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一番还是将令牌还给了小厮。
「很抱歉，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恐怕没办法前去，改日定会登门致歉。」
「姑娘还请您别为难我们，咱们世子说了务必要将你请去。」
我咬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坐上了前往王府的马车，马车悠悠晃晃来到了淮安王府门前。
不愧是能让陛下忌惮的人物，仅是看门头就能看出身份尊贵。
我跟着侍女一路走进了淮安王府，走进了一处院内。
「请姑娘在此稍作片刻，世子刚才被王爷叫去说话，很快就能回来。」
我点点头，坐在了院内。
没一会儿就见月亮门处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院里风大，阿语为何不在避风处等我？」
说着景明立刻让侍女拿一件披风来。
「不用了，世子殿下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清楚了。」
景明僵硬了片刻，偏头看向我，神色晦暗不明。
「阿语如今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12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景明突然冷笑了一声。
「可是阿语都收了我的玉佩了，薛子朗还未来求亲，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侍女拿来了披风和暖手炉。
景明将暖手炉递给了我。
「听说你今天要去上香，可千万别着风寒，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的。」
怎么处理？
我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
景明不会是想把人给杀了吧？
薛子朗无权无势，景明不会下死手吧？
「既然现在阿语避着身份，暂时不愿意和我见面，那我就好生送你出去吧。」
我跟着景明往外走，还未走出门，就看见淮安王妃快步走过来。
「是阿语来我们府上了吗？」
淮安王妃开心地拉着我的手，一脸喜悦。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刚回府，就得知他请了姑娘来，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我笑了笑，正要行礼，王妃揽住了我。
「不必多礼了，你这是要回去了吗？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我有些尴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母亲，今日阿语还要去上香，我只是请她来说两句话，下次再请她来好好玩吧。」
闻言，淮安王妃无奈地送开了我的手。
「既如此，阿语快去吧，下次再来玩。」
我点点头，拜别了王妃前往清远寺。
住持就等在门口，似乎等待了许久。
「施主似乎有些困惑，可还是为之前的事情？」
「住持果然是得道高僧。」
「施主已经想好人选了吗？人选是否符合你的心意？」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住持低笑两声将我请到了后院。
「老衲擅推算，施主要算算吗？」
这好事干吗要拒绝？
我立刻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上。
「之前世子也来算过命，正好老衲这里也有世子的八字。」
景明还相信这个？
他看起来就像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模样。
住持拿出一块龟甲，随后就是一系列我看不懂的操作。
良久之后，住持长舒一口气。
「施主和世子可谓是天定的姻缘啊，可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好姻缘！」
我心中微动，又拿出之前我爹调查的薛子朗的生平，将其生辰八字交给住持。
「那住持再算算这个。」
住持接过八字，良久之后皱起眉头。
「可有不妥？」
「此人紫薇星发亮，有封侯拜相之潜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的八字和姑娘不太合适，你们在一起将来极有可能家破人亡，晚年不顺啊。」
我后背发凉，轻轻点头。
两个八字一算，我心中有了比较。
回到马车上，侍女递给我一封信。
「姑娘，这是老爷给你的。」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我爹龙飞凤舞的大字。
「阿语，去了清远寺想好了吗？其实你心中有了打算的，对吧，你时常拿着世子送来的东西，爹都看在眼里。人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是肯定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如果你喜欢薛子朗，今日就不会来清远寺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是吗？原来我爹早就看出来了。
「姑娘，我们回府吗？」
车夫问道。
「先不回府，去薛家。」
13
我直接来到薛子朗家中，这是陛下赐给他的房子。
门房得知是我，立刻将我带进去。
薛子朗独自坐在院子内下棋，得知我的到来，他并未惊讶，给我指了对面位置让我就座。
「姑娘来此，恐怕是想和我说清楚吧。」
不愧是探花郎，我有些惊讶。
「刚才，苏大人已经来过了。」
难怪。
我刚要说话，薛子朗将白棋递给我。
「姑娘陪我下盘棋。」
我接过棋盒思索片刻落下一子。
「那首《相思赋》给姑娘不小的困扰吧，我向姑娘道歉。」
薛子朗落下一子语气平淡。
「子朗午夜梦回之时，想起和姑娘的事情时常会唾弃自己的小人之心。」
我不明所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薛子朗淡笑一声，眼睛都落在棋盘上，
「姑娘不知道吧，其实我接近姑娘，是陛下所为。」
我心中一惊。
我从未见过皇帝，他为何算计到我？
「他知道世子心悦于你，帝王有自己的权衡之术，不会让你们在一起，可是拒绝总要有个理由才是。」
「所以陛下想到了你？」
薛子朗点点头。
「陛下希望我们在一起，朝中的权势才能稳固，即使没有苏大人先开口，陛下也会想办法让我们见面的。」
只是我爹先开口了，所以陛下顺水推舟。
难怪他要在朝堂上公然问起一位臣子的私事。
我只感觉后背发凉。
「《相思赋》确实是我心中所想，从桃林一见，我便对姑娘一见钟情。」
薛子朗落下一子，轻叹道。
「只是《相思赋》被陛下特意传颂出去，竟害得姑娘落人口舌。」
消息实在太过震惊，我的脑袋里一团乱麻。
「我钦慕姑娘，却唾弃自己刚开始的意有所图，读了多年的君子书，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说着，薛子朗终于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
「姑娘没有选择我，是正确的，这盘棋是我输了。」
我低头看向棋局，不知何时我已经赢了。
「苏大人已经说明了此事，姑娘可以回去了。」
「抱歉。」
除了歉意，我不知该如何表达。
「薛公子是真正的君子，我很佩服。」
「是吗？有这句话就够了，也算了我一桩心事。」
薛子朗将我送出府，临走前我突然想起一事。
「既然陛下不愿我和世子在一起，那他会如何对我和淮安王府？」
「陛下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否则不会想出这种麻烦的办法，况且，世子殿下应该自有对策吧。」
14
景明的对策是什么？
我回到家中，却发现院子里已经满满当当地摆放了不少的箱子。
还有箱子在不停往里搬。
我爹喜气洋洋接受众人的道喜。
「爹，你在干什么？」
「阿语回来了，来来来。」
我爹将我叫到了一遍。
「刚才世子已经来正式下聘了，我也同意了。」
我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不在家就能同意的事情吗？」
给我定亲为什么不通知我？！
「不是你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我爹招招手，小厮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立马的金银珠宝差点没亮瞎我的眼。
「淮安王府就是有钱啊，你爹我老年不愁了。」
「可是爹……」
我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轻声道。
「陛下不会说什么吗？」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就安心待嫁吧，再说了，娶我苏年的女儿，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说着，我爹又捋捋胡须，走出去接受众人道谢。
我在院子里看着淮安王府的人一箱箱搬东西，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站在墙角处手里拿着剑的男人，不就是我在寺庙里见过的人吗？
我拉过一个小厮问询。
「那人是谁？」
「回姑娘，那位是世子贴身侍卫，名唤观棋。」
观棋……
好文雅的名字，就是和他的气质不太相符。
当日这人在寺庙里和住持说话。
那景明岂不是早早就来了？
为何会出现在我身后？
我一头雾水，还没等我想清楚，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走进院子里。
「圣旨到，苏家阿语接旨！」
我心中一惊，立马和我爹跪下。
「苏家有女，秀外慧中，德行兼备，淮安世子年少有为，二人天造地设，朕赐下婚约，于来年三月成亲，钦此。」
我一头雾水接下圣旨，直到我爹给太监打点了钱，将人送出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
「陛下，给我和世子赐婚了？」
「圣旨都在这里，还能有假！」
我爹将手背在身后，晃悠悠去院子里打点聘礼。
观棋不知何时凑到我身前，递给我一封信。
「世子给我的？」
他点点头。
我打开信，上面只有一行字——「今晚子时见」。
登徒子！
到了子时，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门外传来动静，我翻过身没说话。
「阿语不出来见一面吗？」
「今夜外面的风可真大啊。」
「阿嚏！阿语还是别出来了，免得感染风寒。」
我咬咬牙，还是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景明站在廊下，眉眼含笑地看着我。
「我就知道阿语不会如此冷漠无情，让自己未来夫君在门外吹冷风。」
「什么未来夫君，你不要乱说。」
景明无所谓摆摆手，从怀里拿出圣旨。
「圣旨就在这里，阿语还想抵赖，要不我念给你听。」
什么人！
随身带着圣旨闯姑娘闺房！
「陛下怎么会答应我们的事情？」
景明没说话，将脸凑过来。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不可能！」
我捂着嘴后退一步，闻言景明突然捂着胸口哀嚎。
「好心痛啊，娘子居然如此冷漠。」
我静静看着这人默默表演。
「我还为了这事劳心不已，不过为了阿语，一切都是值得的。」
景明站起身，坐在廊下，拍拍身旁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确定无人后，我才放心大胆坐过去。
「快点说啊。」
景明笑了：「我爹说了，等我们成亲以后，他就回封地养老，由我继承王位，并交出兵权。」
「就这样吗？」
我有些傻眼了。
「什么叫就这样，兵权可是立家根本！」
景明瞪了一眼，伸手掐住我的脸。
「以后我们王府剩下的就是那些田产铺子了。」
我想起白天看过的聘礼。
他该不会把所有钱拿出来了吧。
「那每年能有多少进项？」
景明瞥了我一眼，和我拉近距离。
「还没嫁进来，就想着管家了？」
我红了脸没说话。
「放心，养我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景明随口说了一个数字，在我眼里就是天文数字。
淮安王府这么有钱的吗？
「既然要娶美娇娘，没钱可怎么行呢？」
「那你喜欢我什么？」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滚！」
……
国安八年三月，淮安世子迎娶苏家嫡女。
二人情投意合，成为京城一桩美谈。
次年六月，淮安王告老请求回封地，皇帝陛下赐无数珍宝，让淮安王返回封地。
其子淮安世子承袭爵位，苏家女获封诰命夫人，成为淮安王妃。
番外
初次相见，陛下刚刚登基。
我在宴会上与她惊鸿一瞥。
未曾想，宴会结束前，她跑过来搭话。
不同于其他人的谄媚，她的眼里都是清澈。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吃糖吗？」
她递给我一颗糖，我收下以后，她又拿出一颗糖给我身后的小侍卫。
小侍卫是我从黑市捡回来的，不会说话，浑身是血。
他除了我以外，对别人都不爱搭理。
我本以为小姑娘会委屈难过，没想到她却把糖递给我。
「我看他只和你玩，那你收着吧。」
我想了想：「他不会说话，你别见怪。」
「那他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我还没给小侍卫起名字呢。
「不知道，你给起一个吧。」
「那就叫『观棋』吧，我爹说观棋不语真君子。」
她笑着跑开了，身影却记在我的脑海里。
我给小侍卫取名「观棋」，每次叫人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人。
再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后。
我爹为铲除前朝余孽立下了汗马功劳，却遭到不少人惦记。
他们不敢对我爹下手，就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外出返京时被人追杀，落荒而逃进了郊外一个庄园内。
我躲在柴房里，正要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啊？你是小宝宝，要多吃一点。」
我透过缝隙看过去。
她居然蹲在猪圈面前看那些猪吃食。
没一会儿，她指着其中一头种猪抱怨。
「你吃太多了，把其他猪的食物都吃完了，这里面不是你的妻儿就是你的朋友，你怎么一点不懂谦让！」
回应她的是那只猪的屁股。
她气得跺脚，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等人离开后，我才离开，和接头的人会合。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那些杀我的人一路追过来。
如果我当时直接离开，就会和那些人撞个正着。
多亏了我在看她，才躲过一劫。
她是我的恩人。
只是恩人出现在我梦里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在又一次做了难以启齿的梦之后，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清远寺一直是我爹收集信息的地方，他将探子藏在这里。
我及冠以后就交给我打理。
我却想让不起眼的清远寺发展起来，甚至跪了三天，请了无间大师出关，成为了住持。
她身边的人和事我都格外留意。
帮着她的左邻右舍解决完事情后，她们终于将清远寺的事情告诉她。
我的机会来了。
得知她要去清远寺的当天，我准备了很久，却被陛下召进宫。
无奈之下，我只能让母亲前往。
事情一切进展顺利，除了被陛下秘密安排的薛子朗。
我第一次生气，生气于这个我认为是兄弟的男人。
可这小皇帝却一脸坏笑，让我凡事都自己争取。
听说她去上香，我立刻安排了住持。
结果第一次住持说得模棱两可，险些坏我大事。
于是第二次，我耳提面命，让住持务必把我们说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住持有些为难。
「那薛公子呢？」
「就说他们在一起必定家破人亡，晚年不会幸福的！」
我和我爹商议了许久，最后见了小皇帝。
小皇帝叹气。
「你可想好了，天下的女子你都可以选，非得是她吗？」
「是，臣只要她一个。」
我将虎符递了出去。
小皇帝拿着虎符许久后才终于松口。
「知道了，替朕磨墨吧。」
「臣，谢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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