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泥
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
我在仓库中发现了一张自己高中毕业时的大合照。
照片内的角落里,有一个矮小阴沉的男生,和我如今高大英俊的丈夫长相十分相似。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和丈夫曾是高中同学……
1
我和温星群的结婚照不见了。
我翻箱倒柜,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那本相册。
家里也没遭过贼,再说了,就算是贼,也不至于放着贵重物品不偷,只偷一本相册吧。
温星群帮我一起找,也是一头雾水。最后温星群搂着我哄我说,掉了就掉了,大不了再陪我去拍一套。
我闷闷不乐,但不忘催温星群去上班。他现在在我爸的公司上班,可得要好好表现才能应付我那个完美主义者的老爸。
温星群揉着我的头向我保证,绝对会好好讨岳父大人的欢心。
我被温星群哄得高兴了,就把结婚照的事抛在脑后。
下午我出门倒垃圾,却在垃圾房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封面十分熟悉的册子——我的结婚相册怎么会在这里?!
我赶紧过去拾起来,却惊讶地发现,相册中所有我的脸,都被用刀子划烂了。
我吓了一跳,手一抖,相册掉在了地上。
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从相册中弹了出来,那并不是结婚照,看着倒像是一张毕业照。
我将那张照片捡了起来,竟然是我的高中毕业照!这太奇怪了,我根本没有高中毕业照的!
当年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参加毕业照的拍摄,我的头像是被 PS 上去的。
我嫌丑,班长齐玉川联系我好几次要把照片给我,我都懒得去拿,久而久之,这事就被我抛之脑后。
现在,一张不属于我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我的结婚相册里呢?我把照片翻到背面,全班 42 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我又一一对应着去认人,数到 41 个时,就数不下去了。原来照片上少了一个人。
是谁呢?我努力回想了下,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大概那人是以前班上的小透明吧,这种永远不会被人记住的透明人,哪个班级都有的。
我又看向照片,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踩在板凳上的矮小男生吸引走了我的注意力。
他的脸被头发遮去了大半,而这半张青涩的脸却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看着看着,全身血液忽然急剧倒流!
这……这人怎么长得和温星群这么像?!
这不可能!我和温星群明明是在职场上认识的,我对英俊的温星群一见倾心,温星群随即对我展开追求。这整个过程里,他从没提到过我们是高中同学!
我哆哆嗦嗦地又将照片翻到背面,想去看看这个和温星群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儿叫什么名字。
祁冰……
祁冰?!
我猛然想起他是谁了,祁冰,是那个曾经暗恋我,但却被全班乃至全校嘲笑的……怪人。
我不知道你们的班上有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他总是坐在无人问津的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周围总是弥漫着奇怪的味道。
这让你觉得,他总是脏脏的,但却从来没有耐心分清楚究竟是他脏,还是其实是垃圾桶的味道太过熏人。
老师将他定义成是差生,班上没人愿意接近他,他从没有朋友,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全班的……公敌。
不,说公敌不太合适,应该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欺负、笑话的对象。
祁冰就是这样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我看到这张照片,我根本不会想起来,因为我实在是不愿回想起这个人。
我是完全不同于祁冰的那种人。我爸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我的校服文具永远是班上最昂贵漂亮的,我的成绩自然也是班上最好的。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他们都喜欢我。
直到有一天,我在桌肚里发现一封情书。
我收到的情书一直不少,但那封却很特别。我记得,那封情书的字体清隽而刚劲,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写的字都要好看。
情书的内容也不是歪歪扭扭的肉麻话,而是一首席慕蓉的诗,《融雪的时刻》。
我觉得特别浪漫极了,心中忽然腾起无比的期待,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给我写情书的人。
他一定是个剑眉星目,又满腹诗书才华的人。说不定,他就是我暗恋很久的高三校草学长萧钦……
可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幻想。
齐玉川说:「这信纸怎么这么眼熟啊?我昨天好像看到祁冰偷偷摸摸写什么东西,就用的这款信纸。」
班上一下子炸开了锅,我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淹没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
「我靠,祁冰暗恋苏雪,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那小子平常一句话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真有种,还他妈敢写情书,你说他半夜会不会想着苏雪那什么啊……」
议论声到了最后,通通转换成了窃笑声。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越来越难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像有一只大鼻涕虫正顺着血液在我的四肢百骸里苟且攀爬,流下处处恶心的黏液。
这时,祁冰走进班中。嬉笑声变成了哄堂大笑,似乎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惊讶地抬起头,半张脸始终盖在长长的头发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正看着我,只看着我。
我脑子一热,几步冲到祁冰面前,厉声质问道:「这是你写给我的?」
我的心里,一个声音急切地默念着:不要,不要是你,不要承认……
祁冰看着我手中的信纸,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暧昧的哄笑声瞬间炸开了锅,这一次不仅是男同学,连女同学们也对我指指点点,都在看我的笑话。
我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我胡乱将信纸撕碎,通通扔到他的脸上。
我尖叫道:「离我远一点!你好恶心!我讨厌你!」
祁冰也许是还没有发育,也许是营养不良,他比我要矮一个头。
当我把撕碎的信纸扔到他脸上时,他的头更低了,连背也微微地弓了起来,这让他看起来更加渺小卑微,也更加惹人厌恶。
我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我回到我的座位——第二排——坐好,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埋起脸呜呜哭泣起来。
同学们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来到我身边。我最好的朋友刘婧和其她女同学一起安慰我。
齐玉川带头说要替我出头,好好教训一下癞蛤蟆祁冰。
上课铃响了,老师及时来到,祁冰幸免于一场拳脚,却没逃过老师的责骂。
老师看到他脚边的纸屑,想也不想地认为那是祁冰干的「好事」,勒令祁冰收拾干净。
可祁冰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我不敢回头,生怕祁冰或者其他人说点什么,把我也卷进去……
这场风波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劳动委员主动站起来,帮祁冰一起收拾了。
那次之后,祁冰不知好歹的事情不知怎么在学校里不胫而走,一开始齐玉川带着班上的人欺负他,久而久之,其他班甚至高年级的学生也将他当成一个笑话。
而我,刻意屏蔽有关祁冰的一切,再也不想想起这个人。
后来,我们升上高三,快到高考时,我出了意外,没能和其他同学一起毕业。我觉得挺痛苦的,所有有关过去的人,都被我有意地忘掉了……
属于过去记忆终于在我脑海中拼凑完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我包围。
难道,温星群就是祁冰?他隐姓埋名,追求我,和我结婚,究竟是因为他爱我,还是要……伺机报复我?!
2
我试图从和温星群认识至今的所有记忆中找出端倪。
事实上,是我对温星群先动的心。
一开始,我和温星群其实是不同公司的竞争对手。作为品类相同的供货商,我们需要争取同一个甲方的合同。
甲方组织了一场酒局,把我们都叫了过去。那意味不言而喻,只要我和我的女同事「懂事」,这份合同会顺理成章是我们的。
这一直都是职场中的灰色地带,我早已经学会如何在这种场合中保护自己,可同事却是初入职场的新人,在各种骚话和推杯换盏中手足无措,不断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的心情很复杂,为她解围并不是难事,可是解围之后呢?下一次这种情况就不会再出现了吗?如果下次和她一起出来的人不是我,那她又要怎么办?
我在心里为自己的无动于衷找了许多借口,直到我听见坐在我对面的温星群用冷淡却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
「她说她不愿意再喝了。」
温星群的声音十分清冽,像山涧清泉沁人心脾,驱散了包厢内恶臭的烟酒味。
我忍不住看向温星群,他非常干净精神,头发洗得干干净净,不像甲方头顶仿佛堆了几百年的油。
白衬衫勾勒出他宽肩窄腰,能看出他的身材一丝赘肉都没有。
不可否认,我对温星群的印象很好。
可随即我就忍不住为他担忧起来,他怎么敢在这种场合说让甲方不爽的话?难道他不要业绩了吗?难道他不怕得罪甲方影响到自己吗?
果不其然,喝高了的甲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温星群的鼻子骂他多管闲事假正经,还说以后休想再合作。
温星群的同事忙着赔不是,温星群却一脸清冷高傲,完全没将那脑满肥肠的老男人放在眼里,利落地甩手走人。
酒席散了后,我成功拿到了合同,和眼眶早就红了的女同事一起离开。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淡淡安慰了她几句,至于她听没听进去,我也控制不了。
刚走出 KTV,我一眼就看见在路边靠着电线杆抽烟的温星群。他只穿了衬衫,袖子挽到手腕上,西装别在公文包的背带上,斜斜地挂在腰间。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为他凌厉而清隽的面容添上了一层柔光。
我不知怎的就脸红心跳,借着月色才藏起自己脸上的绯红。
见我们出来,温星群立刻掐灭了烟,朝我们走来。风带起他身上淡淡的烟味,一点儿也不臭,反而还沁着些蓝莓果香。
我想起刚才在 KTV 中那个被他放在桌上的烟盒,紫红色的,英文名里隐约有个 lucky。
温星群看着我,轻柔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我赶紧摇摇头,又有点后悔头摇得太快,太过无坚不摧,怎么给他关心我的借口。
温星群说,怕甲方为难我们,所以在门口等了一下。现在确认我们没事,他也能放心走了。
我和同事都有点舍不得他走,竟双双出声挽留他。我有点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不爽感,可也不好说什么。
在我们一唱一和的暗示下,温星群决定分别送我们回家。
我那后辈大约是将温星群当成了踩着七色祥云翩翩而至的大英雄,满怀期许地看着他,双眸含春,脸颊泛红。
我看着她那副模样,没来由地觉得刺眼。
但我猛然想起,若真是英雄救美的话本,她似乎才是女主角,而我只是个事不关己的路人甲。这个认知让我更加不爽。
但老天爷显然比较眷顾我,因为家住的方向,温星群最后送的人是我。
和后辈分别之时,我能看出她眼中的依依不舍,恨不得和温星群压着马路走到天光乍破。
可温星群只是温声让她早些休息,语气客气疏离,没有半分黏糊拉扯的情意。
等被温星群轻声问因为什么笑成这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根本没办法控制内心深处的欣喜若狂。
这是我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失态,我羞窘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到我刚才在 KTV 里的表现,我担心温星群会认为我是那种冷漠自私的人,我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其实刚才,我没第一时间阻止是想要、想要锻炼一下她……如果情况更严重的话,我会出声的。」
温星群笑笑,道:「我知道。」
我感到惊喜,「你知道?」
温星群又笑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见我疑惑,温星群又补充道:「我们以前见过,可能你没有印象了。」
那时我还没有把他和祁冰联系在一起,还以为我们是在某次展会中见到,我给温星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来,那晚的英雄救美,也许都是温星群有意谋划,他并不是为了替我的女同事出头,而是为了接近我。
那夜之后,温星群顺理成章对我展开了追求,越和他接触,我就越发现他正是我喜欢的那种男孩,英俊、正义、勇敢,还有无微不至的温柔体贴。
父亲虽然对温星群毫无背景的家世很不满意,始终认为我能再找个更优秀的丈夫。
但父亲拗不过我的坚持,同意了我和他交往,但条件是温星群得去他的公司工作,接受他的培养。
为了和我在一起,温星群同意了。他毫无怨言地做了上门女婿,丢掉了别的男人眼中最重要的尊严。
回想和温星群之间的种种,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他永远对我百依百顺,我们之间只有甜蜜和幸福,从来没有半分不愉快。
而温星群,永远和我刚认识他时一样干净、英俊、阳光,他怎么可能会是祁冰呢?
也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我身后传来开门声。我不敢回头,不敢看此刻温星群的表情。直到温星群急匆匆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
我静静地端详着温星群,他脸上的关切和担心不像是假的。
可就在这时,我清楚地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腥味。那味道让我无比害怕作呕。
「啊!」我抱着头尖叫起来,我拼命推开温星群的手,大叫道:「离我远一点!你好恶心!我讨厌你!」
温星群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并没有松开我,还是紧紧抓着我,不断问我怎么了。
挣扎中,我听到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温星群手中滑下,口子开了,大闸蟹和波士顿龙虾从袋子里爬了出来,弄脏了我精心挑选的地毯,腥味更盛。
我看着地上的海鲜,终于冷静了下来,原来,腥味是这个。
温星群无奈地看着我,也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找来个盆子,把虾蟹捡了进去,又扯了好些纸巾,擦地毯上的水渍。
「你不是最喜欢这条地毯的吗?唉,我明天送去干洗吧。」温星群软绵绵地抱怨道。
我低头看他的发旋,只觉得更加恍惚,他好像还是我的温星群,好像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我犹豫了一下,把毕业照递到他面前。温星群拿着毕业照站了起来,一脸的困惑不解:「这什么?」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温星群的表情就和平常一样,他完全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
我困惑起来,难道,一切是我的胡思乱想?
我指着祁冰问他:「你告诉我,这是谁。」
温星群皱着眉头凑上前看,脱口而出:「祁冰吗?」
我心头一跳,厉声质问:「你怎么知道?!」
温星群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失笑:「这后面不是写着他名字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温星群神色自然,我心中的疑窦慢慢打消,很快茫然起来,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道:「你不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吗?」
「是吗?」温星群又认真分辨了一会儿,笑道:「这男孩的骨相一看就长不高,我可是 1 米 88 哎,你觉得他再发育能长成我这样吗?」
温星群说着,又凑上来看照片,他看到被 P 上去的我时哈哈大笑,问:「这不会是你毕业照吧?怎么这么搞笑,你被 P 上去的?」
温星群这么一取笑,我的心里没来由地轻松了不少。我再对比一下照片,发现其实祁冰和温星群并没有那么像。
也许,是我最近神经太衰弱了吧?才会有这种错觉。
温星群看我不说话,凑上前,坏笑着低声问我:「你这么紧张,他不会是你初恋吧?」
「才不是!」我大声反驳道:「他是我们班上最恶心的人,我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
说完我突然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我忙抬眼去看温星群,他像是丝毫没觉得我话里恶意太多。
他只是勾起嘴角,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没有就没有呗,你激动个啥,我去给你煮海鲜吃。」
厨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很快整个家中都弥漫着熟悉又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温星群在厨房里动作麻利地忙来忙去,我们家一直都是他下厨,他的手艺很好,每次都能喂饱我的五脏庙。
温星群看我杵在厨房门口,以为我是来讨食的,往我嘴里炫了好大一口的虾肉。
「好吃吧?」
见我餍足点头,温星群又笑了,道:「去外面等着,这儿油烟大。」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挪不动道了。我从背后抱住他,紧紧抱住。温星群被我骚扰得轻笑,我干脆关了炉上的火。
温星群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揉揉我的头,低声说:「先吃饭吧,好不好?」
我窝在他的怀里,脸羞得通红,却觉得一颗心都要跟着化了。
如果我的爱人不是温星群,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勾着温星群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温星群停顿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3
本来按照计划,我和温星群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我高三那年在上学的路上出过一场车祸,一辆公交车侧翻,差不多全车人都死了。
我因为抢救及时,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之一。但我因此在床上躺了几年,身体也不太好。
父亲心疼我,希望我不要怀孕,担心我的身体肯定负担不了。
所以,当我和温星群去娘家告诉他们我准备备孕这件事情后,父亲沉着脸,把温星群叫进书房。隔着房门,我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训斥声。
父亲骂了挺重的话,但温星群一言不发。
我听不下去了,冲进书房把温星群护在身后,让我爸不许骂他!我爸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
后来还是我妈来打圆场,我爸还是很伤心,说女儿长大了一点不向着爹妈,弄得我很是内疚。我只好安慰父亲,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可以成为一个母亲了。
最后,我给爸妈报了个高价旅行团,请他们去旅游,这才算把这场风波平息了。
我订旅行社的时候,还特意问温星群,要不要给他妈也报一个,温星群淡淡地说不用。我悻悻地,没能通过这次讨好到婆婆。
温星群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是被婆婆带大的。婆婆不太喜欢我,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当然,她也没有苛待刻薄过我,毕竟我和她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我和温星群结婚时,婆婆并没有出席。温星群说因为她腿脚不便,再加上山长水远,来一趟也不方便。
后来,我也买过补品,和温星群一起去看她,婆婆的态度总是淡淡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甚至有时候,我怀疑婆婆看我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仇视。
那日,我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和婆婆好好拉近一下关系,还主动提出了要去她那个又穷又脏的家里住一晚。
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欢迎的态度。
我忍着不爽,在温星群出去买菜的时候想帮她做家务,当我拿着抹布擦到她家那个老旧的木柜子时。
她正好走进来看到,她突然尖利地叫了一声,我被狠狠吓了一跳。
但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而是大步走上前,黑着脸从我手里夺走了抹布。
那时她的表情尤为的恐怖,我不禁怕得眯起眼,生怕婆婆动手打我。
但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最后也只是客客气气地让我出去坐着了。
等休息下来后,我才越想越气,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便哭哭啼啼地找了温星群,让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等到晚上的时候,婆婆主动端了碗粥送到我面前,嘴里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下那个柜子是她年轻时的嫁妆,对她很重要,所以才有些紧张过度。
婆婆她不善言辞,但也正是这种不加装饰的话语,更让人容易信服。
我想着其实我也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便也顺台阶而下,原谅了她。
回去的路上,温星群向我解释道,是因为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才给婆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知道该用哪种态度来面对我。
他说得诚心诚意,回来后也连着哄了我好几天。
后面我也识趣地没再去打扰婆婆,只让温星群做了我们的传话筒,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
很快,我父母登上了飞机去度假。父亲心系工作,登机之前还不断对温星群耳提面命。我远远地看着温星群沉稳干练的模样,心中骄傲得不得了。
没过几天,妈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她去家里拿个快递,应该是朋友给她寄的高级水果。温星群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开车带我出门,我们到达父母家时已经晚上了。
等我把那些高级水果收好塞进冰箱,已经 12 点多了。
温星群担心晚上开车回去不安全,说不如在这儿住一晚。
我白了他一眼,开玩笑道:「我看你今天这么磨蹭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你也想住爸妈家对不对?」
温星群摸着后脑勺讪讪地笑了笑,就像被我拆穿了一样。
不过我也乐得这样,娘家什么都不缺,吃穿用度比我自己家还全。
自从和温星群结婚之后,我睡觉一直都很踏实。
但这次却意外的浅眠了,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又在迷迷糊糊中,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走廊走来走去,也有一些关门开门的嘎吱声。
我拍了拍旁边,却发现本该躺着温星群的位置空无一人。
我心中不禁更加害怕,因为不知道外面的声音是谁发出的,我也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
思虑片刻,我鼓足勇气从床上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
就着夜色,我慢腾腾地往门口的方向移动,却被掉落在地的一件衣服绊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手机摔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外面走廊里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
接着便向我所在的房间走来,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我刚开始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要出声,但马上就情不自禁地哭叫了出来。
接着,房门被推开。
屋内的灯也被打开。
我吓得用胳膊紧紧护住自己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来人马上将我抱紧了怀里,我条件反射般地不断胡乱拍打着眼前的人,直到我听到对面的声音。
「老婆!老婆!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
是温星群的声音!
我慢慢停止挣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在我面前的人果然是温星群。
我又委屈又害怕,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骂人,呜哇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搂住了温星群的脖子。
「吓死我了,你干嘛呀!」
温星群搂着我,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说:「你也吓死我了老婆,这么害怕怎么不知道喊我过来呢?」
被温星群抱着,我很快冷静下来,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松开。温星群拿我没办法,只好抱着我又躺回柔软的床里。
我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拼命汲取着他身上让我安心的味道。
温星群关掉了床头灯。再次陷入黑暗时,我不知怎的竟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把温星群抱得更紧。
睡意完全吞噬我的前一刻,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温星群大晚上出去做什么了?
但还没等我张口,我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和温星群一起离开父母家时,我注意到父亲书房的门虚掩着,我不免觉得有些奇怪。父亲的书房里藏着很多公司机密,他向来小心谨慎,不会忘记关书房门的。
我问温星群,是不是进过父亲书房?温星群很快承认了,不过他说是父亲提前给的他钥匙,让他进去拿文件的。
我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温星群看出我心不在焉,竟然一打方向盘,带我去了商场。
「不是回家吗?」我惊讶地问道。
温星群笑道:「老婆闷闷不乐,一定是我做得不对,我们约会去。」
我被他逗笑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特意拉着温星群去母婴店逛,我看着那些小婴儿可爱的衣服,心都要化了,不仅期待起我和温星群未来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
不过什么样都好,我相信我的孩子会像我一样,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
回家之后,我还是恋恋不舍地絮叨着想要个孩子的事情。
直到入夜,温星群将热好的牛奶放到我手里,催促着我赶紧喝完睡觉。
我又和他抱怨,就是因为昨晚在娘家没喝上牛奶,才导致晚上浅眠的。
他又细声细气地和我道歉,发誓以后绝对会记得夜夜给我热牛奶喝,我这才嬉笑着原谅了他。
但遗憾的是,我和温星群的备孕不太成功,我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让我十分郁闷。
我找刘婧陪我去医院看了好几次,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最后都是只能开一大堆药回家。
温星群看我每天瓶瓶罐罐的喝中药,心疼得不得了,劝我别喝了。我不听。
他没办法,只好天天变着花儿地给我煮好吃的。结果因为总是在家,又被父亲责骂没有事业心,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家长里短。
父亲的公司最近好像财务上出了点问题,他每天都焦头烂额。我问妈妈,妈妈不让我操心,我又问温星群,温星群也是和妈妈一样的话。
事实上,就算温星群此刻跟我说什么公司机密我大概率也听不懂。
和温星群结婚以后我就辞了工作,安心在家做全职太太,与社会已经脱节了一段时间。
甚至和之前的老朋友、老同学都甚少联系。
唯一关系好的,就只剩下从小玩到大的刘婧。
她最近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一会儿满面含春一会儿愁眉苦脸,就像恋爱了一样,但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每次都是打岔绕过去。
有次她着急了,突然和我提起齐玉川坐牢的事情,说是那时候和他玩的好的那一批闹腾的男生都进去了。
齐玉川和那几个同学本来合伙做生意,本来做得挺红火的,可听说前段时间让人给举报了。他们来回奔走疏通了好久,还是没能躲过牢狱之灾。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就在上半年三月份。
我跟着刘婧的话语回忆着,突然想起温星群好像那个时候也特别忙,总是早出晚归的。
一直到了月底,他才闲下来,而且连着一个星期心情都特别好。
我又和刘婧确认了一下,齐玉川他们坐牢的时间,正是三月份月底。
我心中突然再次升起一个不好的联想,但一无所知的刘婧却又笑着提起了别的话题。
之后,我一直都过得很纠结,一方面怀疑温星群,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疑心是对他的不尊重。
为此我不由得开始观察他,或者说是偷看?
总之我趁着每一个温星群忙碌的时候,都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有天晚上,他说要去给我热牛奶,我嘴上说好躺那儿不动,等他进了厨房后我又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偷看他。
然后我看到,他竟然把一包白色的粉色倒进了牛奶里!
我当下又惊又怒,冲上去问他要说法,但他却一点不心虚,当着我的面舔了一口剩下的白色粉末。
接着他又给我看残余的碎末,在灯下泛着闪闪的的光。
原来是白砂糖。
我闹了个大乌龙,对温星群愧疚更甚,也逐渐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直到某一天,闲来没事,我在家中整理收纳,在清理到温星群的书柜时,我从一份文件夹里发现了一张医院的手术单。
而等我看清手术单上的内容,我浑身的血液急速倒退!
这是一张温星群的结扎手术单。时间是我们认识之后,结婚之前。
温星群骗了我,他根本没打算和我生孩子!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个大胆而又无比顺理成章的念头在我心中浮现:温星群就是祁冰。他所做的一切,还是要报复我。
4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我决定带温星群参加我的同学聚会。
可我又很快犹豫起来,如果温星群真是祁冰,那岂不是会被同学们发现我嫁给了一个当年任他们玩笑嘲讽的人?
如果这样的话,恐怕就连我都会成为被议论的对象。
但不弄清楚他是谁,我根本无法面对未来的生活!
当我试探问温星群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同学聚会时,他没有半分犹豫地答应了。
他的爽快让我迷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的?但是反复纠结像两只大手拉扯着我,让我更加痛苦。
同学聚会这天,温星群开车带我和刘婧一起去。刘婧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
我问她怎么了,她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说昨晚没睡好,然后在后座补起眠来。
到了酒店,包间只有内寥寥无几的同学们,想来正是因为齐玉川他们坐牢不在,才少了一大批人。
在场的几个同学都不算以前班里特别能闹腾的。我故意把温星群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无一例外都夸温星群英俊潇洒,年轻有为。
我仔细端详着他们的表情,他们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温星群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