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倾 终
古风甜饼 2,扑通扑通的今生限定
要不说齐夷国野心大,齐子修不要脸呢。
才冬至下大雪,老皇帝去世没多久,齐子修就带着一众使臣敲锣打鼓地来了。
大夏朝不得不为他们设宴款待,几位有头有脸的大臣一边笑着给他们敬酒,一边盼着他们赶紧滚蛋。
滚是不可能滚的,他们此番来的目的就宛如那司马昭之心,一猜便知。
不正是看老皇帝去世了,小皇帝根基不稳,来探探情况,看看什么时候能把大夏朝吞了?
我也有些担忧,若是齐夷国真起兵,大夏朝的胜算还真不多。
只是柳长祺和夏云舟都叫我放心,那我便不想那么多了。
可万万想不到,齐子修对我竟还是不死心。
他当着小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当着柳长祺和我的面,大声说:「我与长公主都在适合婚配的年纪,此行特来求娶。」
我还没说话,一位官员拍案而起:「荒唐!先皇早已赐婚长公主和柳太傅,岂容你来横插一足。」
齐子修是真不要脸,说得十分猖狂:「这不是没成亲吗?圣旨也是活人定,何况他已经死了,大夏朝的圣旨对我齐夷人有什么用?」
「齐夷和大夏联姻,对彼此都有好处,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公主。可若是因此伤了两国和气,我想大夏朝也占不了上风。」
简而言之就是,我若嫁,大夏朝会在他的帮助下更加强盛;我不嫁,他们便起兵攻打大夏朝。
这场宴席最终不欢而散,小皇帝气得要把齐子修大卸八块,还好被我和柳长祺拉住了。
我和柳长祺十指紧握回到了公主府,他轻柔地吻了我的脸,告诉我:「公主不必担忧,臣说过会保护公主。」
我相信他。
柳长祺前脚刚走,齐子修就登门「拜访」了。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正是带柳长祺去马场才渐渐打开他的心结,也是在那儿惹了齐子修这没有皇家尊严、甩也甩不掉的家伙。
他来时带着一个首饰盒,打开是个玉戒指,他说成色比我手上这个好,柳长祺送的也不过如此。
其实我看不懂,但是我见不得他说柳长祺一句不好,伸手就拿起那戒指往地上狠狠一甩,立刻四分五裂。
我冲他大喊:「你也配和柳长祺比?人比不上,东西自然也比不过!」
齐子修脸色十分难看,掐住我的下巴:「公主莫要不知好歹!嫁给我,不是你早就答应的吗!」
见我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他自嘲地笑道:「哈哈哈哈哈,也对也对!你见我时才几岁啊,当然把我忘了。可你应该记得,你小时候去过齐夷国,是你父君带你去的。」
我小时候确实去过齐夷国,不过早到我自己都忘记是几岁了,更别提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我小时候就是个十足十的花痴,见着好看的人就贴在屁股后边跟着,莫不是那时招惹了齐子修?
我被掐住下巴,说话有些吃力:「小时候的戏言罢了,大皇子怎可当真?」
可齐子修本就不是讲理的人,他气得手更加用力:「公主是我早便认定的皇子妃,你逃不掉。」
他用力将我一提,用牙齿咬伤了我的唇,然后笑着用大拇指抹开我唇上的血。
此刻的他,看上去真的恐怖极了。
「公主,柳老将军死了,你们国家便再也没出过能挑大梁的。若我出兵攻打,你们的胜算有几分,还请公主自己掂量掂量。哦对了,且不说得那么严重,你自己的婢女、你的柳长祺,你保护得了吗?」
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心中大慌,焦急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你的婢女已经被我的手下人迷晕了,只要你敢说个『不』字,我便命人去轮了,」他语气轻松却字字珠玑,「我手下人都是难得沾女人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知道小小婢女能不能撑得住。」
「齐子修!」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你卑鄙!」
我脑子里已经浮现小花被人残害的样子,我记得我还答应过她,等她二十五岁便为她寻个良人风风光光地嫁了。
「能得到公主,做什么都不卑鄙。」他就好像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字字句句都是恐吓,「还有你的柳太傅,早前听闻他是病秧子,现在倒是好了不少,可那又怎样,我随便派几个人,他必死无疑。」
我拽住他掐我脖子的手,已然说不出话来。
我也真是没用啊,竟叫敌国的皇子逼到了府上还无计可施。
此刻,我只想叫他去死。
我迅速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朝他胸口戳去,可他早有防备,握住我拿着利器的手腕,簪子落地,我也被他推到了榻上。
我狠狠地踹他踢他,用尽力气威胁他:「齐子修,你胆敢动柳长祺和小花一下,我就有本事让你去死!」
他冷笑:「我不怕死,只怕公主没和我一起死。」
他倾身覆上来,想强迫地解我的衣服,我浑身颤抖终是发出细不可察的二字。
他没听清,但好像猜到我说了什么,他很兴奋:「公主,再说一遍。」
「我嫁。」
我闭上眼睛,幻想我寻到机会杀了齐子修的画面。
我强迫自己冷静地和他谈判:「你先把小花放了,我现在就去和皇上说。」
「好好好。」他激动得手颤,帮我把衣服重新系上,高兴地抚摸我的脸,「我等着公主的好消息。」
我去寻夏云舟时,他身边的大太监说他在太后那里。
太后已经搬到了慈宁宫。
掌事姑姑恭恭敬敬将我迎了进去,我便瞧见小皇帝一脸倦态,正喝着太后煲的燕窝。
他见我来了,高兴地迎过来:「皇姐!怎么今日想起来看母后了。」
太后站起来,笑得很和蔼。
事态焦急,我顾不上行礼,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的想法很俗套,假意和亲,其余事再慢慢定夺,我别无他法了。
大夏朝自打六年前战败后便元气大伤,现在朝中大臣贪污,国库亏空不是一时半会能补回来的,若是齐夷起兵,结果可想而知。
小皇帝蹙起了眉:「不可!皇姐绝不能以身试险,何况你与太傅马上成婚,你得清清白白地嫁给他。」
「齐夷国与大夏朝积怨已久,齐子修的事,不应该只让你去解决。」
太后闻言也换了脸色,附和着小皇帝:「轻知太冲动了。」
「可是……」我急得快哭了,「可是长祺、小花,他们都可能会被齐子修……」
「皇姐!」小皇帝打断了我,「相信朕!还有柳太傅。」
我思来想去,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大夏朝能躲过一劫。
我的视野太狭窄,我只能看见大夏是赤裸裸的弱势一方,我想不到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夏云舟是否真的留有后手。
在我眼里,似乎真的只有和亲才能保住身边的人。
小皇帝拍拍我的背,认真而严肃地说:「皇姐,朕答应过父皇要守好这江山,大夏朝不能靠女人和亲而存活,大夏需要鲜活的自由。」
「和亲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大夏也不能成为齐夷的傀儡。」
他说的对,但是还有什么办法能彻底解决问题呢?
我闭上眼睛,就快站不稳了。
我听见小皇帝带着帝王专有的气势命令:「传朕旨意,长公主御前失仪,禁足于慈宁宫,陪太后一同抄书念经。」
他很快走了,我跟在后边冲出去,却被侍卫拦了下来,只能看着小皇帝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得宽厚的背影,坚决地不回头地离去。
不行,我若是被禁足,便不知道宫外会发生什么,齐子修等不到我,万一……
「让我出去!」我用力推搡着阻拦我的侍卫。
太后拽住了我,面露担忧:「好孩子,就算是哀家也得护着你。」
我不解:「你为何?」
「哀家答应过你母妃,让你平安喜乐长大。哀家以为做到了,可现在竟又生出了事端。」
我母妃?
许是被吓得,也许是情绪过度激动,我眼前天旋地转,喘不上气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应该是栽倒在太后的怀里。
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砸坏了。
我做了个梦。
梦见小花被迫害后,背着所有人偷偷上了吊。
柳长祺的尸体被齐子修踩在脚下,小黑跪在一边被长剑刺穿。
大夏朝被攻破了城门,夏云舟被逼宫刺死,太后服毒自杀。
而我,被当成金丝雀囚禁,被迫看着国破家亡。
我痛苦、无奈,杀不了齐子修,杀不了自己。
所以当我睁眼看见活生生的柳长祺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支撑着脑袋靠在我的床头打盹,安静得让我都不忍心打扰他。
可我忍不住就哭了。
隐忍细碎的哭泣声从齿缝流出,终是把他吵醒了。
「公主。」他睁眼尽是倦态,好像照顾了我很久。
他给我端来备好的一碗热粥,舀一勺吹了吹想喂我。
可我不想吃,我就看着他的脸,日日夜夜被我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的脸,止不住浑身颤抖地哭泣。
他忙将碗放下,替我擦去了眼泪,他张口,声音居然也有些发颤:「公主莫哭,臣心疼得紧。」
「你有没有受伤?齐子修有没有找你麻烦?」我不知道昏了多久,特别担忧齐子修干出什么事来。
「臣没事,」他眼神暗沉沉的,带着些恨,「齐子修还没那么大本事。」
「公主从昨天晕倒到了现在,滴水未进,先喝点粥吧。」
他端起碗,我看见他衣袖下藏着染了血的纱布,连忙坐起来撩开他的袖子。
一整节小臂都被纱布包裹了起来,我抬眼看着他,眼泪又流出来。
他叹一口气,向我承认了:「他昨日确实趁臣不备,拿剑刺臣,但臣从前只是体质弱,并不代表臣体能差没力气,再加上近几个月的锻炼,他没成功。」
「齐子修,比不上臣。」
「那……那别的地方呢?」我坐起来,想扒开他的衣服。
「公主放心,臣没事。」他安抚地轻吻我的脸,再是唇。
嗅到他的气息,我才渐渐安稳下来,听话地将他手中的粥喝了。
「对不起,我被齐子修吓着了,才会想着同意和亲。」
他搂住我,愧疚地和我道歉:「是臣的错,臣不知道臣走后他会去找公主。」
「臣瞧见公主嘴上的伤时,臣只想杀了他。是臣没保护好公主。」
他抵着我的头,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
「还有,公主记得不要怪圣上,他禁足也是为了保护公主,公主安安心心在这儿待着,太后对公主也是真心的。公主在这儿,臣也放心。」
我点头:「嗯……」
随后他起身,摸摸我的头,一如既往地温和:「公主,臣与皇上还有要事商议,臣先离开。」
我拽住他的手,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公主想臣了,臣就来。」
「好。」我乖乖点头。
柳长祺走后,小花便哭戚戚地窜进来:「公主!」
「小花!」我惊喜地爬下床,对着她左捏捏右捏捏,「你没事,太好了!」
「是柳太傅救了我。我当时虽然被放了,但是药效还在,晕着头才跑出去,然后就被太傅看见了。等我清醒,就赶紧和太傅一起来宫里了。」小花抹着眼泪,「吓死我了,公主。」
我长吁一口气,算是放宽了心了,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二日,我还在慈宁宫的院子里等着柳长祺下早朝后来找我。
小花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喘着粗气:「公主!」
「怎么了?慢慢说。」
我递给她一杯水,让她顺顺气。
「方才早朝,出大事啦!」
「啥事?」我凑过去,「有人把齐子修杀了?」
「不是!齐夷国以大夏囚禁皇子妃为由,宣战了!」
「什么!」我手一拍桌子,茶水流了一桌。
「然后,朝堂就乱了,有几个官员求圣上答应公主去和亲,都被圣上剥去官服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剩下的大臣情绪激昂,纷纷表态说,大夏不能依赖女人和亲存活下去!」
小花说着说着就慷慨激昂了起来,我一拍她脑袋叫她说重点。
「然后,」她咽了一口气,吊足了我的胃口,「然后柳大人上请带兵出征,迎战齐夷国!」
我瞪大眼睛:「皇上……同意了?」
小花点头如捣蒜。
我起身便要出去找柳长祺,小花叫住了我。
「来不及了公主,我听到消息比较晚,太傅走得急,已经出城门了!」
我现在只能日夜盼着,军中能传来什么好消息。
小皇帝把我放出来,我在公主府待得无聊,就把皇帝叫过来喝酒。
我把天上的月亮指给他看:「你看,这个月亮和我上回爬柳太傅屋顶的时候,一样圆。」
「皇姐,」小皇帝不看月亮看着我,「太傅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从前我只知道他有个将军梦,却没想到,他真的要完成他的将军梦了。」我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他要是敢有事,我死也得把他的坟扒了。」
「皇姐,太傅大人没和你说过?」
「说什么?」
小皇帝娓娓道来:「自从柳老将军战死之后,太傅大人就一直在研究夏齐之战的策略。只不过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能留在京中教书,所以从来不和人提起,想不到连皇姐都不知道。
「父皇去世前很早就已经将军队一点一点交托给我,并暗自教导我,如何瞒住齐夷国探子,训练出一批强大的军队。」小皇帝面露愧色,「只是,这些事只有我和父皇知道,连母后都不曾告知。父皇教我万事小心谨慎,防止秘密泄露最好的方法就是守住自己的嘴,一个人都不要说。」
「所以,你与柳长祺才那么有底气。」我感到有些宽慰,「你的意思是,大夏朝的胜率很大?」
小皇帝眼神黯淡,慢慢摇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国库亏空,只怕军中的军粮供应支撑不了多久。我打算着,近几日从朝中大臣入手,积攒些银钱粮食,快马加鞭送入军中。」
小皇帝看上去很惆怅,猛灌了一口,有些醉态地说:「可是我这心里还是慌慌的。我从来没想过,父皇走掉的一天,我一个人撑起大夏朝的一天,会来得那么早。」
「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军中群龙无首,太傅大人说他行,我便信了让他去。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他像从前一样,把头枕在我的手臂上,说了句胡话:「皇姐,你说你要是男人多好。这样做皇帝的就是你,还没人逼你和亲了。」
我弹了一下他的鼻子,露出无奈又苦楚的笑。
傻小子,老皇帝是不会允许除皇后以外的女人生出第一个男孩的,我若是男人,早死了。
「皇姐。」他轻轻唤我,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样。
「怎么了?」
「皇姐,其实我不想让你和亲,不只因为刚刚说的那些。」
「嗯……」我摸着他的头,「那还因为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偷偷出去买糖葫芦,翻墙回来,不小心从墙上摔下去摔到了腿,把你都砸到了。结果你还爬起来,要把我背回去,可你又没那么多体力。你就一会儿将我背着,停下来歇歇;一会儿又让我抱着你,再走一段路,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一点都没掉……
「后来父皇母后询问,你说是你翻墙回来把我给砸倒受伤了。你领了罚,把两串糖葫芦都给我,让我好好休息。
「还有啊,我第一回骑马的时候,胆子比女子还小,腿不停打战。后来马被我踢受惊了,也是皇姐你替我拽住缰绳,自己还被马踹了一下。
「我跳下水和野鸭子比游泳,腿抽筋晕在水里,醒来第一个看见的还是浑身湿透的皇姐。
「还有好多好多,快记不清了。
「哈哈,我记得皇姐刚见到我的时候,还不喜欢我呢,说不想和我一起玩。但是每次我遇到事了,第一个帮我的还是皇姐。
「所以,我从小就觉得皇姐好,一直保护我,我也一直盼望着,哪天能帮帮皇姐。我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保护好大夏子民,也要保护好皇姐。
「所以,怎么可以让皇姐牺牲来换取片刻安宁呢?」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有些哽咽:「原来,我那么好啊。」
「皇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他很用力地点头,「所以皇姐,一定要好好地幸福地过一生。」
我强忍着泪水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小皇帝,你们好,我就好。你们幸福,我也幸福。」
「可得柳长祺回来了,我的人生才完整。」
后来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暗中把小皇帝送回了宫里,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宿。
天还蒙蒙亮,我就去了柳长祺府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仆人。
我大概明白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当我一个人再次走过我们曾经走过的地方时,我就满脑子都是他。
都是你啊,柳长祺。
太傅府之大,没我去不了的地方。
我把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去了柳长祺经常待的书房。
顺便叫小黑送来一盅酒,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一杯一杯小酌起来。
「公主,」小黑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天气太冷了,太傅嘱托我等公主来了就把这个给您披上。」
那大氅上还有柳长祺的体香,我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他的味道了,闻着安心。
「对了,太傅知道您会来书房,怕您无聊,让我告诉您书房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碰。」
柳长祺算是把我看透了,从前本着尊重隐私的想法,还是没对他经常待的书房下手。
但是还是想翻翻,看看柳长祺有没有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宝贝。
他的书桌还是从前那样,笔墨纸砚摆放整齐,摞了几本兵书,之前还以为他是看着玩玩。
我看见一本书封面写着夏齐之战,是柳长祺的笔迹。
原来宝贝藏在这儿呢。
我拿起来翻开,从中掉下来个东西。
我捡起来,是个竹蜻蜓,看着怪眼熟的。
我摩擦两下,发现旁边刻着字——轻知。
陈旧的记忆就这样被掀开了封尘。
这竹蜻蜓,是我母妃做的。
大概是十二岁吧,柳长祺刚来皇宫,握着本书前后踱步,一不小心就踩断了我放在地上的竹蜻蜓。
其实说来也怪我,放哪儿不好非得放地上,可我当时就是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柳长祺想安慰我又手足无措,我将断掉的竹蜻蜓摔在他身上就跑了。
后来反倒是我自己看开了,这竹蜻蜓来世上都八九年了,从前都被我收得好好的,刚拿出来玩玩就坏了,也算是它的命吧,反正母妃留下来给我惦念的东西也不少。
久而久之,我自己都忘了,可柳长祺竟然还收着这个竹蜻蜓,宝贝似的夹在书里,断掉的地方已经被他小心粘好。
我有些后悔没有问柳长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或许比我喜欢他更早呢。
「小花。」我冲门外喊了一句。
「公主有何吩咐?」小花从外边进来。
我把竹蜻蜓递给她:「把这竹蜻蜓带回公主府收好了。」
柳长祺你慢慢找,就当报复你瞒着我偷偷做了那么多了。
「小黑,」我将矛头对准了他,「你的名字是太傅取的?不对啊,太傅怎么会给你起这么没有内涵的名字?」
「回公主,」小黑哭丧着脸,「这名字,是您取的。」
还有这事?
「您随口说这样好记,然后太傅连夜命小的改了名。」
小花在一旁默默举起了手:「公主,其实我本名也不叫小花。」
「我本名叫张爱花,然后您说不好听,还不如起个简单好记的。」
「哈哈,是吗?」我尴尬地笑了两下,「看来本公主的记性确实不怎么样。」
我还沉浸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突然就听到外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像是要聚众砸门的架势。
我匆匆提着衣裙跑到大门,门还关着,门口的小厮手足无措,还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不敢开门。
我上前打开了大门,府外乌泱泱一群人。
挤着的都是身着普通衣服的大夏百姓,老的少的、青年壮年、男的女的都站在门口。
他们手里有的拿着银钱,有的拿着粮食,冲我着我喊:「公主,听说军中粮食不够,我们特意组织了百姓们家家户户凑点送来。」
「当年柳老将军为了保护大夏战死,如今他的儿子太傅大人传承衣钵,再次带兵迎战齐夷。」
「柳老将军为民死,切不可让他的儿子也重蹈覆辙!」
「公主,听闻您与太傅将喜结连理,请代我们收了这些钱粮,送去军营吧!」
带头的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将自己的东西送到我手上来,目光浑浊又期待地看着我:「公主,我曾是柳老将军的部下,柳老将军战死那年,我也伤了腿不再参军了,我深知战场凶险,切不可让战士们冻着饿着啊。」
不远处跑来几个富商,冲这边喊:「我家里有粮食五石,全给运来了!」
「我这也五石!」
「我这里三石!」
人群中穿着最亮眼的人跳出来举手,「我家有十石!!」
「好。」我听见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大家送的物资,我定然一个不落下地送入军营!」
真该让柳长祺看看,你保护他们,他们也想保护你。
我本想跟着送军粮的车一同出去找柳长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可刚骑马到了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原来小皇帝早就预料到了,他早派人专门在这里抓我。
我气冲冲去皇宫找他算账,一个传信的士兵正巧在皇宫,我听见他说:「柳将军十多日前不幸被敌方将军用剑刺穿了左肩,大出血还在被救治,不知现状如何。」
我踹开了隔着的门,慌忙地质问他:「你说什么?柳长祺受重伤了?」
「皇姐!」小皇帝拽着我的手安慰我,「军营中的医师是大夏最好的太医,太傅肯定没事的。」
我推开他的手,冲他丢下一句:「让你的侍卫别再拦我!」
我怀里揣了一把短刀,骑着高头大马急急往城外冲去。
「长公主!」那侍卫还想拦我,「不可!」
我亮出短刀在空中随意挥了几下:「谁敢拦我!」
军营路途遥远,柳长祺受伤在十多天前,若是真出事,怕是已经……
我心里止不住地想柳长祺要是没了,我该怎么办。
过一会儿,又暗自祈祷,柳长祺有柳老将军庇佑,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的马自然比不上军中的报信马,等我入军营怕是得一月有余,都要开春了。
开春了你还得娶我啊柳长祺。
这一路我只带了些碎银,两件衣服和少许粮食。
经常打听军中的消息,让我宽慰的是,柳长祺没事,他撑了下来继续作战。
马骑到一半就快撑不住了,我把身上能换钱的东西都当掉再买了一匹马。
听说柳长祺排兵布阵了得,和兵力强盛的齐夷国对抗两月都不分上下。
最后,我万万没想到,柳长祺是这么胜的。
我骑到离战场最近的一个村子时,时刻探视战场消息的人在道上疾奔,冲两侧百姓欢呼:「胜了!大夏朝胜了!」
「齐夷国皇帝死了!」
我下了马,和其他百姓一起询问他。
他说:「方才听那些将士说,柳将军一箭射穿对面皇帝的嘴和后脑,又射倒了他们的军旗。」
「军旗倒了,后步兵看不见,全退了。他们的皇帝死了,群龙无首,全投降啦!」
「现在齐夷国就剩那个大皇子,已经被俘虏关押了!」
「听说是齐夷国皇帝以为自己要胜,笑得大张嘴时,被柳将军一箭射穿,当即从马上落下,还被踩了好几下。对面士兵全蒙了,都不打了。可笑死我了。」
我也不知道这些细节的真假,但是柳长祺胜了,应该是真的。
我惊喜万分,现在只想去见他,又上了马,朝军营奔去。
还没到地方,我就看见他们在收兵整顿,营外的人不认识我将我拦住。
我顾不得他们,只看见被那些士兵簇拥的柳长祺。
「柳长祺!」我朝他的方向呼喊他的名字。
他闻声转头,怔怔地望着我。
随即他挤开人快速向我跑来,迫不及待张开手抱住我,他的外袍将我浑身都裹住了。
「公主,」他将我搂得紧紧的,「怎么瘦了那么多?」
我终于能安心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忍不住委屈道:「我在京中听说你被刺穿了肩膀,我担心你,就赶来了。」
他将我搂得更紧,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担忧:「公主,太危险了,您应该在京中等臣。」
「柳长祺,是你太出息了。」我在他怀中止不住得哭,「居然敢不告诉我就来了,你就不怕我守寡吗?」
「是臣的错,」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哄我,「臣是担心公主知道后,不会让臣走。」
「你说得没错,」我埋在他怀里点头,「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肯定不敢让你来。」
他直接将我抱了起来,步伐有些着急地走入他住的帐篷里。
四下无人时,他捧起我的脸,贪婪地吻我。
「公主,臣这三个月,很想您。」
我知道,连他的眸子都在对着我诉说想念。
我抱住他的腰倾听他的心跳。
「柳长祺,开春了。」
尾声:
柳长祺班师回朝,还带回了失踪两个月的公主。
群臣百姓在城门口欢呼,小皇帝坐在马上郑重地迎接战士们的归来。
我躺在柳长祺怀里,被他宽大的外袍裹着,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我一直是娇生惯养的,来去两个月的劳顿早把自己累散架了,晚上的木板床睡不着,只能白天躺在柳长祺怀里睡。
柳长祺对着夏云舟在马上作揖,骑马路过他身边时,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柳长祺怀里鼓起的一个大包,难以想象这里边是他彪悍的皇姐。
我迷迷瞪瞪地被率先送回了公主府休息,等睡醒了后,绣房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嫁衣已经送到府上了。
小花喜气洋洋地把朝中发生的事都告诉我:「太傅大人立了战功,圣上已经封他为一品大司马兼太傅。」
柳长祺终究是圆了将军梦了。
不知为何,我比当初接到赐婚圣旨还开心。
「还有,」小花贼兮兮地笑着,「圣上还下旨,让您和太傅大人明日成婚。」
「圣上已经让钦天监算过了,明天就是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怕您等急了,就不等下一个好日子啦!」
我止不住偷笑。
「圣上在得知太傅要带着公主回来时,就已经命人去太傅府上铺设婚房了,您还没去看,全红了,太傅都蒙了。哈哈哈哈……」
「我也要去看!」我提起衣裙就打算往外走。
却不想被小花拽住:「公主,成婚前一天不可与太傅见面。」
「你看我像守礼的人吗?」
我甩开她,打开房门,四个花枝招展的媒婆就笑呵呵地站在门口。
我和四个媒婆对着尬笑了一会儿,打算趁其不备从缝里钻出去。
奈何这几个媒婆从前都是干农活的妇人,力气或许和男人差不多大。
她们挤成一堵墙把路给拦死了,将我给挤了回来。
「不好意思啊公主,咱们也是拿钱办事。」
她们笑得太喜气了,我都不好意思为难她们,只得作罢。
待成亲的日子到了,大夏子民才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受了成婚氛围的影响,街头街尾载歌载舞,小孩子上街讨喜糖吃。
「听说咱们公主一个人骑马带着军粮奔波一个月去军营,走的时候身上就带了点碎银。」
「你说这路途遥远,男人都未必能做到,咱们公主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咱们大司马和公主是绝配。」
「诶,你们不知道哇……」
「太傅和公主……」
大家都围了过去。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第一次成亲呢。
我从早上就任人摆弄。
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天响,可我都紧张得听不进去,只握着手中的苹果,再用点力苹果就要碎了。
等轿子落地,我下了轿,从红盖头底下看见属于柳长祺的手时,立刻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才舒缓了些紧张。
我按照媒婆教的,努力没在拜天地的时候出乱子。
后来我稀里糊涂地被送入婚房坐下时,才慢慢缓过来,我和心心念念的太傅大人成婚了。
虽然晚了点,但是至少春天还在。
我只端坐了一会儿,婚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这会儿柳长祺应该还在陪客人呢,我猜进来的人是小花。
「小花,给我倒杯水。」
不远处便传来了倒水的声音,我伸手要接,盖头却被挑开。
在红烛摇曳下,我看见了柳长祺的脸,温润中含了些英气。
「柳,柳……」
「轻知。」
我立刻便红了脸,这是第一回听见太傅叫我的名字。
「臣不愿让轻知久等,先来了,将水喝了吧。」
我猛点头,可头上冠太重,我差点坐不稳。
我喝了口水,柳长祺伸手替我卸下头冠,又往下解开我外袍系起来的绳子。
我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躲开又后悔了,都成亲了还讲究这些干吗。
柳长祺倒是落落大方得很:「婚袍外衣烦琐,穿了行动不便,碍事。」
他轻轻咬过「碍事」二字,我听得脸红心跳。
等我放下水杯,婚袍外衣已经被褪去了,确实轻松不少,我笑着转头,才发现柳长祺一直盯着我看。
眼中沾着痴迷,还有……叫人喘不上气的贪恋。
「我们成亲了。」他缓缓凑过来,大手按在我的后脑上往他那边带去,腰也被他禁锢住,锁在他怀里。
我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眼中忍不住就染上了水气。
第二日我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柳长祺都下早朝回来了。
他坐在床边翻着书,等我醒来。
我动了动手指,他便握住我的手,有些愧疚地关切道:「轻知,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