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敏表情好了一些，我急忙找补：「方阿姨，我还是要向您道歉，之前我误会程晟，在班级里有捉弄过他几次。
「可程晟向我解释后，我再也没有找过他麻烦，暖雪是清楚的，我这周都没有和程晟说过话。」
尹暖雪愣住了，低头思索一番。
小样。
姐为了躲开剧情在家都是回房间吃的饭，除了上下学，和程晟都没见过面。
尹暖雪的沉默让方敏彻底放下戒心，她将手机放回我的手里，将注意力放在程晟上。
第四步，投诚，反向画大饼，重新博取信任。
「阿姨，我也支持报警，我们一定要抓住伤害程晟的人。这段时间我会尽心照顾程晟，弥补我原来的过错，希望阿姨能够相信我。」
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我忍住滑过脸颊的瘙痒，抿住嘴唇，更显可怜。
方敏长叹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阿姨明白了，不过阿姨也不能替阿晟原谅你，希望你能亲自给他道歉。」
这种人情世故我懂，我疯狂点头。
这时管家带着家庭医生来到门口，方敏也整理好情绪站起来。
「尹同学，非常感谢你送程晟，已经太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家。」
吃了一记闷拳的尹暖雪强忍住怒气和憋屈，但面对方敏还是尽力露出讨好的笑容：「麻烦阿姨了。」
说罢被管家送了出去。
家庭医生将药箱放在桌上，掏出一把剪刀开始剪程晟的衣服。
白皙，线条流畅优美的腹肌暴露在我的眼睛里。
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也确实扎眼，我这个外人看了都有些不忍。
淦，这么好的身材都下得了手。
我一定要绑了那群绿毛。
再看两眼。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对上纪尧的视线。
「珊珊，回房间。」
接近四十五岁的男人虽然一身休闲服，但难掩浑身透露着霸总气息，不过他此刻却有些隐隐不开心。
奇怪，刚才明明是相信我的啊。
「爸爸，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趁眼泪还没完全干，我一定得让他们相信我。
没想到纪尧却直接拖着我出了房间，关上程晟的房门。
「男孩子的房间别随便进，你们年纪都不小了。」
我呆愣愣地点头，原来是不高兴我偷看人家腹肌。
「我相信珊珊，所以珊珊也要相信我，今后有什么事，一定要问我，不要做傻事。」
他摸了摸我的头，这可是头一遭。
原来只知道给原主钱。
我有些不习惯接触，轻轻躲过了，向纪尧微笑：「爸爸放心吧，我先回房间了。」
留纪尧在身后，也错过了他的一声叹息。
回到房间后，我怎么都没办法重新开始学习。
今天的剧情打破了我的自以为是。
看来大的剧情点是不可能躲过的，甚至还因为我的出现，加速了发展。
就在刚才纪尧已经见过尹暖雪了。
我不会在高考前就会被发现假千金身份了吧。
神啊，我现在被赶出去都没钱吃饭。
看来要赶紧攒钱，提前做好准备。
学了一晚上再加刚才那一顿疯狂甩锅，我脑袋都要炸了。
不自觉点开学习 app 跟「巫山」吐槽。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幸好我机智。」
「你说高三生干点什么能挣钱啊，我最近好需要钱。」
等了快十分钟她都没有上线，我终于累了。
「上线了回我一句嗷，我先睡了。」
周六的早晨非常美好，如果程晟没有受伤的话，我此刻应该还在舒服的被窝里。
世界上最温暖的小被被，等我看完男主就回来临幸你。
为了验证昨日的诚心，我还是端了一碗热豆浆到程晟房间。
房间窗帘没有拉开，晨曦透过米色窗帘把房间映得昏沉沉的，我凭着记忆慢慢踱步到书桌前，开了个小灯。
程晟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眉毛没有像原来一样紧皱，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嗯，长得比较好看的，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不过精致脸颊的擦伤上涂了深褐色的药膏，看起来有些滑稽。
「谁让你之前对我那么高冷，现在落在我手上了吧。」
方敏照顾他到凌晨，睡前叮嘱下人帮程晟测一下体温。
我从兜里掏出体温枪，对准他的眉心，一脸坏笑。
「biu——」
还没来得及看清体温枪上的数字，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腕，我控制不住身体向前倾倒。
来不及改变方向的我，手腕直直撞到床上，传来剧痛。
我也直接压在了程晟身上。
身下之人闷哼一声。
要死了，我没穿内衣。
六
房间里格外安静。
程晟估计是被我压到伤口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我也因为手腕的激烈撞击，疼得不行。
「你起来。」
他昏睡了整整一夜，略微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鸡皮疙瘩从皮肤下全冒起来，我的腰一痒，卸了力气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
程晟又是闷哼，我立刻撑起身子，站在床边，轻轻活动手腕，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你可别骂我，我手腕被你一拽都弄受伤了。」
程晟掀开被子，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和手臂，猛地动作牵扯到伤口，这次他没吭声，皱着眉头，下颌线锋利得像是要割破这束光线。
就是耳根红得吓人，果然还是个纯情男高中生。
「来我房间做什么？」
连生气都挺好看。
见我迟迟不回答，他抬头看向我，满眼警惕。
我捡起床上的体温枪，又指了指桌上冒着热气的豆浆道：「趁热喝了吧，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叫医生来。
「方阿姨昨天回来了，照顾了你一晚上。」
说着我就慢悠悠打算离开。
没想到程晟又开口道：「我不喜欢尹暖雪，但你也不该伤害她。
「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和那些混混来往了。」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他大赦天下，我该即刻跪地，托着拂尘说「谢主隆恩」。
又来，又来，昨天姐演的时候你真的一句话都没听到吗？？
还要姐再演一遍？？
我一时之间有些无语，不知道是因为男主觉得这群混混是我找的，还是因为男主以为我会为了他去伤害女主。
情绪很复杂，我没办法准确描述，但反驳的话我还是下意识地说出口：
「昨天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道过歉，之前这么说是为了捉弄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至于我和什么人来往，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说罢我快速离开房间，「砰」的一声摔上门。
懒得关心他什么表情。
难过也说不上，毕竟我这个角色合该做伤天害理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我都躲着男女主一周了，他们还是觉得我不安好心。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得快点高考完搬出去。
高中的知识对我来说不算难，只是大部分都模模糊糊，需要熟悉一段时间。
上次月考我倒数第一的数学成绩看起来还情有可原，不过这一次排名 20 的期末考，就让老师都有些意外。
「珊珊你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吗？」班主任拿着数学卷子问道。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我很想说学了一个多月在实验班考第 20 名，已经是我的超常发挥了。
「最近这段时间学习压力比较大，老师放心，我会尽快调整心态的。」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出口，我只能糊弄老师，暗自给寒假学习计划又增加了一些。
不然高考得砸手里。
拿着 112 的试卷离开办公室，我遇到了抱着两个杯子来接水的尹暖雪。
上次她从我家离开后，我们在学校里就没说过话，现在更是已经互相把对方当空气的状态。
她也凭借着自己小太阳的人设在班级里收获了很大的声望，稳坐班级第一。而男主也在她的带动下学习，这次期末考已经进步到了第 30 名。
虽然我感觉男女主的关系没有小说里写得那么融洽，但是小情侣私下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毕竟她现在抱着的另一个杯子是程晟的。
我低头不去看她，想默契地继续执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的任务。
只是这次尹暖雪不识趣。
「这次数学是有些难，我只考了 148 分，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148。
比我高了 36 分。
我差点就绷不住要问问她最后一个选择题是怎么做的了。
幸好这时何琳琳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才考了 148 啊？那是有点低，我像你这样学只考了 148 我都要去跳楼了。」
然后拖着我离开。
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珊珊有什么问题问我就行了。」
我有些憋不住笑，暗暗比了个大拇指，问：「你数学考了多少啊，我好些题不会做。」
「98。」
笑不出来了。
也是，你每天上课画小人，能考多少呢？
尹暖雪跟着我们前后脚回到了教室，刚把水杯放程晟桌上，我就听到程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以后别给我接水。」
他面部表情不多，可这单单一句话就释放出无形的威压，在热闹杂乱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滑稽。
直接起身朝教室外面走去，留下满面春光还没散去的尹暖雪愣在位子上。
意识到同学的注视，才气鼓鼓地追出去，路过我的座位时，还瞪了我一眼。
好家伙，又是小情侣吵架。
我悻悻地收回八卦的目光，扭头又看到何琳琳奸笑。
「看人家小情侣吵架，你高兴什么呀？」我折叠好试卷放进收纳袋里。
何琳琳一副看穿了的表情道：「什么小情侣，这一看就是尹暖雪倒贴。」
尹暖雪倒贴？
开玩笑，到后面你看看程晟才知道什么叫倒贴。
少年郎，还是太年轻了。
我故作深沉地摇头，铺开今天布置的试卷：「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说实话，她刚来的时候我没觉得她讨厌，还觉得她挺单纯。」
何琳琳从抽屉里拿出素描本，又开始舞动着铅笔。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招人烦？」
咱们这些反派角色，对主角那是有天生的敌意。
只要男主不觉得她烦就行。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寒假就意味着春节，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当恶毒女配的第三个月。
故事剧情进展顺利，男女主也因为春节的短暂离别，发现了对方在心中的不可替代性。
而我也成功躲过两次陷害，把自己择出了剧情，可以安心过个好年。
纪家的年夜饭丰盛异常，哪怕只有 4 个人吃。
我保持自己的高冷人设，不常接话，只在他们问我问题时出声。
不过，我的筷子可没歇着。
左边是蒜蓉大扇贝，右边是松鼠鳜鱼，我的正前方还有一大块色泽鲜亮的东坡肉。
程晟面前的乌骨鸡汤，我也有些馋。
两个大人正聊到兴头上，偶尔打情骂俏，我见程晟的表情越来越臭。
本来还想让他帮我盛碗鸡汤，我只好放下筷子，擦擦嘴。
等待着大人们发现家里的孩子都吃饱了这件事。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指关节上泛着红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愈加性感，而饱满圆润的指甲却是浅粉色。
这只手拿走了我的汤碗。
说话的两张嘴都安静下来。
七
该怎么说，我从没想到男主还能给我这个恶毒女配盛汤。
很显然，便宜老爹和后妈也没想到。
「看来阿晟和珊珊关系是真的变好了。」方敏盯着程晟将汤碗放在我面前。
纪尧的表情却有些微妙，先是皱眉，而后注意到我的视线，就开始了商业假笑。
「好好相处最重要。」
程晟没有反应，仿佛他母亲的打趣没有出现，雕塑般的脸庞被头顶灯光照射地熠熠生辉。
我一时有些惶恐，站起来双手想要接过汤碗。
「谢谢你，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坐在座位上微仰头看着我，单手端着在他手上格外袖珍的汤碗。
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里，没有明显的情绪，他的表情还是淡漠，好像真的只是顺手帮忙。
我实在是摸不透这个男人，上次我进他房间，他还那么看不上我。
搞得我为了履行我和方敏阿姨的约定，每天都把阿姨做好的早餐端到他的房门口，还会在上车的时候递给他一个红苹果。
最重要的是，我每天放学都和司机一起在校门口等他，还要看着他和女主拉拉扯扯。
他都没正眼瞧过我，倒是女主常常会给我一个白眼。
怎么今天忽然发疯了。
我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埋头喝汤，回避另外三个人的目光。
尴尬的饭局终于结束，我回到房间决定开一个惊喜直播。
自从上次问过巫山有什么能够挣钱的事情后，她很快给了我一个渠道，那就是做学习直播。不仅可以挣外快，甚至有些不懂的题还能直接问观众。
所以我每天回到家就开着直播复习，刚开始都没有什么观众，每天的收益打赏也少得可怜。
后来巫山让我给自己立人设，直播间也布置得特别一些。
我聪明的小脑瓜一动，立刻改名字叫「考不上 A 大就只好回家继承家产」，每天都编个一句话小故事。
于是观众开始慢慢多起来，有打赏后我就会发动我互联网大厂打工人的职业素养，说几句讨喜话。
现在一天已经可以稳定几百块的收入，偶尔有了广告，收入还能翻翻拿。
起码我现在就已经攒到了第一年的学费。
今天的故事是，「年夜饭又是五星级酒店主厨来家里做饭，实在是吃腻了，一想到考不上大学只能每天吃这些，立刻上播学习」。
才直播了二十分钟，我收到了一条短信，竟然是黄鸿。
他让我下楼，有些话想跟我说。
救命。
救命。
上次的事方敏阿姨报警后，他们就被抓了起来，但因为证据不足，且程晟没追究，就不了了之。
不过我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我确实给过他们钱，让他们去找程晟麻烦。
思考片刻，和观众老爷们说声新年快乐，我就提前下播了。
然后我敲响了程晟的房门。
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黄鸿高考前绑架尹暖雪的剧情已经提前，他来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呢？
好奇心驱使，我还是决定去见一面，但我绝对不能让男主对我有任何误会。
如果今天一定要去见这个混混，那男主就得在一边看着！
过了一会儿，门慢悠悠地开了一半，清新的香味从缝隙中蔓延开来。
「有事？」
程晟刚洗好澡，浑身湿漉漉的，匆忙穿上的浴袍没有遮住胸口一片春光，黑色短发没来得及擦干，还在往下滴水，砸在红木地板上。
滴答。
他用毛巾糊弄地擦拭头发，粗鲁中透露着能够被人轻易捕捉到的不耐烦，平时冷淡的他倒多了几分野性魅力。
滴答。
小小的水珠在我耳边溅落，我一时忘了要说什么，立刻低头，通红着脸。
「我想求你陪我出去一趟，你先换好衣服再说吧。」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他也没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擦头发，他轻笑一声，语气随意慵懒。
「你说清楚我再决定去不去。」
低沉的嗓音更是直击我的鼓膜，并在耳根处点燃火把，将我的脸放在火上烘烤。
救命啊。
作者要把男主写得这么有苏，我真的要腿软了。
此时捏在手上的手机振动了一次，把我拉回现实，我只好将手机举起来给他看。
临近十二点，刚跨出门外的我，感觉脑仁被冷空气来了一拳头，差点就要退回去。
这时一只手揽上我的腰，只听得刚才还把我迷得晕头转向的声音道：「我在后面。」
「别怕。」呼出的热气像是要把我点燃。
我更害怕了。
黄鸿的绿毛已经褪成了枯草般的黄色，他正立在路灯下等我。
而我迈着机械的步伐朝他靠近，跟在我身后的程晟则隐藏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姗姗姐，新年快乐。」
黄鸿整个人埋在羽绒服里，声音也瓮声瓮气的，但下垂眼闪着亮光，像是一只大体格的狗狗，有些可爱。
「嗯嗯新年快乐，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不是我冷漠，实在是现在零下十多摄氏度的天气不允许我陪他耗着。
「也……没什么事，就想来亲口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饶是迟钝如我，现在也明白了今天这事是我想多了。
原来他喜欢纪珊珊。
怪不得愿意替她做这么多事。
只是，我已经不是他喜欢的纪珊珊了，我能做的只是不伤害他，然后让他远离男女主。
顺便给他一个体面的婉拒。
「谢谢你，希望你明年事事顺利，也考上一个好学校。不过今天太冷啦，你早点回家和家人过年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我就转身要离开，没想到他怕我这么快就走，一把抓住我。
「别走，我还有事要说。」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我一跳，我差点没站稳。
「我最近听说尹暖雪托隔壁职高的龙哥帮她做事，但不知道具体情况，等查到了我立刻告诉你。」
住口！！！
男主还在我身后呢！！！
「尹暖雪」三个字拨开了我大脑深处的警报器，如果我可以发光，那么我现在就交替闪烁着红蓝灯。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子道：
「小黄。」
我现在的语气像极了我的部门领导。
「从前是我小心眼，所以让你替我做了很多傻事，但现在我不关心他们，你以后也不用关注尹暖雪了。」
生怕自己刚才的语气太严肃，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人生，你唯一需要上心的是自己的未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没想到黄鸿立在那一动也不动，眼神从不解变得有些湿润。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我是不是太急切地要和从前的纪珊珊撇清关系。
正要开口解释，黄鸿直接握住我的双手。
「珊珊，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
兄弟，你说什么？？？
「我听你的，我一定考上大专，专升本，以后和你一起读研，你一定要等我。」
？？？
不是，你怎么提取出这么多信息的？？？
他很激动，握着我的手也非常用力，我下意识地瑟缩，想要将手抽出来。
「好好学习没错，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见他丝毫没有要放开我的想法，我开始后退。
「你先松手，你抓得我有些痛。」
这时一只苍白的大手推开了他，将我护到身后。
八
「很晚了，该回家了。」
程晟此刻站在我的前面，右手还握着我的手腕。
他的肩很宽厚，高高的身子把我整个挡住，我甚至都看不见黄鸿的脸。
虽然隔着蓬松的羽绒服，但我也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和充满安全感的熟悉气味。
黄鸿还侧过身子想要看我，没想到程晟再次挡住。
「黄鸿。
「我上次不追究不是我怕你。」
程晟此刻的语气格外严肃，和同样高大的黄鸿站在一起，颇有一番剑拔弩张的危险味道。
「滚。」
好家伙，这目中无人的语气，我听了都想打人，更别说脾气不好的黄鸿。
他现在就像是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等个时机就要撕下面前这个人的一块肉。
我急忙站出来阻止：
「你们别打了。」
等等，这句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脑子真的快冻僵了，怎么到现在还在玩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别说了，黄鸿你快点回家吧，很晚了。」
黄鸿这才挪开视线，委屈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手臂：「快回家吧，我真的要冷死了。」
他只好把手揣在兜里，恨恨地瞪了程晟一眼，默默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冻出了幻觉，我好像看见他屁股后面耷拉着一条尾巴。
「我们也回去吧。」
偌大的别墅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昏黄的灯光从落地玻璃窗里照射进来，有几分寂寥。
我没敢开灯，摸索着上楼，程晟跟在我身后。
羽绒服摩挲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催命符，我加快脚步，想尽快回到房间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
「上次你真的没有让他找尹暖雪麻烦吗？」
很好，我没想到男主听了今天的对话竟然发出了这样的脑瘫疑问。
我停下脚步，努力平复刚才还有些许悸动的心情，转过身就要开骂。
他没想到我会停下来，正在上台阶的身体一个惯性冲到我面前。
这一刻，我离他只有十公尺，他半干的碎发不规则地暴露在空气中，脸颊上的绒毛在背光环境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我吸进去，这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
而他，还带着这股特有的清新香气。
幸好房子里光线不充足，他看不清我绯红的脸颊，也看不出我这一瞬间的屏息。
最后我只憋出来一句。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我落荒而逃。
但这次我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我相信你了。」
惨了惨了，我刚才应该是心动了。
新年第一天我也没有睡懒觉，抱着必背古诗文言文就上了天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便宜老爹。
纪尧正坐在椅子上，他应该是第一次在天台上见到我，挑眉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不慌不忙地深吸一口烟。
「珊珊这么用功呀？」
抱着书本的我有些紧张，这是原主的生理反应，每次见到纪尧，我的身体都会开始僵硬。
原主对这个父亲又爱又怕，不得不说纪尧确实是天才，从小就是全能考生，长大后在名利场也如鱼得水。
原主崇拜他，渴望得到关注，又怕自己不够优秀，让父亲失望。
所以她经常在用人面前假装睡着，不过却在半夜两点爬起来继续学习，生怕别人知道她的成绩来之不易。
她想当和父亲一样的天才。
可惜我不是她，我不在乎纪尧是否看见我笨拙的努力，也不在乎纪尧如何看待这个女儿。
因为纪尧从来都没有问过用人他的孩子几点睡觉。
他就是一个无情的赚钱机器，能够提供给孩子一切的物质基础，除了关心和爱。
不过孩子也得付出相应的体面，虽然这次期末考试我考了 20 名，他没说什么，但我感受得到他的不满意。
我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抱着课本脚步轻快地坐在他对面，努力营造一个忍不住表现崇拜的傲娇害羞女儿的人设。
「爸爸早。」
然后像是故意显摆似的，我开始做作地朗读背诵，清脆娇嫩的女声在天台上环绕。
读了十分钟，我觉得嗓子有些难受，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想暗示纪尧别抽了。
用余光观察他时，发现他正盯着我，直勾勾的，但又不像在放空。
这个眼神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爸爸，我脸上有东西吗？」
纪尧这才转头吐出一口烟雾，轻轻摇头，不再看我。
清晨的浓雾还没有完全散去，别墅周围的树林深处总是传来刺耳的鸟鸣，纪尧吐出的浊烟，慢慢弥散开来，尼古丁和空气中干净澄澈的水雾交融，直至再也分辨不清。
抽完手头这一根烟，他就离开了天台，烟灰缸里留下了还在明灭闪烁的烟头。
此刻，我还不明白那个目光意味着什么。
寒假的生活被我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早晨都去天台读书，吃过早餐后回房间刷题，巩固知识点，偶尔和「巫山」聊聊天。
午睡后会去健身房一边练习英语，一边运动，到了下午四五点，我就会去厨房监督阿姨鼓捣几杯健康果汁，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送去。
见到纪尧我就会说几句讨喜的话，虽然从没在他脸上看见笑容，不过我知道他很吃这一套。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我上涨的零花钱。
自从除夕夜的乌龙后，我一直躲着程晟，还强迫自己构想纪珊珊悲惨的结局。
就差把「戒色」写在脑门上。
不过程晟就像是忘记那个夜晚一样，每次接过果汁，就礼貌地说句「谢谢」，偶尔还会回赠我一套卷子。
绝口不提别的。
我们的关系就是普通的继兄继妹，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连同我片刻的心动。
人人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虽然算不上情场失意，但我的副业逐渐开始走上正轨。
这短短一个月的寒假，我一共接了 3 个广告，已经赚到了大学第二年的学费。
所以寒假的结束，我第一个不同意。
只可惜时间永远不会因为我的意志而放慢脚步。
开学第一天，学校就安排了誓师大会，邀请家长出席，本来我以为只有方敏阿姨会来，但从驾驶位上下来的，我很确定是我那便宜老爹。
没想到我整个寒假的嘘寒问暖，谄媚卖笑竟然这么有用，他已经进步到来参加孩子学校的活动了。
我满脸兴奋地快步走到他们跟前，尽量抑制自己的笑容。
「爸爸，方阿姨，你们来了。」
纪尧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在我的引导下揽着方敏进入校园，往大礼堂方向走去。
就快要走到大礼堂门口，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尹暖雪就迎上来，对着纪尧笑道：
「纪叔叔您好，我是程晟和珊珊的班长尹暖雪。」
九
我是说总觉得尹暖雪有点不对劲。
明明小说里她在养父母的爱意中成长，是个只知道学习的小太阳，对男女感情一窍不通，迟钝得要命。
高考成绩出来后才被纪尧主动认回，因为得知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还结结实实哭了一场。
等到让她叫程晟哥哥时，她才明白自己喜欢程晟。
为此还狠狠逃避，害怕男主知道她违背常理的情感，营造了这个甜文中唯一的小虐点。
搞半天她重生了。
不然她怎么知道纪尧的第一任妻子最爱穿白色的连衣裙。
她又怎么会忽然开窍了似的，对程晟毫无保留地表达喜欢。
那我在她面前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吗，我还怎么苟命。
我越想越心虚，掐着指头算我还能在这个家里待多久。
我现在还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三生，应该也会容忍我住到高考后吧。
小说里，他为了不影响几个孩子学习，高考后才和女主相认。
只是这次他们相遇的时间提前了许多，不知道剧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纪尧，他正目光凌厉地观察着尹暖雪。
还是姗姗来迟的程晟打破了礼堂前诡异的对视。
「妈，纪叔叔。」
方敏直接挽着程晟，问道：「阿晟，这位尹同学就是你的同桌吗？」
「嗯。」程晟心不在焉的声音响起，微微侧过身子，想要示意他们先进会场。
「那我真是要好好谢谢尹同学了，之前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说全靠你的帮助，阿晟成绩才有起色。」
我能够很明显地看出纪尧眼中越来越满意的表情，心却越来越沉入谷底。
我的爹早上还是我的爹，到下午就不是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整个寒假我都在勤勤恳恳地缓和关系，现在正主一出来，我瞬间就被比下去了。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更何况阿晟聪明，我其实没费力。」
尹暖雪一番抬举话说得巧妙，方敏也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开始询问。
得知尹暖雪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参加誓师大会，纪尧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不满。
「你父母是什么工作？怎么会连女儿的誓师大会都不来参加？」
纪尧忽然开口，语气有些生硬，把正在和和气气说话的尹暖雪吓了一跳。
「我父母在大学城那边做小本生意，现在正好是饭点，走不开。」
方敏大概觉得女主很对她胃口，直接道：「没关系，待会儿父母给拥抱的时候，我来抱你。」
尹暖雪连忙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继续和方敏打趣。
我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哦，不对。
我本来就是个局外人。
程晟开始不耐烦，直接抓着方敏的胳膊往礼堂里走去，留下我和一对父女。
不过，我却不能透露出我知道真假千金的事，这样我还能算是一个受害者。
所以我也主动挽上纪尧的手臂，轻轻晃动。
「爸爸，我们也进去吧。」
纪尧轻拍我的手背，朝尹暖雪微笑道：「走吧，尹同学，一起进去。」
我穿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班级座位男女分开，程晟带着方敏坐在左侧方，我、何琳琳和尹暖雪坐在一起，等待誓师大会的开始。
何琳琳还悄悄趴我耳边说：「你爸爸真帅啊。」
我只好回她一个微笑。
少女，他很快就不是我爸爸了。
到了年级第一的尹暖雪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稿子流畅自然，激情澎湃却又不做作，我听了都感到热血沸腾。
没想到这时兼职主持人的教导主任忽然说。
「下面就轮到了我们家长拥抱的环节，请尹同学的爸爸来到台上给我们其他同学做一个示范。」
再正常不过的环节，却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她的父母不是都在摆摊吗？
教导主任不知道这件事吗？
舞台上尹暖雪的表情异常丰富，先是惊讶，紧接着是有些苦恼，扫视一圈，她竟然直接走到台下。
来到纪尧面前。
凑到他的耳边，用我也听得见的声音说：「纪叔叔，求你扮演一下我的爸爸吧，我忘记有这个环节了。」
一边摇他的手臂：「求你了。」
我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纪尧已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跟在尹暖雪走到台上站立。
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我。
教导主任拉扯着烟嗓：「现在全体起立。」
「请各位面对面，注视着眼前最亲近的家人。」
舞台上一高一矮的身影面对面，灼热却温暖的排灯把他们浑身上下都照得亮堂堂。
好像我现在的窘迫也无处遁形。
整个礼堂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包括我身边的何琳琳和她的母亲。
她应该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借爸爸这个环节，但为了让我不那么丢人，伸出手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