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托林柏的福，节目提前中止了录制。
按导演的话说，给林柏处理个人问题的时间。
目前剪辑的体量很够，足够撑到我们拍最后一集。
于是，录制组开始从这座小山上撤离。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只觉恍如隔世。
关于暴露 ID 的风波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网上的评论，好坏参半，但因为自己的心态作祟，看到的，总是那些诋毁的。
无非是陈清扬不配、为什么有人嗑陈清扬和林柏的啊、陈清扬那么胖之类的说辞。
看到后来，我索性关掉了手机，不再接任何除了工作的电话。
直到，一个晚上。
有人敲响了我的家门。
开门后，是憔悴的林柏。
他的身上，有浓浓的酒味。
我欲言又止，但还是将他拽进门来，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气氛很奇怪，大概因为我一点不想问他为什么这样子来我家，便缩到沙发的角落，心不在焉地看着动画片。
另一边，林柏喝完了水，也坐到我身边。
我没有理他。
他向我这边靠了靠。
我没有理他。
他又向我这边靠了靠。
我依然没有理他，哪怕他的目光盯得我后背满是鸡皮疙瘩。
「你最近……」林柏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
「叫我学姐。」我打断了他。
林柏沉默了一下，说：「学姐。」
我说：「怎么了？」
林柏总算挪到了我的身边。
他捧起我的脸，让我与他对视。
我却只闻到他一身的酒味，没来由一股怒火升上心头。
林柏：「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醉醺醺的，让我根本忍不住打断他，问：「林柏，你为什么想做演员？」
林柏被我突然的「导师式发言」打断了思绪。
他的神色很挣扎，好久才带着酒气说：「为了向我爸证明自己。」
我：「继续。」
林柏：「我不想过被安排好的人生，所以我必须要能自力更生。」
我想了想，认真问：「那现在你完成你的梦想了吗？」
林柏神色忽然暗了下去：「没有。」
「是的，弟弟。」我说，「所以，向前走吧。」
我很诚恳：「你喝醉了，可能要说一些影响你演员事业的话，我是为你好。」
林柏抬起头，看着我。
我总是觉得，他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眼神中藏着一丝丝乞求。
但我还是开了口：
「以后，咱们保持距离，但不用再保持联系了。」
林柏的眼中，像失去光一样，黯淡下去。
他的声音嘶哑，话像是挤出来的：「好。」
最后，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把电视开到最大声。
自己也哭到最大声。
21
我们两个月都没有再联系。
林柏还是第一次见面的男孩。
说不出的话，就不说了。
说出的话，会当真一辈子。
我现在偶尔想明白。
我把他的执拗当做了木讷，想保护他，实际上他有很多想要的，也付出很多努力，不用任何人的偏袒，或许也不用任何人的偏爱。
那是两个月后，我以为事情都结束了，开始继续接一些综艺。
有一个综艺，是谈话节目。
主人谈到了前几个月大火的「暴露 ID」事件。
主题，自然是姐弟恋。
有些话，制造出了很不错的节目效果。
其中一段，在录制后，主持人说是她自己最喜欢的。
那一段，我满脑子都是林柏好欺负又让人好生气的样子。
我很感叹地说：「年下好啊。」
「找一个弟弟，等自己老年痴呆了，忘记许多事情。」
「每次见到弟弟，都会窃喜。」
「说，哈哈，我今天被一个年轻的小老头搭讪啦。」
22
谈话的节目后，我又参加了一个小品竞赛的节目。
到第二轮的时候，我筹备了一个关于「婚礼」的小品。
但是彩排的时候，搭档因为家里原因，总是不在状态。
得知真相后，我就安慰搭档，快去处理家里的事情。
接着，导演组劝我，找一个惊喜嘉宾，顶上搭档的位置。
于是我想到林柏。
23
这个时候，林柏也在同一个影视基地拍戏。
我们的两个棚，虽然离得不远，但一直没有打过照面。
我苦思冥想了几个晚上，终于下定决心，给林柏发了消息：
「申请解除不再联系状态。」
林柏秒回：「申请通过。」
我：「江湖救急，帮我排练，综艺效果拉满。」
林柏打了很久的字，发来的消息却很短：「又是做效果啊？好的，我们很熟练！」
我看着林柏的自问自答，忽然笑得很开心。
虽然根本没什么可笑的。
但还是像小孩一样，雀跃地回道：「明天下午三点，7 号棚见。」
24
得到林柏的确认后，我向导演组同步了这个消息。
又忽然想到，「杨柏书」的账号。
久违地点开杨柏书的主页后，才发现，他已经被永久禁言了。
但是评论区下，仍然有一波又一波的讨论，基本都是两方对战。
有支持我们 CP 的，也有反对的。
不好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我连忙关掉杨柏书的主页。
却看到，杨柏书的最后一条动态。
那是一条文字公告。
「林柏就是喜欢陈清扬，陈清扬姐姐就是宇宙大好人！她漂亮人又好！而且我可是林柏的助理！我什么不知道？！」
我愣愣地看了很久。
我跟杨柏书聊过几次天，他绝不是这样的语气。
杨柏书说话喜欢加一些贱贱的表情。
跟林柏一样……
我愣愣地看了很久。
总是觉得，虚无缥缈。
林柏是一个好演员。
好到，我摸不准，捉不牢，他到底哪一句台词是真心的。
25
第二天，我紧张地准备排练。
化着最精致的妆，比正式演出还要精致。
心跳得很快，虽然只是一次小品，却真的有了新娘的悸动。
结果，时间快到的时候，
导演组打来电话，说：「陈老师，您还在化妆吗？」
我回：「怎么了？不急吧。」
导演说：「是不急，只是……」
导演继续说：「只是，您演出要用的婚纱，被人剪坏了。」
26
挂掉电话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服装间，穿过工作人员。
只看到，在各式各样的演出服中间，
破碎的婚纱，躺在地上，七零八落。
红色的颜料，洒在婚纱上，勾画出了一行字：
「你不配！」
27
我愣住了。
据导演说，始作俑者是一名负责服装的工作人员。
她是林柏的影迷，想必，是坚定抵制我和林柏炒 CP 的人。
当得知我昨天定下来邀请林柏出演小品的消息，她在上午，直接剪碎了婚纱，以示反对。
「你不配。」
这只是成千上万觉得我不配与林柏在一起的「恶意」的一点。
只不过她没有躲在键盘后，选择赤裸裸地展露给我。
前一天的雀跃，被眼前的场面全部剪碎了。
我交代导演按照规定处理这个工作人员就行，她也只是个不知情的粉丝。
但不知怎么地，我觉得累。
小芸跟在我面前，眼圈红红地想安慰我。
我拍了拍她的手，给林柏发消息：「彩排延后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回酒店了。」
林柏还在拍戏，没有回复。
我则关掉手机，默默回到化妆间。
28
我一件件地收拾了自己带的护肤品与化妆品，又重新换好了便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呼出一口气。
还好，我心想，本就不该再做虚无缥缈的梦了。
我给自己鼓了鼓气，向棚外走去。
只是一路走，一路上的工作人员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很急迫的样子。
我觉得奇怪，却也不想追问。
直到走到 7 号棚的大门时，导演气喘吁吁地叫住了我。
「陈老师！您等等！」他走到我身边，上气不接下气，「我有消息，婚纱买到了！」
买到了啊……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重要。
我鼻子一酸，说：「谢谢啊，这笔钱我来出就行。」
导演神色古怪，说：「可能不用您出……」
可能不用？
我也困惑了。
用就是用，不用就是不用，他是导演，怎么还做不了主了。
我正想发问，耳边竟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我跟着导演眺望过去，听到他在耳边说：「您得问他……」
我却听不清导演的话。
前方街边的拐角处，一阵兵荒马乱。
一个狼狈的年轻战士，他提着塑料的长矛。
身上粘着一层层的番茄酱，路边的野狗随着他胯下的马儿狂奔，舔舐着掉落的酱料。
在路人的惊呼怒骂与尖叫中，他用长矛将一件洁白的长裙挑得高高的。
目光虔诚得像是在高举着一面战旗。
「陈清扬，我带来了你的婚纱！」林柏说。
29
林柏停在我的面前，下了马。
我完全懵住了，突然鼻子有些酸，说：「你干嘛骑马啊你？」
林柏爱怜地摸了摸温顺的马儿，说：「看到你消息，翘班赶来的，这里不好开车。」
「图什么啊你。」我又气又笑，说，「排练又不着急。」
林柏却犹豫了一下：「不是排练。至少现在不是。」
我愣了一下。
林柏补充说：「也不是炒热度，我也没有喝酒。」
我隐隐地紧张起来，总觉得林柏有什么问题。
而下一秒，他咧着嘴笑了笑，递给我那件白色的婚纱。
他说：「陈清扬，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
场上的所有人，都愣住。
我捧着婚纱，双手被占满，掩盖了我手足无措的样子。
林柏则伸出手，在婚纱中，牵住我的手。
他说：「那一年，我借了学校的相机，去拍摄。」
「你人气很高啊，结束时，好多人簇拥着你。」
「我被挤来挤去的，没注意，相机掉在地上，被你看到了，捡起来。」
「你很识货的。」
「你把我拉走，带上车，安慰我，说没关系，你知道那很贵。」
「你说，小弟弟，谢谢你拍我呀。姐姐带你买新的。」
「其实你不知道，我并不在意那个相机。」
「可我当时却闭嘴了。」
「因为，我想，能和你多待一会儿，真好。」
「那天，你带我买完相机后，要离开时，我舍不得。」
「我就问，怎么才能见到你啊。」
「你很明显地愣了愣。」
「你说，很难吧，像你这样的好学生，以后跟娱乐圈是没关系的。」
「然后就走掉了。」
「但我满脑子都是，我想和你，有一点关系。」
「陈清扬，你在校园墙上的照片，就是那天我给你拍的。」
我早已泪流满面，却习惯性嘴硬：「那你干嘛把自己拍的照片换上去？知不知道姐姐减肥很辛苦的。」
林柏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我：
「可是，我就是觉得你这样最漂亮啊。」
天空中，乌云散去。阳光忽然倾泻而下，洒在我身上。
我整个人像被什么淹没了一样，变得很恍惚。
等我回过神，才慌张地向他挥了挥拳头：「不要对姐姐评头论足。」
「嘿嘿，不骗你。陈清扬，你很漂亮。」林柏说。
30
林柏说的过去，对我来说实在过于久远。
我努力回想起那个白白瘦瘦的男生。
忍不住在这么温情的时刻说笑话：「那我还真是耽误了你啊，林柏。」
林柏笑了笑：
「我努力了很久，才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
「所以，我骗了你很多。」
「我跟我爸说了这件事，他很支持我。」
「因为我说，我喜欢一个女生，我要尽一切努力去追她。」
「我之前跟你说，要向爸爸证明自己，都是瞎扯的。」
「我爸一直等着，我能向你证明自己。」
「可是，我很失败。」
「我本来计划着，爬到和你一样的高度，再向你表白。」
「结果，我们认识得很早。」
「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见面吧。」
「真的，真的，真的很不想叫你姐。」
「可接下来，你还是照顾我，帮衬我。」
「在你面前，我永远像长不大一样。」
「妈蛋呀，我甚至直接演了你的弟弟。」
「我不想这样。」
「于是我离开了你，还是选择去走自己的路。」
「只想着有一天，能平等地，站在你面前。」
「不再是那个需要你帮忙买相机的学生，也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提携的后辈。」
林柏说了很长。
但他时不时挠头的样子，暴露了他所有的小心与紧张。
我却只感到如释重负，笑了笑，说：「这样就想求婚啊？想让我自己现场换上跟你结婚呢？」
林柏连忙摆了摆手，说：「没有啊，谈恋爱也可以的。」
我脑子转了转，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结果，我还没问。
林柏点点头，说：「我就是杨柏书，我学了很久的剪辑，剪出我希望的，我们的爱情。厉害吧。」
我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笑容，说：「那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要再被我举报了。」
林柏愣了愣，神色突然惊讶起来。
「你是……」
没有等他说话，我迎上去。
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感受着他热烈的回应，脑子却分了神。
心思，回到我接受主持人问答的那一天。
她问我，姐弟恋的问题。
现在想起来，我的那个回答，真是不够好。
现在我 31 岁，他 25 岁，我们之间差了 6 年的年龄。
细一点，是 6 年 6 个月零 14 天。
但当他向我表白的时候，我觉得去算那些事真是太复杂了。
等我们老了，脑子不好使，我一定首先忘记我们之间差了多少岁。
我只会知道我们两个都是老头老太太嘛。
都是彼此的爱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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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波式爱情：青春莽撞，情深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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