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是穿越者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我想讲讲我女朋友的故事。
1
她是一名穿越者，她夏天在图书馆蹭空调，冬天在图书馆蹭暖气，只是为了保证睡眠质量。
因为不好意思在阅览室睡，她就跑到外国文学馆室睡觉，因为这里的人最少。
她坐在图书管理员用来爬书架的脚凳上，然后把脑袋搁在书架上睡，她一般会在脸下面垫本书。由于身高原因，一般是短篇小说。
我就是因为找一本《棋王》，所以才遇到了她。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脑袋左边是《陌生女人的来信》，右边是《奇妙之夜》，脸蛋下面压着的正是《棋王》。
我需要这本小说写作业，又不好意思打扰她睡觉，所以我试着从对面的书架把书抽出来。
为了不让她脑袋靠在冰凉的书架上，我用一本薄厚差不多的《魂断阿寒》作为代替，我把《棋王》抽了出来，然后把《魂断阿寒》塞进她脑袋底下。
结果换完她就醒了，拉着我不让我走。
我说这书你又不看，拿来当枕头还不如给我。
她让我再选一本书给她当枕头，她说枕着自杀的小说会做噩梦。
于是我塞了一本斯蒂芬金的小说给她。
第二次见面她说我这个人很坏，害得她好几个晚上在梦里被小丑追着跑。
后面就是她睡觉，我坐在她对面看小说，然后就开始交往了。
我这个人嘴笨，话不多，而她大部分时间就是睡觉，偶尔掏出手机乐呵乐呵，这种交往很适合我。
第二学期我申请了个图书管理员的校园兼职，每个月 500 块钱伙食补贴，但重点是我可以往办公室里带零食。
她睡醒的时候我会给她嘴里塞一块曲奇，因为只能看到她的脑袋，感觉就像在投喂一只大号仓鼠。
「你为什么总是有睡不完的觉，难道你在冬眠吗？」
「春困秋乏冬无力，夏日炎炎正好眠。」
她打了个哈欠，我把伊利牛奶插上吸管，挤到她嘴巴里。
「给我换本书。」
她今天脑袋下面枕的是欧亨利短篇小说集。
「薄厚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
「《带家具出租的房间》太伤感了，我喜欢幸福美满的结局。」
那大概只有童话故事了。
2
「你想不想约会？」
「不想。」
我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有问题。
「咱们约会吧。」
「好。」
但是约会的话，去哪就是个问题，她说自己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因为每天晚上十点她都要给母亲发定位。
于是我拿起手机，照着大众点评上的娱乐项目一个一个念：「吃饭，电影，剧本杀……」
一直念到「滑雪」的时候，她点了点头。
那是一家室内滑雪场，确实很适合作为盛夏之地的约会场所。
周末，我们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地铁，刚过纬一街的时候她就开始打瞌睡，过了小寨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我有点期待她能把脑袋靠过来，但她拿出一本东野圭吾的《鸟人计划》垫在我的肩膀上。
到了冰雪世界，我租了两套滑雪服，雪具。换好衣服后，我看到她在脖子上系了一条红围巾，穿着一双土了吧唧、装饰着亮片的雪地靴。
「滑雪是要穿雪鞋的，你快把鞋换了。」
她非常遗憾地脱下雪地靴放进柜子里，我这时才意识到她可能是第一次滑雪。
进了雪场，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帅哥上来问我需不需要请教练，我曾经在室外滑过几次双板，而且我不想错过这个可以和她亲密接触的好机会，就拒绝了。
他友善地提醒我：这里的坡比较陡，如果经验不是很丰富的话，最好不要坐缆车上去。
我不信，和她一起上了缆车，结果到了上面才发现：这他妈简直就是个垂直的坡。
我秒怂，但她雪杖一撑就不见踪影。
我想坐缆车下去，结果却被告知滑雪缆车只能上不能下，于是我只好抱着滑雪板，用屁股刹车一路滑下去，代价就是我的左后腰至今还有一块瘀青。
但我好奇的是——她是怎么滑下去的？
我还以为她不会滑雪呢。
3
写到这里再交代点背景。
我的专业是地质，每节课要放将近六百页 ppt，全部都是看上去没什么区别的岩石。
她的专业是会计，但她连四则运算都算不明白，高数连续挂科。
她的姓名重复度很高，同班同学就有两个人和她同名同姓。为了方便称呼，后文称她为「小青」。
我有着全中国最罕见的姓氏，我只见过三个人和我同姓，分别是我爷爷、我爸爸和某成语名人。
她说，我的姓氏是她愿意交往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听上去很像小说男主角。」
「就这样？」
「长得也还行。」
「还行？」
她点了点头。
「你的眉眼很好看。」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总是隔了一个书架的缘故，我肯定还有其他优点。
小青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她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这在「只生一个好」的年代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高考报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黑户，我妈还骗我说是报名办的电脑坏了。」
因为姐姐是爷爷奶奶在带，而弟弟和父母生活，所以她被送到很远很远的老家。
小青说，在她的老家，黄河的水是清澈的，远远看上去就像大海一样，所以小时候她总以为自己生活在海南。
我问她想不想回老家去看看，她却摇了摇头。
「在老家，每个人都深信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所以谁也不想养一个多余的米虫，只有一个奶奶一直在抚养我。」
但是这个奶奶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
因为她是外人，不能参加葬礼，甚至连墓地的位置也没告诉她。
「后来我从奶奶家里偷了一笔钱，自己买火车票回来找爸妈了。」她骄傲地翘起鼻子。
我用手机偷偷百度了一下：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在十二岁的时候一个人坐了将近一千公里的火车，而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我决定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
「如果精灵承诺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打算许什么愿？」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超过五百块钱的那种。」
「给我钱就行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我哑然。
「为什么？」
「你别管。」
4
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小青会特别重视「钱」，她不是那种很现实的女孩，不然的话肯定也不会跟我这种屌丝交往。
但她确实处处都很节省，比如会很认真地找各种优惠券，点单的时候一律默认基础套餐，哪怕我请客也是如此。
但我不知道的是她一直在校外打工，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和同学在外面喝得昏天黑地，结果她抱了一箱啤酒进来。
我愣住了，找了个借口出去，她拿着扫把正准备清理卫生间的呕吐物。
「你一般工作到几点？」我把扫把抢了过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
「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然后在店里小睡一会儿，六点回学校。」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每天要在图书馆里睡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如果需要钱的话，我会想办法帮你。」
小青倔强地摇了摇头，然后把扫把抢了回去。
我们发生了争吵，其实我很明白这件事谁都没有错，但我这个人就是不认错，一直在跟她讲道理。
不出意料，她把我拉黑了，图书馆也不来了。
我本来以为就算少一个人也没关系，但习惯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我每次放下书的时候恍惚能看到她那张略带婴儿肥的睡脸，简直跟撞邪了一样。
于是我带了几本《碟形世界》去小青工作的店里找她。
「枕这本书睡的话，你一定能做个好梦，而且厚度也合适。」
小青吸了吸鼻子，她拿出来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晚饭：5 元」「苹果：1 元」「生活费：500 元」。
「这上面记着我爸妈养我所花的每一笔钱。」她说。
「我想把这笔钱还给他们，这样我就自由了。」
她的天真里有一丝我不能体会的沉重。
「那你至少还是会来图书馆睡觉的，对吧？毕竟有空调和免费午餐的地方可不多。」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忽然觉得她很好看。
5
我给小青买了一个午睡枕，这样她在图书馆能睡得更舒服，但她却仍然要枕在书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枕在书上的时候，就会在梦中进入书中的世界。」
我觉得这只是小青的妄想罢了，毕竟我看过 AV 也很容易做春梦。
但她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我很确信自己进入到了书里的世界，就像穿越一样。」
「那我就假设你有超能力好了，那么，超能力小姐，你为什么不用这个技能去学高数呢？」
「因为我看到高数不会做梦，而是直接晕倒。」
这超能力也太逊了吧。
我问小青有没有和小说里的人交流过，她点了点头。
「小说里的人通常都比现实中的人好相处，你知道的，就像我宿舍的那些女生……」
她甚至还和小王子成为了好朋友，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很像，都活在自己的星球里。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她能见到小王子，那她说不定也能遇见杨过和花无缺。
「你有没有遇见过喜欢的男生？」
小青的脸红了。
「他叫什么名字，是哪本小说里的人物？」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我在小说里杜撰的人物。」
我这时才知道她偶尔也会写小说，只是因为时间问题，很难坚持下来。
「他是个怎样的人？」
小青一副回忆初恋的表情。
「他被父母抛弃，一个人在异乡成长，尽管历经磨难，但他依然非常乐观，非常善良，所以大家都愿意帮助他。」
听上去很像热血日漫男主角。
「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有个女主角什么的配合他吧？」
「不，我不要。」
她说得斩钉截铁。
「他只能是一个人。」
6
小青显然很痴迷于她所创作的男主角，我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我怎么可能被一个不存在的人 NTR。
我更担心她的高数成绩，因为她再挂科的话就无法毕业了。
遗憾的是直到最后她都没能和高斯成为朋友。
我进入了一家国企，待遇很不错，就是领导的脾气很臭，我总是幻想着用马桶搋子去堵他的嘴。
小青的父母想让她回家，我经常能听到他们在电话里争吵。
「如果我回家的话，他们马上就会让我嫁人，就像他们对待我姐姐那样。」
她告诉我，之前滑雪时戴的红围巾和那双奇土无比的雪地靴是她和姐姐一起买的。
两人本来约好要一起滑雪，但她姐姐很快就结婚然后不停地怀孕，这件事也就成了遗憾。
小青找了一份在车站售票的工作，收入不高，不过胜在轻松，而且提供宿舍，她开始利用闲暇时间搞一些小创作。
我很高兴她能从之前黑白颠倒的生活中解放出来，不过睡觉和白日梦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消遣方式。
我们分别住在南北郊，周内过各自的生活，周末一起约会。
无论看什么电影，她都能在二十分钟内火速奔入梦乡，我甚至有点羡慕她的睡眠质量。
但我也觉得——她是不是睡得太多了点？
成年人的睡眠时间是 6 到 8 个小时，小孩的睡眠时间是 12 个小时，但她能睡 14 个小时以上。
如果我不找她约会的话，她能在宿舍睡一整天。
「你还是会在梦里见到那个男主角？」
小青的表情像被抓到犯错的孩子。
「以前我只是偶尔会梦到，但是，我现在每天都会穿越到那个世界。」
约会的时候，她会给我讲那边世界发生的故事：
有的国家会把龙当作统治者，有的国家会把龙改造成灭世机甲。
有的国家居住在高塔上，和居住在人造卫星上的「天人」相互仇视。
那个世界有背着巨盾和加特林的圣骑士，有被古神腐蚀的舞女，有潜伏在天空的巨大蟑螂。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世界就像一张草稿画，但讲得多了就增添了很多细节，连我都觉得身临其境。
我很佩服小青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我很担心她会深陷在自己的梦中，直到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界限。
直到有一天，当我去车站接她的时候，她却用陌生而警惕的眼光看着我。
「你是谁？」
7
我感觉好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小青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把你忘了吧？」她戳着我的胸口质问。
恶作剧是小青的特权，她有很多鬼点子，防不胜防。
就算我表示抗议，她也只会露出一副「怎么着？」的表情。
我咕哝了一句：「这可不好说，兴许你是一只流浪猫呢？」
「即便是流浪猫，也会记得在哪个路口可以混到免费口粮，所以我也会记得你的投喂之恩。」小青踮起脚尖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怎么样，扯平了吧？」
路过的两个高中女生偷偷嬉笑着，我很难确认这是不是她的另一个恶作剧。
这也意味着小青的心情格外好，因为她的恶作剧通常都和心情指数成正比，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我今天终于把那笔钱攒够了，给爸妈打了过去，所以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
我很高兴，同时也有点担忧，这意味着她在现实世界的牵挂又少了一项。
为了庆祝，我提出今天可以稍微奢侈一把，找一家自助日式铁板烧吃个够。
我们来到大悦城，在填写防疫登记表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写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
而是「法修.风暴」。
「法修是谁？」
小青被玄米茶呛了一口，黑色的瞳孔偷偷瞅着我。
「是那个世界男主角的名字吗？」
她有些迟疑。
「是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才想到的……」
看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小说里的角色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吃过饭后，小青露出困倦的表情，我问她想不想回去休息，她摇了摇头。
「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至少今天……」
我起身去结账，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看到她脸蛋压扁的样子让我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场景，我觉得很怀念。
「小青？」
我推了推她，但她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8
我把小青送到了医院。
我本来是想叫救护车的，但她看上去只是在睡觉而已，呼吸非常均匀。
医生立刻为小青安排了检查，进核磁共振的时候，她让我脱掉小青的内衣，以免影响检查。
说来惭愧，虽然我们已经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但我们的亲密行为始终局限在「礼」的范畴内。一部分原因是她母亲的监控，另一部分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
我从她衣服领口部位伸进去，笨拙地去解她文胸上的扣子。她虽然长得像小孩，但身为女性的特征却丰腴饱满，这让我花费了很长时间。
「好了吗？」
「再等一会儿……」
我在她肩胛骨之间的位置始终没有摸到用来打开的扣子，大概是明白我的窘迫，外面的女医生友善地提醒我：「你在罩杯上面或者中间的位置找一下。」
在她的帮助下，我窘迫地把一条白色文胸抽了出来，叠好装进袋子里。
一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从检查结果来看，小青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睡着了。
我问她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喊也叫不醒小青，她说：小青正在进行「深眠」。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梦』是大脑保护睡眠的一种手段，但是，如果在梦境中沉得太深，就会陷入深眠，导致做梦者无法醒来。
「我检查过她的脑电波，她大概在做一个美梦。」
医生建议我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等到小青自然苏醒为止。
为了能让小青睡得舒服一点，她把一间空着的办公室借给我们，里面有一张简单的病床。
我把小青抱到病床上，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没有枕头，我坐在床头，让她的脑袋枕在我的大腿上。
她纤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表情看起来很满足。我想，无论她在那个世界做什么，一定非常开心。
到了下班的时间，医生带来了医院盒饭和咖啡，陪我一起等，我非常感激。
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叫司徒静，最喜欢处理疑难杂症。
我把小青有时候会在梦中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告诉她，司徒静非常耐心地听完。
「也就是说，她是一名可以穿越到异世界的穿越者，就像菜月昴那样？」
我认为那个世界只是小青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司徒静微微一笑。
「庄生梦蝶，那么到底是庄周梦里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里变成了庄周，这种事无法定论。」
我不明白，她继续解释：
「虽然你看不到，但那个世界对小青来说就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最好不要去否定她。」
司徒静说得固然很有道理，但我很难接受。
如果那个世界对小青来说是真实的，那我对她来说又算什么？
一个梦中的 NPC 吗？
9
小青的「深眠」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左右。
我向她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在医院里，她显得非常惊讶，看来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司徒静则问了她这一周的生活作息，以及梦境里的内容，她似乎对小青的梦很感兴趣。
「法修.风暴是谁？这应该是个男生的名字吧？」
小青点了点头：
「他本来是我小说里的男主角，但是在那个世界里……我就是法修。」
司徒静一边点头一边在写字板上记录着什么。
我想让司徒静开一些能有助于解决「深眠」的药，但她的建议却是「买一个舒服点的枕头。」
「太好了，看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小青松了口气。
我准备叫车送小青回去，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医院里了，于是我让她坐在长椅上等我。
我走进医院，司徒静正在门口等我，她手里拿着我的手机。
「给你，不用谢，因为是我从你那里偷来的。」她把手机连同一张处方递给我。
「我刚才故意说得很轻松，只是为了不增加小青的心理负担罢了，但她的状况绝对不乐观——如果她在过马路或者坐自动扶梯的时候突然睡着怎么办？」
我光是想了想那场景就吓出一身冷汗。
「我该怎么做？」
司徒静戳了戳我的胸口。
「这件事只能仰仗你了，在她穿越的时候保护好她吧。」
10
司徒静只开了两种药：咖啡和茶叶。
咖啡因能维持兴奋，茶叶能宁神醒脑。
但小青并不喜欢这两种饮料，她讨厌和苦味相关的任何东西。我只好又多买了几盒方糖。
而咖啡和茶叶也确实发挥了功效，小青告诉我她的睡眠时间大大缩短了，唯一的困扰就是有时候想睡都睡不着。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写小说打发时间，我现在每天能写一万字呢！」小青向我炫耀。
看着她的黑眼圈，我有些心疼，但我说服自己这是把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
但咖啡和茶叶似乎对「深眠」也无能为力。
第二次「深眠」发生在小青上班的时候，她突然就趴倒在键盘上，把领导和同事吓了一跳。
「麻烦你等她醒了以后，告诉她近期去人事办理一下辞职，我不是不能体会你们的难处，但单位确实承担不了这种风险……」
我把小青背到我的宿舍，然后去她宿舍收拾了行李。
「咱们同居吧。」
她醒来后，我向她提议。
她有些犹豫。
「你真的想好了吗？我是说……虽然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但你的父母同意吗？毕竟……我大概配不上你吧。」
我想小青在意的是自己「深眠」「大学肄业」还有「无业」这些事。
「我的收入足够支撑咱们两人的开支了，再说了，如果你的小说大卖的话，我岂不是赚翻了。」
小青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微微侧身，靠在我的怀里。
「我希望我的爱情可以像生命一样只有一次，但我不希望变成你的累赘，所以，如果你的父母介意我的话，我会从你的生活中立即消失，绝对不会纠缠你。」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透明而纤细，就像玻璃公主，仿佛一碰就碎。
11
当天晚上，我带小青回了家。
我的母亲责备我没有提前让她准备，我的父亲急急忙忙跑回卧室穿裤子，除此之外，气氛很和谐。
当小青和母亲一起洗碗的时候，父亲把我叫到一边，询问我是否已经下定决心。
「也不是当父母的都比较现实，但现在这个社会，光靠努力是没用的，我们希望你可以过得幸福，至少不用背负太多负担。」
我当然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但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找个有趣的灵魂更重要。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以后也是撑起一个家的男人了，虽然父母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但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
12
我租了一间带家具的房子，带着小青以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了进去，我们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用扫把当麦克风唱歌跳舞。
白天我需要到单位上班，我告诉小青最好不要独自出门，如果需要买什么东西我会下班的时候顺路买好。
但小青拒绝这种过度保护，她认为既然住在一个屋檐下，那我们就是合作关系，所以她主动承担下了一日三餐的工作，我也只能答应。
下午，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小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大作」——一锅看起来有点陌生的炖菜。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小青的手艺，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舀了一碗。
「怎么样？」小青有些紧张。
……出乎意料地好吃。
「真的吗？你没骗我？」
「我才想问呢，你没有拿外卖来骗我吧？」
我从来没有吃过类似的东西，如果硬要说的话，感觉很像奶油炖菜和罗宋汤的结合体。
小青很开心，我问她是在哪里看到的食谱，她却故作神秘地对我说：「秘密。」
我想她大概是在 B 站上看到的美食视频吧。
自从发现了小青的第二项才艺，我的体重开始快速上升，很快就要换皮带了。
每过几天，她就会学习一道新的料理。就像之前的炖菜一样，这些料理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风味非常独特。
不过我倒不是很在意，刨去「体重」这个因素不谈，我很乐于享受美食。
更重要的，我希望小青能沉迷于厨房而不是写作。因为我觉得，只要她的幻想少一点，她就会离那个世界远一些，也就不会再次「深眠」。
为了鼓励她，我趁着 618 订购了几台厨电，从烤箱到料理机一应俱全。
我把煤气灶换成了电力灶，这样的话，即使她在下厨的过程中「深眠」，也可以避免煤气灶熄火导致意外。
除此之外，我在地板上铺了橡胶垫，并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放了抱枕。这样，如果「深眠」发生的话，她就可以随时以比较舒服的姿势入睡。
这天，小青制作了一种动物形状的油酥点心，有点像切片后的瑞士卷，她说这道点心叫作「兔耳酥」。
我笑着说兔子的耳朵哪有这样的，与其叫兔耳酥不如叫鼠耳酥，但小青却觉得我在开玩笑。
「葛林兔的耳朵就是圆形的呀？它们会在满月之夜竖起自己像月亮一样的耳朵求偶，这种事连小孩子都知道。」
她认真的表情让我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我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对应条目：0。
毫无疑问，「葛林兔」是她幻想世界的生物。
13
我们认真地谈了一次。
小青告诉我：包括「卡利夏炖菜」「勃古香辣炸鸡」「江流城豉鱼」「兔耳酥」，这些料理都是她在幻想世界学会的。
「如果遇到好吃的东西，我就会去寻找食谱，然后多次尝试。」
「那边的食材和香料和这边差不多吗？」
「基础的差不太多，有些只是名字不一样罢了，比如那个世界叫作『思梦草』的东西在这边就叫作『香菜』。」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非常惊讶，要把幻想世界的食谱记下来然后在这边的世界还原，我想她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但同时我也意识到——她的幻想世界恐怕是真实存在的。
即便无法接受，我也无法否定这个事实。
小青不敢正视我，她的眼睑微微上翻，偷偷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一直隐瞒你，你是不是不开心？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希望我去那个世界……」
我叹了口气。
我当然不希望她穿越到那个世界里，那会让我觉得异常孤独。
「对不起，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去那个世界了……所以这次你就原谅我，好吗？」她像小孩一样摇着我的手。
我抚摸着她温热的后脑勺，心里却充满矛盾。
似乎是为了向我证明，小青每天都会泡一大壶咖啡和浓茶，并且喝得一干二净。
她不再写作，甚至不会看任何和小说有关的东西，每天只会对着德云社的相声吃吃发笑。
我想，她一定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能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但我别无选择，因为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失去她。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什么深情的人，但自从一起生活后，小青在我心中的分量愈发沉重，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咱们结婚吧？」
小青趴在我的胸口上，像一条在沙滩上搁浅的美人鱼，意犹未尽。
我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
「哪天去领证？」
「我想要一个成双成对的日子。」
那就是九月九号或者十月十号了，这两天都是周内。
我比较偏向于九月九号，但小青的户口本还在家里，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周末我们必须去见她的父母。
我在民政局网上预约了领证的日期，然后购买了往返的车票，她蜷缩在我的臂弯里。
出发前，我去超市买了茶叶、酒、一盒水果硬糖以及两条好烟，尽管小青再三强调不用破费，但毕竟礼多人不怪。
我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到家里，小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会让她这么生气，只好解释：「我想用这些礼物给你的父母留下一个好印象。」
小青忽然举起一把厨师刀，指着我的脖子。
「咱，法修.风暴，美食猎人，风暴王朝第二继承人，咱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父王派来的刺客？」
14
我下意识地反锁上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不能让「她」或者「他」拿着刀从家里跑出去，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但是这个行为加深了小青——法修对我的怀疑，他变得更加警惕了。
「你先听我解释，我不是什么刺客，也不认识你的父王，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而已。」
「咱从来没听过这么愚蠢的种族，而且你刚才亲口说这些东西是你为了讨好他准备的礼物，你觉得咱会相信你吗！」
很明显，法修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我就算强行解释也只会加深他的怀疑罢了。
我开始盘算如果强行夺刀的话自己有多少机会，小青是运动白痴，身形也比较娇小，如果强行压制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个行动的前提必须是在他不会一刀捅死我。
我吞了吞口水——小青创作的男主角一般不会轻易杀人吧？
法修忽然转身向窗户的方向冲过去，我吓了一跳，急忙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他的脚踩在窗台上，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我背后，动作敏捷得让人匪夷所思。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我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被他用胶带捆成铁甲蛹。
法修正在检查我买来的东西，他似乎对那盒水果硬糖颇感兴趣，打开吃了起来。
「喂，刺客，你有这盒点心的食谱吗？」
「我猜大概是食品添加剂和麦芽糖什么的吧……」
「这盒点心不错，咱收下了，作为交换，咱劝你还是别拿这么穷酸的酒送给风暴王了，你一定会没命的。」
我拼命点头。
法修解开了我的束缚，他拉开衣领，似乎想把那盒水果硬糖塞进衣服里，但他很快就看到了一双绝对震撼的东西。
「这……这是……奶……？」
我下意识地捂住法修的眼睛，他的鼻血喷了出来。
我试图跟他解释，过了很久，他才接受自己的身体是「她」这个事实。
「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童颜巨吗！你老婆可真棒啊！」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放过小青的身体……至少不要那么猥琐……」
「哈哈哈哈，你别太在意啊！毕竟咱一直没有女朋友嘛！」法修爽朗地拍着我的后背。
虽然我很想把他打晕，但从刚才的交手情况来看，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真的硬碰硬,只有被他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咱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咱们交个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巴……」
我忽然看到墙上挂着的地质罗盘。
「我叫巴巴罗萨，是个海盗。」
15
我觉得与其给法修解释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不如直接伪装成小青书中的角色更加容易沟通。
就像我所预料的那样，法修很快接受了「海盗」这个设定，他向我询问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巴巴……海盗老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咱会在你老婆的身体里？」
我觉得光凭自己肯定是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于是我联系了司徒静，在电话里向她大致说明了情况，她非常感兴趣。
我们决定在一家咖啡厅碰面。
为了防止法修擅自行动，我谎称要带他去见熟悉水果硬糖配方的人，他立刻答应了。
在咖啡厅里，司徒静穿了一身雾雨魔理沙的 cos 服，看来她也有和我同样的想法。
「法修先生，你还记得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发生了什么吗？」
法修歪着脑袋想了想。
「咱在坐牢。」
「因为什么罪名？」
「咱抢了卡利夏王子的新娘，但这事儿一言难尽……」
「有没有发生什么导致你穿越到异世界的事情，比如中了魔法或者吃了什么奇怪的药物？」
法修摇了摇头。
「那你对这个世界有没有印象？比如曾经在梦里见过之类的？」
「可能见过吧，但咱大部分时间都是喝醉以后才睡着的，这种事记不清啦。」
司徒静一边用手机录音，一边详细记录着法修说的每一句话。
她认为现在需要搞清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事就是——小青去了哪里，她是不是和法修互换了身体？
第二件事就是，这次穿越发生的原因，究竟是法修造成的，还是小青自己。
司徒静转而问了我一些问题，包括小青最近的情绪，以及我们都做了哪些事情，我告诉她我们原本计划这个周末去见她的父母。
「我记得小青好像和她的父母关系不太好？」
「是的，毕业后她就没有回过家，至今已经有一年以上没有任何联系。」
「那有没有可能……因为回家这件事，小青承受着很大的心理负担，导致她通过这种方式来逃避？」
我沉默了。
我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当我征求小青的意见时，她表示该面对的自己总要去面对。
我应该想到，她并不是那么坚强的人。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导致小青选择穿越，那真的全部怪我。
司徒静沉思了一会儿。
「我有个想法……你就按照原计划去见她的父母吧！带着法修一起去！」
16
尽管我和法修都反对这个计划，但司徒静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这样做对小青有好处，我也只好答应下来。
出发前，法修从小青衣柜里拿出一件超短裙和一双黑色丝袜准备换上，被我强行塞了回去。
「我警告你，不要对小青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哪怕上厕所我也要盯着你。」
法修打了个寒颤，只好乖乖换上一身牛仔裤和短袖。
法修对甜食很感兴趣，这点和小青很像，所以我在出发的时候买了很多巧克力和太妃糖，还有一小罐曲奇，只要他安分守己,我就会定期给他奖励。
我按照地址来到小青家楼下，法修打了个寒颤。
「老兄，咱还是不上去了吧，咱肯定会露馅的啦！」
在出发前，我跟法修专门对过台词，告诉他有关小青的一切。
对于小青的父母，法修似乎也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但如果拿不到户口本的话我们就没法结婚。
于是我只好劝诱他：「你只要配合我拿到户口本，我就请你吃冰激凌，那可是这个世界最好吃的点心。」
法修忍不住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
「行吧，你说了算。」
我摁了门铃，向小青的父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法修一脸僵硬地露出微笑。
他们把我迎了进去，家里很干净，几乎称得上一尘不染，我想这都要归功于小青的母亲。
我奉上礼物，坐在沙发上和二老聊天，她的弟弟不在，但卧室里好像有敲键盘的声音。
小青的父亲似乎是地方上的小领导，他解释说当年送小青到老家也是迫于无奈，因为体制内要率先垂范。他表示如果小青愿意的话，他可以帮忙在这边安排一份工作。
小青的母亲非常热情地给我添茶倒水，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这边结婚都有哪些规矩，有哪些礼节，还说小地方就是讲究多一些。
不过好在我提前有所准备，在彩礼、婚礼桌数等一系列细节一一敲定后，小青的母亲起身去卧室找户口本。
我松了口气，在来之前，我曾经预想过很多糟糕得多的情况发生，但小青的父母似乎都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但我又觉得有些不自然。
「你们是不是都没发现，其实小青她并不是小青……而是其他人？」
17
法修吓了一跳，小青的父母则是一脸疑惑。
「巴巴……老兄，你干吗要说出来啊？！我差点就蒙混过关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
自从进门后，法修就没有喊过他们一声爸妈，但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他们没有问小青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和他们联系，也没有问小青最近的生活，他们根本就没有问任何有关小青的问题。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根本不关心。
我知道小青不是他们喜欢的孩子，但我不知道她是在被忽视的情况下成长的。
难怪小青宁可熬夜打工也要和他们断绝来往。
我本来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难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父亲礼貌地下了逐客令，户口本自然被收回去了。
我带着法修去了冰激凌店，他的表情有点难受。
「没有那个红色的本子，你是不是就没法和她结婚了？」
「再想其他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法修盯着面前的 DQ 暴风雪，忽然让我等他一会儿。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回来了，扔给我一样东西。
是小青家的户口本，我吃惊极了。
「你是怎么拿到的？」
「顺着窗户爬上去的呗，这点高度能难倒咱美食猎人法修？」
但我记得小青他们家好像在十楼。
「别在意那种小事啦！你今天那些话说得太好了，我非常感动，所以忍不住想帮你……」
说完，他忽然哭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小青就坐在我的对面，不禁呆住了。
「不好意思啊，咱这个人就是比较多愁善感，谁让咱也有个混蛋父母嘛。」
我们坐最后一班车返回西安，到站后，我给司徒静打了个电话，给她一五一十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司徒静若有所思，她说自己现在正在医院，她想给法修做个检查。
过了一会儿，司徒静拿着检查结果跑了进来，她一脸兴奋。
「果然不出我所料！从脑电波的结果来看，小青的大脑正处于『深眠』阶段。」
我听不懂，她只好进一步解释：
「小青并没有穿越到其他世界，她正在『梦游』。」
18
司徒静说，在我们去小青父母家的这段时间，她翻看了小青笔下所有和法修有关的故事。
「先说结论：法修这个人物，应该是小青以自己为蓝本而创作的，他们两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大概就像《老人与海》里的圣地亚哥实际上就是海明威自己，作者会把自己代入到小说人物当中，这种事并不罕见。
但法修的性格却和小青截然相反，他乐观，洒脱，神经大条，简直像个白痴。
而且，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幻想一个男性人物呢？
「我想大概是因为小青一直想成为法修这样的人，至于男性，我猜测是因为她曾经厌恶过自己的性别。」
这我倒是不难想象，毕竟她的童年遭受过那样的对待。
但是法修那惊人的身体能力又该怎么解释？
「梦游或者被催眠的人，有时候会引发出身体的潜能，也会爆发出比以往更强大的力量。」
司徒静的解释固然科学，我觉得还是有些牵强的地方，但我愿意相信这个结论。
只要知道小青还在我的身边，就足以让我安心。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唤醒「小青」。
司徒静咨询了一些心理学领域的朋友，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要让沉睡的意识苏醒，就必须给予「引导」，形象点说就是要找到打开她心灵大门的「钥匙」。
我苦思冥想，却没有得到答案。
「算了，别饿着肚子想，你们晚上还没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这个晚上只吃了冰激凌而已，我想法修一定也饿了。
但是，当我们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却空无一人。
法修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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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的胃好像挨了一拳，顿时慌了神。
司徒静立刻联系了警察，她说自己的病人逃走了，可能有暴力倾向，一定要尽快找到。
我不知道法修为什么要逃跑，但我猜测他可能偷听到了我和司徒静的对话。
如果说 「法修」是小青幻想出来的「第二人格」，那他就有可能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消灭而做出任何事情。
是我太大意了。
我们去派出所做登记，只能寄希望于民警尽快找到法修，可是查监控既要时间也要审批，不可能有那么快。
但另一伙来报案的人却提供了线索。
「你是说——你们五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女生给抢了？」
民警一脸不信。五个腰肥膀粗，穿着 BOY 短袖和豆豆鞋的男人鼻青脸肿地点头。
「案发地点是哪里？」
「火车站附近。」
我和司徒静对视一眼——毫无疑问，肯定是法修。
他手上有小青的户口本，现在又有了钱，那么他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小说里有没有写法修想去的地方？」
「故事里，法修一直在寻找一片『梦之海』，但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存在于现实？」
我想，这片「梦之海」应该就是小青的老家，她童年生活过的地方。
但是她从来没具体说过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大概在黄河上游的某处。
根据我提供的信息，司徒静推测出这个地方应该是个水库。我们在地图上一一排查，最终确定了一个叫作临夏的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西安差不多有一千多公里，法修没有这个世界的常识，他能找到去这个地方的办法吗？」
「没问题。」
小青曾经在很小的时候自己坐火车回到家里，如果法修就是小青，那他一定能找到临夏。
法修坐的是火车，我买了高铁的车票，应该能赶到他前面。
我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司徒静也要陪我一起去，我们立刻打的去了高铁站，到了兰州后转乘汽车来到临夏。
司徒静认为「梦之海」是一个叫刘家峡水库的地方。
等到了当地以后，我才发现这个水库简直大得吓人，难怪小青会把它误认为是「海」。
司徒静拿着协助函，请求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帮忙，但这个地方不像城里有那么多监控，而且地广人稀，他们也爱莫能助。
司徒静决定在车站蹲点，我雇了一条船在水库来回游弋，希望能发现法修的踪影。
我祈祷着自己的第六感不要出错，同时，我也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唤醒小青。
我寻找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司徒静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到码头上去接她，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法修。
我立刻让船家开了过去，码头上，法修和司徒静果然在一起，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海盗老兄，虽然有点抱歉，但我要请你交出这艘船。」
法修忽然拿出一把刀，架在司徒静的脖子上。
「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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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吓了一跳，赶紧从船上跳下去逃跑了。
法修的眼睛里有着与以往不同的决然，他拿刀的手稳得像石头，刀尖顶在司徒静的咽喉处，容不得我讨价还价。
尽管我知道法修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但我不能拿无辜的司徒静冒险。
另一方面，我也不能让法修就这样离开，这可能是我拯救小青的唯一机会。
「我可以把这艘船给你，但这艘船是魔法驱动的，你确认你会开吗？」
法修有些犹豫，我看到了机会。
「我是大名鼎鼎的海盗——巴巴罗萨，我曾经征服七海，驾驭过无数船只，但即便如此，这小小的梦之海也异常凶险，如果没有我的摆渡，你肯定无法到达终点！」
我想尽量让自己演得逼真一点，但缺少 BGM 的烘托，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沙雕。
「唉，你说得没错，那咱们就再旅行一程吧。」
司徒静灵机一动，也配合着开始演戏。
「等一下！没有我的魔法帮助，你们会在人鱼的歌声中陷入迷雾，再也无法活着出来！」
「你们是在耍我吧！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要跟来啊！」
「因为我们都是冒险者，对吧？冒险工会的宗旨不就是助人为乐吗？」
法修有些狐疑，但他还是带着司徒静跳上船，我坐到驾驶位上笨拙地掌舵。
我们逆着水流向上游行驶，司徒静小心地询问法修为什么要逃跑。
「其实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知道自己一定要来这个地方，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不想被你们阻挠。」
过了一会儿，法修忽然让我停船，他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东西。
「现在靠岸。」
我害怕船只搁浅，只能停在离岸边还有一些距离的地方，法修跳下水，司徒静让我陪着他，她留在船上掌舵。
这里是一处山坡，我跟着法修一路爬行，他一直在空气中使劲地寻找气味，我想这大概是他身为「美食猎人」的能力之一。
沿路，我能看到一些隆起的土包，有的上面垒着石块，有些立了石碑，但大多数没有，看来这里是一片坟地，但与往常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法修没有停留看这些石碑，他往更深处走去，直到在一株桂树前停了下来。
沁人的陈香，淡黄的花瓣，皎洁的月光。
法修仿佛魂飞魄散了似的，倒在桂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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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让我参加奶奶的葬礼，所以我就偷偷拿了一把桂树种子，塞进了她的裹尸布里。」
小青在说这些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开玩笑的口吻，但我却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
22
我背着小青下了山，司徒静为她做了检查，幸运的是，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外伤。
我们连夜把小青带回医院，经过检查——虽然「法修」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但小青却仍旧处于深眠。
司徒静推测可能是法修的活动耗费了小青太多的体力，她为小青补充了营养液，安慰我不要太过紧张。
但是，到了第二天，小青却仍然没有醒来的痕迹。
司徒静也有些着急了，她叫来其他医生一起想办法，但所有人都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第四天。
「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但现在的情况恐怕比她作为『法修』参与的活动更加糟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司徒静非常遗憾。
而我已经连大声叱责她的力气都没了。
我想带小青出院，回到家里，我觉得在她熟悉的地方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奇迹。
但司徒静却否定了我这种接近于幻想的念头。
我很固执，她没办法，最后只好给我开了口服的营养剂和注射器。
「小青现在的情况，离开仪器监测是很危险的，作为她的医生，我只能允许你带她离开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