。
「本宫也不绕弯子,只是想问问盛小姐与阿晏是什么关系?依本宫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插手当日的事。」良贵妃语气平淡,好似真的只是好奇我与祁晏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