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莲回宫,也不过就是这两三年的事情,对于当年的事,更是不可能知晓了,只知道穆澜在大婚后没多久,就已经离开了。
「认识。」李时裕回过神,平静开口,「母后也认识她。」
容莲更是好奇,但是瞬间恍然大悟:「皇上说的是已故的皇后?」
「是,正是澜儿。」李时裕淡淡开口,「当年李时元在儿臣身上下的毒,足以致命,是澜儿去了黑山,换回了黑山之神的药,而儿臣才活下来,但是澜儿却付出了生命的大家,这是交换。」
容莲震惊了。
是怎么都没想到,当年的事会是如此。
「那现在皇上是怀疑了什么吗?」容莲拧眉,问的直接。
「是。」李时裕也不否认,「怀疑澜儿并没死,而是活着,用另外的身份活在朕的身边。」
「皇上怀疑淑妃?」容莲并不傻,轻而易举的就串联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怀疑,那么容莲不奇怪李时裕对淑妃的好,那字里行间里的态度,分明就是面对穆澜时候的态度,若不是深爱,又何须如此亲力亲为。
但若是深爱,淑妃又岂能做不到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是穆澜。
在容莲看来,承认自己的身份是穆澜,对淑妃而言觉无任何的坏处,就只有好处,而现在——
「如果淑妃真的是澜儿的话,为什么她不承认?」容莲把自己的困惑问出口。
「朕不知道。」李时裕的神色仍然凝重,「也或许,根本不是。」
但是在否认穆澜身份的时候,容莲可以清楚的看见李时裕眉眼里的痛苦,说不出来,就好像是硬生生的把李时裕从希望里打成了绝望一般。
「皇上为何会忽然这般怀疑?」容莲冷静的问着。
「她和澜儿太过于相似,除去容颜和身体,还有溃败的身体,她对于傲风的好,是发自内心,而绝非是后宫嫔妃想借着傲风上位,对于朕的点滴,是习惯性的动作,而不是刻意的模仿,就连简单的菜色,都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李时裕沉沉的说着。
把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感知,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容莲。
容莲就只是听着,不置可否。
要知道,这个世间唯一可以让李时裕崩溃的人就是穆澜,穆澜是李时裕的软肋,只要是穆澜的事,就极其容易让李时裕失去冷静。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容莲却显得格外的警惕。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容莲安静的提醒李时裕。
李时裕自然知道容莲话里的意思,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迷茫。
「也许现在的这个淑妃并不是像穆知画这样被人换了脸,但是却可以无所不在的出现,皇上这后宫的嫔妃,诸多都是和澜儿有些许相似的地方,又岂能让人不明白皇上的想法,也可能,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方式,进入宫内,给宫内造成影响呢?」容莲冷静的分析。
“……”
「大周的不安因素,并不是完全消除的,不是吗?」容莲平静的看着李时裕,「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就凭这些,不足以证明澜儿的身份。何况,如果澜儿当年没死的话,那么帝陵里面,澜儿的尸身是如何骗过皇上和懿王爷的?」
这也是疑惑。
结果,李时裕的答案却让容莲震惊了。
「帝陵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澜儿。」李时裕一字一句,说的直接。
「什么?」容莲不敢相信。
「澜儿的易容出神入化,朕能认出也是在她匆匆易容的结果里,如果澜儿真的要易容一个人,那么朕不可能轻易的认出的,特别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而骗过皇叔就再简单不过了,澜儿是皇叔的关门弟子,自然知道如何可以瞒天过海。」
李时裕平静的讲述完一个事实:「所以,骗过朕和皇叔,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并非不可能。」
容莲听着,很久都没能从这样的震撼里回过神。
而李时裕从手中翻出在帝陵里拿到的人皮面具:「朕打开水晶棺,空气进去的时候,里面的尸身发生了变化,唯独这人皮面具仍然还在。」
容莲接过,仔细的查看。
凤鸾宫内下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很久,容莲才开口:「如果是的话,皇上要如何处理。」
「如果是的话,朕要澜儿亲口告诉朕她的身份,这帝宫的后座仍然是澜儿的,无人可以撼动。朕对澜儿的了解,更多的是认为,她现在如此的模样,大概是不想牵连朕,也不想引起任何的麻烦和骚乱。」李时裕淡淡开口。
容莲点头。
穆澜爱李时裕,爱入骨髓,这样冷不丁的出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反倒是让举国上下出现怀疑,那些有心的人,就会像当年利用容妃身份一样,来利用穆澜,那么大周必乱。
容莲没再继续问。
而李时裕看着容莲,平静开口:「这件事,希望母后能保密,不要告知任何一个人,朕自有定夺。」
「哀家知道。」容莲点头。
李时裕没再说什么,而容莲这里的答案,让李时裕心中的坚定又多了几分,而后,李时裕匆匆朝着德清宫的方向走去。
……
德清宫内,一切倒是安安静静的,奴才们大气不敢喘,御医来来回回在德清宫内走动,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极为的阴沉。
就连居住在宫外的李长懿,这一日都留在宫内,随时注意穆澜的情况。
然后穆澜仍然还在昏迷,身上插着银针并没醒来的意思,平静的容颜看起来睡着了,而是脉搏轻的不能再轻了。
御医们的脑袋几乎是提在裤腰带上,生怕李时裕一个震怒,自己就人头落地了。
每一次的喂药,都显得艰难无比,最终都是李时裕亲自给穆澜灌下去的。
好似各种各样的办法都试了,却仍然无济于事。
「皇上,不如试试点灯?」程得柱拧眉,忽然开口,「民间的说法,点上七星灯,可以留住人的性命,您看是不是要对淑妃娘娘试试。」
李时裕没说话。
就只是这么看着床榻上毫无反应的穆澜。
他的手牵着穆澜的手,很久都不曾松开。因为李时裕根本不相信穆澜会这样离开自己。而一旁的傲风也小心谨慎的站着,平日里的傲风活泼好动,而现在的傲风就好似穆澜来之前,面对李时裕时候一样,安静的吓人。
若不开口,都已经忘记了傲风还在这里。
只是傲风漂亮的大眼里,氤氲着雾气,小小的身体紧绷,手心攥成了拳头,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害怕自己的情绪彻底的崩溃。
很久,李时裕才淡淡开口,看向了傲风:「傲风,到朕的身边来。」
傲风不吭声,但是还是听话的朝着李时裕的方向走去,那眼神看着李时裕的时候,也显得委屈的多。
一直到傲风走到李时裕的面前,还没等李时裕开口,傲风却已经委屈的应着:「父皇,母妃不会有事的是不是,母妃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那口气是期盼的,漂亮的大眼看着穆澜,一瞬不瞬的。
想伸手,却又不敢碰触。
「喜欢母妃吗?」李时裕问。
傲风重重的点头:「喜欢,宫内从来没有人像母妃这样,对儿臣这么好。」
「舅舅和龙将军对你也不好吗?」李时裕淡笑一声问着。
傲风有些乱了,然后摇摇头:「不是的,他们和母妃不一样。」
「你喜欢母妃什么?」李时裕摸了摸傲风的脑袋。
傲风听见这个问题,就如同如数家珍一般,仔仔细细的在李时裕的面前说着穆澜的好。
在傲风嘴里的穆澜,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是傲风所崇拜的对象,好似傲风对李时裕都不曾如此,而傲风命里缺失的一切,也因为穆澜的出现,一下子变得圆满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时裕的眉眼里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父皇——」傲风软绵绵的声音传来,小心的询问,「您是不是也喜欢母妃。」
「喜欢。」李时裕给了肯定的答案。
傲风点点头,扁着嘴还是不说话,那注意力又看向了穆澜的方向,是真的眼巴巴的。
李时裕看着,看的出傲风眉眼里对穆澜的欢喜。
忽然,李时裕安静了下,这才开口问着:「傲风,你不想你的母妃吗?」
傲风一愣,最初没明白李时裕的意思,到了后来,傲风才恍然大悟,李时裕说的母妃指的是已故的皇后,而非是面前的淑妃。
傲风很认真的想了想,却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回答李时裕的问题。
他对于穆澜的记忆少之又少。
孩童在三岁之前,是什么都记不住的,而穆澜早就在傲风一岁的时候离开了,甚至这一岁里,穆澜只陪伴傲风到了百日。
所以傲风对于穆澜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想要自己的亲生母妃,但是却又局的陌生无比,在李时裕问着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傲风却是什么都回答不上来,最终就只能这么无措的看着李时裕。
不知道是应该摇头,还是点头。
李时裕好似看明白了傲风心里的挣扎,他低头淡笑:「也好,你认得这个母妃,也并没任何不妥的地方。」
傲风听着这话,有些奇怪。
就算傲风年幼,但是也清楚李时元对穆澜的情深义重,就连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玲珑,都会和傲风提及母妃的事情,让傲风不要忘记了母妃,而现在——
李时裕并没解释,傲风聪明的也没再多问。
父子俩在床榻前守着,一动不动。
一直到傲风困的说不出话了,李时裕才让人把傲风带了回去,傲风几乎是在侍卫的手里就睡着了。
而李时裕的却仍然丝毫没任何的困意。
这是德清宫内,而在德清宫外,穆战骁并没远离,就在不远处站着,小莲小心的从德清宫内跑了出来,走到穆战骁的面前。
「什么情况?」穆战骁问的直接。
「启禀穆大人,娘娘还未曾清醒,皇上一直在床榻边守着,小太子也刚回去,这御医都在宫内,但是奴才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小莲如实的把德清宫内的情况告诉了穆战骁。
穆战骁点点头:「有事的话,随时来通知本官。」
「是。」小莲应声。
而后小莲没在穆战骁面前多待,很快匆匆回到了德清宫内,而穆战骁也并不曾离开,负手而立站着,看着仍旧灯火辉煌的德清宫。
起码到这一刻,穆战骁都不敢相信,竟然在宫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微微闭眼,手心的拳头攥了起来。
尽早的事情,穆战骁不敢想,如果他晚来一步,结果会是如何。
而就在穆战骁安静站着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声调:「你这大晚上的不离开,还在德清宫外站着,不怕皇上误会你对淑妃别有所图吗?」
那是龙邵云,这口气不太认真,看起来就好似说了一个笑话一般。
但是这话却让穆战骁转过身,安静的看着龙邵云,而后才开口:「你想多了,我关心的不过是傲风。」
「傲风已经无事不是吗?」龙邵云难得戳破了穆战骁的那点心思,「我和你一起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对你不可能一点了解都没有的,战骁,你在说谎。」
这话是肯定的。
「然后呢?」穆战骁冷静的反问龙邵云。
龙邵云倒是淡定:「没什么然后,就只是想提醒你,不管你对淑妃是什么想法,或者是有什么问题。但是皇上绝非是省油的灯,不要回头把自己赔进去。」
龙邵云这话说的不咸不淡的。但是穆战骁却好似在龙邵云的话里读懂了什么,只是在表面,穆战骁并没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龙邵云的话绝非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好像龙邵云看穿了什么。
但是就凭这几次简单的接触,龙邵云能知道什么。
穆战骁低敛下眉眼,没说什么。
「战骁。」龙邵云忽然开口,叫着穆战骁。
穆战骁看了过去。
「别引火自焚。」龙邵云说的平静无比,「有些事,你可以做决定,有些事已经超出你的控制了,人活在世界上,很多决定是没回头路的,所以不要轻易把自己赔进去。」
龙邵云说话的时候,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穆战骁。
穆战骁仍然没说话。
「特别是和穆澜有关系的事情。」龙邵云忽然说的直接了起来。
这下,穆战骁的眼神微眯,看着龙邵云,一步步的朝着龙邵云的方向走去。
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在两人之间砸下了巨大的坑,龙邵云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到穆澜。
「你知道了什么?」穆战骁问的直接。
「我什么也不知道。」龙邵云跟着应声,「但是你的态度,却会让人怀疑,这是和穆澜有关系的事情。」
两个男人站在原地,眸光再空中碰撞,最终,是穆战骁闪过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更多的是无奈。
这一步棋到现在,穆战骁不知道是否是走对了,但是穆战骁很清楚,自己根本扭转不了穆澜任何的决定。
而后,谁都没再说话。
龙邵云主动拍了拍穆战骁的肩膀:「很多事,是尽人事,知天命,你我能做的并不多,如果能主管全局,那也不会出现之前那么多的意外了。所以,只要看着,如果穆澜知道,她也不会希望,你因为她而卷入是是非非之中。」
龙邵云的话,穆战骁明白。
而这字里行间里,穆战骁对于龙邵云也已经瞬间理清,龙邵云就算不知道什么,也已经怀疑了,这人的敏锐和冷静异于常人,不然的话不可能常年在边疆,可以战无不胜。
若说他们的性格不同,但是唯一有一点是共同的,涉及到穆澜的事情,他们都会显得小心谨慎。
「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龙邵云见穆战骁不开口,这才继续说着,「很多事,老天爷自有定论,我们改变不了老天爷的决定。」
很久,穆战骁嗯了声。
龙邵云也没让穆战骁继续在这停留,确确实实再这里继续待下去,只会引来闲言碎语。
沉默片刻,两人离开了德清宫。
而德清宫内的气氛,却仍然僵硬无比。
此刻早已经是子夜,但是穆澜却仍然没清醒的意思。
……
——
翌日。
整整十二个时辰过去,李时裕最后的淡定也已经不复存在,李长懿重新回到德清宫。
李时裕站起身,问的直接:「皇叔,为何到现在淑妃都不曾醒来。」
李长懿倒也淡定:「臣的银针拔去后,就知道结果如何。」
而后,李长懿才朝着穆澜的床榻走去,李时裕很快跟了上去,那紧锁的眉头并没松开。
和李时裕的紧张比起来,李长懿倒是淡定的多,好似见惯了生死,已经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了。而后李长懿并没说什么,利落的把穆澜身上的银针一根根的拔出,一直到心脏口最后一根金针的时候,李长懿的手微微一顿。
李时裕看了过去。
而后,李长懿才从容的拔出。
这是最后一根针,按照常理的话,他在穆澜身上的银针逐渐的接触,穆澜就应该有所反应了,而一直到最后一根针,穆澜都无动于衷,这让李长懿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总觉得这并不是多好的事情。
「皇叔?」李时裕叫着李长懿。
李长懿的眉头紧锁:「听天由命。」
这四个字,让李时裕的脸色微变,但是很快他跟着镇定了下来,两人的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床榻的上人好似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合适。
李长懿的手重新捏住了穆澜的脉搏,而后才奇怪的开口:「这脉搏按理是应该要醒来了,为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脉搏和昨日的命悬一线比起来已经平稳了很多。
但是穆澜却好似没醒来的意思,就好像陷入了长长的昏迷里。
李长懿从医多年,从未曾见过这样的情况,而李时裕拧眉,却忽然开口:「像澜儿当年用完幻境后,耗尽一切体力,陷入昏迷的状态,必须等到体能恢复,足够支撑她清醒,她才会醒来。」
李长懿看向了李时裕,安静了下,点点头:「这脉象是平稳的,理当不应该出现什么意外。」
在李长懿的话里,李时裕微微放心。但是看着穆澜的眼神却仍然紧锁眉头,不曾开分毫。
傲风昨夜就回了东宫,今日并不曾去太傅那,在听见李长懿来的时候,也已经匆匆从东宫赶了过来。
看见穆澜没醒来,傲风险些崩溃。
「母妃——」傲风委屈的扁着嘴,看着床榻上的人,轻轻叫着,「你不能丢下我,你丢下我,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傲风抓着穆澜的手,紧张不已,好似在试探穆澜的体温,摸到掌心的手还带着温度的时候,傲风的心才跟着放了下来。
李长懿见状,倒是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李时裕:「太子和淑妃的关系这般好?」
李时裕嗯了声:「淑妃尽心尽力对太子。」
李长懿点点头:「这宫内的人都以为你对太子不上心,太子并不得宠,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宫内变化多端,你对太子的不上心,无非是给太子制造一个最安全的环境,避免那些有心之人对太子下手。」
别人不知道的事,李长懿一眼就能看明白:「太子越是不得宠,在宫内才越是安全。而那些人看不透这一点,发现太子无任何用处后,就冷冷淡淡的,反倒是这个淑妃反其道而行之,那必然就是真心实意了。」
不存在利益的情况下,那就只有真心。
李长懿的话,让李时裕低头无声的发笑。
而耳边传来的仍然是傲风絮絮叨叨的声音,那是对穆澜的关心和紧张。不断的念叨着,一遍又一遍的。
甚至傲风是唤穆澜一声娘亲。
李时裕的视线看向了寝宫的方向。
忽然,他的眼神一怔,就快速的朝着寝宫内走去,因为他听见了穆澜的声音,虽然轻,可是却在静谧的德清宫里,听的真真切切的。
李长懿也已经听见了,匆匆跟了进去。
……
「傲风,娘在这里。」穆澜回握住傲风的手,虽然轻,但是却真真实实的让人感觉到了。
傲风冷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接着就是傲风兴奋不已的声音:「娘,你醒了,你醒了。」
穆澜冲着傲风笑了,有些虚弱,但是却也扎扎实实的:「嗯,娘还没看着傲风长大,怎么舍得走。」
傲风又哭又笑的抱着穆澜,结结实实的撞进了穆澜的怀中,怎么都不肯撒手,穆澜的胸口被撞的有些疼,但是却仍然抱着傲风,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发丝。
傲风哼哼唧唧的,在穆澜的怀中说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穆澜仔仔细细的听着,眉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那是一种满足。
一直到穆澜看见李时裕走进来,穆澜一愣,回过神,这才轻轻推开傲风:「皇上来了。」
傲风回过神,急急忙忙的从穆澜的身上爬了下来,生怕李时裕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李时裕的眼神看起来不怎么友善,就好像看见自己在穆澜的身上,李时裕就会有敌视的眼神。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傲风还是很清楚的。
他不情不愿的扁着嘴,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请了安:「儿臣参见父皇。」
穆澜挣扎着要下床,但是李时裕的速度却更快:「不用请安了。」
穆澜一愣,而李时裕的手已经扶住了穆澜,很自然的搂住了穆澜的腰身,下意识的用指尖试探穆澜的脉搏,她的脉搏已经渐渐的平稳了起来,和之前的微弱比起来,好上太多。
「有何不适吗?」李时裕低头问着。
穆澜摇头,轻咳几声:「臣妾谢皇上关心,臣妾很好。」
李时裕深邃的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一瞬不瞬,但是也不曾开口说什么,就只是这么看着,这样的眼神看的穆澜有些紧张。
她安静了下,才小声的问道:「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臣妾?是臣妾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并没。」李时裕回过神,倒是淡淡额笑了,「醒了就好,皇叔还在外面,朕让皇叔进来看看你的情况。」
穆澜嗯了声,没拒绝。
很快,李长懿走了进来。
穆澜以为李时裕会站起身,结果李时裕却无动于衷,维持了最初的姿势,这样的李时裕,越发的让穆澜摸不透,那种紧张感,也显而易见起来。
李长懿走进来,看了一眼,倒是淡定。
「皇上不起身,臣如何给淑妃娘娘探脉搏?」李长懿不咸不淡的开口。
穆澜的脸颊有些红,李时裕这才站起身,但是面不改色:「有劳皇叔。」
「不敢当。」李长懿哼哧了声。
而后,李长懿重新给穆澜检查过,很久,李长懿都没说话,穆澜对李长懿是了解的,这意味着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然的话,李长懿不会保持这样的态度。
穆澜没应声。
李长懿送开穆澜:「这风寒怕是要治疗一段时间,最少也要一个月余。娘娘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以后切不要冲动行事,这一次是命大,下一次就说不准了。」
「多谢懿王爷提醒,本宫记在心中。」穆澜点头颔首示意。
李长懿倒是也没说什么,低头重新开了药方,那是治疗风寒咳嗽的,穆澜一眼望去,就已经了然了。
但是穆澜清楚,这些药治标不治本,好的也不过就是表面。
她是常年肺损的厉害,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反倒是李时裕低头又询问了一些,但都是和穆澜有关系的事情,李长懿面不改色的回答了李时裕的问题,倒也没什么不耐烦的。
而后,李长懿并没在德清宫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德清宫内,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昨日之日,爱妃没什么和朕解释的吗?」李时裕忽然开口。
穆澜一愣,没想到李时裕还会提及昨日的事情,昨日的事情,穆澜并不是不知道,傲风的念念叨叨里面已经说了。
显然李时裕并没怪罪自己的意思,反倒是把那些看热闹的嫔妃给处理了,唯一安然脱身的人是熹贵妃。
穆澜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
熹贵妃的家世背景在那,李时裕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种事就算要收拾,也不是在明面上收拾。
很快,穆澜回过神:「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朕知道什么?」李时裕低头看着穆澜。
穆澜倒是态度平静:「昨日之事,不用臣妾说,奴才们应该也已经如实的和皇上汇报过了。」
「不怕别人栽赃嫁祸你?」李时裕问的直接。
「那嘴巴是在别人身上,臣妾管不得。如果皇上真的信了,那么现在臣妾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皇上面前了。」穆澜笑了笑,倒是应的直接。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也跟着无声的发笑,修长的手指捏住了穆澜的下巴:「爱妃倒是淡定。」
穆澜没应声。
李时裕的眸光仍然看着穆澜,忽然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一字一句却显得格外的清晰:「傲风摔下水的时候,爱妃大可不必下去,周围的奴才也不敢不管的。」
说着,他安静的一顿,而后继续开口:「为何爱妃还要执意下去。爱妃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不知道这么下去,是拿自己的命再博吗?」
傲风边上有影卫。
宫内的不知道,不意味着李时裕不知道。
纵然傲风和穆澜在一起,影卫被遣散,但是并不意味着影卫完全离开不闻不问,傲风下水,就算不识水性,只要大声呼叫了,那些影卫必然会出现。
这些影卫不听命宫内任何人,只听命李时裕一个人。
所以穆澜是大可不必下去的。
反倒是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安静了下,好像在思考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后,穆澜沉了沉,这才淡定的看向了李时裕:「大概是条件反射,所以臣妾就下去了。」
「不要命了?」李时裕问。
「当时顾不及这么多。」穆澜解释。
是真的没顾及到自己的情况,只想傲风平安无事。
「太子和你并没任何血缘关系,为何要对太子如此之好?」李时裕来了兴趣,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着穆澜。
穆澜听着,轻笑一声:「大概臣妾和太子有缘,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吧。何况,太子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和太子相处久了,臣妾想,人人都会喜欢太子的。」
「你是宫内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李时裕直言不讳。
穆澜不以为意:「那臣妾深感荣幸。」
问到这里,李时裕嗯了声,倒是也没再说什么,松开了穆澜:「你才刚醒,就在德清宫内好好休息,不要再随意离开。这件事,朕来日再和你算。」
算什么?
穆澜一怔,忽然不太明白李时裕话中的意思。
她的眼神有些无辜。
而李时裕也好似看明白了穆澜的费解,压低声音,薄唇几乎贴在了穆澜的耳边,甚至有意无意的咬了一下穆澜的耳垂。
穆澜瑟缩了一下。
李时裕却没放过穆澜的意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朕把你的身体调理好,是为让你能伺候朕,而不是让你把自己再糟蹋了,现在又拖延了朕的时间,你说这笔账,朕是不是要和你算?」
穆澜:「……」
这些话听起来再正常无比,只是在李时裕这样低沉的嗓音里说出口的时候,就好似带了一丝丝暧昧的气息在里面。
穆澜的脸颊微微泛红,很快就一路红到了耳根,但是表面,穆澜却始终镇定。
她没躲避李时裕的眼神,一字一句:「臣妾会努力养好自己的身体。」
李时裕嗯了声,薄唇微微上扬。
迥劲的大手很自然的搂住了穆澜的腰身,微微用力,穆澜整个人已经贴在了李时裕的身上。
李时裕的薄唇压了下来,缱绻的亲了亲穆澜,就好似对待自己极为深爱的人,甚至穆澜在李时裕的眼中看见了似曾相识的浓烈的爱。
穆澜安静了下,没说话。
而李时裕低沉的声音传来:「爱妃,你这是不专心?」
「臣妾不敢。」穆澜闷了声,没说话了。
这样的李时裕太过于熟悉,穆澜知道,那是曾经的自己,容颜还在的时候,李时裕看着她的眼神,缱绻而温柔。
在入宫来就算李时裕靠的自己再近,但是这人或多或少的和自己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就算亲昵,这样的亲昵里也带着冷漠感,就算是宫内极为得宠的嫔妃,李时裕也是如此。
穆澜知道,那是李时裕对于死去自己的思念和爱,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发生任何变化。
而现在,这样的眼神却在现在的自己身上出现了。
穆澜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不仅仅是因为李时裕这样眼神的心动,还因为心口上那一丝丝泛酸的感觉,穆澜到现在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嫉妒的人会是自己。
而李时裕这是已经转移了情感了吗?
穆澜没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想什么?」李时裕松开穆澜,温柔的问着。
穆澜摇头:「臣妾并没想什么,只是皇上忽然亲密,臣妾有些不太习惯。」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无声的发笑,而后看着穆澜:「要习惯。」
穆澜没说话,李时裕倒是也没为难穆澜,而后才松开了穆澜:「行了,傲风回头要哇哇叫了,说朕和他抢娘亲了。」
这话,说的穆澜轻咳一声。
果不其然,在李时裕话音落下的时候,傲风就发出了不满的哼哼声,很傲娇的看了亲亲我我的两人一眼,毫不客气的转身。
穆澜有些无奈,这才慢慢的起身,朝着傲风走去。
傲风感觉到了,一股脑的就跑了回来:「不准起来。」
穆澜笑:「殿下不是不高兴了。不高兴了,那母妃不是要哄着。」
听着穆澜的话,傲风扁嘴:「也没不高兴啦。」
穆澜低低的笑出声:「等母妃身体好了,再给殿下做小点好不好?」
「我想吃母妃做的糖醋鱼。」傲风提了要求,「是真的很想。」
「好。」
「我也想母妃再陪着我放纸鸢。」
「好。」
「我还想跟母妃去宫外吃小馄饨。」
「好。」
……
好一阵,傲风才高兴了,而李时裕倒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并没打断母子的对话,而对于傲风提出的要求,穆澜无一例外的应承了下来,李时裕并没开口反对,穆澜很清楚,这是李时裕同意的意思。
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曾有任何变化,但却又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了。
傲风喜欢这样的感觉。
穆澜也喜欢这样的感觉。
德清宫内,少了戾气,多了一丝的温情脉脉。
……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在李长懿药方的精心护理下里,穆澜的气色也跟着渐渐的好了起来,咳嗽声也逐渐不见了。但是穆澜自从病后,就不曾再离开过德清宫,几乎是在德清宫内寸步不离。
而傲风就如同往常一般,下了课就会直接到德清宫来。
李时裕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德清宫内,也并没任何的改变,只是李时裕的情绪却不如之前来的好,略略显得阴沉的多。
穆澜感觉的到,她给李时裕沏了茶,这才开口问着:「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臣妾看皇上一直拧着眉。」
李时裕意识到什么,看向穆澜:「并无,最近国事繁重,爱妃无需担心朕。」
见李时裕没开口的意思,穆澜也没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程得柱走了进来,恭敬开口:「皇上,丞相大人,军需处李大人,王大人在宫外要觐见皇上。」
程得柱的话,瞬间就让李时裕的眼神微眯,那是一种极为不耐烦的表现,穆澜自然主义到了。
穆澜是什么人,下一秒就明白了这些人锲而不舍的从朝堂找到她德清宫的原因。
现在熹贵妃怀孕,这大周时隔多年才再出了一个子嗣,这些人怎么可能不顺势而上呢,穆澜只花了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捋顺了,这怕都是熹贵妃娘家的人,忙着逼宫上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