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夫君是重生回来的

说真的,坐牢生活和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与其说是坐牢,倒不如说是软禁,难怪皇兄不允许别人探监了,万一看到我和陆离璋是这个样子,恐怕大丞人人都抢着坐牢。

如果不是把剑架在我脖子上。

我当真以为这次坐牢就和扮家家酒一样,等到皇兄消了气,我和陆离璋就会出去。

拿剑的人说:

「这就是大丞大名鼎鼎的长公主?

「押出去!」

28

皇宫沦陷了。

我和明月被几个士兵拿剑指着,推推搡搡地从牢房走到大堂,明月早已经吓得哭了,我强装镇定,问为首的人:

「左相大人呢?」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的时候,陆离璋就不见了。

为首的人是个圆圆的脸,说话倒很客气:「不知道。」

他们把我们押到一个房间,又再次关了起来,外面渐渐地起了些吵闹的声音,我心里越发不安,又问道:

「陛下呢?」

这个圆脸又拱了拱手,说话依然很客气:

「不知道。」

我彻底没了和这个不知道说话的兴趣。手心却硌到袖子中一个硬硬的东西,偷偷抬眼,趁他们不注意,我谎称小解,抽出这个硬东西仔细敲了敲。

是枚玉佩,玉佩下,系着一张纸条。

「琤琤安心,不会有事。」

琤琤安心,不会有事。

是陆离璋的字迹。

我的心果然就安定了几分。

外面的喊打喊杀声再一次响起,仿佛有红色的火焰舔上了门窗,明月吓得抓着我的衣袖道:「长公主!这不会真的出事吧!」

几个看守我们的侍卫也是脸色一变,我轻轻拍着她的手道:「无事。

「即便有事,我是大丞的公主,自当殉国。」

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侍卫愣了愣,回头看我,为首的那个不知道道:「一向听说长公主荒淫无度,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气节。」

很好,荒淫无度。

如果我出去,第一个就是砍了造谣的脑袋。

我闭上眼睛,不想理会他们,手心牢牢地抓着这枚玉佩。一手抱着发抖的明月。

「来人了!」

外面喊打喊杀声渐渐平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飒!」

我一把抽过旁边侍卫佩戴的长剑,不知道惊得回头看我,我把剑牢牢指在门口,一手抱着明月,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等会我做任何事,都不许阻拦!

「否则,我的剑是不长眼的。」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只感觉心如擂鼓。

皇兄,陆离璋,你们究竟有没有事。

「砰——!!」

门被一掌推开。

刺得人眼睛都看不清的白光里,几个身影朝我跑来。

我把剑紧紧地握在手上,突然翻转过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看着那几个身影朝我跑来,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我的面前。

「琤琤!」

喊叫声中,一只手拿过我握剑的手,直直把它打落在地。

我被这只手牵着,拉进了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怀中。

「事成了!」

白光中,陆离璋穿着铠甲,捧着我的脸,眉眼间仍有血迹,但脸上尽是开心的笑:

「琤琤,逆贼清除了,大丞安全,一切都好,别怕,别怕。」

我朝他笑了笑,然后突然晕了过去。

29

眼前的景象如同万花筒,渐渐地扭曲在一起。

一片混沌中,我又一次看见了我。

我看见我跪在台阶上,对着紧闭的门大喊:「陆离璋!你杀了我不要紧!不要对付我皇兄!」

然后,我看见了白心陆。

她的发髻绾得高高的,脸上妆容精致无比,斜插着一支白玉流苏的累丝金凤,从台阶拾级而下,走在我面前,缓缓道:

「长公主。」

她抬起我的下巴,细细打量着我的眉眼,道: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她利落地给了我一巴掌,又一脚踩在我身上,娇笑道:「不如,你跪着替我擦鞋,再舔干净,我就会求左相,让他去求求陛下,把你那罪兄直接杀了?总不至于千刀万剐,那样疼。」

梦里的我被她一脚踩在地上,咬牙切齿道:「白心陆,陆离璋!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好啊。」

她把脚从我脸上挪开,擦了擦手指,慢条斯理道:

「长公主跪在左相门口苦苦哀求,定是想男人了。

「来人啊!把她送进军营,就说,左相的吩咐,犒赏三军。

「让辛苦打下江山的兄弟们,都尝一尝,这前朝公主的滋味。」

疼。

撕心裂肺一般的疼。

模模糊糊中,我感觉我被扔进了一个又脏又乱的地方,无数双手在我身上乱摸。

我紧闭着双眼,,一切景象都再也看不清楚,只感觉眼前的混沌渐渐消散,耳边只萦绕着一句清清楚楚的道贺声:

「恭喜公主,恭喜左相,公主这是有喜了!」

我从来没见陆离璋这么高兴过。

一连几天,我都没能下得了床。

「琤琤现在是两个人。」他给我端药,又把我身后的鹅羽垫子铺铺好,说,「要补好一点。」

朝廷上的事情也弄清楚了,原来要造反的人,不是陆离璋。

而是我们的皇叔。

据说原本皇叔联络胡族和陆离璋,想一起攻打大丞。

结果陆离璋却反将一军,联络胡族一起背叛了皇叔,并和陛下商量,假装自己被擒。

陆离璋一抓,皇叔以为事情败露,果然耐不住。

直接就提前造了反。

皇叔被带下去的时候,满眼是血,朝陆离璋嘶吼:「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你!」

陆离璋却捂住我的眼睛说:「琤琤,别看。

「会吓着我们的孩子。」

其实我们的孩子哪里那么容易被吓着,我怀了他一晃都快三个月了,安稳得不能再稳,而且还非常喜欢做游戏。

这个游戏,具体就包括让我吐,让我睡不着,和让我吐得睡不着。

我怀个孩子几乎去了半条命,陆离璋心疼得不得了,说:「以后他出来,一定要把他好好打一顿!」

想必是孩子听到了,我「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陆离璋哭笑不得,只好轻轻拍着我的肚子说:「好,不打你,不打你,你别折腾你娘。」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朝中的左膀右臂,自从帮皇兄清除异党。

朝廷上有一批势力要清除,又有一批势力要扶起来,他辅佐皇兄,一天比一天忙。但是每次下了朝,还是会回来抱着我,哄着我。

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幸福过。

只是偶尔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又会隐隐不安,在一个深夜我把这个梦告诉了陆离璋,他抱着我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琤琤,你放心,那就是个梦。」

他轻轻吻我的额角,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哄我还是哄他自己,声音那样低:

「那就是个梦。」

「这个梦一辈子都不会重现的。」

30

这天天气特别好,我已经怀胎四个月了。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吐得掏心掏肺,真是可喜可贺。

我心情大好,陆离璋问我有什么愿望。我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就想出去玩。」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眼里满是宠溺:「好。」

在京郊有条花船,据说里面的小笼包子很是好吃,前三个月的时候我吐得昏天黑地,一听「小笼包子」四个字就要吐。

现在缓过来了,我又满脑子都是小笼包子。

陆离璋包下了一个雅间,一口气让店家上了船上所有品种的小笼包子,小菜也各上了几份,让我蘸醋蘸辣椒碟,还蘸韭菜花。

「慢点。」他小心地帮我擦着唇角的油渍,笑眯眯地说,「我们就在这待一天,你什么时候想吃,我什么时候叫他们上。」

我朝他笑了笑,门又开了,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把一把小玉壶放在我面前。

我好奇地瞧着这把壶里注出来的青碧色液体,扭头问陆离璋:「这是什么啊?」

「这是青葡萄汁。」

陆离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你有了身孕后,就不能饮酒了,但我记得你之前一直爱喝酒,所以让人制了青葡萄汁,带有微微酒香,又不会让人喝醉。」

他就着我的手,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葡萄汁,含笑道:「果然不错。告诉店家,赏。」

那个小厮却站着不动。

陆离璋微微蹙眉,道:「怎么了?」

小厮上前一步,朝陆离璋拱了拱手,道:「大人,刚刚外面有人找你。」

一枚白玉玉佩递到陆离璋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他的表情,竟有一瞬间的凝固。

那丝凝固转瞬即逝,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玉佩,道:「知道了。」

「要紧吗?」我担忧地看着他,「要紧的话你先去,我就在这,明月她们也在,别担心我。」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怕,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慌乱:「无事,琤琤。

「我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31

陆离璋很少有慌乱的时候。

我从小知道他起,他就是一个冷静的人。小的时候,国子监的我们一起出去,在外面遇到了蛇,安阳吓得哇哇大哭,他却从旁边的树干上折来树枝,轻松把它挑开。

到底是什么会让他慌乱成这样?

尾随着他,我跟到了一个客房。

镂空花枝图样的门窗把声音隔得很轻很远,但是陆离璋的声音仍然清晰地传来:「你来干什么?」

对面响起了一阵窸窣响声。

然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如一只毒蝎一般,蜿蜒而上。

直直地扎进了我心里:

「陆哥哥,找你一趟,真是不容易啊。

「如你所言,我告诉了段亲王,你在皇宫已经部署妥当,他果然按捺不住,就提前造了反。

「现在他倒台了。

「我们自己的计划,该进行了吧?」

我如遭雷击。

竟是白心陆。

32

陆离璋的声音如冰玉一般缓缓传来:「我不是说这段时间不要见面吗?」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枚玉佩?」

白心陆轻声笑了笑,道:「陆哥哥,这段时间,你娇妻有孕,新贵得宠,这么风光。

「我怕你高兴得忘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就伸手推了一把。」

「放肆!」

房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敲了一下,白心陆的笑声更大了:「陆哥哥,你生气什么?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吗?

「现如今,皇帝刚平叛,正是松懈的时候,边部可汗的手信,我已经带到了,他让我问你一句话,此时不出手,还要等什么时候?」

此时不出手,还等什么时候。

此时不出手,还等什么时候。

我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脑海里隐隐回荡起上回在牢房中,陆离璋的凿凿之言:

「相信我,这次,我绝不会叛国。」

我深呼吸一口气,往后倒退两步。深呼吸一口气,正转身要走。

「咚!」

后脑勺像是被人恶狠狠打了一下。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33

我第一次见到陆离璋的时候,是在国子监。

当时我们都还小。陆离璋是在一天晌午被太傅带来的,当时许太傅还很年轻,摸着他的头说:

「这是故去的陆尚书的嫡子,今天起就在这一起读书了。

「你们要好好对他,可千万不能欺负他。」

当时陆离璋穿着一身白衣,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几分少年的凌厉和俊美。只是朝我们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说。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你可不要喜欢他啊。」当时我皇兄就对我说,「这个陆离璋,性格怪得很。

「听说他娘就去得早,家里的继母和庶母都欺负他,性子又倔,打断了多少根藤条,都没让他对继母改口叫母亲。

「现在,他爹又死了,日子就更艰难了,不仅是几房姬妾,连着叔伯都觊觎他家的财产。

「前几天陆尚书葬礼,这一家子闹得差点没把屋顶掀翻,还是皇叔去吊唁的时候,他突然冲出来,跪在皇叔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喏,今天就送进国子监读书了。」

当时的陆离璋不喜欢说话。

他性格倔强得不得了,只是对教书的太傅,和皇叔恭敬有加。

对我们这些同龄的小屁孩,看都不看一眼。

那一天我跟他说话:「你为什么总是不笑啊?」

他看着书,没有看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他的眼睛转到我身上。

「喜欢你别来问我到底喜欢什么这种蠢问题。」

我的脑子疼起来了,我感觉好像有无数个人在我后脑勺踩打,疼得我一抽一抽的,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地方,黑乎乎的。

我下意识想用手去摸头上被打的地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绑了起来。

「你醒了。」

有人!

我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喝道:

「你是谁?」

黑暗中,一双琉璃眼淡淡地望了过来:

「我是你爹。」

34

我:???

琉璃眼又开口问我:「疼吗?」

我:「.…..不然我一棍子磕你脑门上你试试?」

他像是笑了笑,才说:「饿了,就说一声。

「我会让婢女送吃的进来。」

这位琉璃眼虽然说话欠揍,但听上去好像还那么坏,我坐起来靠在墙上,问他:「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我要绑你。」

他气定神闲地说:「是我救了你。」

「如果不是我把你抓到这,你大概早就被那几个汉子,直接扔进了嫖客的床上。」

我的背后一阵发凉,脱口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他说,「连你夫君都可能造反,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还是说。」他凑近我,「你夫君造反了,你也能原谅?」

他的脸贴我贴得那么近,近得我几乎能看清他的整张脸。

我吓得脱口而出:

「你是那天那个小乞丐?」

35

他很不满意:「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乞丐?」

我能说是吗,我人都在他手里。

我立马改口说:「就算是乞丐也是很帅的那种,那什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比潘安英俊潇洒。」

「切。」他懒洋洋坐回去,「算你识相。」

我问他:「这里是哪里?」

「船上。」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们根本没离开过花船。」

「那太好了。」我挣着绳子,「谢谢你,你把我送回去,我会让府上的人好好感谢你,你……」

「你不想知道你夫君到底在背后做了什么吗?」

我僵住了。

他的声音如蛇蝎,在我背后舔舐:「白心陆住在这艘船上,就在隔壁,我敢保证,你夫君之后还会来找她。

「你不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背后密谋些什么吗?」

我的牙齿缝中蹦出五个字:「你到底是谁?」

他又靠回船,丢给我两个字:

「秘密。」

36

我的确对陆离璋的信任之心动摇了。

因为,涉及的并不是我。

而是社稷。

虽然我荒唐,但也明白,作为一个公主,江山的稳定远胜过个人的幸福。

但,我又不愿意去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这艘花船的结构相当巧妙,我所在的房间正挨着白心陆的房间,有一个小暗格,正巧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到了黄昏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陆离璋。

他风尘仆仆,原本干净的袍子上却沾满了草根,鞋面上还有泥土,他一进门就掐着白心陆的脖子,说:

「你到底把琤琤扔哪去了?!」

陆离璋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曾经因为自己的官服,被一个小太监溅湿,宁愿只着中衣上朝,也绝不肯再穿脏衣。

这样一个陆离璋。

现在,却形容这么邋遢。

白心陆的脖子被他掐得死死的,我看着都疼。她却好像不疼一样,都呛气了,还妩媚地望着陆离璋笑:

「怎么?心疼了?

「好啊,你掐死我,掐死我,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她在哪!」

陆离璋的愤怒是真的。

我看着他眼里的残红都依稀带着泪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白心陆放了下来,一字一句问:

「她到底在哪?」

白心陆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然后她说:

「去娼妓馆了哦。

「说不定,这会儿,正在伺候客人呢。」

我的心一沉。

没想到,那个小乞丐说的居然是真的。

没想到陆离璋却冷静了下来,他说:「不可能。

「我第一时间让人把所有的秦楼楚馆都封锁了,如果你把琤琤抓进去了,我不会不知道。」

这下不可置信的反倒是白心陆了:「你防着我?

「你居然真的相信,我会把她扔进这种地方?」

陆离璋冷笑一声:

「前车之鉴,还用说吗?」

37

一直以来,我都清楚,白心陆是陆离璋心中的白月光。

曾经不管我做什么,陆离璋都会护着白心陆,甚至说我「不能容人」。

如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说白心陆有「前车之鉴」。

显然,比我更想不通的是白心陆。

她愕然望着陆离璋:「陆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心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即便长公主对我百般刁难,但哪次心陆不是为了你忍了下来?」

放屁!老娘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还百般!

我差点冲出去打她,只听见陆离璋的声音淡淡截断了她:

「心陆。

「曾经我也以为,你是个心思纯善之人。」

陆离璋双手扶着栏杆,望向远方:

「你我从小一块长大,虽然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你父亲曾经有恩于我,因此,我对你总是比别人不一般。

「然而,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根本是看错了你。

「你从来不是什么单纯之人。相反,你心思狠毒,工于心计,甚至连一个无辜之人,你都不肯放过!」

陆离璋越说,白心陆的眼泪越掉,他漠然扫过她的脸:

「我知道你和亲王之间有联系,你的一举一动,我已经派人监视。

「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但如果琤琤有了什么事。

「我一定,让你偿命。」

38

小乞丐把饭端到我面前,没好气地说:「喂!你的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什么?!」

我下意识地去擦,才发现他是在骗我,一巴掌掴上他的头:「你骗我!」

小乞丐郁闷地抱手靠在门前:「只是现在良心发现,多说了几句好话,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我心虚道:「我哪有高兴,你不要乱说啊。」

话虽这么说,嘴角却不自觉露出微笑。

虽然已经和陆离璋的感情已经比之前稳固不少,但是看到他这样袒护我,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甜蜜。

我没好气地问他:「现在看到了,陆陆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我这儿住的不舒服吗?」小乞丐一脸委屈,「亏我为了你还花了这么多心思来准备这个地方。」

我笑着点头:「舒服舒服舒服极了……个屁类!老娘是公主!还有自己的男人!没空陪你在这坐牢。」

「那就没办法了。」小乞丐盘腿坐在我对面,拈起一枚果子扔进嘴里,戏谑地看我:

「今天晚上还有活动呢,我得带你出去。」

39

花市灯如昼。

美人美目盼兮。

万万没想到,小乞丐要带我来的地方居然是青楼。

「喂。」他对我说,「我也是有名字的,别小乞丐长小乞丐短的。我叫沈梁。」

我被他点中哑穴,不能说话,双手双脚也被点穴软绵绵无力,只能用眼神愤怒地瞪着他。

沈梁带着我点了一个雅间,老鸨子似乎和他很熟的样子,调笑道:「沈公子,您又来啦。这回要什么姑娘啊?」

沈梁捏起我的头发,笑道:「这回小爷不点女人。

「你,负责把她打扮一下,再给小爷送回来。」

什么!

我错愕地转头望向他,老鸨子为难地说:

「哎哟!我的爷!这位是夫人吧?都有孕了,这不太合适吧?」

「没事。」

沈梁睥睨我一眼:「我这位夫人,最喜欢风骚入骨的装扮。

「老板娘,你就有多风骚,给我把她打扮得多风骚。」

40

很快,我就知道沈梁到底要我做什么了。

青楼里的姑娘们把我左脱右剐,换上了一身极其露骨的衣服。又化了个骚艳无比的妆容。然后戴上面纱,推了出来。

等送到沈梁面前的时候,他上下打量我一番。

「不错。」

沈梁喝了口茶,玩味地看着我:「再把我这位夫人,送到大堂里去吧。」

老鸨子一下脸色煞白:「爷,这……您要跟夫人玩闹,玩大了不好吧?」

「你放心。」

沈梁扔了一锭金锭子给老鸨,又喝了一口茶,懒洋洋道:「爷是不会生气的,我这位夫人生了病,最喜欢男人,把她放到风月场中,妈妈你就当给她治病了。」

察觉到我杀人一般的目光,他朝我挑眉一笑,道:「怎么了?夫人?」

曹尼玛谁是你夫人!

我浑身酸软无力,只能被老鸨子拖着放到青楼大堂中间。

那老鸨子一路都在跟我道歉:「夫人啊,这个,是爷的吩咐,小的只是按吩咐办事,回头您跟爷好了,千万别怪小的啊。」

一到大堂,四面便起了许多喝彩声:

「哟!来了个新来的!」

「妈妈给介绍介绍啊!」

老鸨子为难地看了看沈梁所在的方向,朝底下干笑道:

「哎哟哟,各位爷,这是新来的姑娘,比较害羞,各位爷容她坐坐。」

几个暴躁汉子早已经喊叫出声:「不让点送上来干什么!这不是玩嘛!」

感觉到那些淫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愤怒地瞪向二楼的沈梁。

沈梁倚在栏杆上,双眼阴沉地盯着那些看我的人。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沈梁让我在台上站了一会之后就把我放回来了。

一连数日,他都让我这样持续登台,坐在椅子上,供别人观看。

然后晚上又把我送回来,送到卧室里好吃好喝。

「你这变态!」

我朝他唾骂:「无耻小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这样折辱我!」

「是吗??」沈梁玩着手里的刀子,一脸认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我就来了?」

吓得我立马改口:「大侠,我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我还有宝宝。陆离璋还在外面找我。

全世界谁都没有我有理由要好好活下去。

「你该多吃点东西。」

沈梁舀了舀碗中的鸡汤,递给了我。

目光落在我肚子上,眼里里竟然泛出几点柔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警惕地问他,「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大丞长公主。」

「哦那好吧。」他起身,「鸡汤端走了,之后几天喝白开水吧。」

我赶紧转弯:「我错了,大哥。」

他笑眯眯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还是很会转弯嘛。」

沈梁是个变态。

这几天我跟他好话说尽,从许诺荣华到威逼利诱,他都不肯放了我。还反问我一句:

「你看爷在乎这些吗?」

我气馁了,问他:「那你到底在乎什么?只要我有,通通都给你。」

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我赶紧双手环抱,补充一句:「除了我自己。」

没想到沈梁这回没有嘲笑我了,他很认真地问我:「陆离璋有什么好的?」

我一愣。

他一字一句数给我听:「他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也有学识,但之前对你一点也不好,还满腹心机,复杂深沉。他有什么好的?」

这回我没忍住,问他:「放你娘的屁!他不对我好你对我好吗!把我抓起来关上!天天把我打扮得跟妓女一样在底下花枝招展!」

越说我越委屈,我长了这么大,虽然从小没念过什么书,来了京城总是受人嘲笑,但好歹表面大家都尊称我一句长公主。

没想到如今连个小乞丐都能骑在我头上。

我越想越哭,越哭越大声,这下换沈梁慌了,他给我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哄:「好了好了,以后小爷再也不这么对你了。」

嘴里还嘟囔一句:「你以前明明喜欢这样……」

把我气得大哭:「我哪有喜欢!你才喜欢!你全家都喜欢!!」

我心急如焚。

眼看着已经出来了不知道多久,陆离璋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

沈梁像是一点也不着急,那天之后他就不叫我去大堂罚站了。

他改换了个人。化和我一样的妆,蒙着面纱站在下面,还笑眯眯地问我:

「怎么样?现在你高兴了吗?」

我高兴他马勒戈壁。

他还时不时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不是木拐就是虫子,还问我:

「你喜欢吗?」

我看他多少得去看看脑子。

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几日,在我终于对这一切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沈梁对我说:

「明天你就明白了。」

到了第二天,我终于明白了沈梁嘴里那句意思。

第二天,风光大好。

沈梁一反常态,没有让我站在大堂里。

他让老鸨子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比任何一次都要隆重,把我搂在怀里,坐在了大堂中间。

「好戏要上演了。」

青楼里人流涌动。

门帘掀开,进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为首的人,正是陆离璋。

41

陆离璋瘦了。

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如同无事一般。

只是脸色微微发白,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他身旁那个男人我认识,正是亲王。

「离璋啊,看你最近精神都不太好,可是缺阴补阳?」

陆离璋笑了笑,从善如流道:「好。」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陆离璋绝对不是来真的。这些一定是权宜之计。

我信任他。

虽然我们真正做夫妻,不过才几个月。

但我就是信任他。

那大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唤来了老鸨子,道:「挑几个姑娘过来。」

「是,是。」老鸨子忙不迭地应道。

「对了,听说你们这有位姑娘。这几日登台十分出名啊,便把她也叫上吧。」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电光石火一般。突然醒悟。

原来沈梁这一出竟然是为了这个!

陆离璋已经将青楼搜检过,万万不会想到,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把我送进来。

现在又利用这点,再把他们勾引过来,在众目睽睽下发现我。

老鸨子为难地道:「爷,这姑娘她……」

不能让人发现是我。

但是,这是唯一一次出逃的机会了。

「夫人。」

沈梁的声音在我头顶懒懒响起:「你好像很紧张啊。」

这死变态!

我恨恨地瞪向他,他回我一笑。把我揽进怀中。朝底下声音慵懒唤道:

「抱歉了,大人。」

「这位女子,已经被沈某包下了,大人如若想一亲芳泽,还等明天。」

沈梁说话的一瞬间,我看见陆离璋的目光,也淡淡地投了过来。

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

我看见他眸中如被闪电击过,整个人都往前倾,手抓在栏杆上,都暴出了青筋!

他看见我了。

不知为何,我眼眶一热,直接掉下泪来。

他的眼眶一瞬间泛红,死死看着我,一眨都不眨。

段亲王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拍着陆离璋的肩膀道:

「怎么了?陆兄?这女子竟然如此惊艳,都让陆兄情不自禁了?」

他的话,陆离璋没有回答。

是的。

我化着浓妆,又戴着面纱,如果不是与我熟悉之人,是万万不会认得出我的。

见陆离璋没有说话,那亲王又疑惑地唤了一句:「陆兄?」

「陆兄?你可还好?」

他唤了半天,陆离璋才回过神来,目光缓缓从我身上挪开。

只一瞬间,他又恢复成以往光风霁月的样子,冲亲王一笑道:「无事。

「我们进去吧。」

离去之前,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仿佛是挑衅一般,沈梁当着他的面,抬起我的下巴,轻轻摩挲。

我呆呆地看着陆离璋转身离去,沈梁的声音如同蛇蝎一般在耳朵传来:「怎么样?你心爱的人认出你来了,但还是没有任何行动。

「这下,你该认命了吧?」

我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去瞪他。

沈梁冷哼了一声,正想再说什么,后厢房突然传来几声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42

浓烟滚滚而来,从楼下顺延而上。

无数人从房内赶出,朝门外汹涌而去。

一个人跑到沈梁面前耳语几声,沈梁脸色一变。

「真不愧是陆离璋啊……居然能做到这份上……」

他自失一笑,抱着我的手却仍然没有放松。

「为了不暴露你,居然不惜放火把醉春楼给烧了,还叫来了铁甲卫,把醉春楼围住了。」

沈梁一把扭住我的下巴,道:「你的这位陆郎,前几日算是把我骗了,表面变得松散了,却原来来窑子都会带着一大群护卫,随时准备救你。」

我眼眶热热的,一片混乱中,我看见一抹青色的身影迅速朝楼上跑来。

是陆离璋。

人群都在着急忙慌地往外跑,独他逆流而行。

他跑得那样快,被慌张的人群挤得玉冠都掉了,衣衫都脏污了,但他还是奋力地推开那些人,一个劲地往前冲,一个劲地往前冲。

他一个劲地,朝我奔来。

不要命了一般。

像是要去捡回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走了,小顾琤。」

沈梁拍拍我的脸蛋:「这次小爷带不走你了。但是你放心,小爷还会回来看你的。」

他把一个东西塞到我怀里,说:「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亮出这个,小爷就会来救你。」

我用口型无力地跟他说了一个「滚」字。

沈梁消失得很快,他把我放在椅子上,几下就不见人影了。

浓烟顺着楼梯袭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吵,我的意识也陷入昏沉。

在浓烟袭来的前一刻,一阵风扑过来。

我被一个人大力地拉进怀里。

「没事了,琤琤,没事了。」

一个人把我抱进怀里,熟悉的兰枝气味将我包围。

「没事了,琤琤。」

陆离璋抱着我,抱得紧紧的,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喉咙里的滚动。

他抱着我,像是安慰我,又像是安慰自己:「琤琤,你没事了,不会有事了。

「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出事了,再也不会了。」

我意识逐渐昏沉,只能把手放在他脸上,轻轻安抚,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脸上,他说:

「琤琤。

「我带你回家。」

我被他抱在怀里,陆离璋把我打横抱起,他几点飞跃,从楼上飞下。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