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有没有甜到在床上打滚的完结甜文?

天穹深远,色作苍灰,不知何时已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将我头面衣襟打得透湿。

我躬下身,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摸索,数次被湿滑的水草绊倒,喝了满肚子污水后,终于摸到那尸体一点衣摆,连忙拽在手里往岸上拖。

可人上来了,我却不敢看那女尸的脸,只能一边流泪,一边跪地求祷。

「天老爷!我不要金珠子,也不要大宅子,也不要嫁高门了!」

「我只求你,把我的小梅还给我吧!」

冷雨无声,阴风惨惨。

天地间只见乌云迢递,暮霭苍茫,河水裹着泥沙,兀自在声声猿叫中向东流去,不知尽头。

(二十二)

自巴郡归来后,我便躺在自己屋子里,足足发了两日高烧,直烧得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热度未褪,又求小路子带我去王家别院。

但小路子吃了巴郡的亏,这回说什么也不愿去,我只能用自己的两只脚走过去。

这一走,便从天明走到了薄暮。

王家甲士闻我求见王玙,依然待我以礼,一路将我迎入别院深处,我心下感激涕零。

只是这次去的并不是小亭,而是另一处风雅不胜的庭院,院中铺满细腻白沙,廊下竹箜声声,水滴玲珑,中庭一棵枝繁叶盛的玉兰树,暗香随风浮动。

甲士站在紧闭的厢门口,垂首叩问。

「郎主,南家女郎来访。」

门内并无回应,只闻水声哗哗。

难不成,王玙正在沐浴?!

我正忐忑不已,厢门豁然洞开,两名女御手持空桶,托盘等物等在门外,那甲士回转身,向我叉手行礼。

「女郎,请。」

请,请是什么意思?

我在门口耗了一会,直耗得里面水声停了,才硬着头皮往里走。

谁知刚踏进去两个脚,外面的门便被人拉上了!

(二十三)

环顾室内,左侧是一个六幅落地纱橱,人影朦胧,右侧则是两排鸡翅木衣架,挂着中衣、外裳、衣带等物。

王玙轻柔的声音从纱橱中传出。

「过来,为我穿衣。」

模糊的人影渐渐往外走,水珠挥洒,在灰鼠色纱橱上留下点点斑迹。

我连忙从衣架上取了内衫递进去,谁知王玙并不接,而是施施然走出纱橱,在身后的木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润、幽约的脚印。

我只扫了一眼,便将眼睛看向别处,接着将那质感轻滑的内衫往对方肩上一搭。

对我的敷衍,王玙报以一声轻哼:「你既有事求我,便不该是这个态度。」

我又踌躇了半晌,才硬着头皮上前为他整理。

王玙很高,几乎胜过我半尺,开肩宽厚,大理石一般苍白坚实,在为他着衣的过程中,我的手指无可避免地接触到滚烫肌肤,忽然有所感悟。

对方于我而言,绝非仅仅是一根粗壮的大腿。

他还是一个男子,一个颀长强盛,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

这样一个男子支开侍从,和我呆在一处密室,还要我贴身为他整理,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不敢自作多情,只细声问道:「王郎怎知我有事相求?」

王玙展开双臂,任我为他系着衣带,反应古井无波:「若非有事求我,你怎会来找我。」

对这毫不留情的剖白,我讪笑了两声。

「呵呵,哪有~~」

穿好了内衫,还有胯褶及两裆,幸而我一路眯着眼睛,也算莫名其妙地服侍完了下裳,接着便是外面的大袖……….

然而王玙穿是穿上了,却很不满意。

「衣上无香。」

我看到衣架下有个博山炉,便将那香炉抱到他身旁,让袅袅香烟往他身上贴,先左边,再右边,先上边,再下边……….

不知何时,姿势变得微妙起来,他站着,而我笔直地跪在他身前,两手还捧着香炉。

嘶,感觉怪怪的……….

王玙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此刻也正低头看着我,双目中隐见血丝,游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以后不要唤我王郎,要唤我褚卿。」

他说着,一对冷白双手拢住我面颊,目光研判,睫根低垂:「真是个小可怜………」

「怎么数日不见,便瘦得尖嘴猴腮了?」

(二十四)

难以形容那狎昵的微笑。

诱惑,冷淡,兼之一份似有若无的怜爱,让我胸中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身上没一处自在地方。

这不对劲。

「王玙,你是不是……..服石了?」

对方一只手按在我肩上,手心燥热,手指却冰凉,我连忙将博山炉放在一边,将他搀扶到外面的走廊坐下。

再看他颜色酡红,眼神迷离,滚烫的身子倒来倒去,最后径直倒在我怀里,湿凉墨发散了我一身。

不远处,两名女御就垂着两手站着,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只远远地用嘴说话。

「自那日山上遇袭后,郎主便落下了腿痛的毛病,凡阴天必服散。」

原来如此。

人服石之后身体燥热,需解开外袍,袒露胸襟,据说有那些豪放不羁的,还要从头发里扪几个虱子来吃。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王玙扪虱子。

天色渐渐黑透,女御又端来一壶梅子酒,用沙冰湃了,两两倒在薄瓷杯里,再搁上几颗甜美的酿果,酒液淡红,清香四溢。

王玙一指酒壶:「侍酒。」

他嘴里要人伺候,那女御却退后几步,渐渐连人影都退不见了。

我只好端起酒杯,将酒液往那柔软的红唇里倾倒,一连伺候他喝了几杯,方小心翼翼地试探:「王玙,之前的愿望,我可以换一个吗?」

「你拿什么来换?」

他似笑非笑,眉眼划开一道细浪:「那些金珠,不是尽数被巴郡庶人抢走了么。」

闻言,我脊后一阵冰凉:「你早知我来意,还要我为你宽衣侍酒?」

可怖,无论在巴郡还是滁州,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恐怕没什么能逃得过王家之耳目!

他自知失言,只哼了一声。

「庾牧,巴郡第一硕鼠。太守府饿鼠成行,你一个野鼠进了人家的老窝,还妄想从里头偷出肉来?」

我欲言又止,好一会说不出话。

「当然,我只知你丢了金珠,却不知你伤了脸庞。」

说话间,王玙冰冷的手指轻触我颧上,那日暗巷中磕破的伤口久久未愈,带来一点暧昧的麻痒。

……..他似乎在暗示我,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我这才后知后觉,从我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所作所为,似乎………..

在引诱我?

可他向来看不起我,如此又是何意?

不,南锦屏,不要做梦!

王玙与我,堪比云泥,即便他对我有意,进了等级森严的王家,我这样身份低贱的庶女也只是一摊烂泥,任谁见了都能踩上一脚!

无法可想,我只能无措地抓住那只手,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

「王玙,以你之能,拿回被抢的金珠易如反掌,这之后我可以将宅子卖了,所有金珠完璧归赵………」

见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我红了眼眶。

「只要你为我寻回小梅。」

(二十五)

那一日,我在河边找到的女尸并不是小梅,害我白白浪费了许多眼泪,她定然还在太守府,只是以我之能,永远无法见到而已。

王玙闻言摇头:「南锦屏,你一点亏都不肯吃,这样可不行。」

他坐直了身子,面色重回冷淡,并无一丝刚才的放荡昏聩。

眼看氛围渐渐冷却,我垂着眼眸,替他收起皎然如雪的衣袂,「王郎想要女郎,什么样的姿色没有?」

「若只是春风一度,并不算什么,郎君若是有意,今夜锦屏可以留下。」

「………不止如此。」

显然,王玙对我的示好并不满意。

我只能跪在他面前,以额贴地:「或者锦屏居于城北,郎君可常来常往,亦无需郎君供养。」

「………..」

王玙凝视我低垂的面孔,神情渐渐变色:「进我王家,对你如此为难么。」

我低声道:「我不做妾。」

自小目睹母亲潦草短暂的一生,我便立誓,绝不将自己性命交于他人之手。

他见我咬死了口风,不禁冷眼嘲弄:「你以为我有多属意你?」

「不过是看你可怜,才想收你做妾!」

他话说的难听,我顿感面上火辣辣的,忍不住反唇相讥:「王玙,你可曾在旁的小娘子身上花费这么多功夫?」

「我……..」

「郎君心中爱我,却左右权衡,不敢娶我为妻,难道就不可怜么?

闻言,他一张脸青白交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旋即摔杯于案,薄胎瓷溅了满地。

「送客!」

(二十七)

我被王家甲士带出了庭院,却不知我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熟悉的人影便从厢房深处冲出,不顾地上飞溅的瓷片,扑通跪倒在王玙面前。

「表哥,你也看到了,她拒绝了你,绝非你口中那种攀附富贵之人!」

王玙嘴唇紧抿,面孔浮上不耐。

「崔湛!你成何体统!」

崔湛却牢牢抱住他大腿,神情惨白:「表哥明明答应过我的,若她连你的妾都不愿做,那便是个有风骨的好女子……….」

王玙任他抱着,眉头蹙了又放,似有憎恶:「难不成你真要娶她为妻?若只是门第低些也就罢了,可她父亲投了庾牧门下,名声早已狼借!」

「不碍的,只要表哥为我在母亲处说项——」

王玙冷笑一声:「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之后,你恐怕便要回归庶子身份。」

「不,这………..」

崔湛还待再争,已被王玙淡淡推开,语气令人生寒:「你崔家庶子女数十人,姑母也未必要盯着你一人栽培,既你一意孤行,想必她也另有打算。」

眼前人神情高蹈,口吻沉肃:「崔湛,你若真想娶南家女郎,便要做好庸碌一生的准备。」

「你,可真想好了?」

此言既出,满室皆静。

见崔湛跌坐在地,哑口无言,王玙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沿着长廊回到小亭,只见湖心波荡,冷月无声。

面前案上仍搁着那张猫戏鼠图,他一哂过后,便将图画收起,女御随即呈上一张崭新的空白画卷。

然而,不等他提笔作画,面前便慢慢走来一瘦长人影。

垂头丧气,神情惨淡。

「此事,表哥便当我没提过。」

「………」

王玙头都不抬,只挥手令女御送客。

对方默然离去后,他笔下舔满了浓墨,于面前的雪白简帛上细细作画,勾糅点染,浓淡相宜。

跃然纸上的,却仍是一只栖栖遑遑,小耳尖尖的野鼠。

风摇月影,竹帘轻动,王玙忽然淡淡一笑。

「心志如此飘摇,竟不如一女子。」

(二十六)

是夜,若不是王家甲士将我送归,以我病病歪歪,几近昏倒的情状,完全不能靠两只脚走回去。

可能是笃定我傍上了王玙,南夫人甚至为我延请了女医,将苦药一箩筐地往下灌。

我想,我大约已经死了一次。

数天后的一晚,窗子敞着,几株桂花开的开,败的败,碧绿叶子间结着米粒大的花盏儿,引得流萤在枝头扑闪流连。

厢门一动,却是南锦绣蹑足进来。

她见我双眼大睁着,骇了一跳:「你何时醒了?」

又走近几步摸我额头,神色欣慰:「热已经退了,不枉阿娘为你延医,她还说呢,死也要让你进了王家的门再死……….」

「与他何干?」

我冷冷的一句令她惊诧:「你,你莫非不打算嫁给王玙?」

「可你再耽搁下去,就真成老姑子了……….」

在大邺无论男女,大龄而不婚,便会被冠以不孝,不顺之名,人人皆可吐上一口唾沫,足叫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听闻此言,我心中毫无波澜,只淡淡回复:「你倒是嫁了,又如何呢?」

孰料,南锦绣在我床边坐下,双手绞着帕子,忽然便泪盈于睫。

「他,他不与我同房。」

「谁?」

「我说袁扈,他不到我屋里睡,却终日与马夫厮混………」

「……….」

说罢,不等我反应过来,便伏在床边大声嚎啕,硬生生把我哭精神了。

许久,我捋清其中关窍后,不禁悚然心惊。

「此事,你可有告诉南夫人?」

她茫然抬头:「回门时我和阿娘说了,她却怨我多事,还说袁扈早晚会知道我的好………」

「那早是多早,晚又是多晚呢?」

对方闻言,本来迷茫的神色,变得更迷茫了。

南锦绣年龄尚小,性子单纯,或许这就是被陈家夫人一眼相中,并宁愿自降门庭也要娶回来的原因吧?

我望着外面忽闪的萤虫,忍不住喃喃自语:「都说男子是女子的归宿,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古往今来,女子的命属于父母,属于丈夫,属于儿子,却唯独不属于自己。

由生到死,连自由都不可得。

(二十七)

翌日。

我自觉身子大好了,便拿了串钱出门雇车,小路子早已使唤不动,我也不去讨他的没趣。

待出了门,却见街道破蔽,臭气熏天,马路旁,水洼边到处睡着衣衫褴褛的流民,多有面黄肌瘦的小童跪在路边,头插草标,衣不蔽体。

我一路看去,暗自心惊:「老丈,这外面是怎么回事?」

滁州,已经多年未有卖儿鬻女之事了!

车外,赶车的老人长长太息:「据说胡羯攻我大邺,已经连下十城,这些人都是从北边逃命过来的。」

「胡羯?」

「是呀,据说那胡羯青发红眼,顿顿都要食人!」

我生长于斯,平日耳边最多便是闺阁之事,这还是第一次听闻战事,只觉浑身发冷,只得拉下车帘,整个人蜷缩到角落里。

车马走走停停,终于到达牛尾巷。

进了屋子,只见大门洞开,一位少女在里面忙忙碌碌,我顿时心下狐疑,再走近几步,看到那转过来的熟悉面孔,心下顿时涌上巨大惊喜!

「小梅?!」

那的的确确是小梅!如假包换的小梅!

她见我来了,只抿着嘴笑,往常梳起的丫髻此番却散在两边,显得一张苹果脸有些苍白憔悴。

「你怎么了?怎地不说话?」

小梅见我伸手来捉她,连忙向后闪躲,却不意被我撩起了长发。

看到那长发下的光景,我顿时泪如泉涌!

她,已被人割掉了双耳!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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