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臣相野心

穆澜低头没说话。

李时裕的话换来的不是穆澜的欣喜,反而是更多的忐忑不安,说不出这样的感觉,好似下一秒,自己的一切情绪都隐藏不住了一般。

安静了片刻,是穆澜开口:「皇上不是有新皇子了吗?」

这话,让李时裕挑眉,安静的看着穆澜:「不是朕允许的,那么朕就不会让这个意外发生。」

这话,让穆澜拧眉,有些不明就里李时裕话里的意思,而李时裕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径自转移了话题:「不早了,早点休息。」

穆澜嗯了声。

李时裕搂着穆澜,双双躺在床榻上。

但是两人却好似没任何睡意,只是谁也都没打破这样的沉默。

一直到李时裕的声音再度传来:「明日在御龙殿等朕回来,再陪你一起去德清宫。」

「皇上——」穆澜回过神,「这不符合体统。」

「朕的旨意就是体统。」李时裕说的直接。

穆澜没应声,李时裕的话,确实也无法反驳。

而李时裕的声音继续传来:「正好,明日皇叔会进宫,让他再给你看看。」

「好,臣妾谢主隆恩。」穆澜应声。

李时裕嗯了声,忽然之间,寝宫内就安静了下来,穆澜闭眼,努力不让自己被李时裕影响到,但是越是闭眼,她大脑内的思维也跟着越发的清晰起来。

「蓁蓁。」李时裕忽然叫着穆澜的名字。

穆澜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时裕已经继续说道:「你知道,你之前,谁在朕的御龙殿过夜吗?」

穆澜没应声,在漆黑的夜里,却好似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漆黑,很轻易的可以看清李时裕脸上的每个表情。

而李时裕也不介意穆澜的不吭声,淡淡说着:「除了已故皇后,再没其他人。」

穆澜咬唇,仍然没说话。

她在揣测李时裕和自己说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她,她是特别的吗?还是别有深意,但是二者选择起来,穆澜情愿是前者,而非是后者。

而李时裕说到这里,倒也不再说什么,搂着穆澜,没一会,好似真的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李时裕像是睡着了。

穆澜无声的叹息,而后才沉沉睡去,在这人的怀中,闻着熟悉的檀香味,穆澜的心情却显得复杂无比。

一直到穆澜的呼吸开始平稳,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李时裕却忽然睁眼,双眼在黑夜里显得锐利无比。

「澜儿,真的是你吗?」李时裕低沉缱绻的声音传来,「是你的话,你为何不像朕承认,如果不是你的,你又会是谁?」

这样的声调里,也带着矛盾和复杂。

而怀中的人儿并没听见。

李时裕安静的看了很久,而后才缓缓闭眼,沉沉入睡。

……

——

几日后。

李时裕在那一次侍寝后,并没再让穆澜来。

这态度又让宫内的人有些摸不清了,但是穆澜的身价却随着一次侍寝,水涨船高,在帝宫内,成了真正的红人,就连御龙殿内,那些眼高于顶的奴才,看见穆澜的时候也都恭恭敬敬的。

纵然没让穆澜来,可是李时裕却仍然每日出入在德清宫。表面看起来没任何的变化,但穆澜却隐隐觉察的出来。

好似李时裕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已经不再炙热,甚至有些淡漠。

好像回到了最初在御膳房见到自己的李时裕,再确认过自己不是穆澜后,那种热情瞬间被黯淡了下来。

穆澜说不失落吗?那是假的。

但是在这样的失落里,穆澜却又是一种言不由衷的放心,起码李时裕不再怀疑,那对于穆澜而言,是安全的。

「皇上,您的小点。」穆澜把今日的茶点给递了过来。

李时裕看都没看:「你放那。」

「是。」穆澜应声。

而后,穆澜倒是也不吵着李时裕,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书卷,偶尔穆澜的眼神会落在李时裕的身上,这人始终维持了相同的姿势,而放在面前的茶点碰都没碰过。

穆澜低敛下眉眼,并不曾说话。

就算是傲风下了学堂,回到德清宫的时候,两人也不曾交流过,大部分的时间不是李时裕在询问傲风的功课,就是傲风缠着穆澜带自己出去玩吗。

而李时裕和穆澜之间的淡漠,傲风也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

两人在树下逗着蛐蛐,傲风拧眉问着穆澜:「娘,你和父皇这几日怎么都不说话了?」

那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担心,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又直言不讳:「先前父皇来德清宫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找娘说话,但是现在父皇却不找娘了,反倒是找儿臣的时候多。」

穆澜有些意外傲风的敏锐,她低敛下眉眼,在思考如何回答傲风的问题。

「而我看呢,就算是父皇不问我功课,看见娘的时候也是冷漠的很,就很像以前父皇对待我的样子。还有啊,就算我们用膳的时候,父皇也没再说什么,吃的也很少了,好像一下子都不喜欢了。」

傲风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父皇变得太快了,前面还和我抢娘呢,现在就对娘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不过也好,我只要娘,父皇不稀罕的话,我稀罕你。」

傲风甜甜的冲着穆澜说着,漂亮的大眼眨了眨,穆澜忍不住轻笑出声。

「父皇既然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来德清宫。不来不就可以了吗?」傲风有些不解。

蛐蛐在笼子里逗着,忽然,笼子翻了,蛐蛐从笼子里跑了出来。

傲风哎呦了一声,但是蛐蛐跑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跑掉了呢!」傲风有些恼,「肯定都是父皇的事,讨厌。」

一点点的嗔怒,而穆澜看着,很温柔的抚摸了傲风的发丝:「皇上呢,一国之君,国事繁忙,肯定不能一直搭理娘,那样的话,不是要被人笑话成了昏君,就只惦记美色,忘记早朝了?」

「娘也没美色呀……」傲风实话实说。

穆澜气笑了,捏了捏傲风的鼻梁骨:「就说的这么直接的吗?」

傲风吐了吐舌头:「娘,对不起。」

「傻瓜。」穆澜又笑。

傲风哼哼唧唧的:「父皇既然不和娘说话,那就不要来,正好我可以一个人霸占着娘,不要和父皇。」

孩子气一般的话,穆澜倒是没说什么。

但是穆澜很清楚,人心是贪婪地,就好像习惯了李时裕每日在德清宫内,他们就如同寻常的夫妻一般,而不是当朝的帝王和妃子,但是忽然李时裕不这样了,穆澜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可这又如何?

穆澜在心里无声的叹息。

忽然,傲风叫了起来:「舅舅,舅舅……」

穆澜一愣,顺着傲风的方向看去,就看见穆战骁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这下,穆澜站起身。

而穆战骁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给穆澜请了安:「臣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大人免礼。」穆澜淡淡开口。

穆战骁倒也就只是颔首示意,而后就半蹲下来,陪着傲风玩着,这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穆战骁入宫都会陪着傲风,不太会介意身边有谁。

显然,穆战骁在的时候,傲风更是活泼了起来,因为很多穆澜做不了的事情,穆战骁可以,而且轻轻松松的就能完成。

「舅舅,你说我这样对不对?」傲风舞剑,问着穆战骁。

穆战骁笑着点头:「对,傲风很棒。」

穆战骁和傲风之间,也不会用尊称,也就是和寻常人家并没太大的区别,傲风得到穆战骁的夸奖,更是开心。

穆战骁和龙邵云频繁来找傲风的另外一个原因,在武功上,他们也是傲风的老师,傲风现在的一切防身功夫都是他们打下的基础,结结实实的。

「傲风,你的手要摆正,心中平心静气的运气,这样才不会出现差池。」穆战骁在认真提点。

傲风认真的听着。

很快,傲风就自顾自的在一旁练了起来,穆战骁安静的看着,但是他的眼神却分神看向了穆澜。

穆澜知道穆战骁在看自己,她并没说话。

一直到穆战骁打破沉默:「皇上和你……」

自然,李时裕要穆澜侍寝的事情,宫内没人不知,穆战骁知道也并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是。」穆澜笑了笑,「但是那一次侍寝后,他就不曾再翻过我的牌子了。」

穆战骁一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一切好像又变得匪夷所思起来。但是李时裕不是依旧每日出现在德清宫内?

「你的身体原因吗?」穆战骁问。

「并不是。」穆澜否认了,「他应该把之前的怀疑收了回去。毕竟穆澜已经生育过孩子,不可能是处子,但是我却是。」

穆战骁楞了一下,耳根子有些红,倒是没想到这些细节。

很快,他看向穆澜:「所以你的意思是,皇上不再怀疑你的身份,只是单纯的认为你是许蓁蓁,而非是穆澜了?」

「是吧。」穆澜不太肯定,那眼神有些困惑,「这些日子来,皇上虽然每日都来德清宫,但是已经极少和我交流,原先午膳和晚膳会在德清宫,现在也不一定,大部分的时间都会离开,来德清宫的目的,也就好像只是为了看看傲风。」

穆澜安静的把这段时间的事说了出来。

穆战骁听着,那眉头拧着,但是很快,穆战骁的眉头松开:「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皇上怀疑,对你并不是好事。而前些日子,我无意得到消息,皇上派人去了柳州,查你的身世,我及时做了准备,所以皇上得到的消息就只是我安排好的。」

穆澜看向了穆战骁,忽然想到什么:「还未曾侍寝之前,他和我说,找个时间带我回柳州省亲,但是侍寝之后,这件事倒是没再提及过了。毕竟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穆战骁安静了下:「那可能就真的不再怀疑了。因为我后来也没再发现影卫被派出去调查你的身世了。」

穆澜听着穆战骁的话,点点头,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安静了一阵。

而后,是穆澜打破了沉默:「对了,熹贵妃——」

「你怎么忽然提到了熹贵妃?」穆战骁有些意外。

「留不得。」穆澜说的直接,眸光闪过一丝的狠戾,「留着早晚会对傲风下手,这宫内,防不胜防,熹贵妃不会等到傲风长大,不管她是否有皇子。」

「你从何得知?」穆战骁拧眉。

「傲风嘴里说了一些,和熹贵妃交手的时候,感觉到了,她并不简单。」穆澜安静开口。

穆战骁没否认穆澜的猜测:「但是想动熹贵妃,已经很难了。皇上宠着熹贵妃,也是宠给丞相他们看的,熹贵妃的娘家人在朝中是举足轻重,都是当年太皇太后身边的三朝元老。现在大周并不是表面看见的风平浪静的,一旦发生动乱,怕是瞬息可以回到最初。」

「……」

「而你担心的这部分,皇上也并不是没担心过。倒不是皇上姑息,而是皇上现在不好动熹贵妃的人。最重要的是,熹贵妃在后宫做的天衣无缝,并没任何的证据,和当年的曲华裳比起来,熹贵妃就更显得厉害了。」

穆战骁解释:「就连现在后宫的权势,而已是熹贵妃一步步得来的,虽然她不在后位上,但是和皇后并没太大区别了。」

……

这宫内的情况,风云变幻,穆战骁看的透彻,所以很多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丞相的心思很深,熹贵妃的父亲是勋王爷。在军机处也是占据要职。母妃是京都富甲一方的陈家,在李时元落败后,陈家一路向上,京都的商圈,是我和陈家一分为二。只是垄断的不同,陈家几乎垄断了京都所有的水运还有最重要的盐和粮食。」

穆战骁把情况解释了一下:「你还在的时候,勋王爷倒是没这么高调。那时候皇上才登基,大周百废待兴,这也差不多是这两年的事情,之前积攒了继续,想一步登天并不难。」

……

穆澜听着,在穆战骁的字里行间里,穆澜已经明白了穆战骁话中的意思。

这丞相和勋王爷,怕都是不简单。他们都是何家人,换句话说,也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这一层层的关系剥下来,却是很难动到熹贵妃,动一发则前全身。

何况,穆澜也明白,这帝王之位,难道就只有李时裕才有觊觎之心吗?

何家若是反,李时裕不会输,但是大周禁不起第二次的生灵涂炭,所以在没绝对的把握之前,稳住何家才是上上之策。

「所以,想扳倒何家,很难。」穆战骁负手而立,「更何况,前朝的事,到现在还无任何的线索,之前和你说过,每一次到丞相这里,线索就戛然而止了。」

「如果真的动了熹贵妃,何家的人里应外合下,被动的是皇上。」穆澜看向了穆战骁。

「是。」穆战骁不否认。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这气氛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穆澜低敛下眉眼,好似在深思什么。

而穆战骁看向了穆澜,是在劝着穆澜:「你现在的身份和当年截然不同,你的身份在何家面前就如同一只蚂蚁,他们想弄死你,轻而易举的事情。皇上就算有心护着你,朕闹大了,也要顾全大局的。」

穆战骁的眼神严肃了起来:「所以,不要轻举妄动,凡事三思而后行。而傲风,我和邵云会看着,玲珑他们也随时伺候在傲风的边上,他们也并非是省油的灯。」

「但是……」

「至于何家,现在皇上留着,一是不好动,二来大概也想连根拔起。」穆战骁了解李时裕。

穆澜嗯了声,安静了下,倒是最终没说什么。

这件事,看来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这势必就要从长计议了。而就如同穆战骁说的,现在的她,身份就只是一个区区的嫔妃,宫内知根知底的人,能信任的也就只有穆战骁。

她要做什么,难如登天。

「好了,别多想了,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顾好自己。」穆战骁结束了交谈,「别的事情,你无需多想。」

穆澜嗯了声,倒是也没说什么,两人并排站着,看着傲风在自己面前耍剑。

……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忽然,一抹明黄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穆战骁倒是意外了下,表面却始终不动声色,他今日来找穆澜,自然就知道李时裕在御膳房脱不了身,结果现在倒好了,李时裕却亲自过来了。

穆澜也只是安静了片刻,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臣妾参见皇上。」

「臣参见皇上。」穆战骁也请了安。

傲风看见李时裕的时候,急忙收了剑:「儿臣参见皇上。」

李时裕嗯了声:「免礼。」

三人这才起身,好像因为李时裕的出现,之前的和谐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好似有些暗潮涌动的模样。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没戳破彼此的那点小心思。

「爱卿怎么会在这里?」李时裕的眸光落在了穆战骁的身上,问的直接。

穆战骁倒也淡定:「正好办完事,就来看看太子,结果德清宫的人却说太子被淑妃娘娘带到这了,所以臣就过来了。」

这解释倒是也合情合理。

李时裕笑了笑,没说什么:「爱卿对太子的事,倒是从来都上心。」

穆战骁应着:「这是臣应该做的。」

李时裕嗯了声,那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无声的打量,而后看向了穆战骁,但是却是问着穆澜:「淑妃和穆大人倒是熟稔?」

穆澜听着,在李时裕的字里行间里,她听出了试探的意味。

在穆战骁开口之前,穆澜已经说道:「启禀皇上,臣妾和穆大人并不熟稔,只是因为太子,臣妾和穆大人聊了几句。」

李时裕嗯了声,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穆澜倒是也没多解释了。

这些事,无从多解释,会信的人就会信,不会信的人,不管你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的,所以穆澜也没浪费这样的精力和唇舌。

穆战骁的眉眼里有一丝的担心。

只是穆战骁并没开口。

傲风见到李时裕来了,之前的活泼劲不见了,倒是中规中矩的。听着李时裕问自己的问题,回答的简单。

一直到李时裕看向了穆战骁,这话题才转变了:「朕有事要和爱卿商量。」

穆战骁应声。

而后,两人就很快的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全程李时裕并没再看过穆澜,穆澜倒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臣妾恭送皇上。」

一直到李时裕的身影离开,穆澜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娘——」傲风牵着穆澜的手,「你怎么不让父皇留下来用膳呢!」

「皇上有事在身,自然就不能留下来了。」穆澜牵着傲风朝着德清宫走去。

「娘,你不难过吗?父皇对你好冷漠了。」傲风扁嘴,「我怕有一天,父皇都不让我来你这里了。」

「别胡思乱想的。」穆澜温柔的安抚傲风。

傲风的小脸都耷拉了下来:「我听说宫内的人说,父皇是要把我送到别的嫔妃那,说是我不能一直在你这里,这样的话,宫内的人会说闲话的。」

「你听谁说的?」穆澜冷静的问着。

这宫内,无风不起浪,有人传出这样的话,必定是事出有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必须找到那个起因的人。

傲风啊了一声:「宫内的奴才们悄悄议论的时候我听见了。」

「傲风,娘和你说,遇事要先冷静,不要听信任何的谗言,就算真的有一天遇见了,也要冷静应对,冷静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自乱阵脚了,那就真的陷入敌人的陷阱里。」穆澜教导傲风。

傲风就只是一个孩子,再聪慧,很多事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临危不乱,但是听着穆澜的话,傲风还是乖巧的点头:「娘,我知道了。」

「娘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穆澜给了傲风保证。

傲风一下子又笑了。

说不出的原因,好像穆澜开口的话,总可以给傲风一种安全感。

所以对于穆澜说的一切,傲风都不带一丝的怀疑。是真的相信。

「我只想跟在娘的身边。」

「好。」

「娘要长长久久陪着我,不可以离开我。」

「好。」

……

母子俩聊着天,穆澜牵着傲风的手,回了德清宫。

……

——

彼时——

御龙殿内。

穆战骁离开并没多久的时间,李长懿倒是来了,李长懿是从德清宫回来的,查看了穆澜的情况。

「皇叔。」李时裕颔首示意。

李长懿私下和李时裕倒是没那么拘谨,点点头,倒是叫了声:「臣参见皇上。」

「无需多礼。」李时裕淡定的看着李长懿,「淑妃那边情况如何?」

「说来也奇怪。」李长懿拧眉,「这情况倒是一直都是不好不坏的,但是也就只能维持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了,不会再更好,也好像不管什么奇珍异草,都不足以让淑妃彻底的好起来。臣行医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

「不会好了吗?」李时裕拧眉。

李长懿摇头:「起码臣来看是这样。除非再有高人出现。」

「那之前皇叔说的,十年——」李时裕剩下的话,没再继续说。

「依旧是十年。淑妃的身体已经衰败,臣说过,再多的奇珍药材,也最多就是维持十年的寿命。」这点,李长懿很是肯定。

李时裕负手而立,倒是不开口了。

李长懿看向李时裕:「皇上对淑妃倒是特别,要知道臣从小看着皇上长到,一直到现在,皇上还从来不曾找过臣做任何事情,为了淑妃,皇上是多次让臣入宫。」

李时裕面对李长懿的调侃,倒是没多解释。

李长懿见李时裕没想交谈的意思,倒是也没说什么,两人安静了一阵,李时裕忽然拿出了一个帕子,帕子上面还沾着血,只是有些时间了,所以这帕子上的血也变了色。

「这是?」李长懿一时半会并反应过来。

「皇叔可能分辨的出这样的血迹是什么情况?」李时裕问的直接。

李长懿接过帕子,仔细的看了看,眉头拧了起来:「这血怕是有几日了,而且也不是鲜血,倒是像一张纸膜被血水浸泡后,夹杂出来的。」

这解释,李长懿自己也拧眉了,李时裕看着李长懿:「皇叔但说无妨。」

「那臣就直言了。」李长懿应声,「这帕子是宫内哪个娘娘初夜留下吗?但是这帕子上的血,绝非是处子之血,而是人为制造的。用特殊的手法,制造了一层薄膜,放了进去,在交欢的时候,力道会扯破这一层薄膜,而薄膜已经浸泡过鲜血,最终就会造成这是处子的假象。「

李长懿说得直接:「别的不好说,但是这样浸泡过的血,和自然出来的并不一样,就算几日后,仍然有细微的差别。」

别的李长懿并没解释。

李时裕也懂医理,纵然没李长懿这么深,但是在初次见到的瞬间,李时裕就怀疑过。

最重要的是,那种感觉截然不同。

有些事可以作假,有些感觉却不可以。

加上现在李长懿的话,李时裕的心中更是笃定了起来,一层层抽丝剥茧后,剩下的就是再明朗不过的事实。

唯一缺乏的,还是强有力的证据。

李时裕沉了沉,没开口。

「皇上,谁在宫内敢如此大胆?」李长懿不免好奇。

「无妨。」李时裕倒是意外的笑了,而后他低头轻笑一声,「这世上,敢这么忽悠朕的人,着实不多。」

应该说,就只有穆澜。

但话到点到这里,李时裕倒是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李长懿在李时裕的态度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不过李长懿也没戳破。

很快,两人改变了话题。

再聊了一阵,李长懿并没在宫中多停留,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在李长懿离开后,李时裕把手中的帕子收好,眉眼里淡淡的笑意却始终都在,那是一种许久不见的放松和惬意。

更像是自己的珍宝,失而复得。

而李时裕更清楚,对待穆澜的冷淡,并非是故意的,重新派去柳州的人,也依旧是困难重重,李时裕不敢有太大的动作,避免引起怀疑。

而李时裕很清楚,穆战骁的实力在哪里,穆战骁真的要隐瞒一件事的时候,李时裕并不能第一时间找到真相。

所以李时裕的目的是为了放松穆战骁的戒备。

唯有放松戒备,那么调查才会顺利起来。

只是这样的冷漠,李时裕觉得委屈了穆澜,但李时裕知道,自己会加倍补偿。

可始终萦绕在穆澜心头的困惑,却怎么都没办法让李时裕平心静气,为什么穆澜不说。

但是穆澜却可以和穆战骁说。

这种区别待遇,让李时裕有些隐隐的犯酸,也因为这样的犯酸,才更想让李时裕知道真相。

迫不及待。

……

——

日子又过去了几日。

这几日来,李时裕倒是不怎么出现在德清宫了,偶尔会在下午的时候来过,但是也是询问傲风的功课,很快李时裕就会离开,更不用说和穆澜交谈了。

穆澜倒是也淡定,没说什么。

宫内风言风语的传着,穆澜和傲风倒是淡定的很,并没因为传言而惊慌失措,每天的日子还是如常的过。

而李时裕倒也没让傲风走,而是一直把傲风留在了德清宫,这是一种诡异的平衡。

……

德清宫内。

穆澜看着书卷,很是安静,在小莲进来的时候,穆澜倒是笑着问:「傲风来了吗?」

这个点是傲风来的点,所以穆澜会开口倒是也不奇怪。

小莲摇头,眉头拧着,显然有些被吓到的意思,这下,穆澜看向了小莲,冷静了下,才问着:「怎么了?」

「启禀娘娘,熹贵妃来了……」小莲这才应声。

小莲总觉得熹贵妃无事不登三宝殿,忽然来了德清宫,必然是有原因的,而这样的事,也不见得是好事。

特别是这些日子来,熹贵妃怀有身孕,一直都在凤阳宫不曾离开过,这冷不丁的,哪里都不去,专程来了德清宫,这才让小莲紧张不已。

小莲也算是宫内的老人,对于宫内发生的事情,并非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小莲紧张的原因。

而那一日在御花园,怕是当时的事情,熹贵妃还惦记着,那种眦睚必报的心思不会消停的,那一日,分明就是熹贵妃要至穆澜和傲风于死地,只是两人命大,并没死成,而现在熹贵妃亲自来了——

「熹贵妃?」穆澜看书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了小莲。

「是。」小莲给了肯定的答案,「但是就熹贵妃和她边上的几个奴才一起来的。」

穆澜低敛下眉眼,好似在思考什么。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没主动找上门,熹贵妃就已经找上门了,穆澜也没天真的认为,熹贵妃就只是来德清宫看看的。

所以,熹贵妃来的目的是什么?

穆澜沉了沉,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而小莲看向了穆澜:「娘娘,如果您不想见熹贵妃的话,奴婢这就去出去,说您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小莲连后路都想好了。

反倒是穆澜阻止了:「不用,本宫出去看看。」

熹贵妃有心要找自己麻烦的话,你躲的过一次,你躲不过第二次。她总有方式,何况,这帝宫说大不大,熹贵妃想见自己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再说,在级别上,熹贵妃确确实实高人一等。

和那些寻常的嫔妃还是不一样的,就算现在熹贵妃因为御花园的事情,被剥夺了后宫的掌控权,但是明眼人都很清楚,这后宫还是熹贵妃说了算的。

所以,与其躲着,不如正面应对。

反倒是小莲紧张了下:「娘娘……」

「放心,不会有事。」穆澜安抚着小莲,「倒是有些事,你帮本宫去办。」

「娘娘您说。」小莲立刻应声。

「去御膳房,把最近熹贵妃吃了什么都如实的找来,去内务府,找人疏通下关系,问问熹贵妃最近都拿了什么。还有,御医那边,也去问问。如果你找不到疏通关系的人,那么就去找穆大人。知道了吗?」穆澜仔细叮嘱。

「是。」小莲不敢怠慢。

纵然不知道穆澜要做什么,但是穆澜的话对于小莲而言就是圣旨,小莲不会违抗。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莲匆匆领命而去。

穆澜这才提步朝着寝宫外走去。

这些东西,是以不变应万变,熹贵妃来者不善,穆澜倒是清楚,加上之前穆战骁的话,还有现在熹贵妃怀着身孕,这就不得不让穆澜警惕了。

而熹贵妃怀着身孕的事,穆澜并没旁击侧敲的问过谁,但是或多或少也听说,这胎像不稳,所以熹贵妃一直都在凤阳宫安胎。

最重要的是,穆澜始终认为熹贵妃在下一盘棋。

在御花园的时候,没能把自己和傲风弄死,那么熹贵妃必然会找下一个下手的机会。

在这样的思绪里,穆澜已经走了出来,熹贵妃倒是自顾自的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穆澜看见熹贵妃的时候面不改色的请了安:「臣妾参见熹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淑妃不用多礼,这可是折煞了本宫。」熹贵妃倒是笑了笑,看起来温柔无比。

穆澜听着熹贵妃的话,倒是也真的不开口了,站着,一点要招呼熹贵妃的意思都没有,德清宫内是安安静静的。

熹贵妃的眉头微拧,也没想到穆澜竟然这么直接。

这下,熹贵妃才主动开口:「淑妃,你这是还在怪罪本宫吗?」

「臣妾不敢。」穆澜淡淡应声,并没交谈的意思。

而熹贵妃看着穆澜,好似在揣测穆澜话里的意思。

那天后,熹贵妃以为穆澜会主动到凤阳宫来,毕竟现在得宠的人是穆澜,在知道李时裕让穆澜侍寝的消息后,熹贵妃简直是嫉妒到要发狂了,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貌不惊人的人手里。

但是结果穆澜并没持宠而娇,几乎是寸步不离德清宫。

这样一来,就不曾给熹贵妃任何的机会,而熹贵妃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如何,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她要不找个替死鬼,那么就枉费自己费尽心思了。

而穆澜和傲风,必然都是要除去的。

如果两个不能一起同时除去,她认为起码要处理掉一个,穆澜自然是首选,既然穆澜不来,那她就亲自来过。敢亲自来的原因也在于,熹贵妃很清楚,最近李时裕好似不曾来德清宫了。

不然的话,熹贵妃也不敢放肆。

偏偏,这穆澜好像完全不上当,就只是这么冷漠的站着,安静的看着一切,甚至那字里行间的态度,都是逐客之令,就只是不曾明说而已。

「那怎么本宫到了这里,淑妃连一杯清水都不曾给本宫倒来?」熹贵妃看向了穆澜,「而且本宫听宫内的人说,淑妃这泡茶技艺了得,有当年皇后的风范,本宫倒是格外的想试试。」

「娘娘怀有身孕,不适宜喝茶。」穆澜平淡的拒绝了。

好像熹贵妃要用什么方式,穆澜都不上当,就只是这么站着,不动声色。

熹贵妃岂能不恼火。

她是没想到穆澜这么不好下套,而一旁的老嬷嬷倒是厉声呵斥:「淑妃,你这是以下犯上,皇贵妃娘娘来了,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穆澜看了过去,半笑不笑的:「嬷嬷,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娘娘怀有身孕,可是金贵之躯,任何东西都要仔细斟酌再斟酌,臣妾这随随便便拿了什么给娘娘吃喝,万一出了事,那臣妾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一句话,就把嬷嬷给怼的说不上来了。

而熹贵妃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娘娘,您说臣妾说的是否有理?」穆澜把问题丢给了熹贵妃。

熹贵妃干笑了一声:「也是。本宫现在怀着身孕,确确实实是要小心点。」

穆澜嗯了声,就没再接话了。

德清宫内又变得安静了起来。

这个世间,要比耐心,穆澜不会输给任何人,何况,现在着急的人不是穆澜,而是熹贵妃,自然,穆澜更是淡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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