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想,或许容华娘娘她们是误会什么了。」绿蕙反应极快,往日里徐容华等人虽是不待见陈宝林,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口出恶言。
定然是上旬月中君王驾临艺林轩的事,让她们生疑了,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
陈宝林神情漠然,往后君王驾临艺林轩的事且有呢。日子漫长,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嫉妒。
清阆苑中,许良人看着多日不曾来的陈宝林,不由笑了笑:「你总算是开窍了。」
陈宝林不语,便又听她说道:「往常我同你说,多与陛下亲近亲近,总没有坏处,偏你不听我的,一味守着你那艺林轩不走。而今是怎么了,倒愿意争起来了?」
「我争,自有我的意图。」陈宝林摇着团扇,看她院中草木比自己那里繁盛许多,亦比她从前住的地方宽阔不少,果然是位高的人住得舒坦。
许良人从前为宝林时,因位分低微,不入上等宫妃的眼,只与陈宝林往来甚密。
后来她为着家中兄长,使尽心机,好容易晋成良人,得解多年怨气,便时常也劝陈宝林为自己打算打算。
若二人一道晋升,将来总归是有个扶持。
可那时陈宝林冷淡淡的,同她也益渐疏远,她便不好多说什么。
这会儿陈宝林既是有了晋位的苗头,许良人于酸涩之外,多少也替她高兴:「也不知陛下打算给你封个什么位分,想是我该给你备份贺礼了。」
陈宝林一笑,挥挥团扇:「姐姐不必贺我,今日我来,是有句话要告诉姐姐。」
「什么话?」
「姐姐从前既然不与秦昭仪、赵婕妤她们为伍,往后也须得远着她们一些才是。」
「哦,这是为何?」许良人困惑了,想不到她来此就为了说这些。
陈宝林沉吟片刻,良久才抬眉望着她:「姐姐不必多问,日后自然就知晓了。」
她面无波澜,委实叫人琢磨不透。
更令人琢磨不透的是君王,从上旬月驾临艺林轩,宫中众人便在猜测,会不会再晋一位上等妃来。
可等了数日,也不见君王旨意,原先万分戒备的赵婕妤、徐容华等人,便都有些松了口气。
逢着中旬,该于充依等人侍寝,见圣驾至,于充依忙整理了妆容迎上前去,曲意逢迎,说不尽风流婉转。
刘昶就着她的手喝了一杯酒,听她在耳畔娇娇说道:「陛下,您说陈宝林妹妹可气不可气?容华姐姐不过是要借她宫中的宫人一用,做几样针线罢了,她偏是不借。还是臣妾看不下去,使了自己宫中的蒲陶过去给容华姐姐帮忙。」
「嗯,还有这等事吗?」刘昶杯酒沾唇,欲饮未饮,「徐容华宫中自有针线上人,怎会要去艺林轩借人?」
「啊?这……这不是听闻艺林轩中的宫人绣工实在是好,才想着借的吗?再说了,容华姐姐做的又不是别的活计,闻说是要给陛下绣的花样,她嫌弃自己手脚笨,才会想去艺林轩中借人的。」
「难为她有心。」
刘昶慢慢饮尽杯中酒,艺林轩中绣工最好的人莫过于秋水,想不到她刚从掖庭到六宫,就惹了这么多人的眼。
于充依既是依附了徐容华,为着自个儿前程,少不得要为徐容华多说几句好话,顺便在君王耳边吹吹枕头风,最好把那个陈宝林吹离开君王的眼才好,便又添油加醋说了几句。
左不过是那陈宝林如何的不懂规矩,艺林轩的宫人又是如何的不知好歹。
刘昶垂着眼,只管自顾自饮酒,也不知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待得苏闻进来禀报,说是边关有急信至,他便也就借此离了座。
于充依不想他饭都没吃几口便走,一时有些情急,扯住他的衣袖道:「陛下前番就没在臣妾宫中用膳,这次又是这样,莫不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叫陛下恼了臣妾?」
刘昶微微勾唇,拍拍她的额头:「充依做得很好,是朕政务缠身,待往后再来充依这里用膳。」
「那……那陛下千万要记得啊。」于充依恋恋不舍松开手。
刘昶却再未答她。
出了依兰阁,见院中月色如水,泼落一地,衬得假山竹林都仿佛倒映云海。
他于微醺之中,想起长孙秋水名字的来历。
听说她生的时候,正逢深秋时节,月凉如水,于是太傅就把她起名叫作秋水。
「这会儿……这会儿是什么日子了?」
君王不大舒服地揉揉额,问着苏闻。
苏闻忙道:「回陛下,今儿是七月十四。」
「唔。」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到时候祭祀先祖又要忙碌一天,待过了中元节,过了七月,离深秋……怕也不远了。
「回宣室殿吧。」他略显疲惫地摆摆手,护卫的侍从忙驾起车辇。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间总归都是这么过去的,他都已记不清这么轮回着在六宫里过了多久。
之前太后尚在,他同秋水新婚,太后顾念着秋水,没有给他纳妃,宫中便只有一个皇后。
每日里下了朝,他便去她的凤藻宫里用膳,从不用记住今儿是什么日子,又该轮到哪个妃嫔侍寝。
用了膳,便赖在凤藻宫里同皇后耳鬓厮磨,他知她性子沉稳,还是要故意在人前闹她,闹得急了,她就背着人打他几下,直言再不给他留灯,不叫他来了。
可她打的几下不轻不重,直可谓是闺房乐趣。
后来……她去了长门,凤藻宫中真就再没亮过灯,也再不会有人在灯下等着他。
眼中酸涨得厉害,秋水忍着痛坐在灯光底下,微仰起头。
赤瑕给她扒拉着眼睛,小心翼翼吹了几下:「秋宫人再眨眨眼,看看是不是把那虫子吹出来了?」
秋水依言眨了眨,片刻才笑道:「好了,虫子吹出去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那花草里虫子本来就多,何苦夜深了还去摆弄呢?」赤瑕啰唆着。
秋水笑道:「看这天色,保不齐要有雨,盆子里的花经不得风雨,还是搬进屋子里来最好。」
赤瑕笑她没事找事,秋水也不辩解,只是虫子虽然吹了出去,右眼皮还是跳得厉害。
至晚间,院子里果然起了风,绿蕙原都打算关门,一抬头看到面前站了两个人影,几乎吓出了声,还是苏闻抢先一步开口:「糊涂东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你主子接驾。」
「臣妾不知圣驾已至,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陈宝林盈盈福身。
她是真的没有听见宫车声响,心底多少有些诧异。
刘昶虚扶她起身:「不怪宝林,是朕无事闲逛到此处。」
陈宝林这才看清楚他竟没有带羽林郎和侍从,竟只带了中常侍,这简直前所未有,忙就一面走一面领着他:「陛下请屋里坐。」
又命秋水:「烦秋宫人给陛下奉茶。」
「诺。」秋水躬身答应,立时转身去备茶水,右眼皮越发跳得厉害了。
因入夜太深,屋子里的小火炉早已熄了火,若要烧水,还得重新燃起。
秋水手持蒲扇蹲坐在炉前,一下一下摇着,微暗的炉火借着风势渐渐升腾起来,晕黄火光中,她的面颊沉润若璞玉。
前头隐隐传来说话声。
其实她不是没见过他同妃嫔相处的样子,只是贵为皇后,她有她的骄矜自持,也有她的委曲求全。
从她准备嫁给他的时候起,皇姑母和母亲就一直告诉她,他不单是她的夫君,更是天下之主,是皇朝的君王,她不能以平常人的夫妻之情去约束他。
她要懂得他的抱负,理解他的苦衷,爱护着他,辅佐着他。
她一一照做了,是以她劝诫他雨露均沾,照顾着选进宫里的每个女子,不愿后宫的事分了他执政的心。
时日久长,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得很好,可以放心心中那所有的不甘、不愿、不舍得。
而今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身为女子,哪个不盼得到夫君全部的爱?
可惜,那时贵为皇后的她不能这么做,眼下卑如宫婢的她,就更是做不到独得恩宠了。
火苗越烧越旺,终于,水开了,她烹了茶端过去,小心放到陈宝林和他的面前。
他没有接,只是同陈宝林闲话家常:「朕事情繁杂,倒是忘了,宝林进宫几年了?」
陈宝林轻声道:「臣妾是文德五年进的宫,至今有六年了。」
「哦,竟有这么多年了吗?」刘昶侧过身来看一眼她,印象中她一直都是这般模样,倒不知岁月过得如此飞快,「这么多年都在宫中,可曾想过家人?」
陈宝林唇角轻弯,低低浅笑:「陛下面前臣妾不敢欺君,逢着佳节,总会想一想家乡和亲人的。」
「你家乡在何处?」
「在姑苏。」
「姑苏是个好地方。」刘昶赞叹着,又道,「朕知道你们很多人想回家,都不愿待在这深宫里,可人这一生总有许多不如意之事。朕虽身为帝王,却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有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的事,这深宫困住的不仅是你,还有朕。」
「陛下……」陈宝林心中涩然,这是她同君王之间第一次这般推心置腹地聊天,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她明白,他的话不见得是说给她听的,却依旧为他痛心不已。
满屋子里坐着的人、站着的人,又有哪个可以过得随心所欲呢?
刘昶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絮叨着,手指轻伸出去碰了一碰杯盏,过了这么多时,里头的茶汤早已冷却,秋水看见,便要过来替他重新沏一杯。
他摆摆手,站起身:「朕该回去了,说了这么多,想是宝林也累了,早些歇息罢。」
「诺。」陈宝林微微屈膝,旋即唤过来秋水,「外头夜色深浓,又无月光,秋宫人去取一盏灯来送送陛下。」
秋水闻言,不疑有他,果真往屋子里去取了一盏八角宫灯,执在手中,挑灯前行。
长夜晚来的风从御道上吹拂而过,她手中的宫灯便随着风儿晃动起来,光影斑驳,碎落在地上,把她同他的身影也搅碎成团。
余光里见苏闻只是远远跟着,秋水直觉这般不妥,便也迟疑着放慢了脚步。
可这御道本就绵长,越是走得慢,越觉得永无尽头。
偏是身侧的君王恍似无知无觉,寂寂长巷里,在簌簌的衣摆声中,他开了口:「你可知晓未央宫的由来?」
四下里并无旁人,可见他的话是问她的,秋水便轻一颔首:「奴婢……知晓。」
「说来听听。」
他音色低沉,不似是要故意为难,倒像是临时兴起,秋水便把灯笼挑高了一些,一面照着他脚下的路,一面回他:「未央二字出自《诗经•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她的声音一如当年那般婉转动听。
当年,他还不知太后打的算盘,只以为她是太傅之女,进宫陪伴她的姑母而已。
而他在太后与太傅的双双重压之下,每日里要看那么多书,要识那么多道理,早已不耐烦得很,再瞅着胞弟刘旭走马斗鸡好不快活,心里不知有多羡慕,故而便趁太后午休,特意寻了她来捉弄。
让她读书给他听,让她替他誊抄那些古文。
都是佶屈聱牙的文字,她年纪尚小,读起来未免磕磕绊绊,便又让他抓住把柄,使唤她做这做那。
本以为她会向太后和太傅告他的状,没想到她居然都忍下来了,再到后来,他读的那些书、学的那些道理,亦都落进了她的脑海里。
他知道她一直都是聪敏慧黠的女子,只是有时太过聪慧,反而不妙,倒还不如是个愚笨的。
秋水直如往日背书一般说完了未央由来,还等着他要再问,却又听不见他声响了。
她疑惑地站住脚,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竟已经走到御道尽头,再往前去,过不远就是宣室殿了。
她回身,私底里只以为送至这里便已足够,思量着他不曾带扈从,苏闻又不曾挑灯,遂打算把自己手里的宫灯递给苏闻,自己独身回去,今儿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承想苏闻赶过来,一抹额头,却是急急说道:「哟,这天儿怎么一会儿一变,倒是要下雨了。」
她闻言,下意识探出手,果真接了两三滴雨露,想着倒不如快些让他们走,或许在大雨下来之前能回到屋里。
哪知苏闻不等她开口,就已然往前引领着道:「秋宫人,已经下雨了,不好再往前走了,这附近恰有一座清凉殿可避雨,且往那里去吧。」又转了身向刘昶道,「陛下,虽说清凉殿有些时日没来了,可平日里臣下都盯着他们好生洒扫呢,这会子去正可住下。」
这……只怕于礼不合。
秋水犹豫着不前,孰料刘昶已经绕过她,真个往清凉殿去了。
他无灯照路,走得多少有些让人心惊,秋水没法子,只得挑着灯追上去,一路照着他到了清凉殿。
此殿从前原是避暑之所,中以画石为床,设紫琉璃帐,又以玉晶为盘,贮冰于室,可如含霜。
每逢酷暑,刘昶便会命人把宣室殿里的卷牍和她凤藻宫的床榻都搬到这里,他纳凉办公,她亦可睡个好觉。
眼下已到七月末,他却又甚少来清凉殿了,故此,真如苏闻所说,清凉殿里只有两个守门的禁卫并两个洒扫的小黄门,连个伺候的宫娥都不见。
见君王过来,几人都是一惊,忙不迭跪地请安,小黄门没在御前伺候过,只知磕头不知点灯,秋水便挑着宫灯进到殿中,把那烛芯点燃。
刘昶亦跟在她身后进了殿中,因着日日有人洒扫,内里桌案尚算整洁。
不知是不是走得累了,他自顾自去榻上坐着,苏闻上前来接过秋水手中的宫灯,含笑道:「还得劳驾秋宫人,如今清凉殿无可伺候的人,外头又下雨,总不好冒雨去宣室殿找宫婢来,请秋宫人辛苦一晚上,伺候陛下歇息罢。」
秋水陡然间睁大了眼。
「宝林娘娘不等秋宫人回来了吗?」
艺林轩里,绿蕙眼见陈宝林亲自去关了门窗,不觉惊讶。
陈宝林却轻轻一笑:「她不会回来了。」
「宝林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便是连赤瑕都惊讶起来。
秋宫人可是送君王回去的,她不回来,还能上哪儿?
「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
陈宝林容色安宁,仿佛在说着最正常不过的事,倒是绿蕙和赤瑕面面相觑。
秋水和苏闻亦在面面相觑,她已多年不曾在御前替他更衣了,那时为后她给他更衣,尚在情理之中,这会儿她是艺林轩的宫婢,再给他更衣像什么话呢?
苏闻一笑:「秋宫人就当是临危受命罢。」
这可不就是临危受命?
秋水低着头,越是心急想快些解下他身上的革带和组佩,越是解不开。
龙涎香的味道在鼻端萦绕不散,他胸膛的热度透过掌心的佩绶传过来,秋水不经意红了脸。
刘昶淡然坐在那里,只管看她半跪于他膝前,把那一组佩玉当成刺绣般对待,精细得不能再精细。
其实,没必要全部解开的,只需松了上头的绶带便可。
然而他看她解得认真,便没有开口,他既是不开口,苏闻便也只当看不见,横竖有人乐意受着,他又何苦去多嘴?
好在折腾了半炷香的工夫以后,秋水终于把他身上的革带和佩绶都解下来了,未免混乱,就一缕一缕摆放在案几上,再回身给他脱了上衣和下裳。
待忙活完一切,苏闻已经把热水打来了,伺候着君王洗漱。
她欲要走,苏闻却唤住她:「外间有值宿的班房,秋宫人忙活这么晚,想来也累了,就去那里歇歇吧。夜里若是陛下醒了,有什么事也好找秋宫人。」
这意思便是一整晚她都不能回去了。
秋水面露难色,然而他这里的确是无人照应,单凭苏闻一个人,怕也应付不过来,是以只得道声是,自去外间洗漱歇下。
两房之中为来去方便,便只隔了一道格栅,她睡在外头,隐约可听见里头的动静。
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她同他之间没有这么近距离相处过了。
初时还有些难堪拘谨,待到睡下,恍惚中倒似回到了从前。
从前宫里尚没有纳妃,他们之间不需那么多顾忌,是以他到哪里,便爱把她带到哪里,只是那时他初初登基,要看的卷牍和奏章那么多,每每到深夜还不能入睡。
唯恐她守得累了,他便也如眼下这般,将她迁到外间,让她自去睡她的。
然而那会儿她能睡得安心,这时候作为宫婢,还得担着值宿的分责,便不好再睡得那么沉了。
幸而君王入夜睡得较深,没有叫过她,她便也安然待到了天明。
见苏闻一早领着宣室殿的宫婢侍从,捧了上朝用的冕服过来,她闪开身,待宫娥们进去,才拉住了苏闻:「阿翁,这里没我的事,我便回艺林轩去了。」
苏闻被她说得一愣,片刻笑道:「才刚要同秋宫人说这个事呢,昨儿秋宫人随驾过来御前伺候,恐陈宝林那边少人照应,臣下便同内侍监商议,另拨了人去宝林娘娘身边伺候。说来,也不是旁个,正是昔日与秋宫人同住一室、曾经让秋宫人舍命相救的翠叶,如若秋宫人执意要回艺林轩,那么翠叶姑娘可就只能再回掖庭去了。」
「这……」秋水不想一夜之间竟生出这等变故,让翠叶回掖庭,她定是不忍。
可翠叶留在了艺林轩,她要去哪里呢?
苏闻看着面前自己曾经侍奉过的皇后娘娘,心里只叹她的心地委实太过良善,若不然,怎会被逼迫到如今的地步?他有心要点醒她,遂微微躬身,劝着道:「秋宫人能为翠叶舍命,能为绿蕙求情,如何就不能为自己求一求呢?」
为她求?她有什么好求的呢?
苏闻再拜:「臣下斗胆再称一声娘娘,如娘娘想求,臣下等人必助娘娘一臂之力。」
「你们……」秋水这时才恍悟过来,良久,叹息一句,「你是何时同陈宝林、内侍监他们谋划这些的?」
若不然,怎的就那样巧,她会去到陈宝林的艺林轩中,又那样巧偏是让她送了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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