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贵妃没嚣张跋扈,就只是不可理解的看着穆澜,仿佛穆澜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这样,您何尝对得起皇上对您的宠爱。又岂能让其他的妃子服众。这件事,勋王爷第一时间遣散了奴才们,但是您真的认为,就可以做到无人不知吗?这个世界上,没任何不透风的墙,您这样,是彻底的把皇上的脸面踩在了脚底啊。」熹贵妃有些叹息。
摇摇头后,熹贵妃点到为止,就不再开口,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却带了一丝的恶意。
穆澜并没反驳熹贵妃的话,倒是看向了熹贵妃,也不回避熹贵妃的眼神,她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更多的是玩味,落在熹贵妃身上的时候,熹贵妃竟然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好似,这一双眼早就看透了一切,这一切早就不再可能隐瞒的住。甚至,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奚落的。
熹贵妃藏在宽袖里的手,忍不住紧了紧,碍于场合,却不能发作。
而偏偏李时裕就好似听不见一样,也就只是阴沉的看着穆澜,任凭任何人都猜测不到现在李时裕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何申才适时的开口:「皇上,这事,您看……」
简单的字眼,并没逼迫李时裕的意思,但是字里行间却无形之中给了人压力,要李时裕尽快的做出决定。
「国不可无法,家也不能没了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臣知道淑妃娘娘对皇上的重要性。但是现在这情况,若是传出去,只会让人说皇上闲话,对大周不利,臣还请皇上三思。」何申的话也在提醒皇上。
李时裕没理会在耳边教唆的父女两,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手心的拳头紧紧的攥着,一步步的朝着穆澜和龙邵云的方向走去。
龙邵云虽然在意外里被迫解了身上的情毒,但是龙邵云的体能并没完全恢复,就算是跪在地上,也不似之前的硬朗,倒是多了几分的萎靡,好似一场饕餮后的不知满足。
他看着李时裕走来,薄唇微动,但是在穆澜的眼神里,龙邵云最终没开口,他明白穆澜的意思,而现在,确确实实也不是自己开口的好机会。
开口,最终会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现在的一切,事实胜于雄辩。
最终,龙邵云被动的保持了沉默。
「说。」李时裕阴沉的看向了穆澜,压抑的想从穆澜的嘴里听见任何的解释。
穆澜并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坦荡荡的看向了李时裕:「启禀皇上,臣妾无话可说。皇上心中自有明镜,臣妾做了什么,皇上心里清楚。臣妾想,多解释并无任何意义,不是吗?」
这样的口气,坦荡无比,也是让熹贵妃和何申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没想到穆澜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跪地求饶吗?
越是这样的坦荡,越是让两人心中惴惴不安,想开口说什么,但却始终被绕在喉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甚至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表情,也开始出现了崩裂,好似一切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何申的眼神一沉,带着一丝的阴狠。
而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冷笑一声,忽然开口说道:「淑妃,你是真的以为朕对你的宠爱是没有底线,可以任你为所欲为的是吗?」
这样的话,带着一丝的阴冷,让龙邵云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看了一眼李时裕后,又下意识的看向了穆澜,那是一种不自觉的担心。
纵然明白真的李时裕不会让穆澜做什么,但是龙邵云也知道,人要在怒意上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可能让自己终生遗憾。
反倒是穆澜淡定无比,脸色里并没任何的惧怕,就只是跪着。
「臣妾不敢。」穆澜平静开口。
而李时裕冷笑一声:「好一个不敢,让淑妃告诉朕,现在朕看见的是什么。」
穆澜很淡的笑了笑:「臣妾和龙将军被人陷害,皇上可信臣妾?」
这一次,没说话的人是李时裕。
空气中压抑的气氛更是显得明显起来,好似压的人怎么都喘不过气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围的人的呼吸都跟着局促了起来。
熹贵妃和何申更是如此。
营寨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营寨外有人走了进来,面色匆匆:「将军,不好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显得战战兢兢的,那眼神偶尔会落在龙邵云的身上,又好似在暗示什么。这下,穆澜的眉头微拧,已经明白了事情绝非是表面上看见的这般简单。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不着痕迹的看向了龙邵云,龙邵云也只是片刻的拧眉,但很快就舒展开眉头,坦荡荡的,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李时裕的口气越发的阴冷。
反倒是何申训斥了一句:「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你这是违抗圣旨,不想要命了吗?」
这下,走进来的侍卫更是瑟瑟发抖,直接跪在了李时裕的面前:「这是……这是……」
好半天,侍卫说不出一句话,最终就只能把东西呈到了李时裕的面前:「这是给龙将军的急件,将军交代过属下,如果是这类的急件,就要第一时间送进来,不管营寨内发生合适。属下还请皇上明察秋毫,属下绝非是有意闯入。」
说完,侍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自己可以拿到这样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这是龙邵云通敌叛国的铁证。
西域最大的王是高骞。但是这些塞外从来都不是安定的,而龙邵云手中的兵权可想而已,如果叛国,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这话绝非是侍卫这样的身份的人可以说出的,一不小心,人头落地的人就是自己。
「就算是急件,你也要分轻重缓急。」何申还是训斥了一句。
侍卫不敢多言。
反倒是李时裕没说什么,不着痕迹的看向了龙邵云,两人好似交换了眼神,而龙邵云坦荡的让人说不出话,屋内的气氛更是显得压抑无比。
「何况,现在大周风调雨顺,能有什么急事,再说,这是在西域,除非是京都的事情,不然何谓急件!」何申的口气是训斥的。
侍卫更是瑟瑟发抖,不敢开口,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这……这……属下不敢说。」
「在皇上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才是死罪!」何申的声音更是严厉了几分。
这下,侍卫拼命磕头,几乎是和何申一唱一和的:「属下不知情,属下就只是传递东西而已,还请皇上恕罪。」
越是这样的欲盖弥彰,越是让人分不清。
李时裕看向了容九,容九立刻从侍卫手中接过密函,而后递给了李时裕,李时裕拧眉拆开,看见密函上的文件时,李时裕的脸色瞬间阴沉,就连眼神都跟着凌厉了起来。
他的眸光落在了龙邵云的身上,一瞬不瞬。
而手中的信笺扔在了龙邵云的身上:「你不应该和朕解释一下吗?」
这信笺里的内容,李时裕好似并没隐瞒众人的意思,在这样的情况下,屋内的人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上面的字句犀利,言辞嚣张,但却看的出和龙邵云的相交甚深,不然的话,绝非表面可以写的出的。
「这是——」何申更是惊愕了,「龙将军,你……」
上面都是一些毫不遮掩的交易,赤裸裸的,那是对大周的不忠不敬,龙邵云低头,自然也看见了。
「臣问心无愧,从不曾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情。」龙邵云也只是一眼,就坦荡荡的,「若皇上一封书信,能定了臣的罪,那臣也无话可说。」
穆澜的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这些事发生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但穆澜知道,事情绝非表面这般简单,能找到一封书信,自然就能找到别的证据,从她和龙邵云开始,就已经是一个阴谋,阴谋是一环接一环,要在众人面前,让他们都无从脱身而已。
他们能想到的,对方也自然能想到。
穆澜冷淡的看着书信,眉眼带着一丝的阴沉。
「皇上,铁证如山,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姑息了,总要查个清楚,若不是龙将军所为,也一定要找出这幕后主使之人,避免再出事端。」何申谏言,「若是的话……那也定不能姑息。这毕竟涉及到大周的江山社稷。」
何申的话好似在瞬间就已经掌握了全局。
但李时裕好似并没理会,何申的脸色变了变,李时裕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最终,李时裕发出了阴沉的冷笑。
「来人,传朕旨意,废黜淑妃皇贵妃之位,贬为庶人,关入营寨,不得私自出入,违者杀无赦。」李时裕下了口谕。
穆澜倒是面色不显,好似对于这样的结局并不太意外,更是显得坦荡荡的,也并没任何求饶的意思。
容九听见这旨意的时候,微微一怔,但是容九很快就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安静开口:「把许蓁蓁带回营寨。」
「是。」侍卫应声。
而容九亲自跟了上去,这让熹贵妃的手心更是紧攥,这意味着什么?穆澜不过就是表面被废黜,不然的话,为何还要在营寨之中,这西域的天牢比起大周更为的来的阴森可怖,进去的人就没能活着出来。
但如今,穆澜回去的地方,还是先前居住的营寨,那可是离李时裕最近的地方,多少妃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甚至陪在穆澜边上的人还是容九,容九是李时裕的心腹,寸步不离,这在熹贵妃看来,是为了避免任何人找穆澜的麻烦,容九才是最好的那个保护色。
她岂能甘心。
原本隐忍下来的姿态,现在却毫不客气的暴露在李时裕的面前,拧眉说的苦苦委屈的样子:「皇上,许蓁蓁和龙将军暧昧不清,龙将军现在被指证通敌叛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把许蓁蓁还留在营寨内,岂不是危险?」
「那爱妃是何意?」李时裕冷淡的看向了熹贵妃。
熹贵妃一怔,好似被拱的不上不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臣妾以为,应该把许蓁蓁打入西域的天牢,让人严加看管,不能留在营寨之中,毕竟营寨之中还有宫中重臣和其他妃子,着实是危险的。」
「大周的国事闹到西域,你可觉得朕还有脸面?」李时裕又问。
熹贵妃:「这……皇上……」
但是熹贵妃却有些不甘心,李时裕低头看着熹贵妃,倒是忽然笑了起来:「爱妃还是有别的想法?比如当场处死许蓁蓁?」
这下是把熹贵妃的心思说的无疑,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熹贵妃却不能承认自己的想法,要承认了,结果可想而知。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情况下,熹贵妃也就只能保持沉默。
何申看向熹贵妃,无声的摇头,要熹贵妃冷静,莫操之过急。
这下,熹贵妃才委屈的开口:「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不应该多嘴的,还请皇上恕罪。」
李时裕嗯了声,让人揣测不出心情的好坏。
而在容九把穆澜带出去后,李时裕一直到看不见穆澜的身影,这才看向了仍然跪在地上的龙邵云。
龙邵云并没开口,好似在等着李时裕下达命令,这也符合龙邵云平日的沉默寡言的模样,就如同当年,龙邵云被取消兵权的时候,龙邵云都没开口多说一句。
何申在一旁推波助澜:「皇上,这件事……您看要如何处理?」
「勋王爷有什么想法吗?」李时裕把问题丢到了何申的身上。
何申没想到李时裕这么干脆,倒是一愣,不过也是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件事兹事体大,臣认为要严查到底,不能冤枉了龙将军,但如果是真的话,也绝不能姑息。」
这话说的是义正言辞的,坦荡荡的让人觉得何申就是为了大周活着,并没其他的想法。
李时裕听着,但是眼神落在了何申的身上:「勋王爷言之有理,这件事决不可姑息。只要朕找到幕后主使,必然株连九族。」
这话不咸不淡的,但是却让何申毛骨悚然,就好似李时裕的话是对这自己说的,越是这样,何申越发显得紧张起来。
但是碍于现在的场合,何申却什么都不能做。
「朕身边的人,和龙将军素来交好,不论公私都有交情在,所以这件事自然也不适合让朕身边的人来处理,既然勋王爷现在在场,这件事依朕看,就交给勋王爷来调查。」李时裕的口气淡淡的,把何申想要的结果如实的说出口,「不知道勋王爷意下如何呢?」
何申巴不得如此,立刻应着:「这是皇上对臣的信任,臣自然不负众望。」
「很好。」李时裕应声,显然没想继续再这件事上纠缠下去,「来人啊,看着龙邵云,收回龙邵云手中所有兵权,严禁离开营寨半步。违者杀无赦。」
一样的言辞,也仅仅是不让龙邵云离开,也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表面上看起来是软禁了龙邵云,也断了龙邵云的所有权势,但是明眼人却可以看的出来,李时裕并没因为这件事就大动干戈,甚至这样的姿态,也是在保护龙邵云。
若是以往,这种罪,是宁可错杀,不可能放过的。
何申自然不满。
他看向了李时裕:「皇上,这……」
「勋王还有何想法吗?」李时裕问的直接。
但是李时裕的脸色阴沉无比,带着冷淡,摆明了不想再谈下去,看着何申的眼神都充斥着阴沉,好似何申再说一句,就会变成连带责任。
何申斟酌了片刻,到嘴边的话,就跟着吞了下去。
他低敛下的眉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而后才开口说道:「臣谨遵圣旨。」
李时裕嗯了声,不咸不淡的。
而后,李时裕大袖一挥,快速的走出了营寨,何申看了一眼龙邵云,龙邵云面色平静,并没因为这样的圣旨而有任何的反应,仍然跪在地上,很快,何申也跟着走了出去,营寨内恢复了安静。
而原先龙邵云的将士也都被换了上来,换上了李时裕边上的禁卫军把守营寨,不让任何人离开。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秋祭之行,更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好似怎么都挥散不去了。
……
——
入夜。
李时裕从高骞那离开,好似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不曾存在过,李时裕面色平静,和高骞交谈,高骞是西域王,又岂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但高骞全程不曾提及。
一直到夜深,高骞亲自送着李时裕回了营寨。
李时裕拱手作揖:「多谢西域王。」
「皇上客气了。」高骞也显得客气的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并没多说什么,只有眼神在空中交换,两人多年的情谊,很多事不需要言语多加交谈,就可以洞悉对方的想法。
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所以李时裕必须按兵不动,一旦李时裕有所反应,那狐狸的尾巴永远抓不到,能盯梢这件事的人,除了高骞,并没其他的人。
替换掉龙邵云营寨里原先的将士,也是为了给何申更多的机会漏出马脚,而之前牵连其中的人,李时裕自然不会放过。
这么多年的一盘棋,到了现在收网的时候,又岂能出现差池。
李时裕倒是没说什么,很快,高骞转身离开,在经过李时裕面前的时候,高骞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在李时裕边上低语了一句:「何申的事好办,愁的是你屋里的那位,就不好收拾了。」
说完这话,高骞戏谑的看了一眼李时裕,而后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李时裕默了默,眸光落在了屋内,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低敛下眉眼,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很快就朝着寨子内走去。
走的并不是穆澜寨子的路,而是自己的寨子。
李时裕进入屋内后,屋内的奴才很自觉的退了出去,他从容的拉开门帘,朝着穆澜的寨子走去。
容九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在李时裕走进来的时候,容九立刻退了下去。
穆澜在原地坐着,并没任何被软禁的意思,和平日看起来并没太大的区别。
在看见李时裕的时候,穆澜站起身,福了福身,倒是请了安:「民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里,带着几分的敷衍。
李时裕面不改色的朝着穆澜走了过去,穆澜倒是并没跪着,安静的站起身,也没回避李时裕的眼神。
「去龙邵云那做什么了?」李时裕问着,口气少了先前的严厉,就好似他们寻常的聊天。
穆澜看向李时裕:「皇上不是看见了?」
没解释的意思。
李时裕当然听得出穆澜话里的态度,他低头捏住了穆澜的下巴,让穆澜看向了自己:「所以我看见了,你也没一丝一毫要解释的意思,反倒是对着我发了脾气?」
这话并没用称谓,反倒是用的是你我这样的称呼。
「皇上,民女不敢。」穆澜淡淡开口。
「你这口气,还不敢?」李时裕有些头疼,看着面前的穆澜,淡淡开口,「傲风和我闹了,嗯?」
「傲风怎么了?」穆澜倒是拧眉,问了下。
然后穆澜就不说话了。
大概也能猜出傲风是为什么了,大概是发生了这些事,小莲第一时间去找了傲风,傲风自然要冲着李时裕发脾气,或者说,是阴郁。
「对傲风的事,你倒是上心,不管什么事都风吹草动格外紧张,对我的事,你就显得一脸无所谓,你是我的娘子,今天不论发生什么,难道不应该和我解释吗?」李时裕的口气又跟着沉了下来。
那是一种不痛快。
无法言喻的不痛快。
好似身边的任何人,都比李时裕来的重要,穆澜可以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唯独对李时裕就显得淡漠的多。
就好比今日的事。
「皇上信吗?」穆澜问。
李时裕认真的看着穆澜,倒是淡定:「你说我便信。」
「好。」穆澜应声,「民女和龙将军都被人算计了。龙将军被人陷害,下了药,王猛通知民女,民女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情毒发作的时候,情毒不可控,皇上不应该不明白的。」
“……”
「龙将军不会伤害民女,也不会做出任何对皇上不利的事情,民女也只是单纯的想给龙将军解毒,这情毒不解,要的是龙将军的命,龙将军若是出事,皇上就少了左膀右臂,这件事,皇上应该很清楚的。」
穆澜的每个字都说的格外的清晰,并没任何隐瞒的意思:「只是民女也没算到,银针刺穴道,竟然最终解了龙将军的情毒。才导致皇上看见的时候,民女和龙将军都是意识清醒的。」
“……”
「民女和龙将军什么事都没发生。」穆澜说完,就不再多言,安静的站着。
能解释的,都解释了,信不信那就是李时裕的事情。但是穆澜倒是清楚,李时裕并非不信,若是不信,现在她就不会站在这里。何况,李时裕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没逼着让自己承认,既然知道,穆澜就更清楚,就算李时裕不信,也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那是愧疚,对穆澜的愧疚。
就算穆澜现在问李时裕要大周的天下,这人都不会多加的思考,何况就只是这样的事情。
所以最终穆澜也保持了沉默。
「好。」很久,李时裕的声音才淡淡传来,「你说的朕信。」
穆澜并没接话,就只是看着李时裕,她知道李时裕的话并没说完。很快,李时裕忽然更走近一步,两人几乎是亲密无间的贴合着。
在李时裕的身上,穆澜清晰的闻见了熟悉的檀香味,淡淡的,很是舒服。
但是穆澜并没因为这样的檀香味而放松,反倒是越发的紧绷情绪,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但是——」李时裕的声音一沉,「你有很多方式,而非是亲自前去。」
穆澜应声:「当下情况紧急。」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会怀疑一下吗?你不是对龙邵云很了解的吗,为什么会忽然相信王猛的话,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龙邵云会把你叫去?」李时裕一针见血,「所以,你为什么去?是因为心里记挂着龙邵云,不是吗?」
穆澜无法反驳。
就如同李时裕对穆澜的愧疚,穆澜对龙邵云也一样有愧疚,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她会选择亲眼见证,而非是听信其他人的话,也不会假他人之手,避免出现问题。
「你可以选择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前去,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李时裕的每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
虽然李时裕的口气镇定,但是字里行间里,还是让穆澜清楚的感觉的到这人的不痛快。
压抑很久的不痛快。
也好似牵扯到龙邵云的问题,他们的争执就会无止尽的来,也怎么都平息不了了。
穆澜觉得无奈,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被动了一下,红唇微动,想开口,但是却被李时裕的声音打断了。
「以你的聪明,难道猜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吗?何申和熹贵妃无疑就是要把你逼上绝路,而在现场,你连辩解都没有,这字里行间护着的是龙邵云,你让外人如何看我,又如何看待你们的关系?」李时裕沉沉的望向了穆澜。
在李时裕的话里,穆澜到嘴边的话最终没说出口,就只是无声的叹息。
「怎么,我说你,你还觉得委屈了?」李时裕自然知道穆澜的想法,「我哪一句话说的不是事实?」
「是。」穆澜应声,「所以民女无法反驳。」
「够了。」李时裕忽然来了怒意,「我不曾用朕来自称,你就没必要在我面前用民女自称,你这样的自称,是为了给我添堵,是再和我说不满吗?因为我废黜了你皇贵妃的位置?还是惩罚了龙邵云?所以你是在给我找不痛快吗?」
李时裕的口气严厉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质问穆澜。
「你……」穆澜也没想到李时裕会这么想。
「许蓁蓁。」李时裕忽然连名带姓的叫着穆澜现在的名字,「你为什么任何事情,可以和别人说,和你亲近的人都知道你的情况,唯独我,你可以选择无止尽的隐瞒?」
这下,穆澜觉得头疼。
好像不经意里,他们就会绕回到这个问题。
然后就像是撞进死胡同里的自己,怎么都走不出去了,让人觉得被动不已。穆澜不自觉的苦笑,最终安静的低下头。
「是为什么!」李时裕问,「因为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足以让你坦诚。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哪里出了问题?」
到后面,李时裕的声音几乎是低吼出声,一字一句的压着穆澜,不给穆澜任何反抗的余地。
几乎是把穆澜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穆澜后退了一下,有些踉跄,坐在了位置上,李时裕的手瞬间就扣住了穆澜的腰肢,避免她忽然而来的力道再伤到自己。
但是李时裕的眼神却始终没从穆澜身上挪开。
「所以,你就不愿意和我承认你的身份吗?」李时裕这话,几乎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挑明了。
穆澜最终无声的叹息:「我没什么和皇上说的,我就是许蓁蓁,并不是皇上想的别的身份。还请皇上不要为难我。」
这样的声线是平静的。
在李时裕看来就是莫大的嘲讽。
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穆澜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在龙邵云的面前,却可以坦荡的相处,在穆战骁的面前也是如此。
「既然你是许蓁蓁,那许蓁蓁为何会和龙邵云如此熟稔?」李时裕松开了穆澜,冷淡的问着。
穆澜没说话。
这件事一旦绕进死胡同,那就是多说多错,还不如保持沉默,避免再引起任何的麻烦。
「回答我。」李时裕却没想放过穆澜的意思。
穆澜被动的看着李时裕:「我就只是许蓁蓁,别的事,我无从解释。」
剩下的话,穆澜就没再多说。
「好,很好。」李时裕气笑了,「你是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愿意和我开口承认你的身份,就只认着许蓁蓁的身份是吗?」
穆澜又不说话了,两人的气氛有些阴沉,笼罩在寨子内的阴云也始终挥散不去,最终压迫着。
他们彼此各自占据一方,但是谁都没再主动开口。
一直到寨子外面传来吵闹声,穆澜回过神看了过去,傲风已经不顾阻拦,快速的朝着寨子内走了进来。
李时裕看见傲风进来,冷声呵斥:「太子,你现在是完全不顾朕的圣旨,朕说过,任何人不经朕的允许,不得到这个寨子来,你在做什么?你以为朕不会对你做什么吗?」
劈头盖脸的话,是冲着傲风发火的,不如说,是把不敢在穆澜身上发泄的怒意转移到了傲风的身上。
傲风是穆澜最为重要的人,好似用这样的方式,能让穆澜觉得疼,就算说出口的话极为的伤人,李时裕也显得不管不顾了。
傲风被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就要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想躲在穆澜的身后,那是一种自然的去寻求庇护的动作。
而穆澜也很自然的把傲风拥入了怀中。
这样的动作,让李时裕的眼神更沉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娘——」傲风委屈的念着穆澜。
穆澜轻轻安抚了下傲风,半蹲下来,耐心的哄着:「娘很好,娘没事,你看,现在娘不是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傲风乖乖的,别胡思乱想。娘就只是风寒还没好,怕传染给傲风,这里毕竟是西域,不是大周,要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回去的路途遥远,很麻烦的,明白吗?」
穆澜的声线温柔,和傲风解释着。
显然穆澜的解释在傲风这里就起了作用,他认真的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乖。」穆澜笑着,眉眼是放松的,和面对李时裕时候的紧绷截然不同,「现在听话,让玲珑带你回去好不好?」
「娘,你真的没事吗?」傲风还是不放心的看着穆澜,「我看见……」
穆澜冲着傲风摇摇头,傲风就聪明的没再说下去了。
很快,穆澜把傲风转到了李时裕的面前。
「不让任何人来寨子,是你父皇下的命令,你身为太子,也不可以抗旨。所以这件事,你父皇训你并没错,你还是要和父皇道歉,不可以为所欲为,这样的话,你只会让你父皇难做人,明白了吗?」穆澜低声说着。
「知道了——」傲风的声音拉的很长,是委屈的。
但是他还是认真的看向了李时裕:「父皇,对不起,儿臣知错了。还请父皇恕罪。」
李时裕没说话。看着面前站着的母子,那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但是先前和穆澜争执,抑郁在胸口的怒意也怎么都挥散不去,最终就只能自己消耗,那是一种压抑,压抑的让李时裕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最终,李时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倒是也没为难傲风。
傲风见李时裕走了,大眼睛眨巴了下,看着穆澜:「娘,父皇这意思,是不是孩儿可以留下来啦?」
口气一下子就从先前的压抑变成了兴奋,看着穆澜,大声的问着。
穆澜有些无奈,但看着李时裕离开的身影,也有些摸不透李时裕的想法。但穆澜为了避免惹来事端,倒是认真的看向了傲风。
傲风在穆澜的眼中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本还熠熠生辉的小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所以还是要回去是不是?」
「你在这里,只会让皇上难做人。」穆澜解释,「傲风是一个聪明听话的孩子,现在西域不太平,留在娘在,如果出了事,娘一辈子都会自责。娘现在这样的情况,傲风也不想娘分神照顾你,最终我们一起出事,对不对?」穆澜倒是没瞒着傲风。
傲风自小在宫内长大,虽然年幼,但是这些血雨腥风,傲风从来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所以穆澜没必要瞒着傲风,让傲风知道这些,远远比傲风一脸天真来的好。
在帝宫,最不需要的就是天真。
傲风听着穆澜的话,安静了下,倒是没闹,就只是认真的看着穆澜:「娘,你一定不会有事对不对。」
「嗯,娘想看着傲风长大,成亲,生子,所以娘不会有事的。」穆澜揉了揉傲风柔软的发丝。
傲风重重的嗯了声。
玲珑也已经走了进来,穆澜看向了玲珑,安静的吩咐:「护好太子殿下,不管有什么事,都要以太子殿下为重,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护住太子殿下。」
穆澜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带一丝玩笑的情绪,看着玲珑,玲珑在穆澜的眼神里,硬生生的看出了穆澜的气息,她的眼眶有些红,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这段时间里,宫内的风言风语,还有发生的事情,玲珑并非不知,加上玲珑和容九他们的关系也是交好的,私下总会有所交际,所以玲珑再见穆澜的时候,和最初的冰冷不一样。
那种熟悉感重叠起来,就怎么都挥散不去了。
玲珑跪了下来:「奴婢遵旨,请娘娘放心。」
「我已经不是娘娘了。无需多礼。」穆澜笑,亲自把玲珑扶了起来。
「在奴婢心中,您不管怎么样,都是娘娘。」玲珑这话说的笃定,看着穆澜的眼神更是没挪开分毫。
穆澜和玲珑生死之交,在玲珑的眼中,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玲珑的想法,她不免闪过一丝的惊讶,但很快也跟着淡定了下来。
穆澜没说什么,只是冲着玲珑笑了笑:「行了,你带着太子回去吧。」
「是。」玲珑应声。
穆澜并没送两人,看着玲珑带着傲风离开,穆澜才坐了下来,折腾了一圈,那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又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