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依旧不紧不慢：「本来我的家务事，是不想在这种场合说的。」
「但既然提起了，我就借这个机会澄清一下。」
讲台前的摄像机们准备就绪，纷纷准备抢下头条——
「就在三天前，我从医院得知，楚雨晨并非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
难怪她会愿意铁下心保我！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纷纷涌上前来争着话筒。
「难道刘力辛真的是你的私生女儿吗？」
「你是怎么发现的？那楚雨晨以后还有继承权吗？」
「那你是在为刘力辛报仇吗？你就这样放弃养了二十年的女儿？」
想起自己孤儿的身世，这一刻，就连我自己也犯起了迷糊。
难道……我真的是何总的女儿？
一想到电视剧般的剧情上演，我心里就突突地跳个不停。
千金妈淡定地看着那些疯狂的镁光灯，眼睛却未曾眨过。
「关于这件事情，我最后回应一次。」
「我和力辛很是投缘，也一直将她当作接班人培养。」
大佬说话的艺术还真是无人可及。
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却给了公众无限的发挥空间。
媒体见已经不能从何总嘴里掏出什么来，便又将矛头直指向我。
「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认亲，改口叫妈？」
「楚雨晨不是亲生女儿这件事你知情吗？是你故意揭露的吗？」
「网传性骚扰的事情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因为有何总做靠山才这么肆意妄为？」
一瞬间，台下万箭齐发，直指命门。
他们并没有因何总的力撑而打算放过我。
本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敬业精神。
这场戏无论如何，我也会配合何总演到落幕。
只是还未等我整理好思绪，总监却将我面前的话筒统统抢了过去。
「关于性骚扰的不实传闻，作为事件的中心之一，相信我有这个权利站出来澄清。」
他清了清嗓子，整个人都散发着贵气的光芒。
「各位可能还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清江传媒集团的董事，陈启。」
台下再次如水中暴雷，一下炸开了锅。
清江集团，Y 省金字招牌，全国传媒大佬，世界五百强企业。
这是那个我认识的财迷总监，那个伴我一路打拼的陈启吗？
似乎是看见我紧凑眉头的疑惑，陈启轻轻覆上了我的手背，想要安抚我的心绪。
「力辛是我大学时的师妹，早在当时我就仰慕于她。」
「只是她一直以事业为重心，直至最近才看到了我的心意。」
「因为尊重她的想法，我们并没有选择公开，所以才会给了有心人机会，出现这些不实流言。」
「从今往后，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的事业，也有望促成清江集团与呀呀直播的深度合作。」
话音刚落，何总适时地走进了镜头。
她微笑着向陈启主动伸手：「这是我们的荣幸。」
两人在我面前默契一握，就此达成了本年度最大的商业联姻传说。
原来，这才是今天发布会的重点。
而镜头中心的我，此刻就像个喜庆的红丝带。
突出、耀眼，但终归——不过是个无用的装饰品。
台下一片寂静，再也没有人发出任何质问。
事已至此，每个人都只是机械地按下快门，只想完成交差的任务，保住饭碗。
毕竟清江集团，可是媒体界的阎罗王，掌管着每一个人的生杀大权。
他们的咽喉早已被命运牢牢紧握。
11
我不知道发布会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三天前，我还是全国的笑话，是可以随意泄愤的对象。
而三天后，我却成了本年度最大的赢家，一跃升成了上层顶流。
然而心底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工具人。
我突然明白了，那种一直伴随着我的荒诞感，从何而来。
早在千金妈说 DNA 不重要时，我就该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看着走在我前方步步生风的何总，我快步跟了上去。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你早就知道陈启的身份，才故意让我接近的，是吗？」
面对我的愤怒与质问，千金妈却依旧淡如日常。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你的聪明——有点，但不多，还很懂事。」
她的那种淡漠，恍如千年的坚冰，伤人于无形。
那一瞬间，那始终笼罩在心间的层层薄雾终于散去。
「看来……你也并不是三天前才知道，楚雨晨不是你女儿吧。」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奔着清江集团布的局。」
何总嘴角勾起莫名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这些还重要吗？」
心中的无力与愤怒一并雄起，化作了对她的满眼怒意。
突然，陈启惊呼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力辛——小心！」
还未等我彻底回头，眼角余光便看见疾驰飞来的黑车，直直向我。
而走在前头的何总，距离我也不过是一个身位。
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是选择了往何总扑去。
我抱着她的后背翻滚了几圈，最终齐齐摔在墙柱脚下。
而那疾驰的车子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车速没有半分减停。
直至撞上了停在侧排的车辆，才总算停下。
一个身影从驾驶位晃晃悠悠地走下来，受伤不浅。
额角的血流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滴下，触目惊心。
然而他却没有半分犹豫要停下，直直向我们走来。
手中展开的，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惊险之际，楚雨晨不知从哪个角落扑了出来，死死地挡在何总面前。
「妈，你没事吧？」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话间，陈启已经带着手下包抄，几番打斗下，及时控制了杀手。
直至看清了他的脸，心中无名的恐慌又加剧了一层。
——来人正是千金家的司机。
「何慧贤！你这个毒妇！」
「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得善终！」
受了一番惊吓，何总脸上却依旧没有太多的惊慌。
现下认清了来人，似乎更是了然于心。
「原来是你……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倒也是你的本事。」
司机声嘶力竭地叫唤：「不管我是人是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妹妹的命你必须偿还！」
然而这番恐吓却并未吓住何总，反倒引来一番嘲弄。
「当初我只是让她离孩子越远越好，怎知道她拿了五千万，却半福的运气都没有呢？」
「难道那场空难，还能是我控制的不成？」
被戳中了痛处，司机彻底地疯魔了，拼了命挣扎起来。
混乱之中，他似乎向楚雨晨的方向示意了好几个眼色。
楚雨晨当即冲了上去：「林叔，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认错，妈还能原谅你！」
何总看着她卖力地表演，嘴角竟然透露出从未有过的讥笑。
「楚雨晨，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善心呢？」
「又或者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刚还声泪俱下的楚雨晨，瞬间噤了声：「妈……我可是你的女儿啊……」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这么恰好地出现在这里？」
楚雨晨咬着下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总冷眼看着她，言语间却是愈发地厌恶。
「怎么，编都不编出来吗？」
「是妄想着趁车祸救我一命，就可以继续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了？」
「还是说……根本就是来撞死我，好顺利地继承我的遗产？」
司机见状，竟抢着认罪：「何慧贤，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何总却只盯着楚雨晨：「看来……你到底是谁的女儿，你心里清楚得很吧！」
「也罢，就你这副脑筋，想来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这么一番连环质问下，楚雨晨终于败下阵来，彻底崩溃了。
而旁观全程的我，此刻才终于看明白了何总写的剧本。
从一开始，楚雨晨就是何总抱回来的女儿，是她讳莫如深的秘密。
而楚雨晨她的亲妈，却在拿着五千万离开的路上意外去世。
这个给她换来了荣华富贵的女儿，在二十年后，却因为不够聪明而被放弃了。
或许当初，她还曾将商业联姻的希望，放在了楚雨晨身上。
当发现无可期待的时候，便将我这鲶鱼放了出来。
若是楚雨晨能崛起了，最好。
但若是不能，掌握了陈启的命门倒也不亏。
即使是被楚雨晨反咬一口的危机之时，她也还是恰如其分地回收利用了我。
甚至于一举促成了和清江集团的合作。
可谓赢足全场。
在这个剧本里，无论是我，或是陈启，亦或是楚雨晨——都只是被动的配角罢了。
我也终于能理解楚雨晨为何时而聪明，时而降智。
因为真正与我们执子对峙的，一直都是默默守护着她的亲叔叔。
他甚至愿意孤注一掷地赌上后半生，只为了帮楚雨晨搏一个并不确定的未来。
直到最后一刻，他依然愿意自己揽上所有罪责。
12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顺利地将司机铐走了。
陈启指着监控，不知和警察说了什么，最终楚雨晨也被一并带走了。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何总本准备离开，却又回头探了探我的伤势。
「你救的这一命，是我欠你的。」
「尾款五千万，一个小时内就会到账。」
「力辛，要是你愿意的话，我还缺一个聪明懂事的女儿。」
在看清了故事的真相后，我已经没有了继续和她对峙的力气。
我倦了，正想着随她去吧。
陈启却突然挡在我身前，阻断了那冷冽的视线。
「钱，是你该给的。」
「至于其他的……希望你信守承诺，不要再来招惹我们。」
第一次看见这样冷峻的陈启，既陌生，又害怕。
何总深深看他一眼，淡然一笑，不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场梦终于慢慢苏醒。
回家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复盘了这些日子。
总感觉一团乱麻中，还有绳结未能解开。
我望向正在开车的陈启。
想起我们曾经一起熬夜写方案的无数个夜晚。
想起无数次庆功的碰杯。
想起他说是为了我留下。
想起他开着玩笑说求包养。
也想起他看着我的眼睛说，能被看见真好。
那样熟悉的一张脸，却因为一个新身份，开始变得生疏起来。
陈启似乎察觉了我的视线，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空降那天。」
果然，他是什么人物……
当然从一开始就看破了。
我自嘲般笑了笑：「明知道是坑，还看着我跳？」
「能让你赚大钱又有什么不好呢？」
「况且，我喜欢你赚钱时的那种快乐，纯粹、真挚。」
「当然……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
心中微微荡起波澜，我很快平复了心绪。
「既然知道是何慧娴的陷阱，你怎么还跳下去了呢？」
明明一刀切……是对大家都最好是办法。
那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为五千万付出的对价罢了。
「因为是你，即使是火坑，我也跳得心甘情愿。」
「那是你的事业，你的生活，我舍不得你就这样被毁了。」
「我也舍不得，那些能够和你一起打拼的日子。」
「若你愿意，从今往后，我们便有了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理由。」
原来……他那么努力的背后，却也藏着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私心。
他花费了百般力气，只是想给我一个足够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我沉默着，没有给他答复。
却偷偷看向他的侧脸，眼神中的落寞与愧疚，都是真实。
我无法隐藏心中的悸动。
却也无法欺骗自己，接受欺瞒的他。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又何尝不是他漫长的无聊岁月里，一点新鲜的解闷玩意呢？
我终究无法与自己和解。
那天别后，我带着一亿，离开了 Y 省。
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在无名的山林里买下了一片农场。
陈启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没来得及接通。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我听说了楚雨晨和她叔叔的消息。
虽然杀人未遂，但是这辈子，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清江集团和呀呀直播的合作在年后便正式落地。
据说只短短过了一年，便双双将业绩翻倍，彻底称霸行业。
每每想起那段日子，我总觉得如梦一般。
而现在做着快乐农夫的我，也只有银行经理上门拜访时，才领略到一个亿的实感。
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快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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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为止：浅虐人间小趴菜
蓝甜甜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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