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胡羯肆虐,北境连连失守,百年公卿或许顷刻覆灭。我需要的,是一个聪敏勇敢,又能与我共进退的女子,而非一个软弱的四姓女。」
长公主连声道:「你待如何?她父母已殁,门第又低,你难不成真要娶回家来?」
顿了一会,王玙淡淡道:「江山与美人,二者不可得兼?」
「若我都要呢?」
说罢,不等长公主回话,那珠帘便被哗然掀开,王玙面色沉冷,大步往外走。
我刚要出声,便见他脚步忽然停下,回身看住我。
这一刻,两两相望,四目相对。
见我畏畏缩缩地站在人后,王玙面色不动,只站在门口朝我招手。
「你过来。」
我被那黑阗阗的眼眸盯着,站在原地,小声摇头:「王玙,我脚痛。」
只听木屐声声,渐踏渐近,一只修白的手向我伸来。
我抬起眼,面前便是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再看清那眼中数不清的痛惜与怜爱,忽然便有无限的委屈涌上心头。
(四十五)
王玙将我安置在他卧房外的小耳室,入夜了却偷偷提灯而来,悄悄坐在我床边。
我正躺在被窝里,为长公主白日的话伤心流泪,他从后扳住我肩膀,毫不同情地嘲笑我:「哟,今日又见水鼠。」
我正痛苦着,闻言心下更是难受:「你若不愿见,我走就是了。」
王玙见我真生气了,连忙放柔了声音哄劝:「哪有不愿见你,恨不得与姬日日夜夜,再不相离。」
说这种情话对王郎君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仿佛柳暗花明,又见山水,又仿佛苦海回声,转而回甘。
我诧异之下,甚至忘记了哭泣,王玙见我不哭了,低下头,在我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修长的手指在我长发中穿行,娓娓清吟。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月华似练,有一丝半线漏到床畔,我借这光看王玙,只见其双眸幽暗,隐含怜爱。
我这才后知后觉,王玙这是在哄我开心,可实在调动不起情绪,反而更加悲伤:「郎君瞧那月亮,今日如此圆满,不知明日又会如何………」
他不明白我何意,只顺着我的话往下说:「天有阴晴,月有圆缺,这谁又说得准?」
「是啊,这谁又说得准?」
我长叹一声:「月亮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
王玙听了,才知道我是在影射他,顿时色为之变,声音沉冷:「哼,牙尖嘴利!」
但他也只是训斥了我一声而已,并没有更加发怒的表示。
如今, 这个人似乎对我有了许多忍耐。
可离开的念头却在我脑中扎了根一般,甚至连看见门外的马车,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
左右王家无人管我,三日后,我趁着王玙不在,仍是揣了金珠,戴着面巾,偷偷驾走了一辆马车,车轮铎铎,上了长街。
陈郡繁华,距离洛城也不远,此处物阜民丰,郊外又有绵绵不绝的良田,也许待王玙去了洛城,我便可留在陈郡,左右还有金珠,也能图个逍遥自在。
这么想着,便从清晨逛到了下午。
直到执鞭的手累了,我勒转马头,打算掉头回去,顺便向王玙道别,没走几步,却见道旁的书肆走出几名缁衣少年。
当先一位面皮白皙,五官秀出,瞧着有几分眼熟,那人见我望着他,也呆呆地回望着我。
「你,南家女郎,你怎会在此?」
不意他隔着面巾还能认出我,我微感惊讶:「崔郎君?」
他勾着头,看到我车上的王家家徽,面色忽然一变:「你为何驾着王家的马车?」
「啊,我……….」
刚待解释,便见对面的长街奔来一队甲士,迅速拦在我车头前,再看那领头的人,却是王丁。
见我坐在车辕上,王丁长松了口气:「女郎,你怎可在外乱跑?郎主找了你许久。」
我连忙道:「我马上回了。」
崔湛在车下看我,一双眼睛颇具凌厉:「南家女郎,你何时与表哥关系这么紧密了?」
「崔湛,你有事?」
话音未落,甲士们纷纷相让,人群尽头驶来一辆金顶乌蓬马车,一张修长手掌轻掀车帘,寥寥数语虽清润动听,却不怒而威。
崔湛闻言,浑身僵直:「表哥!你令我远离南家女郎,自己却……….你怎可如此!」
「呵。」
王玙这淡淡的一声,分明是不屑辩解,且把话头直接转向了我:「锦屏,到我车上来。」
十目所视,众目睽睽,我见崔湛眼眶通红,满面苍白,只好下了马车,对他弯腰一揖礼,便转身徒步而走。
(四十六)
崔湛很快便远得看不见了,而我身后却渐渐跟上来一群甲士,并铎铎的车轮声。
我知道,王玙还在。
又行过一条长街,我实在走不动了,步伐也慢了下来,那马车渐渐与我并行,车纬掀起,露出一张玉白色面孔,肃容霜雪。
「南锦屏,你要走去哪里?」
我不答,照样走我的路,对方隐隐发怒,气息不稳:「你可知你在外一日,我令府兵寻了你多久?你为了崔湛,居然如此对我?」
我闻言,平平回复:「若我当着他面,上了你的马车,他会怎样看我?」
王玙不以为然:「那也是早晚之事。」
「现下他已远了,你若再不上来,我便下车与你同行,到时恐怕全城的人都能看见,南锦屏,你定要如此吗?」
听他口吻淡淡,却不可忽略,我忍了口气,终于还是爬上了马车。
王玙坐在车里,一张脸不辨喜怒,见我默默坐在车门处,口吻好听了许多:「今日怎的一个人出门?」
「不过是逛逛。」
「以后不许如此,必要时带上王丁。」
我并未接他的话头,而是目光看向别处:「若不然,过几日我还是走吧。」
他忽然一笑:「你要走去哪里?」
我茫然道:「我也不知,郎君之前给的金珠还在,或买点宅田,做点买卖……..」
「你坐得远,我听不清。」
我闻言,只得坐到他身边:「或者看在我救了您两次的份上,您再赠些金珠……..」
话音未落,便被王玙捧住脸庞,亲得透不过气来:「金珠!金珠!我让你再说金珠!」
我被他唇边的胡髭扎得大叫,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不说了!」
王玙这才放了手,坐在一边喘个不停,显然是被我气得狠了,但看我吓得贴在车壁,眼神巴巴的样子,又只能强抑怒火。
静了一会,他朝我道:「不错,你是救了我两次。」
「除了金珠,你还说过,或可为你安排夫婿,要年轻美貌,饱读诗书,还要嫡母宽厚,家风清正,是不是?」
我诚实点头:「是。」
只是我现在早已不作此想了,毕竟乱世如斯,能活到老死已是奢求,更何况嫁个好人,得享天伦?
王玙淡淡一笑,附身轻抚我头顶,又恢复成之前那八风不动的清冷模样。
「放心,我必叫你心愿得偿。」
(四十六)
王玙不让我走,并打算带我一同前往洛城。
离开前,我本想回南家收拾一些行装,却被王玙制止,这才想起长公主说我父母已殁的事情,心下久久不能平静。
王玙见我神色仿徨,淡淡安慰:「你父亲投了庾牧,早在慕容垂入城之际便被他杀了,你嫡母也在事后投缳自尽,不告诉你,也只是怕你伤心罢了。」
我擦擦眼睛,声音平静:「我不伤心,他们虽给我一口吃的,却没有爱护我一日,若不是遇上了你,我恐怕早死在太守府里了!」
王玙听了这话,显然十分受用,一手在我发上轻摩,声线温柔:「那是自然,只是郎君怜你,你也要怜郎君,不可再像往日那般气我,知道否?」
我正要答话,一抬头,只见长公主就站在不远处,正默默地看着我们,吓得浑身一激灵。
王玙也看到了,声音淡淡地唤了声母亲,也不行礼,便直接将我拉走了。
傍晚,我正跟着女御前前后后地收拾东西,便见王玙坐在案后,面露深思之色。
「待到了洛城,我会向陛下请封,封你为乡君。」
我闻言大为震惊:「我未有功德,哪里能做乡君?」
对方不以为然:「此次我王家协助司马氏于洛城定都,定膺国公之位,授丹书铁券,你两次救我于死地,区区一乡君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着,又沉吟一会:「不过你现下父母已殁,当务之急,是另寻一个更好的母亲。」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模模糊糊地猜到点意思,大概是为了我好,要给我找个更好的身份。
于是入夜后,他命几名女御为我梳洗打扮,我默默地受了,任她们将我的发髻拔到一尺高,又穿上足足七八层曲裾深衣,整个人都宽了一圈。
造型完成后,女御们扶着我站在屋子中央,转着圈叽叽喳喳地夸我:「女郎真乃神仙妃子!」
「吾等见过数百贵女,也无一人能比女郎高华!」
「是也,是也!」
饶是我被人从小夸赞美貌,也不禁脸烧得慌,正在对镜打量之时,王玙从外走入,站在我身后细细端详。
我对他露出一脸苦相:「王玙,我的头是不是太长了?」
他睖我一眼,隐含警告:「这是上京贵女们喜爱的装扮,你莫要弄散了。」
「哦。」
他又凑近了一些,紧盯我敷了细粉的面庞,忽然自言自语:「还欠点东西。」
紧接着便从妆奁中取了口脂,用黛笔挑了,在我眼下点了两个小小的朱砂痣,眼中流露满意:「这下便成了,能有个五六分像。」
这之后,一头雾水的我被女御簇拥着,塞进了马车。
王玙也上车了,就坐在我对面,一手还拿着卷绢书,正低头看得入神。
我忍不住好奇:「郎君在看什么呢?」
他眉一挑,见我正勾着头看,便促狭道:「在看一只富贵鼠。」
「………」
车马循循,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来到一处豪阔门宅,观此门头制式,比王家也不相上下。
「谢府?」
我抬头看到上面匾字,心下一惊。
这不就是与琅琊王氏齐名的——陈郡谢氏?
(四十七)
无需通报,王家马车便是最好的通行证,那门房见了车徽,连忙下了门栓,大门轩敞,恭恭敬敬地将我和王玙一同迎入了。
王玙进了谢宅,如入自家后院,见数名女御端着食盒往西南方向走,便径直上前招呼。
「姨母饭否?」
领头的女御见了他,满面笑容:「二夫人正待用膳。」
王玙点点头,便拉着我跟上去,穿过一道垂花拱门,沿着流水长廊走到底,不远处一妇人梳着高髻,似乎正在葡萄架下忙活。
他走到近前,便笑吟吟喊了一声:「姨母,我来讨口饭吃。」
那妇人见他来了,眼皮都不抬:「王家缺你吃的了?」
口吻虽亲近,却不算温暖。
王玙寒暄了两句,便将我往前面推:「您瞧,这女郎与您可有几分厮像?」
那妇人见他这么问了,便也拿一双眼睛打量我,眼神颇有挑剔。
只是她生得珠圆玉润,杏仁眼,樱桃唇,哪里都是圆圆的,而我丹凤眼,瓜子脸,除了那一尺高的鬟髻与眼下两粒朱砂痣,两人可谓毫无相似之处。
见他睁眼睛说瞎话,那妇人脸一撂:「你这小子,又来消遣姨母?」
「绝无此意!」王玙连连摆手:「不过是看姨母寂寞,给您找个女儿养在膝下罢了。」
二夫人听他这么说,面色不虞:「我已有了三个儿子,为何要养女儿?」
我正羞愧低头,却见身旁的郎君红唇轻勾,扬起一抹淡笑。
「别的女郎自然不够格,可她,却是我王玙的妻啊!」
那妇人这才转过身,眼神淡淡,是和王玙一样的高傲冷漠:「此事,你母亲同意吗?」
王玙轻哼一声:「同不同意又何妨?」
「我年已二十有五,错过这一个,下一个又在哪里?莫非姨母如我母亲一般,宁可我房内空虚,也定要我娶四姓女?」
那妇人听着,连连叹息,却也并未再反对。
(四十八)
半个时辰后,从谢家出来的我,忽而便转姓了谢。
且得了一个新的名字,谢颦。
回到王家,我脑中还乱作一团浆糊,王玙见我满面迷惘,大袖轻扬,坐于榻上叹气。
「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放下身段,去求一个小小郡主?」
见他面露疲色,我连忙站到身后为他捏肩:「谢谢郎君,辛苦了郎君!」
「只是锦屏不明白,那夫人明显不愿意,为何后来又点头了?」
王玙听我这么问,便放下手中茶杯,一手将我捞到膝上坐着:「你往日的玲珑都去哪了?」
「四大姓氏互相通婚已久,早已同气连枝。谢二夫人无女,几个儿子又平庸,此际能与王家结亲,自然不能放过。」
我这才明白,这是大大借了王玙的光了,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便潸然而下。
王玙见状,面露嫌弃:「你这几日怎么了,竟像是水做的?」
我也不知为何,心中喜悦,眼泪却像涌泉一样止不住,闻言连忙眨眼,想把泪花眨回去。
「许是我丢过那么多次帕子,王郎却是第一个要我做妻的,情难自已罢了……….」
王玙轻捏我下巴:「事已至此,还叫什么王郎?」
我这才了悟,结结巴巴唤了一声:「褚……….褚卿……….」
话音刚落,对方那玉兰色的面颊上极快地泛起一层浅粉,眼神也不由得朦胧起来。
我一看,又低低缠绵唤了一声:「卿卿。」
「………夫主。」
王玙呼吸急促,双眼亮得惊人,轻轻咬我一边耳朵:「小鼠旁的不灵光,这种东西学得倒快!」
我被他咬得一激灵,只得连连求饶,未料对方却愈加过分,声音低悄。
「鼠不想食猫,猫却想食鼠,奈何?」
语罢,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忽然推倒于案,掀起襦裙,连忙惊声求饶:「夫主,长公主还等着我们用晚膳,此事不可!」
「不错,这两字更销魂,你多叫几声我听听………」
这厢王玙还在调笑,门外脚步声渐密,人影晃动,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玙儿,你父亲有话对你说。」
(四十九)
王玙父亲从洛城来陈郡,下了马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叫上儿子去前厅叙话。
我跟在王玙身后,因发髻太高,差点过不了门槛。
王玙之父王术与他相貌肖似,留着一把美髯,见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面色不豫:「此女何人?」
王玙让我坐在他身边,款款介绍:「阿耶,这是儿的身边人。」
王术点点头,面露欣慰:「甚好,我儿终于开窍了。」
长公主在旁边坐着,欲言又止。
王术随即无视了我,开始和王玙谈起皇宫督造、新帝选秀,迁址祭天等事宜,而王玙显然早有准备,将事例一一安排,落实到人,条理分明,听得王术连连点头。
「我儿还是要早去洛城,皇帝尚幼,慕容垂多有僭越之举,还需我儿从旁掣肘。」
王玙一指我:「只可惜颦颦伤腿未复,待再过几日,她大好了,我们便即启程。」
王术听他这么说,这才转眼看我,一手抚须:「不错,此女相貌不俗,眼神清正,是谁家之女?」
王玙面色如常:「乃谢二夫人之小女。」
见他当场撒谎,长公主坐不住了,怒形于色:「王玙!!」
王术见她如此激动,颇为纳闷:「此次迁居洛城后,我儿即位列三公,不过是纳个女子,有何不可?」
长公主连连摔桌,气为之绝:「不是纳妾,他是要娶妻!娶妻!」
王术这才点点头:「哦,那的确要听听你母亲的意见。」
话音未落,见王玙面容微沉,又忙道:「不过这都是小事,主要还是自己拿主意。」
一句话倒戈,将长公主气得倒仰。
王术走后,长公主指着我嘴唇颤抖:「王玙,她只是一小户女,让她做妾我赞同,让她做妻,那是万万不可!」
「你找谢二夫人为赝母,是要指鹿为马,要天下人都耻笑我王家吗?!」
我听了,站起来要走,王玙却紧紧抓住我胳臂,神色淡定:「母亲别忘了,连你司马朝廷都是我们王家立起来的。」
「这天下又有何事,是我王玙做不得的?」
见长公主目瞪口呆,他将我拉起来,离去之前,又回身笑道。
「指鹿为马?母亲倒出了个好主意呢。」
(五十)
启程去洛城之前,王玙连作了几个晚上的画,这回终于不是老鼠了,而是一只头顶硕角,身具斑纹的……….雄鹿。
画完之后,便将画纸裱好,挂于床头晾干。
「这是要作何?」
见我疑惑,王玙含笑道:「等到了洛城,你就明白了。」
到了启程那天,他却不坐自己车马,而是硬拉着我,挤上了长公主的车驾,接着便将那头赳赳雄鹿图挂在车头。
「母亲,您瞧这是什么?」
长公主瞟了一眼,答曰鹿。
王玙笑道:「非也,这是马。」
长公主不知他卖的是什么葫芦,只默然不语。
车马铎铎,很快出了陈郡,一路上多有其他大族的子弟见了王家车徽,上来行礼的,王玙动辄将人叫住,问他们车头是什么画。
那群子弟看后,个个油然吹捧:「王郎君这鹿画得勇武赳赳,实乃神乎其技。」
「是也!王郎书画双绝,吾等不能比也!」
王玙笑笑,指着那画道:「此非是鹿,乃是马。」
当中一人面露疑惑:「可这明明是……….」
话未说完,便被身后人肘了一下,连忙改口:」「原是我等看岔了!如此神骏,当然是马!」
王玙微微一哂。
众人见状,连声附和,称赞他的马画得惟妙惟肖。
这之后一路经过数个别馆,只要一有人拜会,王玙便会如此作为,而诸人即便心知是鹿,也会违心曰马,实在令人细思恐极。
竟不知这到底是司马家天下,还是王家天下。
长公主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
于是这一路到洛城,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她都紧闭唇吻,面无表情。
王玙见效果达到,便将画收起,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五十一)
经历数月跋涉,我们终于来到洛城,刚入城门,却见前路拥塞,车马攘攘,一人头戴红缨,身披重甲,牵马于道中,扬声呼唤王玙:「龙骧将军慕容垂,特来迎王郎君!」
看对方所为,倒有冰释前嫌,主动求和的意味。
王玙尚未答话,便听长公主冷哼一声:「慕容垂!他还有脸来?」
「此人害你落入胡羯陷阱,几乎殁于大火之中,玙儿,你待会入了朝堂,定要请圣人赐死他!」
王玙闻言,不置可否,又问我:「」颦颦,你怎么看?」
我看了看长公主的脸色,又看看王玙期盼的眼神,终于还是说了自己想法。
「胡羯于邺北虎视眈眈,皆知慕容垂善练军,乃凶兵也,郎君若驭人得当,必能保朝廷稳固。一箭之仇,又怎比百年安枕?」
王玙怡然一笑,这之后便掀了车帘,下了马车,径直与慕容垂并行去了。
我见他下去了,剩我独自对着面沉如水的长公主,顿时坐立难安,仿佛屁股下面长了针苔。
长公主轻哼一声,看我的眼神,忽然便不若之前那么冷淡了。
「坐好,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连忙应声:「是,小君。」
长公主见我低眉顺眼,想说些什么,又忍了口气,转变了话风。
「你是个聪慧有度的,既玙儿爱重你,我也不好再棒打鸳鸯,回头你找谢二夫人,让她着手给你准备嫁妆吧。」
我乍惊之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小,小君,您的意思是?」
她没正面回应我的问题,而是肃容提醒:「只是你做我王家妇,不仅要为夫主分忧,还要开枝散叶,多多绵延。」
开,开枝散叶?
我目瞪口呆:「这,这主要还是看王郎的意思……….」
「哼,他在陈郡时还督促我,说若不早完婚,恐怕我明年膝下尤空虚呢。」
长公主说着,恨得直咬牙:「也罢,这么多年他唯认了你,也只能如此了,总之,你听懂我意思,往后要快马加鞭,多多益善,明白否?」
闻言,我顿感压力山大,也唯有诺诺称是。
(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