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太医,本妃不想与你废话了。你应该年纪也不大吧。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我以审判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依旧嘴硬大喊冤枉。
“贾太医啊,你真是无愧你的姓氏。亏之前本宫还那么信任你。这样吧,本妃把这张方子给人别的太医看看,问问他们,这到底是治不孕的方子,还是害人不孕的方子!”
他开始疯狂磕头,直呼娘娘饶命。
“还不快说!”容娘大声斥问。
“是太子妃身边的楚儿姑娘过来找我的。我有个表妹,她是我的未婚妻,在宫里当差,她说陛下命不久矣了,很快太子就要登基了,到那个时候就是太子妃就是皇后,捏死一个宫女很容易。我为了表妹只能这么做啊,娘娘饶命。”他不住地磕头。
“太子妃啊,看来是黔驴技穷了。都用这种方法了。我这几天里,我让人把我这院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问题都没有。饮食上就更不用都说了,厨娘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端菜的人我让人暗中观察了两天,什么问题都没有。她秦韵浓以为我真的想生儿子跟她儿子争皇位,赌我为了后位会把这事瞒下来。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我若不顺着说,也抓不住你啊贾太医。”说罢,喝了一口茶。
又继续说:“我若禀报太子,谁也保不住你的命。但是我要是心软替你瞒着,又觉得很亏。贾太医,要不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他颤抖着声音回答:“娘娘,臣自知罪孽深重。但是臣知道一个太子妃的一个秘密。太子妃的体质偏寒,不易受孕,其实慢慢调理是有希望的。只是太子妃娘娘急于怀孕,于是找太医院的千金圣手莫太医求了一张方子,那方子用药很猛,会对母体造成很大损伤,很容易难产。但是太子妃执意如此,莫太医也没办法。莫太医是微臣的老师,因此微臣才知晓此事。”
“你回去吧,不必声张。日后我会把你的表妹放出宫,如果还想要命,就带着你表妹滚出京城生活。”贾太医疯狂磕头,不住道谢,急忙离开了我这里。
看来,秦韵浓应该是没什么日子了。为了她的儿子,才铤而走险。
“是时候了。”我推开窗子,一边赏月,一边自言自语。
也是时候,让我这轮月亮照耀四方了。
容娘走过来给我批了一件衣服,“娘娘,太子妃那个院子里,已经有我们的人在了。把屋外的人支走应该没问题。秦夫人离开了,翘儿明天应该去帮忙照看太孙。楚儿一直在为太子妃亲自剪药。到时候太子妃身边,就剩一个小蝶了。小蝶虽是她的陪嫁,但是我知道她亲爹欠了一屁股赌债,所以才被卖了当奴婢的。奴婢告诉她,娘娘您到时候会帮她爹还债,替她要回身契,让她回家。她立马就同意了。所以娘娘,放手去做吧。”
又是一个难眠夜。
第二天一早,果然就收到了,翘儿去照顾太孙的消息。太孙最近的身子,也不大好。我估算出楚儿去给太子妃剪药的时间,只带着容娘,进了太子妃的院子。
小蝶,正在她身边照顾着。
“小蝶,你出去吧。”我对小蝶说。
小蝶犹豫了半刻,还是走出了门。秦韵浓眼里满是疑惑和愤恨。
她挣扎着起身,一脸冷漠,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神情。“阮侧妃要光明正大的篡位了吗?”
我回之以冷漠,“妾身哪里敢。妾身是想来亲自问问娘娘,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吗?”
她听了这话,瞬间就笑了,笑声十分凄惨。“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不是你来逼问我,就是我去逼问你。”
“你机关算尽,坐上这个本不属于你的位置。把自己的身子糟蹋个彻底,把自己的孩子算计成药罐子。最后连你最在乎的地位都没了,真的值吗?”我继续追问。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用尽力气咬着牙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难道太子妃之位只能是你阮月影的?凭什么?就凭你姓阮?你出生于鼎盛之家,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是你的。所以你不用争,你整日里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我看了真觉得恶心。你站在山顶了,却瞧不起苦苦攀登的人。你明明什么都想要,却依然装作无欲无求。你活的真累啊,比我还累。明明一直渴求,就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自尊,打肿脸充胖子。没错,我是算计,可是我依然爬到了你头上,你在我面前永远只能是妾室。高傲的阮大小姐吓我面前终生为妾,我觉得痛快。”
我一声冷哼,“欲壑难填的人看谁都是贪心小人。你在我面前自卑极了吧,所以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把我幻想成一个虚伪可笑的女人。这样你才能停止你的惶恐,才敢在太子妃的位置上稍稍抬一点头吧。你但凡敢壮着胆正视我一次,都会清楚你的算计是多么多余。我只想守着我的孩子和勉勉过日子。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的心上人。你也是女人啊,为了你的地位,就把我作为女人的尊严按在地上踩。你激怒太子,给他灌酒,让他在我的新婚之夜,把我当成玩物肆意践踏。你会懂那种苦吗?那种明明拼尽全力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的绝望。你试图践踏别人的尊严来维护自己的地位,秦韵浓,你有什么资格过来质问我?”
她狰狞大笑,“想必你第二次承宠,也惧怕极了吧。一想到你为了扳倒我不得不出卖自己的样子,我就觉得痛快。我就是想看你从自己的道德高台上重重摔下来,想看看你怎么给自己圆场。”
我听她说这话,捏紧了拳头。那种不堪地感觉再次袭来。
她继续说:“弱肉强食。我更适合当这个太子妃。若我身体还康健,你怕是一辈子都扳不倒我。你为了扳倒我,不惜挨了一巴掌,就算是这样,太子殿下还是顾着我,若不是皇后,都没人会帮你。”
我回过神,“我从没见过一个人竟然以恶毒为荣。说真的,我没想到你的心肺能烂到这个程度。也是,你连慈悲的佛祖都敢利用。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呢?至于太子殿下,你还在顾着你们那点可笑的情谊吗?你看不清楚吗?当你和他即将到手的皇位出现冲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你看不清吗?他现在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当孝子,把你留在东宫一个人等死。你可笑的让我心疼。”
她的眼睛一下就红了,“阮月影,你根本没有资格去评判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就是一个伪善的强盗,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却逢人便说你不爱财。我是与他拜过天地的妻,他不会丢下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凭什么你的命那么好?我苦苦追寻的,你一脸不情愿的就能得到。明明我那么爱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我能看出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她却抓紧了被子继续说:“我知道结缘并不光彩,但是我还是发了疯的一样爱上他。我喜欢听他讲皇宫里的趣事,我喜欢他在皇宫里牵着我的手跑来跑去。他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很安心。我知道,我做了恶事,可是我不后悔,我心甘情愿。我自小身体就不好,太医说我很难受孕,我为了能给他生一个孩儿,我去山里的古寺里,一步一叩首,整整一千零四级台阶,我求来了一尊送子观音。可是菩萨并没有庇佑我。我本决心好好养着,可以刚进府一个月就有了身孕。你永远不会懂我的惶恐,皇后铁了心的那你打压我,如果你生下一个男孩儿,我根本不敢想象我会是什么下场。后来,我甚至发现我留不住他了。特别是你有了女儿之后,他每去看你和孩子一次,回来就会多喜欢你一分。你对他冷漠,他甚至过来问我,该怎么让你原谅他。我是他的妻啊!”
“那你冲着我来啊!为什么容不下对你毫无威胁的勉勉?说来可笑,我刚开始很喜欢你。我觉得你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我就想这一辈子,你守着太子,我守着你和勉勉过日子就行了。你可曾对我们有过一分真情?从一开始就都是算计。胡勉勉对你毫无威胁,她也不曾和你争过,抢过。甚至对你这个情敌没有一丝的怨恨。你用你虚假的友谊和她对太子的爱,将她生生折磨死了。你难道没体会过那种滋味吗?又怎么忍心加诸于她!”我的情绪喷涌而出。
她听了只是不住地冷笑,一声比一声凄凉,又令人恐惧又令人心疼。
“你必须活着,我要你活着看我把你踩在脚底下!至于胡勉勉,她必须死。她太可笑了,痴心妄想。太子病得最严重的那次,我怀着身孕,衣不解带地照顾。你看,我就是这么爱她。胡勉勉呢,她试图超越我的爱,她竟然要割肉给太子入药。还是我把她拦下来了,我不允许有人和我一样爱着太子。”
我气得浑身颤抖,死死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袖。“我这辈子只看错过一个人,就是你。”
她缓缓躺下,似乎是在缓解刚才的愤恨。“可是我们都有罪,不是吗?我害死了胡勉勉,而你在试图害死我。”她平静地说。
“被送到宫墙内苑里的女人,就像是被送进兽笼的野兽。只有斗得头破血流,拼个你死我活,才能生存,才能获得主人的青睐。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被所爱,所欲,所求,牢牢地牵制住。自以为能登高望远,实际上永生永世被困在一口金子造的井里,抬头望见的只有巴掌大的天。我们女人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呢?什么时候能不再为了男人可笑的恩宠自相残杀?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出这样狭窄的天地,可能只有死。每个人都愿意为了自己爱的人心甘情愿的背上洗不清的罪孽。有的人心安理得,有的人痛不欲生。你很清楚,我一定是后者。但这次,我不会犹豫。对于你,我永远有资格站在高处俯视,你对我做的事,是你身为女人永远赎不清的罪,你玷污了你生而为女的命运。”说到这里,我也越来越平静了。
我甚至平静得如同游离人世,恍惚间,我甚至以为,我是个看故事的人。仿佛这一生已在书本上被白纸黑字地铭记好,我本能地起同情故事里的所有的人。
她也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十分娴静,让我回想起我们初见的那一天。
半晌,她突然开口问我:“你知道我不行了对不起?算我最后求你一次,你去帮我请太子回来。我实在撑不住了,我要走了。我想见见他,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讲,我就和他好好告个别。”
我走到她的床前,替她掩了掩被角。“睡吧,我陪着你。”仿佛我们从来没有撕破过脸。
她怔住,而后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是的,太子不会来了。陛下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他这时候不会回来照顾他一向不被父母所喜的妻,他不敢赌,东宫的大臣们也不会让她赌。
我没有点破,她也没有问。身为曾经的挚友,我们拥有着最后的默契。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我明明为自己和勉勉报了仇啊,真让人讽刺,我并没有觉得痛快。我即将坐上高位,却没有一丝喜悦。我的心里被千百种情绪团团包围,它们死死地攀附在我的心口,一刻也不肯放松。
我看着她一点点地没了呼吸,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合上,看到了她眼角流出的最后一滴泪。
我又不争气地开始回想过去,我们三个人曾经相处的时光从我的脑海深处强行爬出。那个时候,真好啊,我们谈天说地,聊美食,说宫廷里的秘事。我们忘却了共事一夫的事实,每个人简单而真诚,只是三个年轻而美好的女子。
勉勉去了,韵浓走了,我的年少时光也宣告结束。只剩下一个深宫的妇人的高处不胜寒。
她这一生,仿佛从来没有得偿所愿过。她走后的第二个时辰,皇帝驾崩了。
正如她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差一步,差一点,也不算圆满。”
死的人带着遗憾去了,活着的人也将无法幸免,圆满两个字,在这深而冰冷的后宫里,永远只能是空想。仿佛是天书上所书,仙人亲口所述的人生真谛。
众生愚钝,永远参不透。
——————东宫部分完结线——————
『我是皇宫篇的标记』
我的命运在被有心人打搅之后,终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我即将登上凤位,成为新朝第一位皇后。
兜兜转转,我像是历经了两种人世。
先皇先于秦韵浓一天下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缺席了秦韵浓的葬礼。
我结束了一天的操劳之后,被新皇传唤到皇帝的居所金龙殿。
许多天不见,他并没有成为至尊的意气风发,反而苍老了许多。
“参见陛下。”如今终究了换了称呼。
他颓废地坐在那里,没有抬头,轻声唤我过去。
我一过去,他就紧紧抱住了我,他坐着,我站着,他像个无助的孩童一样,紧紧抱着我。
“月影,我没有父皇了。韵浓,也走了。就连母后,太医说她悲伤忧思过度,可能过不去这个冬天。月影,我只有你了。”他带着哭腔,全然不像个一国之君。
我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着他的背。
“月影,我不是不想回去看韵浓,我是根本不敢。自她走后我夜夜梦见她在我梦里哭,我根本不敢面对她,我甚至连面对她牌位的勇气都没有。我一想到我让我心爱的女人遗憾地离开人世,我就觉得难受。”他的语气悲伤极了。
我在心里不住地冷笑,开口却只能说:“没关系,韵浓是你的妻子,她不会怪你的。”
他苦笑了几声,继续说:“我最难受的地方。在于我突然怀疑我自己对她的心。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她缠绵病榻,甚至比父皇病得还重。是你一直在帮我两头照顾,照顾母后,照顾韵浓。我甚至有了一丝悔意,我不知道我当初的坚持到底对不对。”
我尽力压制住把他推开的心思,“都过去了,别想了。”我没有办法理解他这种感受,也不屑去理解他从头到尾的自私。
后来我甚至不肯多说一句话,只任他紧紧地抱着。他说以后会好好待我,好好待孩子们。一定不能再亏待了我们。
可惜我根本不在乎。
他还是一次东宫都没有回,我早趁着搬进宫里之前,把秦韵浓留下的一切都清回了秦府。
秦府的名声已经受损了,朝中上下都嘲笑秦府根本没有攀龙附凤的本事。秦大人为了家族长远的利益考虑,把想给女儿求公道的秦夫人死死地关在家里。
但是,我并不觉得庆幸。
搬到宫里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可以说是小噩耗。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沈昭训小产了,甚至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
我仔细问了她身边的宫女,她说是昨天在花园散步的时候,脚底一滑,一向胎像很稳的她,没想到摔了一跤就流产了。
我最近忙着准备封后大典的事,就交给温淑儿调查,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什么都没查出来,也许都是天意吧。
我去看了一眼痛失爱子的沈昭训,平日里娇艳动人的她,一夜之间憔悴不堪。神情木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盼头。
我也突然之间原谅了她孕期对我的那几次不尊重,她有一次拿我的名字开刀,说我天生就是继室的命,这正室如月,而我只是月亮的影子。
我自然很生气,但是那个时候我正忙着怎么气秦韵浓,根本没空管这个哪怕生出一个哪吒都撼动不了我地位的女人。就只罚了她一个月的份例,倒是温淑儿气的不行,说我罚的太轻。
我一向不惧于别人的质疑,所以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是皎洁的明月还是缥缈的月之影,只有我自己能决定,别人的话,什么都不算。
以后就没人能质疑了。
太子顾明正式登基了,尊生母江皇后为太后,追封他的正妻秦氏为元贞皇后,嫡长子顾知意也被正式册立为太子。
温淑儿被封为婕妤,为了安抚丧子的沈昭训,也把她和温淑儿一样封做婕妤。
至于我呢,按理说应该在第二年才被封为皇后的我,在他登基大典的当天就被册为正宫皇后,封后大典更是与登基大典同天进行。
朝中上下,无一不惊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他不顾去世原配的脸面,更是忽略了礼法。
他们都说,是因为我的家世。但只有温淑儿和我知道,这都是我的本事。
这之后的人生,无人不艳羡。
可只有我活的惶恐,一天比一天惶恐。
秦韵浓的儿子,如今在我的膝下抚养,我成为了他名义上的母亲。这孩子病殃殃的,一点不像婵儿那么开朗健康。
可他长得真像秦韵浓啊,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像,我每看他一眼,秦韵浓绝望而死的那张脸就在我的面前浮现。
秦韵浓的死,我难辞其咎,甚至是我故意而为。她稍好一点,我就会想尽办法让她看到我的得意,让她惶恐。她稍加严重一点,我就立刻收敛,有时还会故意犯错,甚至还让她的心上人来看看她,给她活下去的希望。
到后来,她干脆不在乎了,就那么安静地病着。因为她当然熟悉这种手段,她就是这么害死了胡勉勉。
她尽力克制,不让自己步胡勉勉后尘,可欲望带来的反噬终究无法避免。
我分不清这到底是正义之举还是我犯下的罪,到了后来我甚至分不清我究竟是为了胡勉勉,还是为了我自己。
所以我在看到酷似他母亲的小太子顾知意时,我根本无法面对这么一个柔弱而稚嫩的孩子。我是他的杀母凶手啊,可是他将来却要把我唤做母亲。
我一直没有亲近这个孩子的勇气,倒是婵儿和喜欢这个孩子,总是很亲昵地叫弟弟。
后来有一天,这孩子突然闹了起来,谁都哄不好,乳母只好把我叫去。
谁知这孩子见了我,竟张开了小手,执意要我抱。
我的心瞬间就软了,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就像像我哄我亲生的婵儿一样。他瞬间就安静了,小手紧紧地环在我的颈部。
在那一刻,他就变成我亲生的孩子了。
在那之后,我守着我的一儿一女,日子从来都没这么平静祥和过。
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儿女双全,朋友忠实,夫妻和睦。
对于我的孩子和我的淑儿,我可以很骄傲地把他们叫做我的幸福。
而我的丈夫呢,他对我真好,宫里女人还少的,他就天天宿在我这里。什么都紧着我,大事小情也都来询问我的意见。
外人都说帝后情深,是社稷之福。
但只有我知道,所谓的和美,不过是我主动撒的谎。
我本来想得到皇后之位,就立马恢复以前的冷脸,只守着孩子朋友过日子就好。
可是偏偏不能如愿,甚至不敢如愿。我生怕他突然发现我的利用,就会去追查我好不容易忘掉的过去,说来可笑,我并不是怕什么惩罚,我只是连面对都不敢面对。
一个以正直为荣的人,在看到了自己的道德的白纸上有一个擦不去的墨痕,便只能惶恐,自责,甚至不再光明,只想隐藏。
我也是为了我的孩子,为了让那个病弱的小太子平安长大,更是怕我亲生的女儿有着我梦见的可怖未来。
所以我只能演着贤妻良母的戏,有几次我几乎都快忘了我在演戏,仿佛我真的深爱那个早就被我恨上了的男人。
幸好,幸好,温淑儿看出了我的挣扎,一直宽慰着我,告诉我她会一直陪着我。她现在仍然帮我承担宫务,是我在这个宫里最放心的存在。突然之间,她也开始顶天立地了。她甚至还信起了佛,说是要帮我祈福。她请求佛祖,一定要给我美满的一生。
但是那个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新婚之夜,我还是没忍心告诉她。我也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除了始作俑者秦韵浓,施暴者我的夫君,还有我这个受害者,都无人知晓。
没什么可说的,也说不出口。
后来,在我成为皇后第二年里,我诞下了我的第二个孩子。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我母亲说长得很像我,可是这个孩子,三天之后就夭折了。走的时候静悄悄的,仿佛他从来没有到过世间。
我发了疯一样的哭,哭到我的孩子吓得和我一起哭,哭到我的夫君抱着我一起哭,哭到温淑儿在佛前跪着哭。
我查了个底朝天,甚至还用刑审问。可是结果并非人为,皆是天意。
我在心里认定了这是我的报应,却只能无声的在心里悲凉地质问苍天,为什么要拿我孩子的命惩罚我。
为什么所有人对我的不满,都要拿我的挚爱下手。为什么不能直接冲着我来,给我一个痛快。
我不记得我哭了几天,也不记得我昏过去几次。最让我感到难受的是,我并不是完全的作为一个母亲在哭,更是作为一个有罪的人,在懦弱地哭。
只知道后来我都吐了血,皇帝吓得不轻,那天昏迷里我听到他在我床边,小声地恳求:“你不能再离开我了。母后的身体也要不行了,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只是我一直没有清醒,后来我又在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温淑儿摆弄佛珠的声音,她恳求慈悲的佛祖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她愿意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当时我十分疑惑,想着一定要问问她。
只是醒来之后,忘了这件事。因为我听说小太子病了,又看到婵儿惊恐的小脸。这让我意识到,我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我必须站起来。
我终究是逼着自己好了起来,我还有那么多人要去爱。
就在我恢复健康的第二个月,太后就走了。临死之前,她特地把我叫过去。
那天,她并没有往日的亲昵,只是平静地对我说:“你知道我不是真心喜欢你,你也不是真心尊敬我。我们很默契,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你是个很好的皇后,我很放心。我不管你爱不爱皇帝,但是你一定要对的起你执掌的凤印。”
她真懂我啊,短短几句话,把我看的清清楚楚。她喜欢我是为了打压她不喜欢的儿媳,我装作尊敬她,是为了达到我自己的目的。
她这一生一直围着她的夫君和儿子转,把皇后的身份当成了全部的一样生活,她对这个位置有着极大的尊崇。她没有让用一个高贵的妃嫔打压我,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为了她坚持了一生的皇后宝座。
后来啊,时光过得特别快。快到我分不清年月。宫里终究还是来了一群花朵一样的女孩子。
这一年我二十二岁,是我嫁给皇帝的第六年。我在这一年生下了,我们的第三个孩子,是一个健康的男孩,皇帝非常开心,给他取名为顾解意。
在我的小儿子出生之前,宫里早就添了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二皇子是他醉酒宠幸了一个宫女生的,那宫女被封为王采女,本来没有资格亲自抚养孩子的她被我破格允准。因为我知道,他被宠幸的那一夜肯定也不好过。二公主是新进宫的向美人生的。
只是温淑儿一直没有身孕,她前几年还是比较受宠的,后来恩宠逐渐少了。我见她毫不在乎反而更加开心的能有时间帮我带孩子,就也没多管了。
看来我们的皇帝,并不是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香饽饽呀。
我每天被这个三个孩子闹得不行,婵儿被皇帝宠的无法无天,总是把她带在身边,偶尔还闯一些小祸。有一次她指使她的宠物犬毛毛去追一个年轻的大臣,那个臣子被毛毛烦得不行,又看到笑的合不拢嘴的公主,也不敢对毛毛做什么。我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打了她几个手板,她疼的直哭,但是还不服,说自己没错。
我不想把孩子惯成一个没有礼貌的孩子,也不能让她成为一个仗着身份欺压别人的人。就更加生气地又打了几个,她哭我也哭,她却依旧不肯认错。
后来还是闻讯赶来的温淑儿把她死死护在身后,温淑儿与我解释我才知道,那个臣子是新科的状元方安,今年不过十六岁,也算是一代传奇。他前几天给皇帝上书要改革税收,争论间言辞激烈了一些,惹得皇帝不快。
这孩子是要给她父皇“报仇。”
哎,她才六岁就这么记仇,以后可怎么办啊。
毕竟还是犯了错,我罚她一个月不能出门玩,她虽然不是很开心,但在看到我给她新做的布娃娃以后,就马上忘了自己刚才被打的事实。
他们姐弟三人感情很好的,几乎天天在一起,知意过得开心,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总是长得特别快,我的日子也就过得特别快。
又过了三年,这三年里我没有再生孩子,后宫里又多了几个孩子。原因却特别简单。我和皇帝的关系,已经开始生疏。我倒是不在乎,甚至感觉有点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