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并非好事

要比熟悉,没人比穆澜熟悉。

可是这样熟悉的一切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穆澜却就好似那个再生涩不过的人,局促而紧张。

偏偏,李时裕的耐心极好,就只是看着穆澜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样的动作,在李时裕看来,本就应该是平淡无奇的,可是穆澜却硬生生的让李时裕变得心猿意马起来,说不出为什么,那是一种本能的冲动,让李时裕无法从这样的情况下挣脱出来。

好像除了掠夺和占有,就再也没剩下任何情绪了。

而穆澜也并不是没感觉到李时裕的冲动,这下,穆澜也有些微微的错愕,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李时裕。

「爱妃可满意?」李时裕漫不经心的问着。

但是扣着穆澜腰肢的手却忽然用力,在这样的纠缠里,两人早就衣衫凌乱了起来,床单也跟着褶皱了起来。

穆澜的脸颊泛红,低着头,和先前的苍白比起来,现在的脸色也跟着好看了很多。

而因为紧张,呼吸不顺的感觉再一次的来了。

但是李时裕却少了穆澜在主动时候的耐心,那是男人的本能,不想再任穆澜为所欲为,也因为穆澜对自己的影响,让李时裕的心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这后宫嫔妃无数,被李时裕唤来侍寝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却从来不曾有人能让李时裕有这样的冲动,好似靠近,就变得迫不及待起来,可是相貌平平的穆澜却轻易的做到了。

那是一种熟悉感。

怎么都无法突破的熟悉感。

在这样的情况的情况,李时裕只想找到宣泄的渠道,拿回自己的主动权。这种事被一个女人拿捏在手中,对于李时裕而言,并不是多好的事情。

而在李时裕这样的掠夺里,穆澜却忽然不顾一切的推开了李时裕。

之前压抑在胸口的难受,在李时裕忽然而来的动作里,好像一下子就承受不住了,甚至不管不顾的,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体统,推开了李时裕,李时裕猝不及防被穆澜推了一下,让穆澜从自己的怀中挣扎了出去。

穆澜并没走远,而是拼命的咳嗽。

很快,原本整洁的地面已经出现了血迹,穆澜的脸色瞬间煞白,脚底都跟着发软好似怎么都站不住了。

李时裕的脸色一变,他很清楚,穆澜并不是装的。

他知道穆澜的身体不好,姬长今已经说得明白,只是没想到,穆澜身体的差已经是出乎李时裕的预料,怕是把姬长今说的还严重。

很快,李时裕反应过来,就已经抱起了穆澜,而后厉声喝道:「传姬医女来。」

「是。」小莲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立刻应道,很快就走了出去。

德清宫内一下子又跟着混乱了起来,灯火通明。

而穆澜好似奄奄一息,在床榻上,李时裕握住穆澜的手腕,在捏到穆澜的脉搏时,李时裕松了口气,但是穆澜的脉搏却已经微弱的不能再微弱,好似随时都会离开。

李时裕的眉头从头到尾都不曾舒展开。

「许蓁蓁,你到底是什么病,为何会如此的让人捉摸不透。」李时裕连名带姓的问着穆澜。

穆澜却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穆澜是鬼手的徒弟,李时裕也一样是,穆澜无法解的事,李时裕也不可能解,所以李时裕才会这么质问穆澜。

穆澜摇头:「臣妾从小就是如此。」

简短的话也是费尽力气。

而后,穆澜就闭眼,声音仍然微弱:「还请皇上恕罪,臣妾无法伺候皇上。」

是真的有心无力。

李时裕全程没说话,而后,穆澜也不再说话,安静的闭眼,若不是微弱的呼吸还在,李时裕真的以为穆澜会撒手人寰。

这样的画面,像极了先前从幻境中走出的后的穆澜,也是如此,奄奄一息,命悬一线。

李时裕的脸色越来越沉,但是他却寸步不离的在穆澜的寝宫,不曾离开。

……

小莲立刻去通传了姬长今,姬长今没迟疑,第一时间就去了德清宫,对于德清宫的这个主子,姬长今也是有所印象的,只是也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竟然就演变成现在这样。

姬长今的脸色也显得严肃无比。

而小莲送姬长今到了德清宫,立刻就转身去找了穆战骁,穆战骁今夜在宫中,小莲把穆澜的情况如实的和穆战骁说了。

穆战骁的脸色一变:「你身为娘娘的奴才,竟然没提醒娘娘定时用药?」

「穆大人。」小莲惊慌的跪了下来,「奴婢提醒了,但是娘娘和殿下在一起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后来娘娘就忘记了,一直到晚上才顾得上喝药。」

这是事实。

穆战骁也知道穆澜对傲风的心,全心全意的在傲风的身上不会有任何的分神,而穆澜的脾气,穆战骁更是清楚,穆澜下了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更何况小莲就只是一个奴婢。

「娘娘现在如何?」穆战骁问。

「皇上传了姬医女过去,怕是情况不太好。」小莲应声。

「皇上也在?」穆战骁拧眉。

「是。」小莲把这段时间的事说了一遍,「而今夜,皇上是忽然来的。穆大人,这件事……」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自己注意点。」穆战骁提醒小莲,「娘娘的情况,随时和我说。」

「是。」小莲不敢迟疑,很快,小莲匆匆离开。

穆战骁想去德清宫,但是却很清楚,李时裕在的时候,他的身份并不允许出现在德清宫内,而穆澜的情况,穆战骁却也是担心的。

但最终,穆战骁压下了这样的担心,毕竟对于穆战骁而言,穆澜一直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她好不容易回到傲风和李时裕的身边,自然会护好自己的性命不出任何意外的。

在这样的想法里,穆战骁渐渐冷静了下来,寻思着找一个时间,要去德清宫一趟。

……

彼时——

德清宫内。

姬长今来的时候,穆澜并没醒,仍然在昏睡之中。姬长今看见李时裕,正打算请安,却被李时裕大手一挥,示意姬长今起身。

姬长今立刻起身,朝着穆澜的方向走去,看见穆澜的模样,姬长今的眉头紧锁,很快就给穆澜把了脉。

李时裕冷静的站在一旁,问道:「淑妃什么情况?」

「老样子。」姬长今倒也直接,「和先前奴婢来的时候并没太大的区别,就只是现在的娘娘看起来像是过于疲惫,进入自我休眠期再修复。娘娘的脉象和先前倒是没太大区别,看起来平稳,只是这样的平稳里更多的只能感觉的到微弱的气息,就好像——」

姬长今说着安静了下,而后才一字一句的说出口:「命不久矣。」

李时裕的脸色未变,安静的听着。姬长今的身份摆在这里,对于姬长今说出的话,就算难听,李时裕也不会动怒。

寝宫内安静了片刻,而后是李时裕把今日的事说了出来。

姬长今脸色微变,这才继续说道:「皇上,娘娘的身体不适宜操劳,能不动则不动,很多时候看起来和平日无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无事,娘娘或许就只是忍着没开口,一旦爆发,就是致命的。」

而李时裕能在这个点出现在德清宫,姬长今也并非猜不到这样的理由,她默了默:「侍寝这样的事,若在娘娘平日无事的情况下并没什么,但是今日这样的情况,娘娘自然承受不住。」

总而言之,穆澜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并非是一朝一夕,而是日积月累的。

这些话,姬长今并没隐瞒。

而李时裕也并没怪罪。

一直到姬长今说完,李时裕忽然道:「淑妃这个情况,无药可医?」

姬长今摇头:「恕奴婢无能,起码目前看来,无药可医,就只能调养身体,仅此而已。」

而后,李时裕的眼神落在了姬长今的身上,又看了一眼穆澜,倒是也没避讳,这才平静的开口:「姬医女不觉得这样的情况和已故的皇后很相似吗?」

姬长今一怔。

是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李时裕提及了这件事。

皇后的情况,姬娘曾经说过,所以姬长今自然也是了解的,皇后从幻境出来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自我修复,幻境越是厉害,这样的修复期就越长,那时候的脉搏迹象和现在淑妃的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唯一区别的就在于,淑妃可能就只是昏睡,但是到了时间会醒来,皇后则不一样,会陷入很长时间的休眠,一直到自动恢复,才会缓缓醒来。

但就凭这一点的相似,都足够让人惊愕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姬长今从医几十年来,淑妃的情况也不过就是第二次遇见。

第一次,就是皇后娘娘。

这点姬长今是注意到了,只是在李时裕面前不曾提及,结果没想到,李时裕却主动说出口了。

这下,姬长今安静了片刻,这才看向了李时裕:「启禀皇上,淑妃娘娘的情况和皇后娘娘确实相似。」

李时裕嗯了声,没说什么。

姬长今也不敢开口。

这宫内,无人敢轻易的在李时裕面前提及皇后的字眼,除非是李时裕主动说起,就算是李时裕主动说起,每个人也是胆战心惊,整个大周,谁都知道穆澜在李时裕心中的地位。

就算人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一点却不会发生改变。

若不然的话,这么多年,不可能后座还空着,这后宫也不可能只有太子一个子嗣的存在。

寝宫内又沉默了下来。

「朕命令你,不管用什么方式,奇珍异草也好,珍惜的药材也好,朕要淑妃平安无事的活下来。」李时裕再开口的时候,口气就变得严肃的多,一字一句说的直接。

「奴婢遵旨。」姬长今应声。

「从现在开始,不用等德清宫的人到太医院传,你两日必须来一趟,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的话,每日都必须出现在德清宫。朕要随时知道淑妃的情况。」李时裕继续命令。

姬长今恭敬应声。

但是在李时裕的命令里,姬长今也不免看向了床榻上昏迷的穆澜,不知道这相貌平平的淑妃,是哪里吸引了李时裕,让李时裕能 做到如此。

但是姬长今并没多事,在这帝宫,跟在帝王的身边,很多事是不应该问,只要低头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

不然的话,那是掉脑袋的事。

这下,李时裕才缓慢点头,挥手示意,而后,姬长今匆匆离开。

李时裕在姬长今离开后,并没当即离开,在寝宫内站了一阵,而后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穆澜仍然在昏睡,昏睡的穆澜看起来平静了很多,但是毫无血色的双唇看的让人不免担忧。

李时裕的眉头也拧着,薄唇亲启,很淡的说着:「许蓁蓁,你到底是谁?」

这话,好似在问自己,也好似在问穆澜。但是穆澜的昏睡已经不能给李时裕任何的答复,穆澜的回答,李时裕也已经能倒背如流。

但是这些回答,并不能消散李时裕内心的怀疑。

甚至,明明就是这一张什么都不像的脸,李时裕越是靠近,越是可以感觉到熟悉,就连碰触到她的肌肤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扑面而来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李时裕从来不曾感觉到的。

一个人可以做到五官完全相似,但是这样的触感又如何做的到呢。

穆澜已经离开多年,李时裕却仍然下意识的认为面前的许蓁蓁就是穆澜,或者和穆澜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不然的话,一个人怎么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还有她对傲风的好,李时裕的观察来看,那是真心实意,而非是为了讨好自己,才对傲风好。傲风对她的依恋,就如同当年傲风还在襁褓之中时对穆澜的依赖,怎么都挥散不去。

傲风并非是一个容易讨好的孩子,所以这样的情况下,为何偏偏对她完全不一样的。

还有那手帕,明明简单到了极点,但是却隐约给人看见了穆澜喜欢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堆积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是眼前的人认真的看向自己,为了傲风的事情和自己争论的时候,李时裕脑海里唯一的反应,这就是穆澜。

所以在现在,李时裕才无法淡定。

他的眸光很沉,大手忍不住贴住了她的肌肤,明明不一样的面容,但此刻的感觉却仍然像是抚摸着穆澜。

最终,李时裕闭眼。

才要收回手的瞬间,床上的人儿却忽然呓语了一句:「时裕……」

很轻很轻,甚至有些含糊,但是却有让人听的真切。

简单的两个字,让李时裕的神色一凌,要知道,这个世间能这么叫自己的,也就只有已故的穆澜,除此之外,没人敢这样开口。

就算是当今的太后容妃,也并不是用时裕这样的称呼,而是用裕儿。

而现在——

李时裕的脸色变了又变。

想再听的真切,而穆澜却已经没了声音,就好似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时裕心有不甘,低头问着:「你刚才叫朕什么?」

而原本昏迷的穆澜好似也已经幽幽的醒来,并没意识到李时裕说了什么,下意识的开口:「皇上。」

而后,穆澜就挣扎的要起身,但是在起身的瞬间,就已经被李时裕压了下来。

这下,穆澜微微愣住,看着李时裕,不明就里。

甚至,穆澜在李时裕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丝少见的温柔和放松,这在之前的时候,穆澜也不曾在李时裕的眼神里见到的,之前的李时裕,更多的都是阴沉和冷静,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分毫。

在穆澜的面前,就好似一个没什么感情起伏的人。

而现在?

穆澜默了默,并没说什么。

「躺着休息。」李时裕说的直接,声音里都透着一丝的矛盾情绪,「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为什么还要这样?」

穆澜拧眉:「臣妾怎么了?」

因为被李时裕架着,所以穆澜无法起身,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就只能被动的看着李时裕,把自己的困惑问出口。

李时裕看着穆澜,倒是也没说什么,高大的身形忽然下压,穆澜的眉头紧锁,鼻间是熟悉的檀香味,但是却带了一丝隐隐让人分不清的情绪,复杂无比。

「你这身体,不能操劳,不能做任何事情,为何还要不知疲惫的陪着太子闹,太子多能折腾,你心里没点数吗?」李时裕是在询问穆澜。

穆澜一怔,没想到李时裕问的是这件事。

她很安静的笑了笑:「臣妾的身体挺好的。」

「好?」李时裕挑眉。

而还没给李时裕开口的机会,穆澜就已经继续问着:「所以皇上现在是在关心臣妾的身体吗?」

一句话,反倒是让李时裕局促了一下。

穆澜很轻的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这样的笑,看的李时裕有些碍眼,他冷笑一声,忽然捏住了穆澜的下巴。

穆澜倒是不动声色。

「爱妃倒是懂得用不一样的方式来吸引朕的注意力,既然爱妃说自己的身体挺好,是不是先前被爱妃打断的时间可以继续了?」李时裕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问的直接。

这下,是穆澜尴尬了。

她最终就只能被动的看着李时裕,红唇动了动,可是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

李时裕的眼神并没从穆澜的身上挪开,一直到穆澜被李时裕看的难受,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这下,李时裕的薄唇微动:「爱妃的眼神为何闪躲?难道是爱妃心虚了?」

穆澜不吭声了。

李时裕这人咄咄逼人的时候,是真的很讨厌,而这人的刨根到底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能把你逼到绝路上,让你不自觉的把一切情况都招供了。

但穆澜终究还是穆澜,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自乱阵脚:「被皇上看着,是个人都会有些不自在,臣妾也不过就是凡人,自然会有些害怕的。」

穆澜说的直接,倒也淡定。

李时裕并没说话,也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

那时候,穆澜说过,人可以改变容颜,但唯一不变得是眼神,而现在这个眼神给李时裕的感觉是既陌生又熟悉,说不上来的矛盾。

最终,是李时裕敛下了情绪,淡淡开口:「爱妃好好休息。」

「臣妾谢皇上恩宠。」穆澜应声,并没起身。

反倒是李时裕听见穆澜的话挑眉:「朕恩宠你了吗?」

穆澜:「……」

「好像还并没到最后一步,嗯?」李时裕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戏谑,都是一瞬不瞬的看着。

穆澜轻咳一声:「皇上,臣妾有些累了。」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行。

以前的李时裕并不会这么和自己胡搅蛮缠的,但是现在这人就会,而穆澜却一直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池,这种感觉说不上坏,但是起码也称不上多好。

穆澜无声的叹息。

而李时裕倒是没在这里继续多停留,很快就从容离开。

穆澜倒也没说什么,那种昏沉的感觉很快就来,疲惫不堪,没一会又沉沉的睡去了。

……

彼时——

御龙殿内。

李时裕回到御龙殿,容九已经被传唤来了,他恭敬的站着,等着李时裕下达命令,只是容九等了很久,李时裕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这让容九也有些莫名。

想了想,容九还是主动问道:「皇上,您让属下来是否有事要吩咐?」说着,他安静了片刻,「还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穆战骁已经归为王爷,而现在的容九是禁卫军的统领,负责宫内的大小事务,但是遇见容九不能做主的事情,一样要询问穆战骁,穆战骁也不能做主的话,那就要询问李时裕的意思。

而大周风平浪静了很多年。

所以冷不丁的李时裕出现这样的神情,还是让容九觉得异常的紧张。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李时裕朝着容九走来:「找人去一趟柳州。」

「皇上?」容九愣住。

柳州就是大周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县市,那里的官员起不到一丝的波澜,除去清廉,没有第二条路走,因为根本就没油水可捞,几乎就是一个没人想去的地方,一般不受朝中重视的官员,才会被调到柳州。

这么多年来,别说是李时裕,就算是先皇也不曾对柳州有任何的想法,也不会亲自到柳州。

柳州知府每年的汇报都显得平淡,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一般不看就好。

而现在李时裕却忽然提及了柳州,这才让容九觉得意外。

「是。」李时裕给了肯定的答案,「去柳州走一趟。查一下淑妃的事。」

听见淑妃的名,容九也好似恍然大悟了,这段时间里,穆澜的名字在后宫,乃至整个宫内都是赫赫有名,不是因为穆澜出名,而是因为穆澜忽然被立妃,而后李时裕频繁出入在德清宫,最重要的是把太子交到了穆澜的名下,这是任何一个嫔妃都不曾做到的。

李时裕要真的把太子交给嫔妃,那么也轮不到穆澜,穆澜上面比她资历高的人多的是,而熹贵妃则是皇后人选呼声最高的人。

但偏偏穆澜却很低调,就始终在德清宫,除去请安外,穆澜不会主动和任何人来往,也不会阿谀奉承。

越是这样,宫内的人对穆澜的好奇越大。

而现在,李时裕却主动查起了穆澜的事情,这也让容九觉得好奇不已。

「皇上,是不是淑妃娘娘有什么问题?」容九紧张了下。

现在的大周,表面是风平浪静,国泰民安。但是在李时裕身边久的人都很清楚,也只是表面,前朝的那些逆贼还不曾完全绞杀,当年的前朝公主自缢而亡,那么这个前朝公主的背后肯定有势力在盘旋。

所以,容九和穆战骁他们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并非。」李时裕否认了,「朕只是让你去查一查,柳州是否有许蓁蓁这个人。」

容九拧眉。

李时裕看着容九:「记得在御膳房你看见的吗?」

冷不丁的李时裕这么一问,容九一时半会还没能回过神,回过神的时候,他恍然大悟,毕竟是跟了李时裕这么久,容九不可能不知道李时裕在想什么。

「皇上——」容九惊愕了片刻。

李时裕才淡淡开口:「去查一下,起码也让朕死心。」

「可是……」容九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当年皇后娘娘的事,也是懿王爷亲口说的……加上我们都看见了……」

「当年的凤清宫,因为澜儿感染了重疾,匆匆而去,朕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见到的时候也已经是尸身了。」李时裕淡淡开口,「澜儿会易容。她的易容出神入化,就算是皇叔在澜儿面前,也无法觉察的到。」

容九默了默。没说话。

因为这是事实。

除去李时裕,不可能有人可以戳穿穆澜的易容,穆澜的易容出神入化到了极致,几乎可以让自己和那张易容的面皮完全的贴合起来。

「而澜儿和朕多年的感情,澜儿自己也是学医,就岂能这么凑巧,在朕清醒的那一日,就撒手人寰,甚至不给朕看她最后一眼的机会?」李时裕在想当年的疑点。

容九没说话。

「朕在凤清宫待了两日,但那两日,因为尸身的问题,澜儿也在冰棺之中,不可能裸露在外,一直到下葬,朕并没真的靠近过澜儿。」李时裕缓缓的说着。

人死了,尸身自然也开始腐烂。是不可能留在宫中。

所以李时裕无法靠近,就无法再看仔细,而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加上李长懿的话,所以李时裕并没多想,而现在穆澜的出现,让李时裕不免开始怀疑当年的情况。

容九在李时裕的话里听出了端倪:「皇上,但是娘娘……」

「你先照朕的吩咐去做。别的事情,容朕想想。」李时裕平静的说道,「如果柳州没这个人的话,给朕彻查,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总有蛛丝马迹。」

「属下遵旨。」容九领命而去。

李时裕这才没说什么。

先前从穆澜那拿回来的帕子,已经被清理干净,洁白如新,但是李时裕却看着帕子上的刺绣安静了很久。

上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表面看来,就只是绣工极好而已,但是若仔细挥动帕子,那蝴蝶是熠熠生辉的。

最重要的是,这一块帕子,绝非是民间能有的,柳州更不可能,这一块帕子是专供宫内,就连熹贵妃那也就仅仅一点点,而穆澜却可以随意的拿来做帕子,这是怎么回事?

李家绣房也可以得到,可那也是宫内的人去找李家的人量身定制衣裳,但是李家却不会出品帕子,剩下的废料做不了什么,可若只是帕子的话,却又足够。

这点李时裕问过,李家否认了,并不曾给任何人绣过帕子,李家也不会接这样的单子。

所以,这宫内必然是出了问题。

李时裕能坐在帝王位上,就足够证明李时裕并不是昏庸无能之能,有些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这样的事,李时裕却绝对不可能视若无睹。

沉了沉,李时裕没说什么。

那帕子在李时裕的手中翻来覆去一阵,又重新收到暗格里放好。

先前他让穆澜给自己绣一个荷包,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想做一个对比。

就帕子并不能证明什么,想自圆其说也很容易,但是若是荷包,就太容易出现问题了,毕竟一个人的习惯,不是想改就能改变的。

一个人的绣工要出神入化了,也绝非是想胡乱来就可以的,因为自己都不会允许。

所以李时裕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等手中的证据。

沉了沉,李时裕看向了宫外的天色,天色已经渐渐亮堂了起来,他更是一夜未曾入眠。

在早朝时间到的时候,程得柱恭敬的走了进来,给李时裕更衣。

而昨晚的事,程得柱并没开口。

李时裕从容上朝,脸色看不出任何的疲态。

在下朝后,李时裕哪里都没去,而是让人把李长懿请到宫内。李时裕在御龙殿等着李长懿。

李长懿倒是有些意外。

这些年来,李长懿其实很少入宫,大部分时间都是李时裕亲自到王府见李长懿,他们会聊上几句,喝几杯小酒,李长懿常年不在宫中,也不喜欢宫内的这些事,所以眼不见为净。

这点上李时裕一直很清楚。

所以现在李时裕冷不丁的把李长懿请到了宫内,李长懿自然也有些好奇的。

「皇上让臣到宫中,这是?」李长懿进门就问的直接,倒是一点含蓄都没有。

李时裕对李长懿一直都是恭敬有礼:「皇叔。」

「皇上可是身体不适?」李长懿拧眉。

也不怪李长懿这么问,李时裕身上发生的事也不少,包括当年穆澜拿了药回来给李时裕喂下,其实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也不敢保证度年后不会出现任何的偏差。

所以李长懿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朕很好,让皇叔担心了。」李时裕应声,「朕今日让皇叔入宫,是想让皇叔看看淑妃的疑难杂症。」

「淑妃?」李长懿拧眉,有些不明就里,「是谁?」

「朕刚册封的妃子。」李时裕倒是没瞒着。

李长懿看向李时裕,越发显得惊奇,李时裕立妃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李时裕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妃子,兴师动众的把他请来。

「这个淑妃,倒是让臣好奇了起来。」李长懿说的直接。

李时裕并没开口。

在事情不曾明朗之前,李时裕不想谈,如果许蓁蓁真的就如自己所想,那么许蓁蓁为何不和自己承认?

如果不是的话,又何必兴师动众。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李长懿倒是了解李时裕不想谈这件事,李长懿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臣随皇上去淑妃娘娘那看看。」

「多谢皇叔。」李时裕道谢。

「皇上客气了。」李长懿颔首示意。

很快,两人并没在御龙殿多停留,而是转身去了德清宫。

在李长懿也出入德清宫的时候,宫内悄然无声的开始议论,议论德清宫的这位淑妃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不然的话,宫内不曾有任何人,可以请得动李长懿,就算是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体不适,也不曾让李长懿进宫,最多就是御医亲自前去。

所以这事,在宫内也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

——

德清宫内。

穆澜缓了一晚上,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舒坦多了,这个时辰也早就过了请安的时辰,加上自己身体不适,不去也并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但是穆澜还是让德清宫的奴才,亲自去说了一趟。

小莲则快速的给穆澜洗漱后,就让厨房上了早膳,在一旁尽心尽力的伺候着。

穆澜很安静的吃着,但是穆澜吃的并不多,德清宫的奴才倒是了解穆澜,准备的都是刚刚好的,因为穆澜不喜浪费。

「小莲,你有事要和本宫说吗?」穆澜在小莲第三次看过来的时候,淡淡开口问着。

小莲见穆澜开口了,这下倒是没犹豫,说的飞快:「娘娘,你知道吗,昨晚皇上很晚才离开德清宫的,还让姬医女来了一趟。」

「这样?」穆澜一愣。

她倒是知道李时裕很晚离开,因为她清醒过。但是姬长今来过的事,穆澜就不清楚了。

那时候大概是陷入了昏迷,完全无法清醒了,太过于疲惫。

「是的。」小莲的口气更兴奋了,「皇上对您很紧张,姬医女来了,皇上询问了很多。」

「都问什么了?」穆澜拧眉问着。

小莲摇摇头:「奴婢没进去,所以自然没能听见,但若不是询问的话,姬医女为何会在娘娘的寝宫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一大早,内务府就送来了无数的珍贵药材,说是皇上给娘娘服用的。」

穆澜安静了下。

「而且啊,德清宫内还来了一些奴才,都是来伺候娘娘的。」小莲说的笑脸盈盈的,「娘娘,这是皇上宠着您呢。您看,别的宫的娘娘哪里有这个待遇,要知道,其他娘娘自己叫御医可以,可是从来没人是皇上给叫的御医呢。」

“……”

「还有啊,这太子殿下,皇上可是说了,交给您带。这不就是对您的重视吗?其他娘娘们也不是没这个心思的,只是皇上从来没开过口,太子殿下也不愿意。」

……

小莲说的兴奋不已,看着穆澜,好像什么事都已经是水到渠成的。

穆澜安静的听着,一直到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这才看向小莲:「小莲,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

小莲一愣。

「现在皇上宠着你,也许下一瞬,皇上就可以把你打入天牢。」穆澜淡淡开口。

然后小莲就不吭声了,毕竟宫内这样的事情也不少,皇上这些年的嫔妃并不是没立过,也有持宠而娇的人,还没来得及得意几天,就已经比打入冷宫了。

「冷宫里的嫔妃不多吗?」穆澜反问。

小莲嗯了声:「好像这样说来,现在这情况——」

「并不是好事。」穆澜应声,「一人独宠,只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你身上,你要费尽心思去做更多的事情,周旋更多的人,小莲,你认为本宫有这个精力吗?」

然后小莲叹了口气,是有些惋惜。

跟在穆澜边上,小莲对穆澜的身体情况极为的熟悉,而这个后宫,最能站稳脚跟的还是要有一个皇子,若是没皇子,谁都说不准,不然那些后宫的娘娘也不用如此拼命了。

而穆澜现在的身体,显然不可能做到。

「行了,别胡思乱想这些不切实际的。」穆澜笑,「等下收拾好了,去内务府要一些上等的布料来。」

「娘娘要做衣裳吗?」小莲问,「要的话,奴婢帮你把李家绣房的人一起叫来,宫内的娘娘们都喜欢找李家绣房的人。」

「那倒不必,本宫就只是绣个荷包,不需要大惊小怪的。」穆澜笑了笑。

小莲恍然大悟:「是给皇上绣的。」

穆澜并没解释。

小莲也没多问,很快就匆匆转身走了出去,去按照穆澜的吩咐做。结果就在小莲才刚走去,穆澜就听见小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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