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草民从小姐出生就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了。」老嬷嬷应声,「夫人难产而死,老爷没再续弦,小姐就是草民一手带大的。」
李时裕又点头:「所以许惠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是。」嬷嬷点头。
「许惠何时过世的?」
「小姐在选秀之前过世的。」
「你可知道小姐要选秀这件事?」
「草民知道,但是草民不知道老爷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老爷很清楚小姐的身体不好,根本熬不住。但是草民就只是个奴才,自然也不敢多问。后来小姐果不其然在选秀之前就过世了,这件事好像就不了了之了。」
老嬷嬷认真的想了一下,丝毫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好。」李时裕点头,「这期间,有什么人来过许家吗?」
「这草民就不知道了,草民只负责伺候小姐。」老嬷嬷继续说道。
「你家小姐过世后,你就离开许府了?」李时裕继续问。
「是。」老嬷嬷给了肯定的答案。
但很快,老嬷嬷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但是这段时间,柳州一直谣传小姐还活着,草民都认为这是谣传了,只是这些人都说的笃定,就连许府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草民再确定不过,小姐是在草民面前撒手人寰的。」
这也是老嬷嬷完全想不明白的。
但是李时裕却很清楚,他们的人去查了许蓁蓁,那么许蓁蓁就必须活着,不然的话,这谎言就编不下去了,穆战骁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好,朕知道了。」李时裕嗯了声,「今日朕来找你的事情,不准泄露一句。记住了吗?」
「草民记住了。」老嬷嬷不敢迟疑。
「另外,你就在这里住下,有奴才会伺候你,有事的话,就直接让奴才去办。没朕的允许,也不准私下离开这里,不然的话,那是抗旨。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明白了吗?」这话是警告。
当即吓的老嬷嬷跪了下来:「草民知道了。」
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李时裕倒是没说什么,站起身,很快就转身离开了,老嬷嬷一直到李时裕离开,这才颤抖的站起身,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
李时裕并没当即回宫,而是让容九去了包子铺,给穆澜买了喜欢的灌汤包,这是江南特有的。
而后,李时裕才带着热腾腾的灌汤包回了宫。
李时裕出宫,并没人知道,何况,李时裕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东西,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怀疑,最多就觉得李时裕是出去讨好穆澜了。
而李时裕回宫后,第一时间就去了穆澜那。
这个点,早就过了午膳的点,穆澜哄着傲风去休息了,傲风靠在穆澜的怀中,长长的睫毛还眨了眨,已经困的不能再困了。
穆澜轻轻的拍着傲风,嘴里念着鬼怪的故事,一直到傲风沉沉睡着。
而后,穆澜才松开傲风,站起身走出了寝宫。
小莲一直在门口等着,看见穆澜的时候,紧张的开口:「娘娘,皇上来了。」
穆澜一愣,点点头:「本宫这就过去。」
小莲倒是没跟上去,穆澜已经朝着殿中走去,果然,一到殿中,就看见李时裕明黄的身影出现在穆澜的面前。
穆澜安静了下:「臣妾参见皇上。」
「我说了,无需多礼。」李时裕笑着开口。
穆澜听出了李时裕话里不一样的地方,她安静了下:「好,我知道了。」
见穆澜少了敬语,这下李时裕的眉眼才浸染了笑意,他很自然的走到了穆澜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我早上出宫一趟,正好把你喜欢的灌汤包给带回来了,看你正好在哄着傲风,我就让奴才们给你温着,现在刚好吃。」
这话里带着对穆澜的宠溺。
穆澜是完全没想到李时裕出宫一趟,竟然还惦记这种事、
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没关系的,你出宫必然是有事要忙,还专门去弄这个。」
「你喜欢的,我就会准备。」李时裕倒是说得直接。
穆澜没说话。
而李时裕已经让奴才把灌汤包拿了上来,一起都刚刚好,穆澜没拒绝李时裕的好意,倒是吃了不少。
一直到吃不下了,穆澜才被动的看向了李时裕:「应该给傲风留点的。」
「傲风想吃,下次带傲风出去吃就成。」李时裕倒是直接。
「但是这样的话浪费了。」穆澜拧眉,「何况,灌汤包热完就不好吃了。」
穆澜不喜浪费,就觉得有些可惜。
结果李时裕没说话,倒是干脆的直接用穆澜吃过的筷子,把剩下的灌汤包处理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穆澜一愣:「这是……我剩下的。」
「无妨。」李时裕笑。
也真的是无妨,不然李时裕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吃了进去。
这样的画面带着一丝的暧昧,穆澜更是觉得李时裕不一样的地方,但是穆澜没说话,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站着。
一直到李时裕走到穆澜边上:「在想什么?」
「没什么。」穆澜摇头。
到嘴边的话又跟着吞了回去。她想问李时裕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穆澜,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最终穆澜没开口,毕竟多说多错,所以穆澜还是保持了沉默。
李时裕倒也淡定,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不准胡思乱想。」
穆澜安静了下:「我并没胡思乱想。」
「让你住在凤清宫,那你就住。我只是觉得你配得起凤清宫。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任何一个人。明白我的意思吗?」李时裕字里行间说的直接,倒是一眼就看穿了穆澜的想法。
在这样的话里,穆澜更是显得慌乱。
只是看着李时裕的时候,穆澜被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这个宫内,也绝无任何人敢对你说什么。」李时裕的话给了穆澜保证,但是再看向穆澜的时候,李时裕的眼神就显得锐利的多,「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任何事瞒着我。特别是别人能知道,但是我却不知道的事情。」
这话就差没说明了。
穆澜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样的猜忌几乎就要破茧而出。
在李时裕的话里,穆澜隐约听明白了什么,但是穆澜却不能承认,承认的结果是什么,穆澜比谁多清楚。
而这样诡异的气氛里,穆澜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甚至这也是穆澜第一次看不透李时裕的想法。
「行了,我傍晚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日不能陪你们母子用膳,也不在凤清宫留宿。别胡思乱想,嗯?有事的话,就和我说,我已经交代了程得柱,不管你何时到御龙殿,都不会有人拦着。」
李时裕结束了对话。
穆澜很久才嗯了声,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而李时裕也真的没再凤清宫多停留,很快匆匆离开,穆澜也没多想,毕竟最近临近秋祭,自然李时裕要忙碌的多,去秋祭之前,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也容不得丝毫的怠慢。
秋祭里,李时裕也不会让宫中无人。
若是以前,自然都是留着太子,但是现在太子年幼,而宫内并非都是李时裕的亲信,所以穆澜或多或少也能猜到,这宫中留下的人必然就只能是穆战骁。
而这一来,穆战骁不曾跟去秋祭的话,那么很多事就会变得不确定了。
穆澜低头沉思。
接下来的路,也就真的这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安静了下,穆澜倒是也没在多想,而小莲匆匆传话,说傲风已经醒来了,穆澜这才朝着寝宫内走去。
……
——
入夜。
凤清宫内安安静静的,偶尔就剩下风吹过的时候,落叶飘起。
穆战骁刚从凤清宫离开没多久,穆澜把这段时间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穆战骁,穆战骁的眉头也拧的很紧。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人都有些无可奈何。
穆澜的事说不得,而穆战骁也不能主动去找李时裕说这些,不管是谁开口,都会让穆澜灰飞烟灭,除非是对方自己心中知晓,但是却又能保守住这样的秘密。
但显然,对于李时裕而言,绝无可能。
所以穆战骁在离开凤清宫的时候,仔细的交代:「这些日子,凡事还是诸多小心,去了西域,如果遇见不可控的事,就保持沉默。我想如果皇上确定了你的身份,应该会护着你。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些道理,穆澜知道。
但是穆澜担心的并非是这些,而是李时裕。
先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惶恐不安,现在又跟着油然而生,守着这样天大的秘密,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却只言片语都不能说,这样的感觉,让穆澜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也就只能如同穆战骁说的,走一步看一步。
反倒是穆战骁安抚穆澜:「如果真的有朝一日,皇上逼着你承认身份的时候,我会想办法。」
「你如何想?」穆澜苦笑。
穆战骁没说话。
穆澜闭了闭眼才说道:「这根本就是黑山之神的陷阱,我们都太天真无知了,人怎么可能算的过神。他一步步早就已经布下陷阱,看的比我们深远的多。他知道我们的贪恋,了解时裕对我的执念,看似表面上,我们救回了时裕,但是要知道,人活着比死了更为痛苦,如果是……」
「不准胡说。」满足好像阻止了穆澜,「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穆澜无声的叹息。
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容易。
而看似的幸福,却是带着潜藏的危机。
一直到穆战骁离开,穆澜都在低头沉思,很久没能从这样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知道悠扬的琴声从穆澜的耳边传来,穆澜才渐渐的回过神。
她安静的听了一阵,这是宫内的乐师在奏乐。
今日的御龙殿好像宴请了众臣。
而凤清宫距离御龙殿就很近了,自然可以仔细的听见这样的奏乐,而这个奏乐,穆澜并不陌生,那是自己熟悉的。
在之前的中元节上,乐师也曾经弹奏过,舞女跳的都是当年穆澜跳过的舞,只是和穆澜比起来,那就显得寡淡的多,但是没人提及,任何人都知道,这是李时裕在思念穆澜。
穆澜安静的站着,听着这样的乐曲,有些情不自禁的踩着节拍。
是真的很久不曾跳过了,而这个音乐舒缓而轻柔,并不是大起大落的,穆澜的脚步随着音乐,缓缓起舞。
很缓慢,也并不急促,对于穆澜现在的身体而言,刚刚好附和。
就只是偶尔在乐曲的高嘲时,穆澜的速度明显的跟不上,因为这样的跟随,会让穆澜气喘吁吁,完全无法回过神。
但是,就算如此,也丝毫不影响穆澜的舞姿。
那是浑然天成的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足够让人惊艳,而跟着乐曲,穆澜好像也已经渐入佳境,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宽袖飞舞,脚尖起步,一下下,一圈圈,在这个静谧的黑夜里,穆澜不过就是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炫目的让人挪不开眼。
自然,穆澜的全神贯注,让她也没能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那是李时裕和容九。
李时裕负手而立,并没说话,就只是这么看着,这样简单的舞蹈动作,并没大起大落,但是在这样的动作里,却可以看见当年穆澜的影子。
很多事,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人根深蒂固的一些动作和想法却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就好比现在。
如不是他的澜儿,又岂能跳出这样的姿态。
不然的话,这些年来,为何李时裕找遍大周的舞娘,却从来没有一年人如同穆澜这般的感觉。
倒是容九也跟着微微拧眉,而后看向了李时裕。
他跟着李时裕多年,自然对穆澜也再熟悉不过,在塞外的那些日子,他们几乎是并肩而行的,又岂能在这样细微的动作里,认不出穆澜。
安静了下,容九才斗胆开口:「皇上,淑妃娘娘这是……」
「有话但可直说。」李时裕说的直接。
容九嗯了声:「像极了已故的皇后。」
这话说着,容九还不时的看向了李时裕的眉眼,好似在揣测李时裕的神色,要知道,这些年来,在后宫的这些嫔妃都在模仿穆澜。
这样的举动看似讨好了李时裕,但是容九却很清楚,这些模仿穆澜的人,最终都会被李时裕冷落,也不过就只是表面风光而已。
而熹贵妃能长久这么在后台,很大的原因在于,熹贵妃只是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但是却绝对不会刻意的模仿穆澜。
而如今,现在这个刚刚得宠的皇贵妃,却有些让容九摸不着。
他被动的看着李时裕。
更让容九意外的是,李时裕竟然对这样的事情好似无动于衷,那眼神落在淑妃身上的时候,是带着缱绻和眷恋。
好似笃定的认为眼前的人是穆澜。
这样的想法冲入脑海的时候,容九震惊了,但也只是片刻的震惊,容九并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站着,一直到李时裕的眼神从穆澜的身上收回,容九才面不改色的看向了李时裕。
只是容九并没主动开口。
隐约可以揣测到什么,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容九却始保持了沉默,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容九比谁都清楚。
反倒是李时裕淡淡的收了回了自己的视线,而后看向了容九:「当年是你和战骁还有澜儿一起去的黑山。」
「是。」容九应声。
「去黑山的时候,可曾发生什么?」李时裕又问。
他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但是在这样的漫不经心里,却带着一丝的锐利,那眼神落在容九身上的时候,一瞬不瞬,容九被李时裕看的有些胆战心惊,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在穆澜的事情上说谎的话,李时裕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下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容九自然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他摇摇头:「并没任何事情发生。」
「你和战骁是一路跟着皇后?」李时裕又问。
这是多年前就已经询问过的问题,但是在当年混乱的情况下,李时裕却远不如现在来的冷静。
容九点头:「是,属下和穆大人一路跟着娘娘到了黑山,但是在黑山入口的时候,娘娘并没让属下和穆大人一同跟进去,而是娘娘单独进入黑山的。」
「去了多久?「李时裕表面波澜不惊。
「娘娘在黑山里大概三天的时间。」容九应声。
「她出来可曾有任何变化,或者说过什么?」李时裕的眼神锐利的看向了容九。
容九跟着李时裕多年,容九是否说谎,李时裕眼神可以轻易的查看出来,而现在的容九,眼神清澈又平静,看的出并没说谎的意思。
「并无。」容九摇头,「娘娘出来的时候,和进入黑山的时候并没任何的差别。属下看不出异常。」
李时裕嗯了声,没再说话。
他负手而立,眼神仍然落在了不远处的穆澜身上。
这样的音量,若是以前的穆澜,绝对不可能没任何的隐瞒,而现在的穆澜却好似完全听不见,而李时裕和穆澜的亲密里,也很清楚,穆澜是真的没任何的内力了,最多就只是有着警觉。
但是也要靠的很近,才会有所惊觉。
「一路回来,也并无任何异常吗?」李时裕看了一阵,才继续问道。
容九好似在回忆,等了片刻:「并无。」
「娘娘没说什么吗?」
「有,娘娘说已经拿到了皇上要用的药,即刻回京。」
「除此之外呢?」
「娘娘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了。」
……
容九仔细的回忆。
而确确实实就是如此,而后,穆澜就上了马,三人几乎是快马加鞭的朝着帝宫赶去,生怕再出现任何的意外,中间在驿站的时候也只是短暂的休息。
穆澜的内力深厚,这样的匆忙并不会让穆澜引起任何的不适。
所以,容九并没发现穆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很快,容九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了李时裕,李时裕的眼神也跟着越发的锐利起来:「说。」
「在快到午门的时候,娘娘倒是并没立刻进入帝宫,而是和穆大人私下说了几句。」容九说着。
这是当年被忽略的事实。
毕竟穆战骁是穆澜的二哥,穆澜要和穆战骁说什么,也并没什么不对劲的,两人也没刻意的回避众人,就只是率先并肩前行而已。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容九不会跟上去,也没必要跟上去,何况李时裕的还在御龙殿中生死未卜,容九的心思记挂在李时裕的身上,也不会对面前的情况有太多的想法。
就算是现在,容九也不认为有什么。
「私下?」李时裕挑眉。
「是。」容九应声,「娘娘和穆大人说了几句,属下无从得知。」
李时裕嗯了声。
几乎是在容九的话里,李时裕更是明白了当年的事情必定是有所端倪的,不然的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穆澜能有什么事,需要私下和穆战骁交代?
加上这段时间来,不断出现的各种异常,只能证明穆战骁知道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知道,换句话说,穆澜也只和穆战骁说过真相。
为何穆澜可以和穆战骁说真相,却不可以和自己说真相。
李时裕的眼神一沉,低敛下的眉眼里,藏起了深意,但也只是瞬间,李时裕就跟着冷静了下来,表面波澜不惊。
「皇上?」容九安静的叫着李时裕。
「回宫。」李时裕回过神,倒是直接。
容九恭敬应声:「是。」
很快,主仆二人朝着御龙殿走去,并没在凤清宫多家停留。
……
而穆澜在一曲毕后,气喘吁吁的停靠在原地,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之前的情绪里回过神,就算是这样完全不费任何力气的舞蹈,也足够让穆澜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似下一秒就会把自己彻底的带入无尽的深渊里。
「娘娘。」小莲已经走了出来,「夜深了,外面起风了,天气有些凉,您快些跟奴婢回宫吧。」
穆澜嗯了声。
小莲已经仔细的递上了帕子,生怕穆澜着凉,穆澜擦了擦,冲着小莲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
小莲絮絮叨叨的:「您可不能生病,您要病了,那就可就麻烦了。穆大人千交代万交代让奴婢看着您。现在大周已经入秋了,外面风凉,您还出了汗,吹个风就坏事了……」
穆澜倒是没打断小莲,笑着听着,也没说什么。
主仆二人,朝着凤清宫内走去,凤清宫很快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的大周,看起来有些许的不同,但是却又带着让人揣测不透的诡秘,而随着风起,一切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
——
在秋祭之前的京都,陷入了异常的忙碌之中。
久违的秋祭,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朝中群臣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逐一和李时裕汇报了秋祭的事情。
李时裕在龙椅上安静的听着,表面并没任何波澜,也让人揣测不到李时裕现在的情绪。
最紧张的是何家的人。
何家的人很清楚,李时裕已经摘掉了他们在京都最为赚钱的商铺,如果这一次的秋祭,熹贵妃还不能一同前去的话,就意味着何家已经失宠了。
而何家的人岂会甘心。
这一次秋祭对于何家人而言,也是机会,要知道上一次秋祭后,就是逼宫,如果被李时裕留在京都,对于他们而言也并非是坏事。
所以何家的人不动声色的听着。
而李时裕在听完这些繁杂的上奏后,这才淡淡开口:「就按照名单上的人准备,其余的人留在帝宫待命。而朕不在的期间,帝宫内若有任何事情,就请示穆爱卿和懿王爷,如果有任何无法解决的事情,穆爱青和懿王爷自然会通知朕。」
言下之意,李时裕留下了穆战骁和李长懿,这无疑都是李时裕的亲信,也是势力和实力不容小觑的人。
这两人在京都坐镇,无疑也让那些有想法的人无从下手,毕竟再京都之内,能从这两人眼皮下做手脚,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李时裕留这两人在京都无疑就是镇压那些有异心的人。
比如何家。
而何氏父子里,勋王爷何申却被一路带去了西域,留下来的是何元,何元其实年事已高,现在大部分的权力都已经给了何申,两人一旦被分开,对何家而言,也并非是好事,等于势力被削弱了。
在圣旨一下的时候,何氏父子对视一眼,但是最终没说什么。
唯一对于他们而言,能庆幸的是熹贵妃还是跟去了西域,这无疑意味着熹贵妃翻身有希望,李时裕在这样的其概况下,不可能对何家做些什么,这样的话,给何家也无疑是喘息的机会。
而不需要在这一刻殊死搏斗,要知道,这一败,就是把何家彻底的拉入了深渊之中。
沉了沉,众臣下跪:「臣等遵旨。」
「退朝。」李时裕大手一挥,没再继续多言什么。
很快,李时裕站起身,快的朝着御龙殿外走去,耳边是众臣恭敬的声音,程得柱已经快速的跟了上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得柱倒是了解李时裕要去何处。
而李时裕已经看向了程得柱:「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程得柱恭敬应声。
而后,程得柱并没迟疑,快速的转身吩咐人备轿,程得柱很清楚,李时裕能单独这么开口,必然就是带着穆澜和傲风一同前去,所以才会让自己前去准备,若是就只有李时裕,李时裕不需要如此开口。
李时裕倒是没多想,快速的朝着凤清宫的方向走去。
凤清宫就在御龙殿的后方,并不需要浪费多少的时间,很快,李时裕的身影出现在凤清宫内,凤清宫内的奴才看见李时裕的时候请了安。
「奴婢这就去找娘娘。」小莲匆匆站起身。
「不用。」李时裕阻止了。
小莲倒是也没在继续,站在原地,而李时裕看向了小莲,这才开口:「娘娘在做什么?」
穆澜极少不在寝宫之中,因为身体的原因,大部分的时间,穆澜除去请安,就只是在寝宫内看书,也很少再做别的事情。
自然李时裕出现的第一时间,穆澜就会知道。而非是现在这般,小莲这么说,就意味着穆澜并不在寝宫之中。
这倒是让李时裕有些好奇起来。
而小莲这才开口解释道:「启禀皇上,娘娘在小厨房煮水,今儿一大清早,娘娘就起身了,采了清晨的露水,说是要用来泡茶的。」
李时裕安静了下,薄唇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很快他提步朝着凤清宫的小厨房走去,小莲自然不敢再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
果不其然,李时裕走到小厨房,就看见了穆澜在煮水。
煮水看似简单,但是却又极为又技巧,清晨的露水是最好的,要烧透后再来泡茶,才可以让茶香四溢,喝起来更是一股清香,是任何方式都做不到的。
而宫内能这么泡茶的人,也就有穆澜。
穆澜的时间也是掐的刚刚好,煮好水,正好可以拿来泡茶,这样的话,李时裕就刚好来了。
穆澜低头,专注无比,在仔细的看着壶中冒泡的水。
在这样的情况,穆澜自然不可能注意到李时裕来,小厨房的奴才早就已经换过了,除了小树子留下来外,其余的人都是李时裕亲自找来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问题。
在看见李时裕的时候,奴才们也震惊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看见李时裕扬手,奴才们立刻安静的退了下去,小厨房内瞬间就只剩下穆和李时裕两人。
穆澜仍然在专注的看着。
「小树,把茶壶帮本宫拿来。」穆澜淡淡开口吩咐。
很快,茶壶被递了过来,穆澜看都没看的转身接过,那煮好的水,被倒入了茶壶之中。
穆澜小心翼翼的,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水,也不会让自己被烫着。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显得格外的专注,一直到露水装好,她下意识的仔细交代:「小心拿着,千万不要倒了。」
「这些事为何不让奴才来。」李时裕接过茶壶,这才淡淡开口问着。
穆澜听见李时裕的声音楞了一下,被动的抬头看着李时裕,下意识的开口:「皇上,您怎么来了?」
纵然李时裕不让穆澜用敬语,但是穆澜也并没真的放肆,除非是在寝宫里的时候,不然的话,穆澜还是如此称呼李时裕。
而后,穆澜想也不想的就要从李时裕的手中拿回茶壶,毕竟让李时裕拿这些东西,不何体统。
这要走出去,让奴才看见了,那可不好。
但是李时裕却没把茶壶还给穆澜的意思:「不用,朕来。」
穆澜拧眉,反倒是李时裕淡定的笑了笑:「太烫了,朕拿就好,回头就你这点力气,要弄到了,再烫着,更麻烦。」
「那臣妾让奴才来拿。」穆澜应声。
李时裕但笑不语,一手拿着茶壶,一手牵着穆澜,朝着寝宫内走去,完全没在意这些。
穆澜有些被动。
反倒是凤清宫的奴才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最初所有的人都不认为穆澜可以得宠,而现在的事实却已经明白的告诉所有的人,宫内得宠的人是穆澜。
能到凤清宫的奴才,都是在宫内多年的人,也都是李时裕信得过的人,这些人太了解李时裕,什么时候能看见李时裕主动牵着一个人,肆无忌惮的在宫中行走。
除了已故的皇后外,就再无其他人了。
所以奴才们也聪明的不曾靠近两人。
穆澜有些无奈,但最终也任李时裕去了,李时裕一路牵着穆澜,朝着寝宫走去,不经意的问着:「朕听小莲说,你一早起来就去采了露水,为何要这么费时费力。」
「露水泡的茶水是最好的。」穆澜笑,「所以臣妾正好早起,就把露水给采了。正好烧开露水,皇上就该来了,这茶水也刚刚好。」
话音落下,两人也已经走入寝宫。
李时裕把茶壶放在了桌子上,穆澜坐下来,从容的拿出茶叶,这样的动作就好像经历了千百回,再淡定不过。
而李时裕看着,眉眼里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挥散不去。
一直到穆澜泡好茶,把茶杯斟满,递到了李时裕的面前:「皇上,试试看。」
李时裕并没当即接过,而是这样看着穆澜:「我和你说的话,你忘记了?」
穆澜一愣,回过神,而后倒是落落大方:「时裕,试试。」
李时裕的薄唇上扬,带着淡淡的笑意,端起茶杯,安静的喝了一口,这是久违的味道,以前的茶也是穆澜泡的,但是和穆澜亲自采的露水跑出来的茶,更是截然不同。
很快,一杯茶已经见底了。
但是李时裕却没坐下来的意思,而是安静的站着,这倒是让穆澜意外了一下:「你为何不坐下来?」
李时裕但笑不语,看着穆澜。
越是这么看着,穆澜越是莫名,她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时裕已经把手伸了出来。
「跟我走。」李时裕笑着开口。
「去哪?」穆澜一愣,「傲风一会要回来了。」
「带你出宫。」李时裕言简意赅。
「那等傲风回来一起出去?」穆澜下意识的开口。
李时裕摇头,已经把穆澜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牵着穆澜的手,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朝着门外走去,穆澜是完全被动的。
「就是不想带傲风。」李时裕说的直接,「我不喜欢傲风缠着你的劲,傲风在你面前,就不会给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就算我是皇上也是如此,他只想一个人霸占你。所以我不想带傲风出去。让他扑个空,才会知道,你是我的妃子,而不是他的。」
穆澜:「……」
她默了默,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时裕。
「我吃醋了。」李时裕直言不讳,「看见傲风缠着你的模样,我吃醋了。我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不想让傲风当了程咬金。」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穆澜提醒李时裕。
「那也不准。」李时裕说的直接,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穆澜无奈摇头:「那我也总要和奴才们交代一声,免得傲风找不到人要发脾气了。」
李时裕这倒是没阻止,穆澜仔细的交代了小莲,小莲连声点头。
而在穆澜交代后,李时裕就直接带着穆澜离开,并没多迟疑,而程得柱早就准备好轿子,轿子已经在凤清宫门口等着了。
看见两人来的时候,程得柱立刻拿了脚蹬给穆澜踩脚。
还没来得及搀扶穆澜,李时裕已经扶着穆澜上了轿子,程得柱聪明的站在一旁,没再多言。
等两人坐稳了,轿子很快就朝着午门走去,准备好的马车在午门等着了。
策马的人是容九,而李时裕和穆澜则在马车内坐着,马车缓缓的朝着京都的市集走去,市集倒也是热闹,人声鼎沸。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穆澜问的直接。
李时裕淡淡应声:「去看一个老朋友。」
穆澜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下去,穆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姬娘,姬娘当年跟着自己回京后,就带着郦金陵住在京都的府邸里面,并未曾离开过,所以李时裕说到了老朋友,穆澜只能想到姬娘。
也确确实实,他们多年未曾相见了。
而李时裕见穆澜没开口,倒是也没多说什么,两人不刻意聊天,偶尔会说上几句,一直到马车穿过京都的闹市区,在远一些的的小巷口停了下来。
姬娘的府邸就在这里。
「四爷,夫人,已经到了。」程得柱应声。
李时裕嗯了声,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穆澜下车,全程小心翼翼的,不让穆澜有任何不舒坦的地方。
程得柱在一旁候着,并没主动上前。
「在这等着。」李时裕淡淡开口。
「是。」程得柱应声。
而后,李时裕才牵着穆澜的手,朝着小巷内走去,小巷幽深,也不止姬娘一户人家居住,左右还是有不少的人家,挂着灯笼亮着灯,带着烟火气,和帝宫里的幽静不一样,这样的一切就只是寻常人家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