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好了装备,没有饯行,也没有欢送,416 小队就在一个晚上溜出了开发区,离开了这个他们奋力守护的地方,踏上了未知而危险的旅程。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该混在江岸自救队的船上,伺机过河。但到达指定地点后,接头人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如约前来。
「暴露了?」陈杰担心地问老段。
老段也有些疑惑。按照李文光的说法,这个接头人与他有过命的交情,按理说不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既然人没来,就意味着情况有变,他们也处在危险中。老段立即带着小队离开了接头地点,向着下游跑去。过了不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枪声。
「分散,分散!」老段大喊着钻进了附近的民居,其他人也如法炮制。借着夜色,一行人在高高低低的沿江民居中穿行,居然成功甩掉了追兵。
「怎么办?撤退?」陈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一定会在岸边布下很多巡逻哨的,现在过去戒备森严,难保不被发现啊。」
老段反而否认了他的说法,「越是这样,越要今夜过江,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退我们,我们就要反其道行之。而且他们的戒备如此森严,说明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再这样等下去。」
樊震和小安也同意老段的说法,但是没了接头人,他们怎么过江呢?难道要游过去?
正在这时,老段的步话机传来了滋滋声。
船老板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浮现时,四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原先的接头人以自己为饵,玩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同时将自己的步话机给了兄弟,这个人正是他们之前救过的船老板。船老板一听是救命恩人,二话不说就接下了任务,带着一个伙计取了个小舢板,两个人就这样摇着橹,将四人送到了对岸的城乡接合部。
「柴油机马达声音太响了,一定会被发现,现在城里那段江面他们查得紧,只能送你们到这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船老板还在为没有亲自把一行人送入城中而懊恼。
「帮了大忙了,等我们回来,一定聚一聚。」老段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便转身离去了。陈杰轻声说着辛苦了,也跟着老段消失在黑暗中。
船老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希望他们一切顺利。」伙计也在一旁点头。
江北的城乡接合部仍有大群丧尸在游荡。四人不敢开车,也不敢打亮手电,只能尽量避开丧尸横行的公路,星夜兼程。
等他们赶到市区最外围时,通向城中的重要路段果然已经有人把守。像开发区一样,这里也修起了高耸的围墙,只不过匪徒由于缺乏人手,围墙质量一看就差强人意,值守的匪徒也昏昏欲睡,甚至老段故意学的猫叫都没能惊醒他们。
虽然对方的岗哨简直形同虚设,但老段没打算硬闯,如果惊动了他们,荷枪实弹的后援很快就会赶来,他们没必要在这里冒险。
果然,沿着城区外绕了几百米,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无人值守的平房,从房顶上攀了过去,潜入了城中。
虽然进了城,但他们却不知道一号病人的确切位置。根据对被捕江东帮小头目的审讯,江东帮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一号病人在立三路。
作为江东尸潮暴发点的幸存者,樊震很熟悉立三路,那里距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但没想到小安比他更熟悉。
这才是她坚持要跟来的真正原因。
尸潮的真正暴发点,一号病人的传闻诞生地,正是小安工作的市第一医院。
虽然不得不再次回想起那地狱般的场景,但小安还是勇敢地在记忆中搜索着蛛丝马迹:
那天,小安一大早便收到了好几个紧急电话,叫她赶紧回医院。
在市第一医院门口下了出租车,出乎她的意料,医院门口停满了车,还有好多老年被人搀扶着向里走。小安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涌进医院。
门卫大叔站在停车场门口拼命地挥舞着双臂,扯着嗓子吼:「不能停了,满了满了!」几个司机骂骂咧咧着向后倒车,小安趁机凑了上去。
「叔,这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啊?」
大叔一脸的焦虑,「我也不知道啊,从今天凌晨开始就这样了,可能是流感暴发吧。小姑娘,你要是没什么大事改天再来吧,你看看这样子,给你传染上,也够你喝一壶的。」
小安笑了笑,「这是我的工作啊。」大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忙着维持秩序去了。跟着人群向大厅走去,大厅前已经摆了两张桌子,两个护士正在量体温。看到小安来,两个姐妹马上喜上眉梢,「小安,快点快点,去换衣服。」
小安有些紧张,「这是怎么了?」
「怀疑是流感暴发,这几天新闻不是一直在说?没想到突然在咱们这暴发,主任急得团团转。」
注射室已经挤满了人,来打吊瓶的以老年人为主,大部分都有家属陪着。因为座位已经不够,一些病情较轻的人直接铺一张报纸坐在了地上。新来的人焦急地寻找着座位,很多人不住地咳嗽,表情很痛苦。
老年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得流感会比较危险。看到这么多人涌进来,小安顿时明白了主任为什么急得团团转:全市大部分人都没有接种流感疫苗,这种突发的流行病暴发如果演变成全市的暴发,将会给医疗系统带来很大的压力,如果处理不当,主任怕是也要被问责。
小安不停地交换着进行注射和取瓶,很快汗珠都滚落下来了。
这时大厅里突然骚动起来。几个家属站起来向门口张望着,突然有人大叫:「杀人了!」
小安一个激灵,但外面被人群挡住,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她看到旁边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大哥,忙问:「大哥,怎么了?」
大哥的眼神闪过一丝明显的恐慌,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看到。
很快护士长推门进来,脸色刷白,但还在努力维持着秩序,「大家不要慌,保持冷静……」并按下了墙上的紧急按钮,顿时大厅里警铃大作。
然而门口的人已经开始涌进来,里面的人惊慌地向外张望,并向进来的人打听着外面的情况。通过几个人的传话,小安模糊地知道,外面好像有人发疯了,正在咬周围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外面响起沉重的倒地声。
看来病人已经被保安放倒了,小安稍微定了定神。
然而平静只持续了几秒钟。
外面响起了新一轮的尖叫,伴随着更多倒地的声音。外面的人疯狂地想要挤进来,但屋里的空间越来越少。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虑。
护士长开始拿出手机打报警电话,小安极力劝阻慌张的病人及家属,但没有人听她的。
终于有人喊出来:「快关门!这里有好多老人不能行动!」说着,门口的两个男人就要关门,而外面的人大声吼叫着「让我们进去!」拼命向里面挤,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有人拿出手机报警,有人开始寻找手边一切能用的东西。
一片混乱中,小安看到一个老年人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的姿势非常诡异,就像一个机器人,没有任何身体摆动,就那样直直地站了起来。
他身边的家属注意到了他,「爸,怎么了?」
没有回答,就在一瞬间,他闪电般地咬住了旁边儿子的胳膊,立刻鲜血四溢。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片寂静。
小安想要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倒在地上,开始抽搐。然后那个老人开始攻击他身边的人,旁边人奋力挣扎着,但就像被狮子咬住那样无法挣脱。
小安想要逃离,但腿上没有任何力气。
砰的一声巨响,门口的一群人被推翻在地,小安看到摔进来的那些曾经是人的东西在地上翻滚着,很快重新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睛血红。
那是野兽的眼睛。
局面立即崩溃了,能动的人尖叫着四散逃跑,病人们无法行动,挣扎着站起,立刻便被扑倒。刚刚才说过话的大哥,在门口被咬住了脖子,小安看着他大睁着眼睛,捂着脖子缓缓地倒下,鲜血浸透了他的大衣。
她知道自己很快也会成为这些家伙的盘中餐。
逃命的人群堵塞了通道,一时间进退两难。注射室内外都在不停地上演着残酷的杀戮,到处是翻滚的人体、喷溅的血液、痛苦的呻吟。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下许多人,一些还在血泊中挣扎着,一些早已失去了呼吸。
还能动弹的人拿起旁边的吊瓶架无助地挥舞着,但也只能够阻挡几下,很快便被蜂拥而上的怪物们冲倒,惨叫着淹没在人海中。
一个女人哭着爬向小安,喊着救命。她的裤子已经被撕烂,身后拖行出长长的血迹。
小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一片空白。
潜意识里她觉得应该逃跑,可是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流着泪艰难地爬着,最终伸向她的手缓缓地垂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这应该是一场梦吧?
突然,腿上猛地一紧,小安低头一看,一颗头颅正紧紧咬着她的裤腿。因为位置不对,他没能一下咬穿,但还是努力地撕咬着,下颌微微地颤动。牙床全部翻出,眼睛血红。
小安陡然惊醒。血腥味、惨叫声又回来了。她拼命撕扯着丧尸的头发,想把他拽下来,但他紧紧咬住不放。小安意识到,如果他继续咬下去的话,自己很快也会成为地板上一具冰冷的尸体。
情急之下,她一拳砸向丧尸的脑袋。结果没留意缠在手上的针头,吊瓶架一下翻倒在地,瓶子砰地一下炸裂。顿时,正在啃噬的怪物们全部转向她,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完蛋了。大脑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向注射室另一侧的后门跑去。那后面是通向医技楼的走廊,平时人比较少。如果跑得足够快,也许可以在那里摆脱这些怪物。
身后的脚步声纷乱起来,顾不得回头,小安一路拼命向前跑去,腿上还挂着那个怪物的头颅,颇为沉重。跳过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一把推开正在扑来的怪物,后门就在眼前了。
可惜,它是关着的。
咚的一声,小安直接撞在了门上,差点背过气去。一定是之前有人从这里逃出去,却为了自己的安全把门锁住了。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已经能感受到背后呼来的热气。
千钧一发之际,门居然开了。
一只吊瓶架从门缝中伸出,将追在小安身后的丧尸一把捅翻,小安得以钻了过来。
门很快重新关上了,小安抬头看到,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她的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很快伏下身来,帮小安处理掉紧咬不放的丧尸头颅。
这对母子小安认识。孩子的身体不太好,经常来这边打吊瓶,小安为了祝他早日康复,还送过孩子一个小玩具熊。
「谢谢您!」小安只来得及道声谢,便带着母子俩向医技楼的方向匆匆赶去。还好因为及时关闭了身后的门,一路上没有丧尸追来。
透过安防门上的窗口,小安绝望地看到,医技楼内部也已经乱作一团,处处是喷洒的鲜血和晃动的人影。
前面是混乱的医技楼,后面是已经暴发的注射室,她们被夹在这唯一安全的通道中,但安全也只是暂时的。
权衡后,她们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小安带着母子俩强行突破医技楼,从医技楼的小门逃离医院。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不测,无论是谁能出去,一定要带着孩子一起走。
接下来她们推开了通向医技楼的门。
……
狂奔,无尽的狂奔和肉搏,小安实在无法回忆。
说到此时,她实在无法继续下去,开始小声抽泣起来。樊震温柔地搂住了她的肩,老段也示意她可以停下了。
但片刻后,小安倔强地抬起了头。
她们在逃亡中曾被迫躲进 X 光室,当时那里还有一位值班医生以及他的两个助手,甚至还有一位刚做完检查的病人。事后想起来,小安觉得十分奇怪,一般 X 光室是不会留那么多人的,那两个助手虽然穿着白大褂,但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让她们想不到的是,刚刚还好端端的医生突然呼吸困难,数秒钟后便扑向他的两个助手,小安和小凯的母亲艰难地抵挡三个丧尸,但成年男性的力量是她们远远不能及的。
就在小安即将被咬的当口,病人突然抄起一把椅子,从后面将丧尸打倒在地。然而小凯的母亲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快便沦为了丧尸的同伴。小安绝望地哭喊着,但被病人一把抱住,拖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小凯夺门而出。
这个病人不同于常人,他非常健壮,小安事后从他的身手判断,此人应该是一名退伍军人或者精英安保人员。他带着小安和小凯一路冲杀,直到污血浸透了他的病号服。小安这才发现,他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胳膊上出现了不下数十个丧尸的牙印。
小安本能地后退,那病人反而笑了笑,示意小安带着孩子快走。
惊慌失措的小安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快速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那病人一眼。
听到这,樊震和陈杰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这不就是那个一号病人吗?
但老成的老段则没有那么激动。
「听夏杰说丧尸病毒是经历过一系列变化的。丧尸症初期,很多人都能撑很久。如果这个病人真是退伍军人,他的身体素质或许能支撑更久。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主观上很容易觉得过去了很长时间,也许他只是恰好还没有变异。」
小安也点了点头,事情大概不会有这么巧。
不过老段还是再次进行了确认,「如果再遇见他,你还能认出来吗?」
小安有些记不清对方的脸,但略一思考还是回答道:「应该能,他的特征很明显。」
虽然小安的信息给了他们一个意外之喜,不过还是无法完成整个线索链,因为她并不知道这个病人的最终去向。当下四人还是动身前往立三路。
天已经快要亮了,在城里他们不敢利用任何交通工具,只能靠步行走街串巷。匪帮的巡逻不时经过,每一次他们都要停下来很久确认对方通过,前进缓慢。
他们也无法主动向城中居民寻求帮助。幸存者们也许担心被匪帮抓去,都躲了起来,偌大的城市陷入了彻底的空寂,即使时刻保持机警的老段也没发现幸存者的踪迹。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法确定,可能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幸存者,究竟是真的无辜居民还是匪帮的暗哨。
四人就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在建筑物投下的阴影中小心地穿行。
很快,他们遇到了第二道岗哨。眼尖的老段发现对面银行大厦上有好几个观察哨,从这个哨位看过去,大街上的情况一览无遗。而这附近建筑排布极其紧密,他们如果想绕开这个哨位,也许要多走好几公里,说不定走了几公里,又会碰到另外一个岗哨,到时候他们连回来的体力都没有了。
其余三人都紧张地看着老段,如果强行冲关,不仅可能会遭到枪击,还有可能暴露他们已经进入市区的消息,给其他小队也带来危险。
老段沉吟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我们还是从楼上过去,他们看不到上面。」
听到要从楼上过去的指令,樊震顿时感觉身子一软,「我……我恐高。」
「又不是跑酷,你害怕什么?」陈杰安慰他,虽然他自己也没底,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互相打打气了。
四人很快来到了一座大楼的楼顶,老段的撬锁手段十分娴熟,看得陈杰一愣一愣的。
老段示意众人弯腰,一行人鱼贯而过,到了相邻大楼的连接处,老段潇洒地示意大家:跳吧。
两个楼之间的距离并不宽,也就只有一米五,但对于恐高的樊震和身为女性的小安,确实有一定难度。老段为了示范,率先跳过去了,这样反而给剩下的几人带来了压力:现在不跳也得跳了。
陈杰大方地表示可以断后。小安咬了咬牙,助跑一段后奋力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对面。
这下轮到樊震了,他看了看脚下那蚂蚁般大小的车辆,顿时头晕目眩,感觉脚下瞬间没了力气。陈杰急得小声反复提醒他,「不要看脚下,看着前面!」
小安在对面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樊震咬咬牙冲刺了一段距离,却又在最后关头停下了。
老段和小安都叹了口气,樊震也感觉自己特别没用,但他就是迈不过这个坎。
这时陈杰又悠悠地开启了嘲讽模式,「跟你说不行不行,你还非要跟来,现在又拖后腿,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一股无名火直冲樊震脑门,他后退几步,纵身一跃,没想到竟远远超过了指定距离。
陈杰得意地笑了,关键时刻还是他最懂樊震。
连续跳过几栋联排大楼后,小队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地面,成功绕过了观察哨。
连续的赶路让几个人都有些疲劳,于是四人翻进一个橱窗破碎,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商店,进行一些补给。此时距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 30 公里。
出发之前,上级给定的任务时间是两天。但老段希望能尽早赶到,毕竟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很快他们就再次动身了。虽然仍面对着匪帮巡逻检查的威胁,但匪帮控制下的市区丧尸也基本得到了消除,他们几乎不用担心遭到丧尸群的围攻。
就这样走走停停,傍晚时分,四人终于赶到了立三路上开发区指定的落脚点,此时小安和樊震几乎立刻瘫软在地,长时间的精神紧张和身体上的疲劳,使得他们早已到达了极限,一进入安全的环境,疲劳感便立即摧毁了他们的精神。
陈杰此时也筋疲力尽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和老段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后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段也松了口气,他们提前到达了指定地点,给自己带来了一天的缓冲时间,可在这幸存者都躲起来的城市里,寻找一个本就刻意隐藏自己的人谈何容易。他们必须找到一些附近的幸存者,才有可能打探到这一带的消息。
虽然一号病人也有一定可能像他们一样穿越整个城市,但开发区会议上讨论的结果却是可能性不大。他们派出的搜索小队带够了物资装备,且时刻准备撤退,但城中的幸存者可没有稳定的物资来源,如果不将物资储存起来,很快便会弹尽粮绝,而物资储存便意味着固定的落脚点。因此只要找到附近的幸存者,就有很大概率打听到一号病人的消息,甚至是遇见其本人。
但这个消息是从江东帮传出的,这也意味着江东帮同样在极力搜索此地区,他们在城中的人手,用来搜索这一小块区域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他们挨家挨户地搜索并警戒周围,一号病人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甚至 416 小队的安全也无法保证。
必须赶在江东帮开始地毯式搜索前,找到一号病人并全身而退。
江东帮的原计划是在两天后发动地毯式搜索,为了分散江东帮的人力资源,并转移他们对一号病人的注意力,开发区决定在两天后发动对市区的佯攻。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这也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老段坐不住,准备今晚就去打探消息,黑夜也是幸存者们最容易出现的时间。尚有余力的陈杰立即表示同往,而体力本就不支的樊震和小安,则被留下来看守多余的装备。
临走前,老段还给两人留下了一把枪,货真价实的家伙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樊震暗自祈祷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机会。
老段和陈杰随后便离开了公寓。对面楼下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看了一眼发出轻响的大门,翻了个身。
外出两人的目标就是找到至少一个幸存者。哪怕是一个人,要生存下去必须要和他人以物易物,因此他对周围环境一定很熟悉,这就意味着通过他有可能带出一整个地区的联络网。而一号病人这么有名,在没有通信条件的情况下仅靠口口相传,就将名声传到了几十公里外,附近的幸存者不会不知道他的存在。
然而周围的情况无疑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在这最适合行动的情况下,周围却万籁俱寂。两人来回寻找了几个钟头,直到眼皮开始打架,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没办法,眼看两人的体力也要耗尽,他们只能打道回府。老段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情况:附近的幸存者们也听到了风声,要么全都离开了,要么暂时停止了活动。但他们的时间和物资也是有限的,到了撤离时间,他们将被迫离开这片区域。
老段心中焦急万分,但他强压下心中的惶恐,也许第二天就有所收获了呢?
就在他们回到公寓,蹑手蹑脚地上楼时,老段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示意陈杰别动,然后拔出枪,一个箭步跃上三楼,将枪顶在那个在黑暗中默默等待他的来访者头上。
「别动,你是谁?」
来访者浑身发臭,一看就是很久没有洗澡,还经常在垃圾箱中翻找食物导致的。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老段,用平稳而坚定的语气说道:「你要找的人。」
此时此刻,这个地区,流浪者有绝对的支配地位。
他们对附近的地形无比熟悉,闭上眼,这个街区的大街小巷就自动在眼前浮现,小到连消防栓、摄像头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新来了四位客人,416 小队一进入这个地区,流浪者组织就立刻知道了。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流浪汉,流浪者是他们自己的称呼,他们是一群末日生存者。这个群体在和平年代显得格格不入,经常被人认为是妄想狂,但末日真正降临时,他们早就在无数个日夜中推导和熟悉的生存技能却使得他们如鱼得水。
流浪者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自由人。
楚寻接过老段递给他的食物和水,几下就塞进了肚。就在众人都对他投来期待眼神的时候,他却笑着说:「你们来晚了,他早就走了。」
众人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冰点。老段急忙追问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大概在去体育馆的路上吧。自从那群人说要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我们就派了一队人护送他走了,这会儿江东帮还在傻傻地准备把这翻个底朝天,我猜他们估计只能得到他的内裤了。」
说完,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能带我们去吗?他很重要,一切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小安急切地解释着,极力劝说着楚寻。
楚寻却大大咧咧地反问道:「你们是谁啊?想找他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哪边的?」
老段沉声道:「你该知道我们不是帮派的人吧?不然会给我们说这些?」
「哈哈哈!」楚寻突然用力地鼓起掌来,樊震和陈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流浪中精神出了问题。
笑完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们来的几小时前,有人和你们问了同样的问题。然后我兄弟被他们带走了,现在还找不到人。」
在三人被楚寻的哑谜搞得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老段终于发话了。
「就是要我们帮你找兄弟是吧,成交。」老段爽快地答应了。
楚寻又拍着手叫道:「好好好!」
陈杰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楚寻早就知道 416 小队四人不是江东帮集团的,但他无法判断他们来自什么生存集团。眼下抱有不同目的的生存集团在江东市区还有很多,而其中一个队伍就直接带走了楚寻的兄弟,而且他们的目标也是找到一号病人。
老段通过之前和楚寻的对话,确定了他是一个真正的流浪者,而不是江东帮的卧底。至于他的话是真是假,也只有试试看了,毕竟他们并没有其他的消息来源。如果发现情报有误,还有回转的时间。
这样局势又混乱起来了,和楚寻确认过并不是开发区派出的其他小队后,这个带走楚寻兄弟的神秘团伙身份,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但眼下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们的第一任务是一号病人。于是休息几个小时后,他们连夜出发了。
有了楚寻的帮助,一路上顺利了很多。令他们大为惊奇的是,到了一个新的地区,楚寻还要和当地的流浪者组织交涉一番,对方才肯放行。
樊震叹为观止,在夹缝中生存着的生存者团体居然还诞生了地盘意识,人类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还真是顽强啊!
不过交涉过后,对方显然也没有完全放心,而是派人一路跟随,小队忙着赶路,倒也不置可否。
不久,他们到达了一个新关口。来到这里,楚寻也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对这个地区,他也和 416 小队四人一样陌生,而且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于是他指了指一直像影子一般跟随他们的新流浪者,「问他吧。」
这个新流浪者也大大方方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没有一句客套话,「拿来吧,交换的东西。」
陈杰一头雾水,「交换什么?」
楚寻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在这里什么都不是免费的,我和你们做了交易,你们也要和他做交易啊!」
陈杰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谈交易?这可是关乎整个地区命运的任务,你们居然还有工夫谈条件?他真想上去把这人揍趴下,打一顿什么都招了。
但老段制止了他,「我们是来找人的,身上的物品不多,看中的你随便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