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替老婆生孩子

程心压着怒气:「你为什么退?」

「嗐,那天你打电话订我听到了,我寻思月子中心太费钱了。心心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肯定还是我照顾比较习惯!」

「我就打电话给他们退了,订金让他们退我卡上了,儿子,妈先帮你收着!」

我感觉此时立刻马上,就要吐血了!

程心转头看我:

「月子中心的房很难现订,我当时问遍全城也只得了这么一间房。」

「我们只能先回家了。」

我!不!要!!!

我想起,在程心怀孕之前,我妈是单住的,程心怀孕之后她才搬过来。

「让咱妈回她自己家吧,我不用麻烦妈照顾了!」我努力推辞。

不知为什么,我说完这话,感到身旁程心的气压都低了三分。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忘了,咱妈把她的房子租出去了啊,这不还是你提的建议吗?」

「你现在让妈回自己家,就是赶她流落街头。」

我妈一听这话,立刻适时地哭天抢地:

「儿子啊,没天理了啊!我上赶着来伺候她月子,她非但不领情,还要赶妈走啊!当着你的面她都这样啊!妈活不下去了啊!」

我妈嗓门大得像个锣,吸引得门口人群逐渐聚集。

我、错、了。

大错特错。

看着身旁再也没开口,只是动身搬行李的沉默的程心,我一个字都说不出。

如果没互换身体,我连月子中心也不会给程心订,而且一定会听我妈的话,让我妈照顾她坐月子,甚至可能还会指责她几句矫情不懂事。

那,我落得现在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我也……没有脸再说什么。

程心先去开车,我妈抱着宝宝走在前面,我步履蹒跚地慢慢跟在后面。

我妈抱着孩子在前面,越走越快,没有回头看过我。

一次都没有。

我扶着墙,竭力挪到门口,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阳光。

昨晚大雪,到处一片惨淡的白,连阳光都显得冰凉又伤人。

我看到医院门口,我妈抱着孩子坐上了车。

程心安置好她们之后,又直起身,回头张望,似乎在寻我。

她看到我,朝我走来。

而我站在原地,不知怎的,鼻子骤然一酸,竟直接落下泪。

该死,顾易,你从不是爱哭的人,为什么现在眼泪这么多!

我唾弃我的软弱,可这对自己的责备仍然无法止住泪水。

我被程心圈在怀里,把头埋在她肩窝。

无暇顾及身周的人异样的眼光,我号啕大哭。

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

怎么办?

我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的是,回到家以后,我以为的鸡飞狗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派祥和。

我妈负责每天的一日三餐,荤素搭配,美味可口。

程心全天待在家里,负责照顾宝宝,甚至为了让我休息好,到了晚上,程心都是给宝宝喂的奶粉。

而我,只需要躺着休息就可以了。

不过唯一照旧的,是我妈仍然不停地碎碎念:

「儿子啊,还是得生个男孩儿啊……」

说实话,我想了想也是,我顾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儿断了根算怎么回事?

于是有次趁我妈不在,我悄悄问程心:

「要不三年以后,我们再要个儿子,你看怎么样?」

程心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她沉默片刻,接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回我:

「只要是你生,我就没意见。」

这……

我刀口还疼着呢,就让我生第二胎,我才不!

程心给宝宝起了名字,叫期期。

她说,这是期然而至的孩子,她喜欢女孩。

正当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么舒坦下去的时候,好日子戛然而止。

程心,只有 15 天的产假,她要回去上班,继续出差了!

这个家里,从此就剩下我和我妈了!

程心前脚刚走,我妈后脚就关上门向我示威:

「我儿子要和你离婚,知道吗?!」

我想起住院时的那一幕,想来我妈应该是把程心的敷衍当了真。

顿时觉得有点好笑,便故意瞎说气她道:

「你儿子不敢和我离婚,这时候离的话,法律规定你儿子会净身出户,财产都归我和孩子!」

她被我呛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这时,门铃响了。

我妈开门,是一个面容朴实的大姐。

大姐道:「我是顾先生请来照顾产妇和宝宝的月嫂。」

我喜出望外,程心还请了月嫂?

但没想到我妈当场就把人往外推:「不要,我们不要月嫂!你走!」

住手啊!

我尚未恢复良好的身躯不足以和我妈抗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月嫂给轰走了。

关上门,她趾高气扬道:

「从今以后,你自己照顾孩子!」

我反驳:「你说得轻巧,我刀口还疼着,怎么照顾孩子!」

我妈白了我一眼:

「别人都行,你怎么不行?就你娇气!」

我气不过,掏出手机给程心打电话,

却没想过,电话,居然怎么打都打不通了!

到了中午快一点了,我看厨房还冷锅冷灶的没做饭。

我问我妈:「妈,饭呢?」

我妈跷着腿在沙发上嗑瓜子:「锅里呢,自己盛。」

我纳闷,什么时候做的饭?

再揭开锅一看,是早上剩下来的凉的小米粥!

我皱眉:「前些天不还有菜有肉的吗,今天只有小米粥?」

我妈一脸无所谓:「我儿子不在家了啊,做菜肉给谁吃啊,你吗?」

她吐出一个瓜子皮:「呸!生不出儿子的老母鸡!」

我气从中来:「你骂谁呢!」

我妈站起身,慢悠悠地说:「骂你呢,怎么着,跟我儿子告状去呗?你看他理你吗?」

然后转身走了。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妈!!!

气得我把锅一摔,这饭,老子不吃了!

可,摔锅一时爽,饿肚子火葬场。

哺乳期饿得很快,没过多久我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想了想,打算从冰箱里翻点吃的出来。

却没想到,原本总是满当当的冰箱,竟然一夜之间变得空空荡荡!

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我点外卖不就行了吗!

正当我给宝宝喂奶时,手机提示外卖到了。

喂完奶再出去,发现门口空空的。

我发消息问小哥:「饭呢?」

小哥回我:「送到了啊,一个老太太接的。」

?!

我妈把饭拿走了?!

我在家里巡视了三圈,最后,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了我的饭。

包装被撕开,全倒在了垃圾桶里。

我好饿,真的好饿,饿得我整个人都发晕。

可我的饭都在垃圾桶里,根本没办法再吃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用手把饭捞出来吃两口!

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突然崩溃了。

再一眨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滴落。

一股莫名的绝望感席卷了我……

我骄傲活着二十多年,从未有过如此不堪的境遇。

整个人的自尊在此刻都被碾碎、消磨殆尽。

我为此感到耻辱。

我哭得太厉害,牵扯了刀口,刀口一疼,哭得更厉害了。

好痛,好难受,我好累……

最后,我还是把剩下的小米粥喝光了。

我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喝完,甩下一句话:

「以后都是小米粥,不吃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呆立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

没想到的是,昨天只是拉开序幕,接下来的才是噩梦。

早起时,期期刚醒就开始哭,我一检查,她居然拉了!

天啊这可怎么办!

哦对了,我见过,程心是直接抱着她去洗的!

我手忙脚乱地冲到卫生间,却发现,水龙头的水冰凉刺骨,放了很久的水也不见热水上来。

奇了怪了,不应该呀?

我巡视一圈,眼尖地发现,电热水器的插头被拔了!

谁干的这事儿,自然不言而喻。

离谱之余我还觉得有一丝好笑,拔了这个,也折磨不了我什么啊?

下一秒我就懂了。

电源的插头太高,程心的个头不高再加上刀口牵制,我根本没办法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插回去!

如果找凳子……我还得爬上去……

啊……想想就觉得疼。

期期的哭声传入我耳朵里,提醒着我,宝宝万万不能没有热水的啊!

我一咬牙,一点一点地拖来凳子,最后硬是把插头插回去了。

热水终于有了,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小的、软软的期期,学着印象里程心给她清理的模样,收拾了一下。

全程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用一点力就会伤害到她。

收拾完以后,喂了奶,她又继续安睡。

我坐在她身旁,这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汗。

原来,妈妈也不是天生就会带孩子的,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学会的啊!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没做!

我找来卧室里这个卫生间的钥匙,把门干脆锁上了。

拍拍手上的灰,这下看你怎么给我搞事情!

晚上,我照例要给期期泡奶粉,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奶粉了。

奇了怪了,之前明明就放在储物柜里啊?

我灵光一现,冲出去敲我妈的卧室门:

「奶粉呢!」

「扔了!」

WTF?

我!特!喵!

她怎么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啊!!!

没了奶粉这可怎么办?

我回头看看期期,想起了住院那几天睡得稀碎的日子。

可是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只好把期期从她的小床里抱出来放到床上,这样半夜就可以及时地喂奶了。

隔天起来,我一下床就感觉踩在云朵上似的,差一点整个人瘫软下去。

原来之前,程心都是先给宝宝换好了尿不湿,才抱来给我喂奶的。

所以直到昨晚我才发现,居然还要再换尿不湿!

喂了奶又折腾换完以后,我就彻底清醒了!

然后试图入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宝宝就又哭了,我又得爬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一晚上,头都炸了!

在医院的时候,白天我还能躺在床上补觉。

可现在,我白天晚上都要连轴转,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闲……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就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吃了几天小米粥,我已经生理性反胃了。

看见小米粥就想吐!

于是,我又一次点了外卖。

但这次,我直接站楼道里等小哥!

终于,我的饭到了。

拿到热乎乎的外卖那一刻,我竟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我径直打开,坐在寒风朔朔的楼道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外卖。

三两口吃完,我擦擦嘴,打开门的一瞬间,听到孩子的哭声。

期期在哭?!

我看到我妈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刷着抖音,好像完全听不见宝宝的哭声。

我一时气急:「妈,期期在哭,你怎么不看一下!」

我妈连理都不理我。

服了,装聋是我妈基操了。

我怎么就还没习惯!

我扶着腰,尽我所能以最快速度来到屋里,发现期期原来是又拉臭臭了。

我熟练地给她收拾好,又喂了奶,她很快就睡了。

小心地把门关上,我到客厅和我妈对峙:

「你为什么不管孩子?这孩子难道不姓顾吗?」

我妈掀了一下眼皮:

「女孩又上不了族谱,算什么顾家人?」

她一副不想再和我说话的样子,竟起身走了!

我被这句话给气笑了。

女孩怎么了,凭什么就不算顾家人了!

程心出差的第十四天,依旧联系不上程心。

我和我妈提这事儿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紧张,说男人的事儿你少管。

但我也无暇顾及程心了,因为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而且可能因为最近哺乳太频繁,喂奶的时候乳头总有刺痛感。

原本柔软的乳头还开始变得有点硬。

我试着挤了挤,发现,居然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

天,竟然是血!

怎么会出血呢?!

我有点慌,认真看了一下,发现乳头都烂了!

搜了一下,这叫皲裂?

这还怎么喂奶啊?!

我又赶紧搜,看别的妈妈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忍着呗,还能怎么样?喂着喂着就好了!」

「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总要经受这一遭的。」

「抹什么药膏啊,万一忘了擦,给娃吃嘴里怎么办?」

「就是啊,所以说,忍忍就好了!」

怎么都让忍?真的很疼啊!

可是……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之前外卖又买的奶粉,躲躲藏藏拿到卧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妈再一次扔掉了。

她好像无处不在的幽灵,不放过每一个能折磨我的机会。

我不能饿着期期,就只能忍着痛继续哺乳!

我怀疑有一千根针在胸里搅来搅去,刺痛折磨着我,连抬一下胳膊都直接痛得流出泪来。

可低头看着怀里毫无知觉吃着混着血的奶水的期期,我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期期,只要你好,爸爸怎么样都行。

外卖到的时候,我还正抱着期期哄她睡觉。

只能让小哥把外卖放在门口。

等我能出门吃饭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过后了。

幸好幸好,饭还在!

虽然在寒风里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我坐在楼道里扒拉着饭往嘴里塞,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越来越疲惫,也觉得脸越来越热……

好困,好想睡觉……

我竟一歪头,倚靠着墙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睡梦中醒来。

我陡然一惊,赶紧站起身回家,却发现,门居然从里面被锁上了!

打不开!!!

我贴近门,听到门里孩子的哭声,心急如焚,使劲儿拍着门大喊:

「妈你开门,你开门!!!」

毫无动静。

眼前的门像一堵大山,我竭力地拍打却好似蜉蝣撼树。

门内仿佛另一个世界,我被隔开来。

我用拳头砸门,用脚踹门,门内却丝毫动静也没有。

「求求你……开开门吧……」

我靠着门开始哭,宝宝在哭啊,宝宝在哭,她是不是饿了?不舒服了?

她现在在这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可我居然不能在她身边!

妈,你怎么能这么干啊!

怎么能不让我进去看看宝宝啊!!!

啊,对了!

我的手机还带着!!!

本来哭得头晕脑涨的我,此刻终于清醒了一把,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到了我家,在他们大声叙述自己的来意之后,门终于打开了!

我妈站在门口,脸阴沉得像讨命似的,瞪着我:

「婊子,居然还会报警?!」

我没管她,快步走向卧室,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期期脸上盖着一角小被子,正在不住地蹬着腿哭泣!

天啊!

孩子可能会被闷死啊!

我连滚带爬地到床边,颤抖着把期期脸上的小被子揭开,看到期期满脸通红,口唇发紫!

我慌了!

「救孩子!!!」

我哭着发出一声惨叫,霎时间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入眼处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醒了?」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是程心。

下一秒,我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期期在哪儿!」

一时间泪流满面。

程心安慰地拍拍我:「期期查出来有点肺炎,住院了,就在楼上。」

我试图坐起来:「我要去看她……」

程心按住了我:「你还发着高烧呢,跑什么?」

我蒙了:「我高烧?」

程心点头:「你堵奶了不知道吗?胸胀得像石头,高烧将近 40 摄氏度。」

我这才后知后觉。

程心又道:「我需要回家给期期拿点东西,你躺着休息,我一会儿回来。」

「不,我去。」

我打断程心,坚定道:「我要回去。」

程心和我对视片刻,她点点头:「那你去吧。」

我回到家,打开门。

我妈一如既往地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嗑着瓜子。

我走到她面前,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然后转身,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妈又抓了一把瓜子,老神在在地看着我:

「你要是主动和我儿子提离婚,带着你的便宜闺女净身出户,不就没事了吗?」

就因为这个?

我冷笑一声:「离婚,不可能。」

说罢就转身进了卧室,不想再和她多费一句口舌。

可我没想到,她跟进来,把我刚收拾好的期期的小衣服都给散开,扔在了地上!

她叉着腰道:

「这家是我儿子的,你什么都不许动!」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

「这家里什么东西都是你儿子的,是吗?」

她趾高气扬地说:

「对,每一样东西都是我儿子的!」

「好。」

我转身走到厨房,打开了盛放锅碗瓢盆的橱柜。

曾经连日吃不好饭的困顿、昼夜不停转的疲惫、身体各处难忍的疼痛,还有看到期期口鼻被掩盖时的恐慌无助……

此时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砸!

砸!!

砸!!!

我把锅碗瓢盆高高举起,不管不顾地使劲砸!

伴随着我妈的尖叫声,碎瓷飞溅得到处都是,铁锅把木制门框砸出了个洞!

抓到什么就砸什么!

待到我把厨房砸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开始往客厅走,我妈这才缓过神来,开始骂我:

「不得好死的贱人!你是不是疯了!」

我开始笑,越笑声音越大:

「我特么的就是疯了!」

我疯了,我确实疯了,疯得好啊!

看见我妈惊慌的样子,我觉得无比畅快!

电视,砸!空调,砸!各种绿植,砸!茶几,砸!

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我在高处。

看着怒容满面、目眦欲裂像疯子般的我麻木地重复着高举与摔下的动作。同时,我妈在身后面容扭曲,不停尖叫。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所有的一切,全都砸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一地狼藉的家,又是怎么回到的医院。

最后我浑浑噩噩地坐到了期期的病床前。

程心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了呢?

我站起身,走到病房的窗前,打开了窗户。

阳光真是刺眼啊,刺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怎么又哭了啊……

这阵子流过的泪,比前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无数倍。

我探出头,想吹吹风。

这里是九楼……

我低头,楼下是医院后院散步的林荫道。

此时此刻,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吹着嶙峋的枯枝。

好没意思啊……

活着好没意思啊……

跳下去吧……

只要跳下去,一切烦恼就结束了……

我扒着窗户,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窗外。

马上就可以解放了……

我欣慰地想。

「你干什么!」

程心的声音像惊雷一样把我炸醒,下一秒她就扑了上来,把我抱离了窗户。

我恍然回神。

我埋在程心的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失声痛哭:

「我好想去死啊……」

「宝宝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我照顾不好宝宝……」

「我什么用都没有,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程心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她语气肯定地说道:

「顾易,你产后抑郁了。」

我妈给程心打电话,倾诉我干的发疯事。

程心按照我的意思给她回了话:

「东西是我让程心砸的,我的东西就是程心的东西,她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妈,我们先不要见面了。」

我妈在那头痛哭我娶了媳妇忘了娘。

可她的眼泪不仅不能打动我,甚至还会更让我觉得畅快。

对大部分人来说,眼泪是情绪的倾泻。

但对我妈来说,眼泪只是她用来绑架要挟我的工具。

还好,她再也要挟不了我了。

期期出院以后,程心另租了房子,找了月嫂。

我终于过上了一段太平生活。

转眼间,就到了期期出生百天的日子,对小孩子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纪念日。

这天早上,我听到宝宝的哭声,照旧起来喂奶。

拉开衣服,却发现胸脯一马平川?

这……?

我愣了半晌,回头看见程心已经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歪着头看我。

我们没有说话,但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把宝宝递给她,她默契地接过,抱在怀里开始喂奶。

我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程心。

然后蹲下身,仰头对她道:

「老婆,你辛苦了。」

「我,顾易,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不起程心。」

程心笑起来,但眼底似乎还含了什么别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她缄默,然后开了口:「离婚吧。」

我愣住了。

「为什么?我不想和你离婚。」

「可我想要的只有离婚。」

我急忙保证:「我已经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了,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妈的,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保证!」

程心又沉默了片刻,岔开了话题:

「快到上班时间了,你去上班吧。」

我看了一眼时间,也是。

吻了一下程心,就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就获得意外之喜,程心的优秀超出我想象,短短小半年,我竟然又升职了!

高兴得我一整天都哼着歌儿。

下班以后,我特地拐去菜市场,买了排骨、鱼、花胶,打算回家给程心做顿好吃的。

「我回来了!」

我打开门,迎接我的是黑漆漆、空荡荡的客厅。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程心居然带着孩子,消失了!

程心除了一张离婚协议书,什么都没留下。

一周之后,她给我打来电话:「离婚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

然后她就又消失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大概是我的态度让程心觉得协议离婚无望。

不久后,我收到了法院的离婚起诉。

我询问了律师,得知只要我在庭上不同意离婚,法院十有八九不会判离。

而程心再次起诉,就得再等六个月以后!

于是这次开庭,我果断不同意离婚,法院也如我所期待地宣判了。

我在庭上,一直给程心道歉,可程心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完全不接受。

这次开庭之后,她再次消失了。

毫无音讯。

我好想她,好想期期……

连做梦都是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游玩的场景。

于是,半年以后的第二次开庭,我做足了准备,站在法庭上声泪俱下,说着要好好补偿程心。

正当法官都有所松动时,法庭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我一回头,傻了!

怎么是我妈?

分明已经和她断了联系,她又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我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想拦下她,却已经迟了:

「贱女人!带着你不值钱的闺女滚!别来缠着我儿子!」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法槌重重落下,法官宣判:

「夫妻感情破裂,准予离婚!」

离婚办完后,程心约了我在咖啡馆见面。

我问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因为你和我妈在孕期的那些矛盾吗?可后来我都替你承受了啊!」

程心坐在我对面,认真道:

「顾易,我对你曾有三次失望。」

「第一次,你畏惧和你妈发生冲突,面对我的委屈,你视而不见,不敢面对。」

「第二次,在明知道你妈重男轻女的情况下,你心动了,甚至问我要不要再生一个男孩。」

「第三次,在离婚时想方设法拖着我,只顾及你自己不愿意离婚的心情,却不考虑我。」

「这些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你的软弱和无担当。」

「顾易,你还没有明白吗?」

「我和你离婚的原因,从来都不是你妈,而是你。」

我愣住了。

我一直都认为我们离婚的根源是我妈。

在这段婚姻里,我妈的过错占了很大的分量,而我只有一点小问题。

等等……

分明和程心结婚的人是我,可在这段婚姻里,隐身的人却也是我?!

明明我不该纵容我妈插手我们两个的生活,不该盲目相信我妈,不该因为惧怕吵架而漠视程心的反应……

我应该站出来,把我妈隔离在我们两个的生活之外的。

是了,软弱的我、不敢承担责任的我、逃避问题的我、没有解决问题能力的我,才是我们离婚的根源。

程心接着说:

「我会带着宝宝去外地定居,再也不回这里。」

「你的抚养费可以不给,就当没这个孩子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

我急切地抬起头,反驳道:

「不行!孩子需要爸爸!」

「需要爸爸,指的是什么呢?」程心微微睁大眼睛,「如果说指的是需要给她勇敢、韧性、坚强的榜样,那么,我找一个有着这些品质的女伴,同样可以教给宝宝。」

「这……这……」

我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嗫喏着:

「可是这孩子也是我的!你没有权利把她带走!」

「也是你的?」

程心笑了:

「这个孩子,从头到脚,完完整整是属于我的。」

「我生了孩子,我的腹部有一条为此剖开的疤痕。」

「我的肚皮上有她曾经存在于此的痕迹。

「我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孕育了一个孩子。」

「你呢?」

「你有什么因为孩子而产生的变化吗?」

「既然没有,你又凭什么说这孩子也属于你呢?」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找出反驳的理由:

「我和期期,是有血缘关系的!」

「哦,这我倒是没法反驳,」程心点点头,「毕竟我也不能孤雌繁殖,你说是吧?」

看着对面陌生又熟悉的程心,想起将近半年未曾再见过的宝宝,我的情绪翻涌上来,像一大团棉花塞在了胸口,连呼吸都艰难,眼泪也夺眶而出。

我低声道:

「心心,这个孩子是我生的。」

「疤痕是留在了你的身上,但同时,也真真切切地也留在了我心里。」

「我为她受的苦,遭的罪,这辈子都留在我心里……」

「这是我唯一一个孩子,我不能没有她。」

当我终于抛却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自己的真心捧出来程心看的时候,她也终于让步了。

程心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好。」

「以后每周末你可以来看宝宝,抚养费按时打到我的卡上。」

我连连点头。

程心站起身:「我要说的话讲完了。」

「再见,顾易。」

我之前一直在想,程心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小鸟依人的温婉性子。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果断坚定,又不留余地的呢?

可此时此刻,注视着程心离去的背影,我才意识到:

程心从来都没有变,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她。

她瘦弱白净,性格看似温柔,可实际上,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强。

像清高的竹,不为任何风折腰。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试图把箱子搬上楼梯。

我路过试图帮忙,但被她拒绝了。

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仍然要帮忙:

「还是我来吧,女孩子搬不动这些的。」

她撩起耳旁的碎发,对我盈盈一笑:

「我自己可以,没有什么是女孩做不了的。」

然后我就注视着她,一点一点吃力地把大箱子抬了上去。

那个场景曾深深地刻在我心里,成为我发誓娶她的最初的起点。

可是,后来,我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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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降天降

非分之想:恰情动时见你

是扎扎啊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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