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不仅物种变了,连相貌也变了。
之前的那张脸也算是一个美女,只是在这个没有丑人的修仙界中就不够看了。
我打量着自己的新样貌,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姬艳是怎么对着我这么一个大美人说出丑这种话的!!!
害得我伤心了好几天,以为自己真的丑的不能见人。
正在给我挽发的魔族女子也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看,她左看右看,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惜道:「小白,你怎么不是粉色的头发呢?」
我:「……」
另一个掀起我身上的被子,惊讶道:「小白,你的尾巴和翅膀呢?」
「……」
我默默把被子拿下去,默默地穿好衣服,再默默地离开。等她们走了,我才敢回到房间。
我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有些开心。
这么大一个房间都是我的了,我再也不用睡在硬邦邦的地上了,也不用担心会遇到姬艳了。
想什么来什么,我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一道高大身影,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姬艳在房间里扫了一眼,微微蹙眉,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哪样?你们天魔宫除了你天天穿貂,谁不是这样?
「算了。」他转过身,「跟我来。」
我赶紧小跑跟上。
只是他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见了。
我:「……」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众多魔怪中间,和正在天魔宫巡视的魔将首领面面相觑。
他好心的指点迷津,说:「东南方向。」
「谢谢。」我说,「东南方向是哪个方向?」
魔将首领:「……」
最后还是他派了一个魔将把我带到目的地。
那是一片红色花海,我刚踏进去一步,便看到地面上布满了骷髅白骨。这些花是长在白骨上的。
姬艳坐在摆放在花海中间的椅子上,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怎么这么慢?」
我忍着心里的不适,一路踩着白骨跑过去,说:「主人,你太快了。」
「没用的东西。」他收回视线,看向远处。
天空暗沉下来,地面开始摇晃,紧接着发出巨大的轰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
我捂住耳朵蹲在姬艳的旁边,姬艳看了一眼我,把我变回原形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依然落在远处,嘴角微微勾起。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地面恢复平静,轰鸣声停止。
姬艳提着我的尾巴把我丢到前面,跷着二郎腿发号施令:「去,杀了它。」
我看看前面有小山高的魔怪,又看看小到可怜的我,扭过头对着姬艳发出悲鸣:「嘤嘤嘤狗姬……」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换上一副娇羞的表情,「姬哥,不嘛~」
姬艳盯着我看了一会,我被他看得害怕,只得硬着头皮上。
什么狗屁修仙界啊,宠物还得打怪。
我扇动翅膀飞到空中,在魔怪面前我渺小的就像一只苍蝇。
这魔怪长着一张蟾蜍的脑袋,却有着蛇的身体和狼的爪子。
它对着我的方向猛地伸出舌头一卷,我吓得立即往上面飞,可是它的舌头很长,一直追着我不放。
要死要死。
我还不熟悉我的技能啊。
龙狐究竟有什么技能啊?
我一边躲避那条恶心的舌头,一边飞速思考。龙狐应该也算龙吧,既然算龙,那么龙有什么技能?吐火还是吐水来着?
我凝聚着身体的力量,停在空中张开嘴吐了一下,吐出一口唾沫。
我:「……」
我哭丧着脸看着已经袭来的巨大舌头,妈的,我现在知道了,龙狐不是龙,龙狐不会吐火也不会吐水,她只会吐口水。
「废物。」千钧一发间,一道充满嘲讽的声音响在我耳侧,我却仿佛听到天籁之音。
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凛冽寒风吹起他的白发和黑袍。鲜红的舌头断成两截,魔怪发出恐怖的哀号。
姬艳伸出手在空中一抓,宛如小山高般的魔怪便化成一场血雨降落到下面的枯骨上。巨大的恶臭铺天盖地袭来,我用爪子捂住鼻子。
他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我,我「嘤嘤嘤」得躲进他的怀里。
他的身体一僵,我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视线正落在我的脖子上,可最终他没有把我扔出去。
日!好可怕!好臭!
9
魔域的冬日彻底来临了,昨夜吹了一夜的狂风,今天一早起床后触目所见皆是白色。
暗红色的天空飘起了白色雪花,皑皑白雪覆盖住天魔宫,倒比平时看起来顺眼一点,不是那么阴森诡异了。
白天有阳光还好一点,一到晚上就冷的不行,十床被子都抵御不了这天魔宫的寒意。
我缩在厚重的被子里,上下的牙齿止不住的打起架,忍了半天,我还是决定飞去姬艳的房间。
我哆哆嗦嗦地推开门,发现床上一片平整,姬艳正站在窗边吹风。
我飞到他面前,用两只前爪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又虔诚地拜了拜他。
姬艳:「……」
他问:「做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主人,冷。」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你不会用真气……」说着他顿了一下,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蠢货。」
「……」我觉得自己很委屈,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修仙人,哪里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嘛。
可是委屈归委屈,冷归冷。
我动了动快要冻僵的脸,努力调整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又拜了拜他。
拜托,这么一只可爱的粉色龙狐你也要拒绝吗?
他「啪」的一下把窗户合上,将我挡在外面。
我:「……」
我没忍住用爪子狠狠地挠了几下窗户,在上面留下几道印子。
我的身体是冷的,可我的心却变得滚烫,恨不能烫死狗姬艳!
外面寒风怒号,我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去,里面又传出姬艳不耐烦的声音。
「滚进来。」
我推开窗户,像一股旋风猛地撞向他,眼看着要撞到他时,我停住了。
他提着我的后颈,冷冷地打量着我。
我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努力伸着前爪去扒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嘤嘤嘤。
他语意不明道:「你倒是很喜欢做一个宠物。」
还行吧,毕竟和之前的六年工作生涯比起来,当宠物比较清闲自在。
他又说:「把翅膀收起来。」
这些日子,我已经能控制往身上多出来的东西。
我乖乖把翅膀收好,他手一松,我就掉到地上。
我:「……」日!这狗姬艳还挺记仇!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又凑上去抱住他的腿嘤嘤嘤。
姬艳沉默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我是个这么没脸没皮的美少女龙狐,一脸嫌弃地提着我的尾巴扔到床上。
我飞快躺进被子里,等了半天发现姬艳还站在原地不动。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的,还熬夜呢?小心和我一样猝死穿越。
我坐起来,用一只前爪拍了拍床单,示意他快上床睡觉。
他:「……」
姬艳就像一个暖炉,我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他嗤笑一声,说:「从未见过哪只宠物像你这样睡觉的?」
我:「……」人家本来就是人嘛,四仰八叉地躺着也很正常嘛。
我说:「姬哥,讨嘤嘤嘤。」
日!又不让老子说话。
我带着满腹怒气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我睡得神清气爽。我在被窝里伸伸懒腰,突然碰到一个温热而光滑的东西。
我又摸了摸身下那片温热,咽了一口口水。日!我怎么又睡到姬艳身上了。
这不合理啊。
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主人,早啊。」
姬艳一双灰眸沉静似水,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
拜托,我可是赤身裸体地躺在你身上呢,能不能给点面子。
我又说:「主人,我没有带衣服过来。」
他「嗯」了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的!他不会真拿我当宠物了吧?
我看他半天也不动,也不指望他了,只好自己主动变回原形。
我跳下床准备回我的房间穿衣服,一打开门,发现门外的雪已有几尺深。
我一下跳进雪里在里面砸出一个坑,我吐出一口雪,又轻轻跳了一下,上面留下四道浅浅的脚印。
我开心地在雪地里蹦来蹦去,哼道:「下雪啦,下雪啦!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我也画梅花。」
我绕着寝宫跳了一圈才回到自己房间。
过来铲雪的魔将:「……」
披着外袍倚在门口的姬艳:「……」
10
天空碧蓝,湖面朦胧。坐落在群山之间的恢宏宫殿被笼罩在一片蒸腾的水汽中。
一条曲折蜿蜒的长廊上,一个姑娘正在狂奔,直到跑到一个宽阔的广场上才停下来。她身上的裙子大体上是湖蓝色,只有袖间与胸前那片布料是白色的。
她一脸怒气的大喊道:「大师兄!大师兄!你是不是又欺负二师兄了?」
娇俏的女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他们带着无奈的笑容轻轻摇头,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有几个好事者问:「小师妹,什么叫大师兄欺负二师兄,万一是二师兄欺负大师兄呢?」
话音刚落,上空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对啊小师妹,你怎么只说我欺负他。」
一只仙鹤从天空中飞过,它的身后带起一道长长的白光,白光闪过,一位少年踩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阳光穿透雾气,照射在少年的身上,他歪着头笑得灿烂,说:「小师妹好偏心,都是师兄,偏偏眼中只有她的二师兄。」
下面的弟子好笑地向少年见礼:「大师兄。」
「大师兄!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那是……」站在长廊上的少女脸红了大半,她有些气恼地瞪了少年一眼,「我要去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
少年并不着急,反而开心地笑起来。
「小师妹,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一句话。」
「哼!十年了你不还是欺负我们嘛!」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御着剑准备离开,听到这句话后,抑制不住地笑起来,然后撞到了前方的树上。
我:「……」
我有些不敢睁开眼睛。
我发现,龙狐的能力好像是窥探别人的过往。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姬艳很少是真的睡着了,但只有一睡着便会做梦,而我能看到他做的梦。
「好看吗?」阴森森的声音就响在我耳侧,姬艳冰凉的手指落在我的脖子上。
当然,姬艳也能感知到我看到的一切。
啧,这个狗屁超能力,真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一些,现在又要开始生命计数了。
我默默地变回原形,从他怀里出来,趴到他脖子上,乖巧道:「主人,我给你做围脖哦。」
姬艳没说话,我心里也没谱。
我赶紧又道:「主人主人,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吗?」我把脑袋放在他伸出的右手中,自己蹭着他的手心,「你快摸摸看,手感可好了。」
「……」姬艳看着我一时无言。
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谁又会这么厚脸皮呢。
他把我推开,起身下了床。
他走后,室内好像一下变得阴冷起来。太阳已经升起,姬艳赤着脚走在雪地上,露在外面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透明。
我裹在被子里感受剩下的余温,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
好可怕,姬艳以前居然这么活泼。
反差太大了,这不合理!
姬艳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见,我想了想,最终还是从床上跳下来。
突然的冷意让我瑟缩了一下,我赶紧展开翅膀飞到姬艳身边。
我说:「主人,主人,我来做你的围脖。」
姬艳冷冷的暼了我一眼,瞬间消失了。
我:「……」
等我再次找到他,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上首的宝座上听下面的魔将汇报工作。
我狗腿的飞到他身边,收起翅膀落在他肩膀上,用尾巴做了个闭环。
天魔宫一天比一天冷,而姬艳就像一个移动的大暖炉,我是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姬艳扫了我一眼,我讨好朝他笑笑。
「主人~」
他似乎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提着我的尾巴把我扔到脚边。
我看到长袍下面泛着粉色的脚,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干!狗姬艳!居然让我这个万年难见的粉色龙狐宝宝暖脚!
我用爪子捂着鼻子后退一步,要是得了脚气怎么办?
姬艳看我这么嫌弃他,眼神一下变得可怕起来,我立马放下爪子,「姬哥,你脚真白嘤嘤嘤……」
就这样,我做了一上午的暖脚龙狐。
事后,姬艳还嫌弃我,让几个魔族姐姐把我里里外外地洗了好几遍。
狗姬艳,净不干人事!
11
寒冬过去,春日来临。
我做了一个冬天的围脖和暖脚炉,终于可以脱离姬艳做回一只自由自在的龙狐。而姬艳在天气回暖之日便消失在了天魔宫中,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他才出现在我面前。
我那时正在和魔宫的大姐姐们玩躲猫猫的游戏,黑布遮住了眼睛,我只能听声辨位,但是大姐姐们一下噤声了,我伸出手胡乱寻找着,指间突然碰到一具身体,我猛地冲过去抱住来人的腰,刚抱住就觉得大事不妙。
鼻尖传来浓郁的血腥味,向来温暖的身体此刻宛若寒冰。
我扯开眼睛上的黑布,周围哪里还有性感的大姐姐们,只有一个阴着脸的姬艳。我抬起头,适当的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哇~主人,好巧哦。」
姬艳没说话,脸色十分苍白。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主人,你受伤了吗?」
他终于有了反应,给了我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我:「……」
他把我变回原形,身上那件粉色的裙子便掉到地上,他提着我的尾巴把我带走了。
我们来到一个阴森的树林,昏暗的上空传来「桀桀」声。树枝藤蔓交缠,看不清路在何处。姬艳每往前走一步,前方交缠在一起的枯藤便迅速解开,而后方的枯藤又缠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感应藤。
我暗叹,修仙界真会玩。
姬艳提着我的那只手一直在流血,我背上那片毛被染成了红色。
看来,他受了不轻的伤。
他停在一棵高大粗壮的蓝花楹树下,微风吹起他的头发与长袍,细碎的蓝花楹花瓣落在他雪白的头发上。
他伸出右手放在树干上,地面出现一个金色的阵法,原本布满枯枝败叶的地面变成一个温泉池。
姬艳把我扔到池子里,然后脱下衣服自己也走了进来。
蒸腾的水汽弥漫在上空,我的身上散发出阵阵绿色的光,光芒慢慢融入温泉中,将一池水都染成碧绿色。
姬艳背靠着池壁,缓缓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蓝花楹铺满了水面。
治疗+1。
我懂了,我是治疗龙狐。
我无聊地在水中游来游去,后腿带起的水花溅到姬艳的脸上,他把我扔了出去。
「……」好嘛,用完就扔。
狗姬艳,不是人。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我瞄了一眼姬艳,偷偷地拖走了他的衣服。
我变回人形换上他的衣服,他的身材高大,衣服在我身上松松垮垮的。
我收拾好自己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想到姬艳可能要裸着身体走回魔宫,我就忍不住想要笑。
刚走到感应藤的位置,一张网从天而降,将我网在里面。网上被施了法术,我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身后走出一个白衣少年,我认出此人就是上次要抓我的那个叫什么少君的人。
我说:「天啦!少侠,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误入此林,又不小心踩到了陷阱,你快来救救我。」少年无动于衷,我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是天帝之女,此次下凡是为了体验凡间生活,只要你救了我,我就能让你死后位列仙班。」
「别来无恙,该叫你龙狐还是姑娘呢?」少年蹲在我面前,捏着我的下巴喂了一枚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根本没给我反应时间。
「……」看来我真的要完,我试着挣扎了一下,「少侠打个商量,你要多少血,你给我个碗我给你放,你拿了血就离开好吗?」
少侠皱了皱眉,说:「估计不行。」
我:「?」
他:「每日一碗,要放七七四十九天。」
我诧异出声:「七七四十九天?我不成龙狐干了吗?」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让你要救的那个人重开吧,菩萨来了也得让她投胎。」
少年一晒,说:「你不是天帝之女吗?」
「我他妈要是天帝之女,第一个就让雷劈了你。」
拖延了半天时间,姬艳始终不见过来,我心中渐渐有些着急。
姬艳啊姬艳,别泡澡了,你的美少女血包要被人制成龙狐干了。
少年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姑娘别白费力气了,姬艳身负重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清醒的。」
我瞬间瞪大眼睛,质问他:「那你怎么不去杀他?」
他诚实道:「他在周围布下结界,在下法力不够进不去。」
「……」感情我是自投罗网啊。
12
少年把我带离了天魔宫的范围之内,一路上风餐露宿的生活让我这个过惯了安逸日子的龙狐苦不堪言。他为了防备魔域之人,一路都在抄小路,哪里偏僻走哪里。
几天下来,我觉得自己都瘦了好多。
少年那天喂的药丸让我不能离开他三米之外,否则我会腹痛不止。若是一下超过十米,我会立即暴毙。
我试着逃跑过一次,刚跑出五米的距离,我就痛晕了过去。
夜晚我们宿在树林里,他在四周布下结界,然后准备休息。
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他生了一堆火。他靠着身后的树干闭上眼睛,火光照亮了他大半张脸。
我撇撇嘴,躺下准备睡觉。
陡峭高崖上,云雾翻腾。一只仙鹤从远处飞来,沿着掩藏在白云之中,若隐若现的石桥飞过。石桥横空架在两座山之间,大概有三米宽,上面刻着特殊的石纹。
石桥的一边尽头是一片用汉白玉铺砌的广场,上方的门匾写着「刑法场」三个字。
场上有两人,一站一立,一老一少。
天上传来鹤鸣,仙鹤落在老者的手中后化为一封书信。
他打开信封,看清上面的字迹后,神色一下沉了下来。
「混账东西!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老者扬起手中的鞭子打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
跪在地上的少年,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身上的白衣被鞭子抽烂,可怕的鞭痕遍布全身。他扬起头对上老者的视线,没有丝毫怯意。
他说:「我没错。」
老者却道:「江沅是因为你受的伤,那便是你的错。」
少年冷笑一声,道:「父亲,我是江沅的狗吗?」
「秦少君,你得好好记住,哪怕你死了,她也得好好活着。」老者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天色不断转换,少年跪了七天七夜才彻底倒下去。
我睁开眼睛,面前的火堆已经变为灰烬。天际泛白,黎明降临。
少年睁开了双眼,说:「姑娘,收拾一下准备赶路了。」
欸?他居然感受不到我在窥探他的梦境,超逊的啦。
少年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磨磨蹭蹭的。
原来这人叫秦少君,我还以为是什么家族称呼之类的。
走着走着,秦少君突然停住脚步,一脸警惕地盯着前方,压低声音道:「前方有很浓重的妖气。」
「!!!」我一下跳到他身后,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哪里有妖怪,你不要吓我啊?」
秦少君默了片刻,出声询问:「姑娘不也是妖怪吗?」
我瞪他一眼,说:「你才是妖怪,人家是美少女。」
他:「……」
说话间,周围的树木开始剧烈的晃动,一个虚影朝我们跑来,秦少君抽出背在身后的剑抵挡,一时间发出耀眼的光芒。
「秦少君,你真是让我好找啊,」妩媚的女声响彻头顶,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上空。
爱恨情仇?
我赶紧从秦少君的身后跳开,藏到斜后方的一棵大树后。
秦少君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一人一妖,一白一红,在空中打得难舍难分。
周围的树木被拦腰折断,阳光照了进来,昏暗一扫而空。
最终秦少君更胜一筹,红衣女子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只大概有两米高的蜘蛛,秦少君浮在半空,挥剑而下,剑气将她斩成两段。
「秦少君,你不得好死!啊!」蜘蛛精凄厉的惨叫与诅咒响彻云霄。
秦少君收回剑,慢慢落在地面上。他上前走了两步,就倒下了。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湿,他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我捡起一旁被削掉的树皮,用两根树枝固定,插在他面前,算是给他立了个碑。我转身想要离开,不料,他说话了。
「姑娘不会以为,在下死了你就能安然无恙吧?」
不然呢,我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我惊讶了一下,「原来你还没死啊?」
「不能如姑娘所愿,真是抱歉了。」
「哦,那你是该抱歉的。」
「……」
空气静默了片刻,秦少君又道:「在下若死了,姑娘也活不成。」
我:「哦。」
他:「……」
他轻笑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后晕死了过去。
胸口传来阵阵疼痛,我也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
妈的,这是真的啊!
说实话,我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个人要我的命,我还得救他,不然我立马就没得没命。
只是,救命是个技术活,我明显还没有掌握好这个技术。
姬艳之前就只是把我丢到池子里,我什么都不用做。
我试着运转身体里的灵力,手心果然发出绿光。我一掌拍到秦少君背上,就听见一声闷哼,他被我拍醒又拍晕了。
胸口的疼痛减弱,他背后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只是头开始犯晕,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
失去意识前一秒,我心中一沉。糟糕!灵力没收住,用多了。
13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秦少君抱着剑背对着我站在山洞口,残阳落在他身上。
我同他商量:「秦少君,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放了我?」
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说:「救在下也是在救姑娘自己,这是不作数的。」
我愤愤道:「阴险!无耻!」
他也不生气,反而带着些许笑意道:「姑娘,我们该启程了。」
接下来的路程,秦少君都在御剑飞行,当真是一日千里。我根本找不到借口磨蹭,只能伸出手指抓住他的头发,无聊地看着从身边飞过的鸟。
一路上,秦少君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开口道:「姑娘不必如此紧张,不会掉下去的。」
我有些不明所以:「我不紧张,我有翅膀。」
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姑娘换个地方抓吧。」
「为什么?」
「头皮疼。」
「……」
他衣服背后有个大口子,我这不是害怕不小心越扯越大,让他裸奔嘛。
我冷哼一声,把手收回来。
这个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对姬艳都没有这么好心。要是姬艳在这里,我恨不得他光着屁股飞三千里。
傍晚的时候,我们落在一个小城镇外。秦少君毕竟不是铁打的,飞了一天已经吃不消了。
只是我们刚进城,就发觉不对之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而此刻太阳迅速落下,黑夜降临。挂在房梁上的大红灯笼接连亮起,远处传来唢呐与锣鼓声,原本寂静无声的街道一下热闹起来。
秦少君拉着我飞到远处的房顶上,说:「鬼城。」
我:「少侠,你真是会找地方休息呢。」
他:「……」
很快,街道上出现一队迎亲队伍,他们个个神色呆滞,脸色灰白,不像活人。
眼前一片鲜红色,十分诡异。
浓雾从他们脚下漫出,打头的队伍走着走着突然凭空消失了,邪风肆掠,花轿的帘子被风吹起,露出里面哭花妆的新娘。
秦少君道:「不好!是活人。」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心领神会得跟上他的步伐。
我和秦少君来到他们消失的地方,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着我们。他率先迈开步伐走进去,我紧跟其后。
短暂的黑暗后,眼前出现一棵诡异的歪脖树,树上结着婴儿的头。
迎亲的队伍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花轿立在一边。轿子里传来阵阵啜泣声,秦少君上前撩开帘子,里面的姑娘一脸恐惧地看着我们。
秦少君将姑娘打晕,又在她身上施法后,才对我说:「姑娘,劳烦你将她送出去。」
我:「……」
我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他。
他说:「昨日已经过了药效时间。」
我:「哦!少侠好运。」我立马转身背起新娘就走,可还是晚了一步,树上的婴儿头已经醒来,发出清脆的啼哭声。
藤蔓缠住了我的脚将我往回拉,我只来得及把新娘送出去。
秦少君抽出剑想要砍断藤蔓,一个婴儿头掉到地面变成赤面獠牙的恶鬼阻挡在他面前。
「姑娘!」秦少君与我错身而过。
我被藤蔓拉进花轿中,醉人的馨香袭来,恍惚间,我好像看到远处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花轿被抬进树干中,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穿着大红喜袍坐在床边。
窗边的软榻上坐着一个束着高马尾的男子,外面的灯火落在他放在窗框上的手指上,骨骼分明,细长莹白,极好看的一只手。
我站起来慢慢走向他,就好像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地扑在他身上。
我跪在他腿间,疑惑地看着他。
「姬艳?」
他「嗯」了一声,周围的灯火一下亮起来。他披着红色外袍,慵懒地靠在窗边。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他的眉眼清隽,肌如白雪,唇若涂脂,乍一看好似一个白雪公主。
他当得起一个「艳」字。
我问:「白雪公主,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他答非所问:「蠢货,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欸?怎么褪色了?」我转过头一看,身后果然有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尾巴尖还保留着一些粉色,此时正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我莫名有些兴奋,指着头顶,「你看哦,我还有两只耳朵。」
头顶伸出耳朵,然后把头靠在他胸膛上,问:「你要摸一摸吗?」
姬艳神色莫名的看着我,说:「蠢货。」
「我不叫蠢货,我有名字的,我叫墨奚宁。」我有些委屈,拿起他的手放到我的耳朵上,「摸一摸嘛,手感可好了,我自己都爱不释手呢。」
姬艳勾起唇角,眼睛里有了些许笑意。
他说:「墨奚宁,烦人精。」
「我不烦。」我皱起眉头,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用鼻尖蹭着他的脸,「姬艳。」
「嗯。」他应了一声。
我往后退了一点,歪着头问:「你要摸一摸我的尾巴吗?」
他:「……」
我又靠近他,小声道:「我其实还有一双翅膀。」
他:「……」
背后传来阵阵阴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为何抱着本王的新娘?」
「你的新娘?」姬艳按住我作乱的手,低头看向我,「这是你的新郎吗?」
我摇摇头,说:「我不认识这个不要脸的老头。」
姬艳低低笑了起来,说:「蠢货,中了迷情香嘴还这样毒。」
我:「欸?」
「啊啊啊啊!竟敢骂我幽冥鬼王!」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长着六只眼睛的老头,他一掌打过来,姬艳看也没看他,只是揽着我的腰退到屋子外面,软塌变成齑粉,窗户那边的墙也破了一个大洞。
幽冥鬼王却并没有追出来,而是在屋子里使阴招。姬艳一只手抱着我的腰,一只手和他斗法。
冷风吹在我脸上,我的脑袋晕乎乎的,仰起头问姬艳:「这不中用的老头怎么这么猥琐?」
「你说谁不中用?你说谁猥琐?」幽冥鬼王发出怒吼声,六只眼睛射出冷光。姬艳抱着我突然一个转身,冷光射在他背后,他闷哼一声倒在我身上,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托住我的腰将我稳住。
我拽着姬艳肩膀的手一松,红色外袍便掉下来变成赤色火焰飘在空中,而姬艳的头发一下变回白色。
「哈哈哈哈哈。」幽冥鬼王大笑起来,得意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无知小儿,不过……天之魔君!」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身想逃,却被困在火焰中。
「幽冥鬼王。」姬艳站起来,笑得恶意。
「魔君饶命!魔君饶命!」幽冥鬼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如果魔君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愿誓死效忠魔君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对本君的用处只有一个。」
「什么?啊!」
赤色火焰烧在幽冥鬼王身上,不消一刻,他便同火焰一起变成一颗蓝色的珠子。
姬艳伸出手,珠子落在他手中。
我抱着他的腰,问:「这是什么?」
「幽冥珠。」他收回手,看了我一眼。
14
幽冥鬼王一死,面前的小屋沉入地下,一道黑色的虚口出现在空中。
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热气不停地乱窜,我无力地从姬艳身上滑下。
「难受。」我先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发现这样的姿势更加难受后,又躺在地上,有些无助地看着幽暗的天空。
姬艳蹲下来,伸出手放在我的额头。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发现他的皮肤温热,又立马收回去。
额头上突然出现的寒气一点一点扩散至全身,心中的燥热似乎在逐渐消退。
「姬艳,你在做什么?」我抓住他的手腕,不解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伸出手去够他的脖子,他微微俯身笑看着我。我搂着他的脖子,他将我抱起来。
我不依不饶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很难过。」
「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
他:「……」
他抱着我飞入虚口,回到外面。歪脖树拔根而起倒在一旁,上面的婴儿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