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笑了笑,眉眼也因着这一笑显得温和了些,「你可以当做是。」
我也跟着笑了。
那我就当做是他在关心我。
傅声手艺很好,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听见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声,不多时,他便端着饭菜出来了。
两菜一汤,红烧茄子,蒜蓉油麦菜,西红柿鸡蛋汤。
很普通的家常菜,我却吃的停不下筷。
呜呜,我男神真的是全能的,长得又帅,上学时学习也好,就连做菜都这么好吃。
吃饱喝足,我才想起卧室里的酒一口没动,犹豫了半晌,还是作罢。
算了算了,再喝就撑吐了。
吃完饭,傅声不让我进厨房,自己又去刷了碗,然后陪我一起窝在沙发上追剧。
可我哪有心思追剧呢。
身旁坐着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生,我能听见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的体温,甚至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弧度清冷的下颌。
以及微微滚动的喉结。
无论哪个,都让我无法淡然。
电视看到一半,屏幕里莫名出现了一阵激吻的镜头。
我瞬间不淡定了。
眼见着面前的男女主亲的火热,我舔舔唇角,转头看他。
「傅声,你能不能也……亲亲我?」
我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便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他。
傅声愣了愣,随后笑了。
他说,好啊。
然后,他的吻便轻轻落下。
傅声吻的很温柔,他双手轻轻捧着我的脸,唇畔轻轻辗转。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是傅声的宝贝,捧在掌心怕摔了的那种。
这个吻,逐渐加深。
我学着那些小 po 文的剧情,在这个吻渐渐深入时,把手悄悄探入他衣领,指尖颤抖着摩挲着。
4
傅声身子微微一僵,他握住了我的手,最后,却又悄悄松开。
我紧张不已。
然而,就在我以为,今天会顺理成章的再滚一次床单时,傅声却轻描淡写地拒绝了我。
床上,他在我鼓足勇气去解他衣扣时将我拦下,然后和衣抱住了我。
「睡吧。」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着,嗓音微微喑哑。
我不知道刚刚耳鬓厮磨时,他是否也有过片刻情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顾忌些什么,明明我身为女孩子外加金主,都心甘情愿的。
可他既然拒绝了,我当然不会强迫他。
其实,能这样被他抱在怀里,能凑过去轻轻吻着他的唇,已经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我窝在他怀里,轻轻地,伸手环住他的腰。
「晚安,傅声。」
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心底软软的。
家里窗明几净,尚有饭菜余香,被傅声抱在怀中,耳边是他平缓的呼吸声,这种日子,请再给我几百年。
我以为傅声不会回应我的,可是,几秒过后,耳边还是响起了他的声音。
「晚安,南初。」
我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竟有种让人轻而易举心动的感觉。
我姓南,较为罕见的姓氏。
记得高一和傅声第一次见面时,他问过我的名字,然后轻轻地笑:「很好听。」
大抵就是初见时的那一笑,让我栽的彻底。
我想的出神,便听见傅声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抬头,刚巧与他对视。
他轻笑着,那双纯黑色的眸底氤氲着太多我看不透的情绪。
我看着他笑了笑,「我在想,那句话说的没错,年少时真的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不得安宁。」
傅声没说话,只是在沉默过后,微微收紧了搂着我的手臂。
……
我和傅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我家就在本市,父母又经常忙于工作,也从不会来我这里,我没有把傅声带给我的朋友们正式介绍。
一来,我其实也不是他女朋友,没有什么介绍的身份,二来……
其实,我是有些私心的。
傅声于我而言太过美好,我总是有种想要把他藏起来的心思,不愿让人看见。
于是,我瞒着所有人,以一天一万的高价「包养」了傅声。
说是包养,其实,我们和普通的情侣并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
傅声从不碰我。
他会搂着我哄我入睡,会捧着我的脸和我接吻,但他从不越线。
哪怕有一次,我故意洗澡时假装滑倒扭到脚,他闻声飞快地冲进浴室,红着脸将我抱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我放在床上后,放下睡衣便出了卧室。
这次之后,我便也作罢了,不再折腾。
我想,他可能是不爱我吧。
傅声这种人,八成是有心理洁癖的,让他碰一个不爱的人,可能真的是在难为他了。
而我那么爱他,又怎么忍心为难呢。
还是那句话,能把他留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
我很快就要负担不起他的费用了。
一天一万,我手里那点存款最多也就能支撑个十来天。
说来,倒也算巧。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就在我「包养」傅声的第十天,夜里,他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大抵是凌晨 2 点 10 分,傅声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的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关静音,像是怕错过什么一般。
电话铃响,向来做事沉稳的他几乎是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握住了枕边的手机。
电话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我几乎只听清了最后一句:「情况很不好,快过来!」
挂断电话,傅声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飞快地起床穿衣。
我从未见他有过那么凝重的脸色。
我有些害怕,便轻声问他,「傅声,你……发生什么了吗?」
可他不说话,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说话声。
见他这幅样子,我放心不下,便也开始穿衣服。
可傅声穿的飞快,穿好衣服,他直接出了房门。
「傅声!」
我急着喊了他一声,连忙扯起外套追了出去。
门口,傅声正欲出门,却又停下脚步,回身看了我一眼。
因为着急,我一只脚踩着拖鞋,另一只脚则赤着踩在地板上。
傅声低声说道:「我有些急事,你先睡觉,今晚不用等我。」
我连忙跟上去,「我不放心你,我陪你一起去行吗?」
「我保证不捣乱。」
傅声看了我两眼,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嗓音微哑:「穿好鞋子吧,夜里凉。」
我点点头,飞快地换了鞋,跟在傅声身后离开了。
我们拦了辆出租车,一路上,我看着傅声紧绷的侧脸,不由得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房门口,他抬手轻轻揉着我的头发,看向我的目光,像极了那次在 KTV 里时,温柔又慈悲。
由于傅声一直催促,司机倒也开的快,凌晨车少,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是医院。
我们市最好的肿瘤医院。
我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可傅声无父无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够让他这么惦记,甚至不惜出去当男模挣药费。
下了出租车,傅声几乎是一路飞奔进了医院,我急匆匆地跟着,一路小跑。
急救室门前。
傅声看着里面亮着的灯,双手紧攥。
不知为什么,他看向里面的目光,似乎满含希冀,我站在后面看着他,我不知道他究竟都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慢慢造就了如今的傅声。
期间,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其实我有过想问他里面的是谁,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灯灭,有医生走了出来。
傅声几乎是瞬间跑了过去,可是,医生还是给了他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病人现在尚有一些意识,还有什么话,就抓紧说吧。」
傅声怔怔地站在那里,依旧只留给我一个背影,他明明没有动,可是,那双背脊却似乎瞬间就弯了。
很快,医务人员推着一个人出来了,进了一间病房。
是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女人。
傅声飞快地跟了进去。
她们路过我身边,我抿着唇,仔细打量了一下躺在推床上的那个女人。
这个人,我见过。
当年,学校里传言四起,都说傅声被一个大他十几岁的富婆包养了,传言说的有凭有据,有板有眼。
而我当年见过流传的照片,因为事关傅声,所以我记的格外清楚。
虽然刚刚躺在推车上的那个女人被病痛折磨,脸色苍白,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就是她。
传言中,傅声那个比他大了十几岁的情人,就是她。
5
说不清,那一刻心里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似乎发现了某种真相,可这真相的确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所以……傅声所做的一切,甚至不惜抛开面子去做男模,都是为了这个大他十几岁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中年女人吗?
我忍不住多想。
所以,我一天一万的「包养费」,也是用来给她治病了吧。
那一刻,心底酸酸涩涩,说不出滋味。
病房门口。
由于着急,傅声没有关门,我站在离病房门口两步远的地方,能够看见里面的情况。
傅声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那个即便天塌下来都依旧会把背脊挺的笔直的傅声,此刻却弯着身子,微微颤抖着。
我看不见傅声的表情,可我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她看着傅声,在轻声说着什么。
傅声紧紧握着她的手,肩膀垮地厉害。
忽然,她缓缓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这么傻乎乎地看着她,直到,她看着我笑了笑,又转回头去。
傅声也顺着她的动作望了我一眼,那双眼通红无比。
那个中年女人似乎真的已经油尽灯枯,她勉强和傅声说了几句话,却愈发地虚弱。
直到——
傅声轻轻俯身抱住了她。
再起身,女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
傅声跪在床前良久,然后,他站起身,替女人整理好衣衫和床被,平静地出了门,叫了护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开始有点害怕。
他所在意的人已经去世了,他也不必再为了医疗费用屈身了,是不是……也会离开我了?
我不敢想。
不知是不是太过悲痛,女人去世后,傅声反而都表现的极为平静。
平静到……有些可怕。
我甚至更希望他跪在那里痛哭,那才是一个人伤心时应有的反应。
可傅声没有,他平静地叫来护士,平静地看着医院的工作人员把女人推进了医院太平间,又平静地和我回家,睡觉。
到家时,天色已微微亮,我们和衣躺在床上,各自沉默着。
我没忍住,转过头去轻声问他:
「所以,你们……真的是姐弟恋吗?」
我是实在绷不住了才会问的,那个女人转头看向我的那一眼,始终在我心底徘徊。
我无法言说那个眼神,又无法忘记。
可是,我没想到傅声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猛地坐起身来,垂着目光看我。
「南初,我不想再听见这种话。」
我从未见傅声这般冷着脸过,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
良久,傅声似乎冷静了下来,他身子前倾了些,将我圈在怀里,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南初,别人可以怀疑我,可以泼脏水,但是你要信我。」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可是,他只说让我信他,却对他的过去只字未提。
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可是,不得不说,傅声是真的了解我,他应该知道,我是这世上绝对会无条件相信他的那个人。
……
第二天,傅声就为她举行了葬礼,墓地都是傅声早就提前买好的,而我也是从墓碑上得知了她的名字:许烟。
这个中年女人似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葬礼也格外简单,只有傅声为她披麻戴孝,送了最后一程。
当然,还有我。
整个葬礼上,我和傅声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平静又沉默的送走了这个中年女人。
结束葬礼,我和傅声离开了。
走在路上,依旧是一阵沉默,而这份沉默,让我异常害怕。
没有了顾忌,没有了牵制,他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
我不敢问,生怕答案是我不愿听见的。
可是,最后还是傅声主动开了口。
人来人往的路上,他忽然拽住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匆忙停下脚步,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你还有没有钱了?」
这是他问我的第一句话。
我愣住,连忙咬紧牙关道:「有,我有。」
「但是……」
想起自己如今的窘迫境况,我还是问了一句,「现在,能不能便宜一点?」
傅声忽然笑了。
是那种很轻的笑容,没有声音,眉眼微微弯起,眼底笑意氤氲。
他说:「好啊。」
「一天一块钱,付得起吗?」
我愣了很久,连忙点头说好,「那我能办个终身制 vip 么?」
听我提起「终身制」这三字,傅声愣了一下,眼底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还是笑着,然后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好啊。」
街上微风乍起,带来几分寒意,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了下,「回家吧。」
说完,他攥着我的手,一起揣进了他的外衣口袋里。
我怔怔地跟着他的脚步,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见他对我说这三个字。
回家吧。
口袋里,我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好啊,回家吧,一起。
—
那天晚上,我和傅声都喝了酒。
房间内满是酒气,地上堆满了空酒瓶,他揉揉眉心,低声说道:「有点头疼,进屋睡觉吧,明早我来收拾房间。」
「好。」
我当然不会拒绝他,任何事情。
我们并肩躺在床上,他穿着衬衣和长裤,而我穿了一条棉布材质的吊带睡裙。
躺了一会,我觉着这个姿势显得太疏离,便抬起他的手臂,顺势滚进了他怀里。
这些天的相处,我们本就亲密了些,此刻又喝了酒,别说是滚进他怀里,再大胆些的举动,我恐怕也是敢的。
我本想和他顺势再进一步的亲近,可是——
他却给我讲了他的秘密,关于他的过去,以及那个名叫许烟的中年女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傅声抽烟。
他半坐起身,单手搂着我,另一只手从床头柜里拿出烟和火机来,抽出一根点燃。
「南初,其实那些传言都是放屁。」
我错愕抬头,却似乎看见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傅声。
认识他多年,他都是那种倨傲的,清冷的,不善言辞的。
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着烟,爆着粗口,可是,这样的傅声却让我莫名地感觉到真实。
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天,只有今天让我觉着,身旁这个人,他也是有血有肉,是真实的。
他吸了一口烟,转头看我,烟雾氤氲在我们之间,模糊了他的眉眼。
「许烟根本不是什么大我十几岁的情人,她是我第二位母亲。」
他颤抖着,沉着嗓音说了这句话,然后,给我讲述了一个冗长又深沉的故事。
上初中时,因为一场意外,傅声父母双亡,成为了孤儿。
父母留下的遗产被亲戚们瓜分一空,而他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这种时候,反而是许烟把他捡回了家。
其实他和许烟素不相识,但是,许烟和他爸爸倒是旧相识。
许烟的职业,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挣男人钱的那种。
她一辈子孤独,无儿无女,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在把傅声捡回家后,她也换了工作,不再挣那种脏钱,因为她说,捡了个儿子,总不能让他抬不起头来。
多年积蓄,许烟还是有些存款的,可她不敢花,因为她要留下来,供傅声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