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尸体发现前，【白纸】总能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我只要把硬盘里的照片传播出去，大做文章，【白纸】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引起警方注意。
但是，出乎意料地，【白纸】将王晓雨带上了车。
我心里暗骂着，感觉不妙。
在他们开出一段距离后，我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用拐杖给了保安一闷棍。
然后对着【远方】大喊：「快跑！」
【远方】朝着小电驴跑去。
我跟在他后面：「等我一下！」
我翻到【远方】的电驴上，一溜烟地跑了。
我在他身后，着【白纸】驾车远去的踪影大喊：「跟上去跟上去！」
【远方】懵圈：「你谁啊你！」
「我是小雨啊！」
「扯蛋！」
「我跟你说我是男的了啊！」
「啊？」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远方】顿悟：「真的是你啊！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等会儿给你解释！小雨有危险！」
「小雨不是你嘛！」
17
【白纸】冷静得可怕，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带王晓雨出来吃饭。
我跟【远方】贼头贼脑地偷看着他们。
好不容易，我向【远方】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懂了，意思就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远方】埋汰我道。
「你还有问题没？」我有点儿失去耐心。
「有。」
「什么？」
「这顿，是你请吗？」
「我请我请！」
说完，【远方】就不客气了起来。
店里很吵，我听不清【白纸】跟王晓雨的具体谈话内容。
零零碎碎地只得知有一个很好的夜景拍摄点，只有今晚，一定要带王晓雨去看看。
我把硬盘推给【远方】，叮嘱他，如果我明天没联系他就报警。
一个小时后，【白纸】带王晓雨离开了馆子。
我把【远方】打发走后，就又叫车跟了上去。
18
他们驶向了一个工地，差不多距离后，我就下了车，跟随着他们，翻过了围栏。
工地四周环绕着繁华的商业高楼，霓虹灯穿过那些刚搭起来的钢骨架，加上错落有致的钢筋水泥，废墟美学扑面而来。
相机对准王晓雨。
闪光灯亮起，又淹没在周遭的繁华中。
我想，如果这些场景发生在情侣之间，应该是很浪漫的事情吧。
今夜过后，没人会留意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生的一切。
它会变成这个繁华都市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这些高楼林立而起，被掩埋在深深的地下。
【白纸】追随着稀有的光源，变幻着角度，随着相机的闪烁，记录下即将发生的罪行。
我看到他对王晓雨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猎人，准备行动了。
我悄悄地绕向王晓雨的背后，碰了碰王晓雨的肩膀。
她回过头，我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王晓雨，你现在必须跟我逃走。你可能不信，但是，那个男的，他要杀你。」
王晓雨的瞳孔中透露出惊恐。
「你不叫，我就松开你。」
王晓雨使劲儿地点了点头，我松开她后，她立刻后退了两步。
「你跟踪我？」
「你快跟我走吧！」
我试图拉住她，被她一把推开，她这才发现我拄着拐杖，放松了些许警惕。
「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报警了。」
「小雨？你在跟谁说话？」背后有声音响起。
我冷汗直冒。
回过头，【白纸】正拎着一袋东西走来，他发现了我。
王晓雨迅速地躲到【白纸】的身后，指着我。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跟踪狂。」
「跟踪狂？」【白纸】从用手电照着我。
一道光打向我的脸。
19
「是你？」
「我……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心跳加速。
「所以我的车也是你砸的？」
「我已经拿到你的犯罪证据了。」
「什么犯罪证据？」
「你的艺术收藏品，那几个受害者的照片。」
「所以那次车祸，也是你故意的？」
「没错，你放了王晓雨，不然我就让人把硬盘送到警察局。」
「那个抢包的，是你的同伙？」
「对，你只要敢伤害王晓雨，我就立刻让他报警。」
我举起电话，佯装威胁。
「你抢了包，砸了车，偷了我的东西，还要报警？」
「你是个连环杀人犯！」我情绪失控。
【白纸】皱了皱眉，问王晓雨：「你相信他说的吗？」
王晓雨向我发问：「你都没跟我说过话，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王晓雨，每晚跟你聊天的那个【白纸】是我，你相信我，好吗？」
【白纸】尖锐的目光审视我、洞穿我：「你喜欢王晓雨吧？」
这句话，让我无地自容。
我配吗？
「但是抱歉，小雨是我的女朋友。」
【白纸】炫耀道，一副伟岸的模样。
我手中的拐杖摆脱了我的控制，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重重地捶打在【白纸】身上。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虚情假意得如此坦荡，告白得如此轻浮。
就跟那些我聊过的无数个男人一样。
「你放弃吧，我对小雨是真心的。」他继续说着，「两情相悦。」
这些我听烂的话语，一句句地从他嘴里吐露出来。
我恼羞成怒。
他跟那些男人，是一样的。
就在我失控时，【白纸】反手打掉了我的拐杖，接着用剃刀顶住了我的喉咙。
那把他藏起来的剃刀。
【白纸】催促王晓雨：「快，用拐杖把他打晕，然后我们报警。」
王晓雨怯生生地捡起了拐杖。
「小雨，你好好想想，如果他心里没有鬼，为什么刚才不让你报警？」
「你闭嘴！小雨，快动手！」
「正常人谁会随身带把老式剃刀？」
王晓雨举着拐杖，犹豫不决。
「对，对着他的脑袋，敲下去。不会有事的，我们是正当防卫。」
【白纸】引导着王晓雨。
王晓雨死死地瞪着我。
剃刀一点点地贴紧我的喉咙，一股刺痛袭来。
「王晓雨……王晓雨……」
我闭上眼睛。
「我也喜欢你，早在很久之前。」
哐！拐杖砸了下来。
剃刀掉落在地。
【白纸】摸着半边脸，后退半步。
王晓雨使不出力，拐杖只擦破了【白纸】的额头。
这一下击溃了【白纸】。
「够了！」
【白纸】愠怒，上来一脚踹在我的石膏腿上。
「一个废物！一个婊子！」
他终于失态，破口大骂，对着我的肚子一阵猛踢。
我吐出胃酸，虚弱地催促王晓雨：「快逃……」
然而，面对露出凶相的魔鬼，王晓雨一个趔趄跌在地上，瑟瑟发抖。
20
我和王晓雨被紧紧地捆在一起。
白纸用剃刀抵着我的下巴，威胁我、质问我。
我耷拉着，心里冒出王晓雨厌恶我、唾弃我的种种看法。
我羞于说出口。
「那天我跟踪王晓雨，发现是跟你去拍照，我出于嫉妒，于是跟踪了你几天，趁你拍照时，偷偷地配了你家的钥匙，想去你家里搞破坏。」
明显的谎言。
他把玩着从我身上搜出的两台手机：「开机密码是什么？」
我闭紧嘴。
「你刚才说，跟小雨聊天的那个【白纸】，是你？」
「你看我有那么好骗吗？」
「快说！」
他拽起我的头发，一拳砸在我的鼻梁骨上。
「说！」
感觉不过瘾，他又抬腿踹我的肚子。
王晓雨在我耳边不断地替我求情。
【白纸】抹掉她的眼泪，用剃刀堵住她的嘴。
「安静一点，头发乱了就不好看了。」
「我明白了。」见我嘴硬，【白纸】慢慢地将剃刀从王晓雨的嘴唇滑到了脖子，「你也不想看她见血吧。」
【白纸】拿王晓雨的生命威胁我。
「你不会这么做的。」我说。
「你确定？」
「在完成你的作品之前，你不会动手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你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吧，靠着拍这种东西，躲在家里打飞机。」
我嘲讽道：「跟我一样。」
【白纸】突然一挥手，王晓雨尖叫一声。
王晓雨胸前的衣服被划开，露出内衣。
剃刀探进了内衣带。
「住手！我说……」
21
【白纸】听着我说出真相，眼光里愈发吐露出兴奋。
他嘴角上扬，嘲笑我：「所以你废那么多周章，就是为了跟这婊子多说几句话？」
「现在呢？你要杀了我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儿么？」【白纸】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他环望着四周的夜景，压抑着语气中的激动：「不久，这里的大楼就会建立起来，而你们会被埋在这里的深处，再也不会被人发现。
「就像无数离开大城市的人群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被所有人遗忘。
「谁又在乎你们是谁呢？
「死不见尸，几张照片，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在为自己的作品而骄傲。
远方，斑斓的霓虹灯闪耀着。
我听着聒噪的车流，叹了口气。
「我告诉你密码吧。」我说。
【白纸】瞬间提起了兴趣。
他解开我的手机，无数条信息立刻弹了出来。
【白纸】的脸色为之一变。
到了这里之后，我就在朋友圈发送了一个定位。
配文：今夜，来者不拒。
「差不多也该有人到了。」我说。
「这么晚了，谁会来这种地方？」【白纸】反驳。
「你这么说，说明你还不够了解你自己。」
【白纸】的脸色煞白。
远处，传来脚步声。
「Hello？」
极具挑逗的声音。
他似乎听到了我们这里的动静。
「工地野战？玩得挺大啊？」
一道手电光打了过来。
「哟，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他慢慢地接近，随后在我们面前停下，愣住了。
车流从附近不断地划过。
22
「近日，在 XX 市某在建工地发现一幢绑架案。案发当晚，犯罪嫌疑人将一男一女囚禁于工地内，实施非人虐待，被多名男子发现并制止。受害者透露，凶手曾以约拍摄影为由，杀害多名女子，尸体埋于工地地下，警方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目前正对工地进行地毯式搜索。」
新闻里，报道着那天晚上的新闻。
「值得一提的是，发现者是几名互不认识的陌生男子，他们半夜聚集此地的理了有力证据……」
画面中，【远方】被授予了表彰锦旗，他跟警官握手，笑开了花。
而我，又在医院躺了几天。
我跟王晓雨分别后，再也没有联系。
【远方】给我发送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大片金色的田野，一望无际。
【远方】：「还是家乡的空气好啊。」
我问他：「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
【远方】：「我还不是担心你有危险？」
「你回老家后，有什么打算？」
【远方】：「我上新闻啦，相亲的都介绍不过来了。等我结婚了，可能就不能跟你聊天了。」
「我是个男的。」
【远方】：「我还是个诗人呢。」
「那首诗是阿多尼斯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远方】：「大城市里太忙啦，城里人太复杂啦。回去后，我就写得出啦。」
我说。「那你写一个。」
【远方】：「你等着！」
「我等着。」
23
几天后，我出院回到了学校。
我救了王晓雨的传闻在学校传开，我跟踪狂的身份又迅速地被人遗忘。
开始有女生找我搭话，我却毫无兴趣。
王晓雨一直没露面，我想着再见到她时该怎么开口。
我应该道歉，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她会原谅我吗？
她会接受我吗？
或许，我应该正式地向她表白，以我自己的身份，不留遗憾。
这会不会成为改变我们关系的契机呢？
就在我整日地在校园里游荡、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到王晓雨提着行李箱向校门口走去。
我跟了上去。
有辆车停在校门口，等在车外的是一个中年人，似乎是那个策展人，又似乎不是。
他带上王晓雨驾车离开，我叫了辆车一路跟随。
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我涌来。
那个王晓雨不为人知的地方。
王晓雨的秘密是什么呢？
那个男人跟王晓雨是什么关系？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如果他是坏人，我该怎么办？还是王晓雨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
车遇到了红灯，望着他们的车远去，我焦急万分。
我脑子里不断地闪过那个已婚男，那些骚扰过【小雨】的无数个男人。
在这样一个狩猎场，会有人保护王晓雨吗？
我挠着头皮，无尽地烦恼。
这时，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回忆起了那个中年人的容貌。
一点点地勾勒，与我的脸逐渐重合。
我突然明白了。
原来，我追随的，不是王晓雨的秘密。
而是整个社会的秘密。
「跑远了，还要追吗？」司机问。
「前面路口拐弯，送我回去吧。」我说。
24
回去后，我蜷缩进宿舍，打开手机，想找【远方】倾诉，发现【远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
他拖着破旧沉重的行李，站在田野中，弯着眼睛，无邪地笑着。
配文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还是他新写的一首诗：
你的组成应该是，
明月，山峦和大海。
我靠近时，却变成了，
钢铁，浓烟和废土。
是我的脆弱将你破碎，
世间的欲望将我解剖，
露出的却是你的伤痕。
我迟疑许久，放下手机，登陆了许久没有查看的自己的微信，然后点开王晓雨的头像，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
备注里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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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07-07 15:15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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