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颠倒黑白

想起李时裕对自己做的混账事情,穆澜的脸色冷了下来,自然没太大的感觉,更不可能对穆战骁有什么好脾气,只是她压着怒意,没冲着穆战骁发火而已。

穆战骁怎么可能听不出穆澜的敷衍,他倒是笑了笑,重新个穆澜斟满茶,而后,他敛下了笑意,这才开口说着:「你的要求,我已经做了,但是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穆澜淡淡开口:「物以稀为贵,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特别是你用过的,但是却再也没有了的东西,才更值得稀罕。」

对于这样的言论,穆战骁倒是有些意外,看着穆澜,那表情多了一丝的意味深长。

穆澜不以为意。

「穆澜,我很好奇,你在顾府这十六年,顾府的人教了你什么。你总可以处处给人惊喜?」穆战骁安静了片刻,倒是问的直接。

穆澜被穆战骁这么一问,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她好似真的在想,在顾府的十六年,她学了什么。除了刺绣和医术,还有武功外,好像并没什么了。而现在的一切,就好似无师自通一样。

似乎上一世的自己,也不太明白这些做买卖的经营之道。

而现在却顺手拈来,再自然不过了。

她重生了,所以她身上的某些以前未曾开启的技能也跟着开启了吗?

穆澜沉了沉,这样的想法,却没让穆澜觉得得意,反而是隐隐的不安,说不出的感觉,就好似自己忽然被圈入了说不清的迷障里。

很快,穆澜回过这才看着穆战骁,挑了挑眉,倒是淡定:「可能无师自通。」

穆战骁听着笑了:「好一个无师自通。」

「不信?」穆澜挑眉。

「信。」穆战骁应声,忽然那声音说不出是试探还是严厉,「毕竟都能轻而易举的说出我想要的东西。」

穆澜笑,一摊手:「可惜被我毁了。」

穆战骁也跟着笑,而后他才看着穆澜:「你不惜冒险进入望香楼的目的,就为了拿到那份证据?」

穆澜没应声。

「想用证据和四殿下撇清关系?」穆战骁倒是问的直接。

这话,让穆澜沉了沉,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不尽然。」

这答案有些模棱两可的,穆战骁也意外的没再继续问下去,这个穆澜,没人可以否认她的身份,但是却又充满了迷雾重重。

他调查过顾府,却查不出太多的蛛丝马迹。

单纯的一个顾府,不可能教的出这样的女子。

充满惊喜却又危机四伏的人。

就像生性寡淡的李时裕都对穆澜刮目相看的时候,就证明穆澜的能力已经有些深不可测了。

「你会易容?」穆战骁安静了片刻,就转移了话题。

穆澜似笑非笑的:「江湖上会易容的人多了,我买张人皮面具就可以了,又何须易容,何况二哥不知道,这人皮面具也是我让王掌柜准备好的吗?」

这倒也是事实。

在时候李时裕就已经询问过王掌柜,这件事确确实实是穆澜交代王掌柜处理的,就连望香楼内的事情,也穆澜这段时间陆续和王掌柜问出来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穆澜会来了这么一出。

但穆澜却很清楚,她会的易容却远比人皮面具来的更为高杆,至于原因,穆澜没说。

因为易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风长阳的唯一的孙子风轻狂。

也是从小和穆澜一起长大的人,只是风轻狂生性放荡不羁,极少出现在京都这样的地方,一时半会,穆澜也找不到风长阳,才出此下策让王掌柜给自己准备了人皮面具。

穆战骁点点头。

两人在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里,茶壶里的茶已经空了。

穆战骁放下茶杯,倒是也没在继续的意思,但也好似没离开的意思。

穆澜倒是也不催促,安静的坐着。

一直到穆战骁再一次打破沉默:「你和四殿下这是闹上了?」

「闹?」穆澜似笑非笑的,「二哥,我可没胆子和四殿下闹。充其量不过就是意见不合而已。」

穆战骁点点头,倒是很自觉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后,穆战骁看着穆澜:「穆澜,你和龙将军是从何认识的?」

「这个问题,如果二哥有机会的话,不妨亲自问问龙将军,我也很是好奇,我和龙将军是怎么认识的。」穆澜面不改色的应着,眼中不带一丝心虚的成分。

穆战骁倒是没再说什么。

起码从穆澜的面容里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而龙绍云常年驻守边关,除去中元节前会回京,其余的时间,他不会出现在京都,而在京都的将军府,龙绍云也早就没有亲人。

而龙绍云护着穆澜的那一幕,却又好似两人极为熟稔。

要知道龙绍云生性寡淡,从来不会参与朝政的任何事情,但却意外的因为穆澜而有了情绪的波动。

这一来

穆战骁沉了沉,没在继续想下去。

倒是穆澜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不客气的看向了穆战骁:「二哥,你今日专程来我落雪楼是来替四殿下把话问完的?」

穆战骁轻咳一声。

「如果是的话」穆澜的安静了下,这才一字一句的说着,「那就请二哥麻烦转告四殿下,想知道什么,可以亲自来,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说完,穆澜站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头也不回:「二哥,我就不送了。」

穆战骁知道穆澜在下逐客令了,他倒是也不多停留,从容不迫的离开了落雪楼。

很快,落雪楼内恢复了一片安静。

而穆战骁出现在落雪楼的事情,却好似整个穆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一般,悄然无声的过去了。

……

快日落的时候

穆澜低头看着书卷,一直到门外的敲门声响起,荷香的声音传来:「小姐,陈管家带着绣娘来了。」

「有请。」穆澜应声。

而后,屋外的门被推开,李暮和李燕跟着陈管家进了洛雪楼内,穆澜看了过来,两人齐齐跪地请了安:「奴才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穆澜点点头。

陈管家小声说着:「两位师傅已经把衣服给小姐送来了。」

穆澜嗯了声:「把衣服放那就好。」

李暮和李燕也没多说什么,更没认出眼前的穆澜就是在商铺见到的李家传人,她们只是谨记了穆澜的命令,把未完成的衣服送到穆王府,就可以离开了。

很快,衣物整整齐齐的得放在床榻之上,穆澜看了一眼,陈管家倒是小心的接了一句:「小姐,您不试试吗?不合适的话,好让师傅回去改。不然的话,这中元节就快到了,衣服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不用,我信二位师傅的手艺,我想定然不会出错的。」穆澜倒是自信。

李燕和李暮的眼中也带着自信,只是他们更好奇这件衣衫最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呈现。

而穆澜选的颜色,对人的要求又极高。

穿的好的,楚楚动人。

穿不好的,可以把人的缺点无疑展露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以两人不免也有些担心。

陈管家见穆澜这么开口,点点头,倒是也没说什么,而后,陈管家就带着李燕和李暮离开了。

穆澜在三人离开之后,就让荷香取来绣架,而后连带荷香都一起打发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穆澜一人。

她这才展开李暮带来的衣服,仔仔细细的巡视过。

两人的绣工精湛到无与伦比的地步,穆澜相信,这才是李暮和李燕最真实的水平,毫无保留,而之前,两人怕被人认出身份,所以在绣工上还是有所隐瞒的。

是穆澜先前的抛砖引玉,让两人放下戒心,加上两人在商铺内见过自己。

这件衣衫,就算不需要最后的收针,也足够惊艳全场。

但对于穆澜而言,绝不够如此。

她走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盘算之中。

很快,穆澜回过神,在烛光之下,纤细的手指极为灵活的走线,快速的顺着李暮的针法做了最后的守卫。

裙角的蝴蝶和月季,随着穆澜的走线,却好似一下子活了起来,跃出了衣物,翩翩起舞,布料一动,蝴蝶和月季就变得更加的活灵活现。

而这样的针法却又藏的极好,在群尾褶皱的地方,唯有穆澜走动或者起舞的时候,才会跃然而现,平时就只是一件绣工精湛的襦裙而已。

收针费事费力。

甚至荷香来叫穆澜用膳,穆澜都拒绝了,落雪楼的房门就没开启过,荷香也不敢打扰穆澜,安安静静的在外等着。

而屋内的烛光始终闪动。

……

在穆澜绣完最后一针收尾的时候,穆澜这才伸了伸懒腰,有些犯困的掩嘴打了一个哈欠。

好像是饿了。

她站起身,这才让荷香送了晚膳。

荷香也不敢多问,准备好晚膳给穆澜送去,穆澜倒是温柔的说着:「行了,站了这久,早点去歇着吧,这些东西,晚些时候我让小五拿出去就行。」

「是。」荷香福了福身,这才离开。

而后,荷香又悄然无声的关上了屋门。

穆澜安静的吃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忽然,她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眸光好似落在了某一处,但是那却始终空无一人。

很快,穆澜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

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却忽然出现了李时裕的身影,而紧闭的窗户却被打开,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一身藏蓝色的长衫,好似被外面的寒风吹过,脸颊上的发丝贴着,有些不羁。甚至李时裕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寒意。

一步步的朝着穆澜的方向走来。

穆澜完全没理会,低头安静的吃着自己的晚膳,好似这个屋内就从来没出这么一个人一样。

她忍不住在心中冷哼,而后一阵腹诽

李时裕对于出现在落雪楼内这件事,好似越来越熟稔,每一次都是不请自来。

就跟笃定了自己不会尖叫出声一样。

而穆澜很清楚,自己确确实实不可能尖叫出声,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在穆澜看来,与其和李时裕正面起冲突,不如选择沉默。

「这么晚才用膳?」李时裕主动打破了沉默,不请自来的在穆澜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人又彻底的敛下了情绪,和那一日在商铺的厢房所见的阴沉狂怒的男人截然不同,那样的气息遍寻不着,面前坐着的是那个举国皆知的四殿下李时裕。

穆澜没吭声,就只是专注的吃着。

李时裕很自然的拿起穆澜放在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口,送入嘴里,好似在品尝,而后才开口:「穆王府的大厨做出来的菜色却是不错。」

穆澜:「……」

那是她的筷子!

但是安静了下,穆澜也不吱声,干脆不吃面前的晚膳了,反倒是李时裕和没事的人一样,淡定的把剩下的晚上处理干净。

两人共用一双筷子,这是太暧昧了……

忍了忍,穆澜最终抬头看着李时裕:「四殿下,您这不请自来我这,是不是太随便了?」

李时裕倒是淡定的放下了筷子,掀了掀眼皮,看向了穆澜:「你不是让你二哥转达本王,有问题的话,让本王亲自来问你,而非是让穆战骁转达?」

穆澜:「……」

敢情她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穆澜哪里这么容易就妥协,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时裕:「行。请问四殿下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的?」

李时裕倒是不着急开口,掸了掸衣角,这才站起身,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穆澜。

穆澜也不打破这样的沉默。

反正她赶不走李时裕,自然也没什么好矫情的。耗时间和耐心,穆澜从来不输给任何人。

这是在上一世,穆澜修炼出来的能力。

屋内不知道安静了多久,烛台都渐渐燃尽,就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在闪动,甚至不需要用力吹灭,只要一阵轻风拂过,都足够让烛光彻底的幻灭。

穆澜再好的耐心,也在这样的僵持里,渐渐消失殆尽。

在穆澜忍无可忍的时候,李时裕却忽然开口:「穆澜,你到底是谁?」

「穆澜。穆王府嫡女。」穆澜四平八稳的应着。

李时裕瞬移到了穆澜的面前,两人靠的极近,在微弱的烛光里,穆澜甚至仍然可以清晰的看见李时裕的容颜。

鬼斧神工都不足以形容李时裕的俊颜。

京都的第一美男子,果然名不虚传。

穆澜有片刻的闪神,但也很快就恢复了散漫和慵懒。

「四殿下,你这是又是要做什么?」穆澜不紧不慢的问着,却丝毫没闪躲分毫。

这次没回答的人李时裕。

李时裕也不曾碰触穆澜,就只是这么看着,维持这样极近的距离,一直到李时裕主动退了一步。

穆澜仍然纹丝不动。

「这两天外面的已经太平了下来。太子虽然急欲找到你,但是他不可能真的大动干戈,这件事要传到父皇的耳中,对太子并不是算有利,父皇现在龙体欠安,疑心病很重,太子在最后的时候不会让在父皇面前没了形象。」

李时裕忽然开口说着京城的事,这也是在告诉穆澜,现在她是安全的。

穆澜嗯了声,倒也没说什么。

不过松了口气是真的。不然因为外面的局势紧张,穆澜在府中也无法联系到商铺的情况,说完全不担心,那是假的。

而李时裕却继续说:「你用本王的权势倒是用的如鱼得水的,嗯?」

这事指的是用李时裕的身份,把胭脂水粉送到这些权贵千金的手中。

「效果如何?」穆澜没理会李时裕的嘲讽,淡淡反问。

「还不错。」李时裕安静了下,这才解释,「从王掌柜那得到的反馈,是不少人顺着线索找到了商铺,但偏偏你却下令不接客了。原因?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不符合你的目的。」

「四殿下觉得我什么目的?」穆澜反问。

李时裕倒是有些问问到了。

如果知道,又何必愁看不清穆澜的真实情况。

见李时裕不开口,穆澜这才不咸不淡的解释:「时机未到。放长线钓大鱼。」

「不准胡来。」李时裕低声警告,生怕穆澜就像私闯望香楼时一样,再弄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端。

穆澜冷笑一声:「四殿下,这胭脂水粉铺,你都说了,我是依仗您的权势来进行,我能闹出什么事端?我的一举一动难道不在您的眼皮下吗?」

这倒也是实话。

李时裕嗯了声。

「四殿下这么晚不打算走,是打算留在我这过夜?」穆澜下了逐客令。

李时裕却忽然看向穆澜,似笑非笑的:「你这是在邀请本王留下来?之前的事倒是让你食髓知味了?」

穆澜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时裕:「四殿下可以试试,我保证这一次,我的刀会刺穿四殿下的脖颈。」

李时裕却完全无视了穆澜的警告,贴近了穆澜,看着,而后才一字一句的问着:「穆澜,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一个还在闺中的姑娘,能懂得这么多?」

「和四殿下无关。」穆澜冷言回击。

李时裕看着穆澜:「好一个和本王无关。」

话音落下,李时裕安静了一下,穆澜也不吭声,两人的眸光碰撞在一起,在黑夜中看着彼此。

而最后一丝的烛台燃尽的时候屋内就只剩下月光。

「穆澜,你给本王记住了,你是本王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鬼,本王都要你守好一切,如果有一天本王发现你做了什么,就休怪本王无情。本王不太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碰。除此之外,你做什么,本王都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李时裕的话不带一丝玩笑,却带着一丝的宣誓。

穆澜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李时裕,但是李时裕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落在穆澜身上的眸光也不曾挪开分毫。

穆澜表面也始终冷静。

李时裕没在落雪楼内多加停留,在临走之前,从衣内掏出了一个药瓶,就真放在桌上,而后悄然无声的从穆澜的面前离开。

穆澜拧眉。

在李时裕离开后,穆澜才走想桌边,伸手拿起桌上的药瓶倒了一粒出来,出于对药理的敏感,她第一时间就已经恍然大悟。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

至于李时裕为什么给自己这些,不言而喻。

那一日在商铺的厢房,李时裕的粗鲁和野蛮到穆澜到现在身上不同的地方都留着淤青的痕迹,久久不曾散去。

这也是穆澜这几日极少离开落雪楼的原因,就算去请安也是遮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引起别的事端。

这些淤青若是再不消尽,在中元节前,她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躲着了。

这个李时裕

穆澜安静了下,从容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直接把药丸吞了下去。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沉。

屋内倒是一片安静。

……

李时裕在那一夜之后,好似养成了习惯,每一夜都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穆澜的闺房之中。

穆澜从最初的冷嘲热讽到后来的淡定,再到最后的麻木,根本完全无视了李时裕的存在。

他们不会刻意交谈。

李时裕就只是在桌子边安静看着书卷,穆澜低头绣着裙角最后的收尾,偶尔两人的视线会在空中碰撞,但也只是很淡的一下,彼此就会收回视线,好似再没看见对方。

在穆澜要休息前,李时裕就会离开,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悄然无声的。

久了,这样的行为就好像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李时裕的出现,习惯这人无声无息的存在,习惯这人偶尔抬头随意又慵懒的问话。

「你的账目倒是特别?」李时裕不知何时走到了穆澜的边上,低头看着穆澜手中的账目。

这是穆澜从王掌柜那拿的。

确确实实不是现在传统的出入账的记账方式,显得各位复杂,但是却让人看的一目了然,而且绝对不会出错。

穆澜听着李时裕的话,安静了下:「四殿下有问题吗?」

「这些为什么记在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这些线条和符号是为了方便记忆和阅读?」李时裕不太明白的问着。

穆澜想了想:「不知道。」

李时裕是气笑了:「穆澜,这些是你记下来的,你现在和本王说不知道?你这是敷衍呢?还是懒得回答?」

这次,穆澜倒是认真,安静了很久,才抬头看着李时裕,淡淡的说着:「回四殿下的话,是真的不知道。只感觉应该是要这么记录,所以就这记录了,结果也证明,确确实实直观。」

穆澜实话实说。

重生之后,很多事都已经超出穆澜的理解范围,纵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可是却不断的出现了很多让自己难以解释的内容。

最终,穆澜就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重生。

但是这样的归结没让穆澜放下心来,偶尔压在心头的忐忑不安也会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最终彻底的一发不可收拾。

而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眉头微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很自然的捏着穆澜的下巴。

穆澜习惯了,挑眉看着李时裕:「四殿下做什么?」

「亲你。」李时裕似笑非笑。

穆澜忽然轻哼一声,看都没看李时裕,很自然的把账本合上,而后直接放到了李时裕的手中,敷衍的说道:「既然四殿下有这个闲工夫,不然把账本帮我送回王掌柜手中。毕竟这赚钱了,四殿下也分一杯羹的。」

听着穆澜坦荡荡的话,李时裕看着,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穆澜倒是先发制人的开口说道:「四殿下不用再问我是谁,如何?」

这次,笑出声的人是李时裕。

好似这样的笑容格外的放松,和平日温文儒雅的四殿下截然不同,这样的笑意直接释放到了眼底,他倒是冲着穆澜点点头。

算是应允了。

穆澜有些意外的挑眉:「这么好说话?」

李时裕勾着穆澜下颌骨的手也不曾松开,眸光渐沉:「如果本王允你后位呢?」

穆澜安静了下,没说话,就只是看着李时裕。

这话说出口,带着风险。

在大周说出这样的话,是大逆不道的,只要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李时裕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脱口而出说出这些话。

更不用说,她和李时裕的关系,连个朋友都称不上,最多就是互相利用的人,李时裕能笃定自己有一天不会出卖他吗?

「四殿下,你这话说出口,可是死罪一条。」穆澜冷淡的提醒李时裕。

李时裕倒是镇定:「你打算出卖本王?」

穆澜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不好说,有利于我的时候,我可能就会选择出卖四殿下。」

「穆澜。」李时裕忽然叫着穆澜的名字。

穆澜没说话。

「如果有那一天,你要相信本王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毕竟能让本王遇见一个合心意的对手,太难了。」李时裕说的不那么正经,但是眉眼里的阴鸷却始终没隐瞒,赤裸裸的展现在穆澜的面前。

穆澜的红唇微动,而李时裕却忽然靠近,他很高,俯身而下的时候,带给人沉沉的压力感。

穆澜没逃,淡定的看着李时裕。

李时裕凉薄的唇几乎要贴到穆澜的红唇上,她仍然面不改色,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而李时裕的声音却低沉的传来,很轻,但是这样的轻描淡写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澜儿」李时裕忽然换了称呼,「不要让本王没了耐心,嗯?」

而后,李时裕就松开了穆澜,拿起穆澜递过来的账本,悄然无声的离开了。

而空气中却仍然存着李时裕的气息。

穆澜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那手心紧紧的攥了起来,显然,李时裕是重生后的意外。

就好似,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可穆澜也并没选择。

……

又是两日。

穆澜从王雪霜那请安回来,倒是有些意外的看见陈之蓉和穆知画匆匆朝着前厅而已,甚至就算时间到穆澜的时候,两人话都没说,步伐也不曾停下。

这倒是让穆澜觉得意外。

这些日子来,陈之蓉对穆澜的嘘寒问暖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一日三餐都会仔细的关心过问话,穆知画虽然对穆澜不冷不热的,但是显然也少了最初的针锋相对。

穆王府内一片和睦。

而现在这样?

「府中有客人来了?」穆澜沉了沉,这才问着荷香。

荷香也莫名了下:「小姐,奴婢去打听一下。」

穆澜点点头,荷香已经快速的转身离开,她倒是不急不躁的在原地站着,只是看着陈之蓉离去的身影有些好奇。

以穆王府今时今日的地位,上门阿谀奉承的人可以把王府的门槛给踏平。

但是能让陈之蓉这么急色匆匆赶去迎接的人,并不多见。

几乎是屈数可指。

是李时元来了?

穆澜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猜测,就算京都现在逐渐太平了下来,李时元的人马没打算在京都搜查,但是那天的意外,不可能让李时元这么有闲情逸致,私下却仍然还在翻找。

所以现在李时元不可能出现在穆王府内。

加上中元节快到了,身为当今太子,李时元更是公务繁忙。李时元贪恋美色,不代表李时元会因为美色误事。

就在穆澜沉思的时候,荷香已经匆匆回来了:「大小姐,奴婢问到了,是龙绍云将军来了。」

穆澜安静了下,没说话。

龙绍云速来低调,提前回来在望香楼见到就已经足够让穆澜意外了,而现在龙绍云却出现在王府之中,这就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因为龙绍云手中握着兵权,就算是镇守边关,手中的精锐,也足够让朝中的众人忌惮,包括当今圣上。

所以,龙绍云深知这一点,从来不会和任何朝中大臣走的过近,就算是回来参加中元节,有人来将军府中拜访,龙绍云也会以各种理由打发,更不用说,亲自出现在其他大臣的府中。

龙绍云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人人都清楚。

但现在龙绍云却来了穆王府?

穆澜一时有些揣测不到。

「龙将军来了,自然王爷和侧妃娘娘都亲自出去迎接了。」荷香倒是解释了一下,「龙将军是个稀客。」

穆澜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确实是一个稀客。

倒是荷香看着穆澜:「大小姐,您也要去前厅吗?按理的话,您是王爷的嫡女,出现在前厅并没什么不合适宜的地方。」

就在荷香话音落下的时候,陈管家的身影忽然匆匆而来:「大小姐,王爷让您去前厅,龙将军来了。」

穆澜安静了片刻,这才应道:「我马上就过去。」

「是。」陈管家匆匆回去复命。

穆澜而后才提步朝着前厅走去,荷香紧随其后。穆澜也只是片刻的困惑,就已经明白穆洪远的打算。

穆洪远能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自然也不是无脑之人。

他的盘算中,太子妃已经是穆王府的囊中之物,而她这个嫡女的出现,却是巩固另外一个势力最好的方式。

何况,还是龙绍云主动送上门的。

政权和兵权都属于穆王府的时候,那才是无人能及。

所以

穆澜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的震惊,但是这样的震惊很快就藏了起来。这是穆澜没从上一世悟透的一件事。

全程穆洪远对帝位的野心也从不曾少过,只是表面的臣服,掩盖了一切。

帝王之位,从来都是染着鲜血,最终能坐上帝位的人,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藏在宽袖里的手心,渐渐的攥成了拳头,她的记忆忽明忽暗,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李时元杯酒释兵权,让龙绍云交出了兵权,而真正一步步逼死龙绍云的人,却是穆洪远。

这个兵权,是交到了穆洪远的手中。

穆澜闭了闭眼。

荷香敏锐的发觉到穆澜的异常:「大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

「无妨。」穆澜快速的应声,「我们赶紧过去,不要让爹爹等急了。」

这样的话语里,穆澜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下来,没再说什么,荷香噢了声,点点头,也不再开口。

没一会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出现在前厅。

看见穆澜来的时候,陈之蓉倒是走上前:「澜儿可算来了。」

穆澜福了福身,请了安:「澜儿见过爹爹和侧妃娘娘。」

陈之蓉满面温柔,亲自穆澜扶了起来,这才拍着穆澜的手说着:「来,这位是龙绍云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战功无数,多年来都在边关镇守,这次回来,能到穆王府,还真的是让府内蓬荜生辉啊。」

陈之蓉的场面话总是很漂亮,和穆洪远的沉默寡言搭配的异常的好,不让人觉得烦躁,却又让人觉得满满的诚意。

反倒是穆知画冷淡的笑了笑,看着穆澜的眼神却带着一丝的不怀好意,难得没出什么幺蛾子。

穆澜挑眉,淡定的看向了龙绍云。『

龙绍云的眼神很平静,就好似从来不认识穆澜,也不曾见穆澜一样。

穆澜面不改色的请了安:「穆澜见过龙将军。」

「穆小姐好。」龙绍云的声线很是平静。

穆澜并没主动找话题,安静的站在原地,大部分时间和龙绍云聊天的还是穆洪远,两人说的也不是朝中的事情,而是边关的一些事,还有龙老将军的事情。

龙绍云应对得宜。

一直到快午膳的时间,穆洪远忽然看向龙绍云开口说着:「龙将军既然到了本王这,怎么能不留下用膳呢?这样传出去了,本王可是成了没待客之道的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龙绍云低低的笑了笑,也竟然欣然应允了。

显然,穆洪远很是开心,转身就吩咐着陈管家,陈管家领命后立刻就去办,陈之蓉和穆知画也全程陪着笑。

倒是穆洪远交代完看向了龙绍云:「本王就记得老将军在世的时候,倒是带着龙将军来过,后来就再没来过,本王这王府里的一些花草树木,老将军倒是喜欢的很,不如一会就让澜儿带着龙将军去看看,本王的花园中还多了什么。到了用膳的时间,本王再让奴才们通知龙将军?」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的。

他在试探龙绍云的意思,穆洪远这么多年来更是知道,皇上为了能控制住龙绍云,就算是当今公主都曾想指婚给龙绍云,但是都被龙绍云以边疆辛苦为由,直接给回绝了。

加上公主娇滴滴的,确确实实也不适合去边疆那样苦寒的地方。

以至于到了现在,龙绍云不仅没娶正妻,就连身边伺候的女人都没有一个。

所以穆洪远也不敢肯定龙绍云是否会拒绝,毕竟这几年来,龙绍云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大部分还是选择了回绝。

结果让穆洪远没想到的是,龙绍云竟然答应了:「在下倒是担心麻烦了穆小姐。」

穆澜没说话,穆洪远已经开口了:「不会。澜儿你说可是。」

「是。」穆澜应声。

在龙绍云的眼神之中,穆澜知道,这人有话要问自己,穆澜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回避。毕竟龙绍云今日来穆王府的目的不是和穆洪远叙旧,原本也就是为了自己而来。

那又何必闪躲。

「那就让澜儿陪你逛逛,本王先行去准备一下。」穆洪远满意的笑出声。

龙绍云颔首:「有劳穆王爷,侧妃娘娘。」

陈之蓉也跟着温柔的笑了笑:「龙将军客气了。那就辛苦澜儿了。」

「澜儿不辛苦。」穆澜笑了笑,很是淡定。

穆知画不着痕迹的冷哼一声。

而穆洪远到是率先离开,穆知画跟着陈之蓉紧随其后,在走出前厅后,穆知画忍不住开口:「娘,你为何还要给穆澜物色人选,随意找一个人打发了就行。何况,穆澜这个贱人,要死了好。这样的话,太便宜穆澜了。」

陈之蓉沉了沉,看了一眼穆知画,眼神里带着警告。

穆知画不服气的嘟嘴,也不看陈之蓉。

「龙将军在边关,她如果去了那里,先不说后路途遥远,边关的艰难险阻能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再说,留在京都和去边关,你觉得哪个更安全。穆澜走了,太子才不会惦记,对你有什么坏处?」陈之蓉低声问着。

穆知画满眼里都是恨意:「那个小贱人,只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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