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替老婆生孩子

程心点头:「你堵奶了不知道吗?胸胀得像石头,高烧将近 40 摄氏度。」

我这才后知后觉。

程心又道:「我需要回家给期期拿点东西,你躺着休息,我一会儿回来。」

「不,我去。」

我打断程心,坚定道:「我要回去。」

程心和我对视片刻,她点点头:「那你去吧。」

我回到家,打开门。

我妈一如既往地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嗑着瓜子。

我走到她面前,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然后转身,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妈又抓了一把瓜子,老神在在地看着我:

「你要是主动和我儿子提离婚,带着你的便宜闺女净身出户,不就没事了吗?」

就因为这个?

我冷笑一声:「离婚,不可能。」

说罢就转身进了卧室,不想再和她多费一句口舌。

可我没想到,她跟进来,把我刚收拾好的期期的小衣服都给散开,扔在了地上!

她叉着腰道:

「这家是我儿子的,你什么都不许动!」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

「这家里什么东西都是你儿子的,是吗?」

她趾高气扬地说:

「对,每一样东西都是我儿子的!」

「好。」

我转身走到厨房,打开了盛放锅碗瓢盆的橱柜。

曾经连日吃不好饭的困顿、昼夜不停转的疲惫、身体各处难忍的疼痛,还有看到期期口鼻被掩盖时的恐慌无助……

此时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砸!

砸!!

砸!!!

我把锅碗瓢盆高高举起,不管不顾地使劲砸!

伴随着我妈的尖叫声,碎瓷飞溅得到处都是,铁锅把木制门框砸出了个洞!

抓到什么就砸什么!

待到我把厨房砸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开始往客厅走,我妈这才缓过神来,开始骂我:

「不得好死的贱人!你是不是疯了!」

我开始笑,越笑声音越大:

「我特么的就是疯了!」

我疯了,我确实疯了,疯得好啊!

看见我妈惊慌的样子,我觉得无比畅快!

电视,砸!空调,砸!各种绿植,砸!茶几,砸!

我的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我在高处。

看着怒容满面、目眦欲裂像疯子般的我麻木地重复着高举与摔下的动作。同时,我妈在身后面容扭曲,不停尖叫。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所有的一切,全都砸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一地狼藉的家,又是怎么回到的医院。

最后我浑浑噩噩地坐到了期期的病床前。

程心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我:「怎么了?」

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了呢?

我站起身,走到病房的窗前,打开了窗户。

阳光真是刺眼啊,刺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怎么又哭了啊……

这阵子流过的泪,比前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无数倍。

我探出头,想吹吹风。

这里是九楼……

我低头,楼下是医院后院散步的林荫道。

此时此刻,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吹着嶙峋的枯枝。

好没意思啊……

活着好没意思啊……

跳下去吧……

只要跳下去,一切烦恼就结束了……

我扒着窗户,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窗外。

马上就可以解放了……

我欣慰地想。

「你干什么!」

程心的声音像惊雷一样把我炸醒,下一秒她就扑了上来,把我抱离了窗户。

我恍然回神。

我埋在程心的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失声痛哭:

「我好想去死啊……」

「宝宝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我照顾不好宝宝……」

「我什么用都没有,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程心温柔地拍着我的背,她语气肯定地说道:

「顾易,你产后抑郁了。」

我妈给程心打电话,倾诉我干的发疯事。

程心按照我的意思给她回了话:

「东西是我让程心砸的,我的东西就是程心的东西,她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妈,我们先不要见面了。」

我妈在那头痛哭我娶了媳妇忘了娘。

可她的眼泪不仅不能打动我,甚至还会更让我觉得畅快。

对大部分人来说,眼泪是情绪的倾泻。

但对我妈来说,眼泪只是她用来绑架要挟我的工具。

还好,她再也要挟不了我了。

期期出院以后,程心另租了房子,找了月嫂。

我终于过上了一段太平生活。

转眼间,就到了期期出生百天的日子,对小孩子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纪念日。

这天早上,我听到宝宝的哭声,照旧起来喂奶。

拉开衣服,却发现胸脯一马平川?

这……?

我愣了半晌,回头看见程心已经坐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歪着头看我。

我们没有说话,但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把宝宝递给她,她默契地接过,抱在怀里开始喂奶。

我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程心。

然后蹲下身,仰头对她道:

「老婆,你辛苦了。」

「我,顾易,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不起程心。」

程心笑起来,但眼底似乎还含了什么别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她缄默,然后开了口:「离婚吧。」

我愣住了。

「为什么?我不想和你离婚。」

「可我想要的只有离婚。」

我急忙保证:「我已经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了,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妈的,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保证!」

程心又沉默了片刻,岔开了话题:

「快到上班时间了,你去上班吧。」

我看了一眼时间,也是。

吻了一下程心,就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就获得意外之喜,程心的优秀超出我想象,短短小半年,我竟然又升职了!

高兴得我一整天都哼着歌儿。

下班以后,我特地拐去菜市场,买了排骨、鱼、花胶,打算回家给程心做顿好吃的。

「我回来了!」

我打开门,迎接我的是黑漆漆、空荡荡的客厅。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程心居然带着孩子,消失了!

程心除了一张离婚协议书,什么都没留下。

一周之后,她给我打来电话:「离婚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

然后她就又消失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大概是我的态度让程心觉得协议离婚无望。

不久后,我收到了法院的离婚起诉。

我询问了律师,得知只要我在庭上不同意离婚,法院十有八九不会判离。

而程心再次起诉,就得再等六个月以后!

于是这次开庭,我果断不同意离婚,法院也如我所期待地宣判了。

我在庭上,一直给程心道歉,可程心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完全不接受。

这次开庭之后,她再次消失了。

毫无音讯。

我好想她,好想期期……

连做梦都是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游玩的场景。

于是,半年以后的第二次开庭,我做足了准备,站在法庭上声泪俱下,说着要好好补偿程心。

正当法官都有所松动时,法庭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我一回头,傻了!

怎么是我妈?

分明已经和她断了联系,她又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我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想拦下她,却已经迟了:

「贱女人!带着你不值钱的闺女滚!别来缠着我儿子!」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法槌重重落下,法官宣判:

「夫妻感情破裂,准予离婚!」

离婚办完后,程心约了我在咖啡馆见面。

我问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因为你和我妈在孕期的那些矛盾吗?可后来我都替你承受了啊!」

程心坐在我对面,认真道:

「顾易,我对你曾有三次失望。」

「第一次,你畏惧和你妈发生冲突,面对我的委屈,你视而不见,不敢面对。」

「第二次,在明知道你妈重男轻女的情况下,你心动了,甚至问我要不要再生一个男孩。」

「第三次,在离婚时想方设法拖着我,只顾及你自己不愿意离婚的心情,却不考虑我。」

「这些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你的软弱和无担当。」

「顾易,你还没有明白吗?」

「我和你离婚的原因,从来都不是你妈,而是你。」

我愣住了。

我一直都认为我们离婚的根源是我妈。

在这段婚姻里,我妈的过错占了很大的分量,而我只有一点小问题。

等等……

分明和程心结婚的人是我,可在这段婚姻里,隐身的人却也是我?!

明明我不该纵容我妈插手我们两个的生活,不该盲目相信我妈,不该因为惧怕吵架而漠视程心的反应……

我应该站出来,把我妈隔离在我们两个的生活之外的。

是了,软弱的我、不敢承担责任的我、逃避问题的我、没有解决问题能力的我,才是我们离婚的根源。

程心接着说:

「我会带着宝宝去外地定居,再也不回这里。」

「你的抚养费可以不给,就当没这个孩子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

我急切地抬起头,反驳道:

「不行!孩子需要爸爸!」

「需要爸爸,指的是什么呢?」程心微微睁大眼睛,「如果说指的是需要给她勇敢、韧性、坚强的榜样,那么,我找一个有着这些品质的女伴,同样可以教给宝宝。」

「这……这……」

我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嗫喏着:

「可是这孩子也是我的!你没有权利把她带走!」

「也是你的?」

程心笑了:

「这个孩子,从头到脚,完完整整是属于我的。」

「我生了孩子,我的腹部有一条为此剖开的疤痕。」

「我的肚皮上有她曾经存在于此的痕迹。

「我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孕育了一个孩子。」

「你呢?」

「你有什么因为孩子而产生的变化吗?」

「既然没有,你又凭什么说这孩子也属于你呢?」

我努力地在脑海里找出反驳的理由:

「我和期期,是有血缘关系的!」

「哦,这我倒是没法反驳,」程心点点头,「毕竟我也不能孤雌繁殖,你说是吧?」

看着对面陌生又熟悉的程心,想起将近半年未曾再见过的宝宝,我的情绪翻涌上来,像一大团棉花塞在了胸口,连呼吸都艰难,眼泪也夺眶而出。

我低声道:

「心心,这个孩子是我生的。」

「疤痕是留在了你的身上,但同时,也真真切切地也留在了我心里。」

「我为她受的苦,遭的罪,这辈子都留在我心里……」

「这是我唯一一个孩子,我不能没有她。」

当我终于抛却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自己的真心捧出来程心看的时候,她也终于让步了。

程心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好。」

「以后每周末你可以来看宝宝,抚养费按时打到我的卡上。」

我连连点头。

程心站起身:「我要说的话讲完了。」

「再见,顾易。」

我之前一直在想,程心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小鸟依人的温婉性子。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果断坚定,又不留余地的呢?

可此时此刻,注视着程心离去的背影,我才意识到:

程心从来都没有变,是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她。

她瘦弱白净,性格看似温柔,可实际上,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强。

像清高的竹,不为任何风折腰。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试图把箱子搬上楼梯。

我路过试图帮忙,但被她拒绝了。

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仍然要帮忙:

「还是我来吧,女孩子搬不动这些的。」

她撩起耳旁的碎发,对我盈盈一笑:

「我自己可以,没有什么是女孩做不了的。」

然后我就注视着她,一点一点吃力地把大箱子抬了上去。

那个场景曾深深地刻在我心里,成为我发誓娶她的最初的起点。

可是,后来,我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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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降天降

非分之想:恰情动时见你

是扎扎啊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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