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辞华年

他眼中竟含了些热泪,吸了吸鼻子后,与另外十余士兵规规矩矩单脚下跪,目送我前行。

我登上迎接的马车,马车很快就出了城。

就在我不断猜想南蛮少主究竟是何人时,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撩开了我的矫帘。

外面的侍卫们叫他少主。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唤他:「沉香?你是南蛮少主?」

他笑道:「正是本少主。」

他说当年蛮族愿意出兵威慑齐鹤和仙仙,是因为商敏透露了一个消息给南蛮王,前倾城舞坊的坊主花影是被齐贤的母亲仙仙所杀。

南蛮王与花影曾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虽然南蛮王甚是痴迷这位多情魅惑的中原舞姬,但花影可是倾城舞坊的坊主,怎可能甘愿待在蛮荒之地与无数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于是悄悄离开了他回到了中原。

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竟怀有身孕,生下了沉香。

她才不想被孩子耽误了年华,本想将他带回去扔给南蛮王,不巧遇上仙仙叛变。在与仙仙的打斗中不幸身亡。

之后倾城舞坊解散,沉香被倾慕花影的一位戏子收留。在倾城舞坊重组后,带他混在其中,伺机报复。

这位戏子利用倾城舞坊暗中部署了不少自己势力,可惜倾城舞坊之前被大邑派来的杀手剿杀时,这位戏子也在混乱中被杀。

沉香当时已经被赵思慧选中,准备送入宫中执行另外的任务,幸运地逃过一劫。后来就碰巧遇到了我。

他知道我与齐贤的纠葛,于是隐藏在我们队伍里陪我走了一路。跟随齐贤一同来迎亲的人里,就有他养父的旧部。对接上之后他离开我去南蛮认亲。

这就是他曾经对我所说的个人目的。

他与齐贤本来就有世仇,与商敏合作无可厚非,顺带将我救出了火坑。

我依然习惯性地躺在他的腿上,玩着他的头发,静静听他说完整个故事。

听完后我叹气:「哎,真是可惜,现在你贵为少主,以后我还怎敢随便欺负你。」

他摸着我的脸笑道:「别忘了我还中了你的毒呢,我可怕死得很,只能任你欺负。」

他看我的眼神认真,从未有过的认真。

马车里的气氛变得绚丽了起来,我却突然生出心慌,坐直了身体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你既救我出火坑,我又怎好忘恩负义再用毒药控制你。现在便将你的毒解了吧。」

说完便拿起旁边果盘里的一支竹签在手指上戳出一个血洞。

嘶~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我将手指递到他跟前:「毒是用我的血为引,解药就是我的血。喝吧。」

他蹙眉盯着我手指:「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

他打断了我的回答,用手绢包住了我的手指为我止血,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齐贤与我终有一战,若你不想看,我送你回大宣。」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被包裹着的手指,叹道:「口是心非,我走了又有谁来喂你解药,我怎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轻轻拥住我,得逞笑道:「就知道殿下舍不得。」

我心中思绪万千,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愧是我的师傅。

沉香跟齐贤的大战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我们离开皇城不远后就被齐贤带人亲自拦下。

齐贤和他的鬼影暗卫将沉香的人轻松解决,很快就只剩我和沉香两人还在喘气。

沉香将我护在身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齐贤,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追来。

齐贤身边明明有他养父安插多年的眼线,但为何直到齐贤带人杀到我们跟前,他都没有收到任何密保。

他忍不住问道:「你何时发现我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齐贤没有回答他,他死盯着我抓着沉香胳膊的手,沉声命令道:「过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蕴含的威慑力让我胆颤,若我慢一步,沉香与我很可能呼吸不到下一瞬的空气。

我刚抬脚,沉香却堵住了我的去路,他对齐贤道:「你有你的大业,你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她就算勉强跟你在一起也不会快乐,放过她吧。」

齐贤依然不理他,再次命令道:「我叫你,过来。」

沉香将剑举起指向他:「我宁死不会再让你伤她分毫。」

齐贤终于失了耐心。

下一瞬他已经出现在我们跟前,我连他如何移动的都没能看清,沉香也晕倒在地。

「你把他怎么了?」我担忧地查看沉香的状况,问出的话让齐贤身上杀气渐起:「再多说一个字,他死。」

齐贤将我带到城外一座土匪寨子。

这个地方隐秘又戒备森严,应该是他秘密策划谋反之处。

一路上他一个字都没有讲,我更是一个字都不敢问。生怕他真的一不开心就将沉香杀了。

他将我扔进一间屋子,叫人守住不让我踏出房门半步,临走前说道:「既然你不想要自由,我成全你。」

我不知我在这里待了多久,齐贤没有再来看过我,我也问不出任何关于沉香的消息。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崩溃的某一天,终于有人将我放了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这人竟是雪姬。

说起来我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我十六岁生辰宴上,她搀扶着齐贤离开的背影。

另一次是我去埋木簪时,她与齐贤在牡丹花田拥吻。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我如今也才算真正看清楚她的样子。

她长得十分清秀,算不得惊艳的美人,但很耐看。眉眼中带着淡淡忧愁,让人多看一眼都忍不住生出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这幅皮囊怎么看都不像是杀手,细作,婢女,或者王妃。倒像是养在深院儿里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姐。

她对我柔柔地一笑:「百闻不如一见,九殿下果真倾国倾城,难怪连王爷那样遗世独立的男人也会对您痴迷不已。」

我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该夸她贤惠大方,还是骂她心机深沉。

我也没有任何心思跟她周旋,直接问道:「沉香呢?」

「王爷哪容得这种毒瘤在身边,早就将他杀了。」

「你说什么?」我不信:「你不用刻意挑拨我跟齐贤的关系,我没兴趣跟你争他。」

「王爷此刻正在议事厅,你大可亲自去问他。」雪姬看着我的眼神甚至带了些同情:「你怎会傻到认为王爷能容得下你的情郎。」

议事厅里,齐贤正与副将们讨论什么,见我来了吩咐他们先行退下,他问道:「谁放你出来的?」

「你杀了沉香?」我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脑子里也乱成糨糊。

我希望他说没有,他愣了半刻却道:「放你出来了也好。我明日便会杀进大殿逼宫。你回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随我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我心下一凉,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杀了沉香?」

他许是被我问得烦了,终于正面回答道:「是我杀的又如何?你别忘了你是大宣的公主,沉香此前已经跟南蛮王认亲,又和商敏串通一气,要是他们真的成事,你要置大宣于危境吗?」

我看着他高谈阔论,装作为我着想的样子笑得凄凉:「我似乎有些明白当年媚娘死的时候,你的心情。」

他冷下脸:「修得再提。」

「为何?你心痛?所以也要诛我的心?」

「诛你的心?你竟然对他情深至此?」

我道:「对。深到你杀了他,足够让我恨你,恨到骨子里,恨到连跟你虚与委蛇都不再愿意。我很好奇,你当初那么恨我怎会愿意跟我交欢。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果然,你比我狠多了,你是天生的帝王,我是失败的公主。」

「上官毓华,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是想当皇后吗?你不是要为大宣谋划吗?为了一个面首要跟我撕破脸?」

「我错了,我错估了自己的能耐。我做不到无心无情,我做不到你这样铁石心肠,利用别人的真心来铺自己的功名利禄,你是天下最大的骗子,无耻小人……」

「够了。」他吼道:「来人,将九公主带下去好好看管。找城里大夫来治治她的失心疯。」

第二日,他成功篡位登基,我看着被抓起来的齐震母子,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瞎了。为何会觉得猥琐至极的齐震比玉树临风的齐贤看上去可爱的多。

至少,他从未伤过我心。

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冲到齐震面前给了他一个临别深吻。他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不愧是孤爱的女人。」

全场哗然,高坐上的齐贤怒道:「上官毓华,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我闻言立即甩了齐震一巴掌:「你答应过我杀了齐贤,为何没做到?」

他依然保持着笑容:「对不住我的卿卿,只能来世再还了。」

我被人架走,关进了冰冷的宫殿。

不一会儿齐贤找到了我,抓起我的手怒道:「你到底想干嘛,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如今文武百官对你怨言极大,我如何敢封你为后。」

「为后?」我甩开他的手:「你不如杀了我。」

齐贤力排众议,依然将我封为皇后。

可笑,以前我多次跟他要后位,他不给。如今我什么都不要他竟给了,可惜我已完全不感兴趣。

封后大典结束不久,雪姬闹到了我宫里。

她喝多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没有半分以前优雅从容惹人怜爱的样子。

她抓着我的手哭道:「你可知他为了封你为后做了什么?他竟当朝说,若你不为后,他便辞了王位。他竟愿意为你舍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凭什么,凭什么!!!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他为什么看不到。你什么都没做却能让他为你放弃一切,放弃我们众多人苦心经营的一切。你凭什么轻易就能得到他的爱。」

我淡淡道:「你错了,他最爱的从来都不是我。他无心无情,只是不能接受我心里有了别人。」

「住嘴!」她突然发了怒:「全天下最没有资格这样说他的就是你。」

她说着说着一掌向我劈来。

我不躲不避迎上,被她打得半死也不唤人救命。

反倒是她先停下了手叫人来救我,她在我耳边急道:「别死,你千万别死,否则他定恨我一辈子。」

我在失去意识前笑她痴傻,当初我也是这样对媚娘说的。

媚娘死了有我,我死了说不定就轮上她了,不用急,他总是喜欢伤害那个最爱他的人。

听说齐贤不分昼夜在我床前守了大半个月。

我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喜极而泣,抱着我声线不稳:「你要什么都好,想要怎么样都好,我都依你。只要你别再跟我置气了,好吗。」

自媚娘死后,他一直都是那副高深莫测,胜券在握,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样子。如今成了帝王,却反倒有几分那年清朗少年的影子。

不过,我知道这都是假的。鳄鱼的眼泪向来只有猎物知道有多要命。

「雪姬呢?」我用沙哑如鸦的声音问道。

「她明知……她竟敢伤你至此,我已将她收押大牢。你想怎样处置都行。」

「我想去见见她。」

「好,我陪你去。」

我没让齐贤陪我进去,我想单独见她一面。

她身上没有伤口,似乎没受什么刑,但不知为何她蜷缩在牢房的一个角落一动不动,看上去奄奄一息。

见到我来,她惨然笑道:「我记得当年他醉酒与我交欢,唤的都是你的名字。我不信世上真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竟傻到以为只要帮他得了江山,便能将你取而代之。原来,我连跟你比的资格都没有。」

我叹道:「他最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媚娘。这江山,也是他为媚娘打的。我们不过是同样的伤心人罢了,你放心,我不会怪你伤了我,我会叫他放了你。」

她静静地听我说完,然后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听得我心里发怵,似乎马上就要笑断气。她喘着气道:「原来齐贤竟爱傻子。」

「你什么意思。」

她气若游丝:「我后悔了。」

说完后,她断了气。

我脸色苍白地走出大牢,比刚刚的雪姬好不到哪里去。齐贤迎了上来想拉我的手,却又忍住没有碰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又伤了你?」

我道:「她死了。」

「什么?」他大惊:「是,你杀了她?」

我点头:「对,就像当年杀了媚娘一样。」我朝他笑:「我是不是又诛了你心?要不,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眉头紧锁,吩咐人以皇后的规格处理她的后事,之后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回宫中。

他走得很慢,一阵寒风吹过,我抱着双臂冷得有些发抖。他取下披风紧紧将我包裹在里面。

他道:「究竟要怎样你才会开心?」

我望着前方的一棵树答道:「除非让时间回到我趴在大树上的那一刻。这次,我绝不会向你的方向看一眼。」

我在皇城脚根刨了一个狗洞,溜出了宫。

我回到了曾经住过的院子,来到沉香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

想到他说,童子身破,沉香气无,我忽然好奇是否真的是这样。

我笑了出来,可惜他到死都是只童子鸡。

我又去了当初和沉香看戏的戏院,要了两杯好茶,就好似他还在我身边为我讲戏一样。

以前没看那么仔细,现在看来,这些个戏子跟沉香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个眉眼像他,那个身段与他不相上下,最喜欢的还是正让我躺在他腿上的这位小生,他花言巧语似嘴里有蜜,让我忍不住抱着一直尝。

忽然,他被人提起扔了出去。

来人正是怒发冲冠的齐贤:「你竟敢混迹于这种地方。」

我喝了一口酒对他笑道:「为何不可?你不是要我开心吗?这样我就很开心。」

「跟别的男人会让你开心?」

「只要不是跟你。」

他将我也抓了起来,扔到一旁的床上,骤雨一样的吻密密麻麻落下。

我推他打他骂他踹他,他都无动于衷。他点了我的穴,让我不能再乱动,低吼道:「上官毓华,我曾让你跟我走,你不走。我曾想跟你划清界限各奔前程,你却又来招惹我。现在你目的达到了就想跑?我不许。你这辈子都休想再有别的男人,更别妄想离我半步。」

「滚,不准碰我。你不是最爱媚娘吗?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休要再碰我。」

「我何时说过我最爱的人是媚娘?我自始至终心里有过的,想要的,只有你。」

「鬼话!你明明说她是你的内人,你又说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我诛了你的心!你竟然想睡你的仇人,你恶不恶心!」

他深深看了我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躺在我身边慢慢说道:「你确实诛了我的心,我的小殿下天真善良,绝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人。可你当时竟走了过去,将剑举起瞄准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高盛那群人不过就是用我的命来威胁你罢了,我情愿死也不愿见你手上染血,也不愿媚娘为了所谓的大业牺牲。

你可知,当你将剑举起的那一刻,我们未来的路都定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言语冰凉:「你既知道一切,为何还要那样对我。你可知你将我的心撕成一片一片,扔进了火里炙烤。」

他道:「情丝不断,大业难成。你做了选择却下不了狠心,迟早被名利场那群野兽吞噬殆尽。你看,你后来不是做得很好吗?」

我闭眼冷笑:「是,托你的福。」

他转过身来抱住我,开始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透一切,却依然无法随意操控自己的心。再次见面,你随便勾勾手指,我竟又心甘情愿掉进你的陷阱。

我告诉自己,这对我对你都很危险。媚娘不能白死,大邑还有百姓等着我解救,你也有你不能放下的职责。我开始没日没夜的筹划,我以为我是为了大业,后来我才明白,我不过是为了阻止齐震娶你。

我却忘了,你早就挥剑杀了我的小殿下。如今的上官毓华,只是一个渴慕权势的女人。

我以为我会厌你,却想不到我竟愿意捧上一切讨你欢心。

你可知商敏派了多少人来杀你,若不是我暗中保护,你在皇城活不过三日,更妄谈建立自己的势力。

我从未想过要与大宣为敌,否则你绝无可能在我这里套出半句情报。

你想要后位,却不知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即使代价是与所有人为敌。

可你,你,怎能对别的男人,动情。」

「别说了。」我压下心里荡起的一层又一层理不清的情绪:「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我为何不能有一个沉香。在被你伤透之后,在你明明知道一切却把我当傻子一样耍的时候,他会逗我笑,他会重新温暖我的心。他一片一片地在补我的心,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我的心又碎了。」

他似乎极不愿意听到沉香二字,放开我坐了起来。他背对着我道:「杀沉香是因为他胆大包天想将你偷走。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他。若给我机会,我会再杀死他一万次。要怪就怪你不该再来招惹我。」

他说完没有再看我一眼,起身离去。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媚娘才是那晚最大的凶手。

不仅杀了齐贤的小殿下,也杀了我的齐公子。

我的齐公子天性善良,与世无争,只会默默地忍受一切,绝不会说出杀人诛心的话来。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大宣和大邑最终还是开战了。

是齐贤挑起的。

他带着我随军出征,似乎为了让我亲眼看看自己酿下的错。

经过一年的秘密谋划,加上齐贤在大宣的布局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大宣早已不似之前那样不堪一击。

但我万万没想到,齐贤在第一仗就被大宣逼入绝境。

我和他站在悬崖绝壁之上。

他一手拉着我一手握着剑,像极了霸王与虞姬。只是悬崖对面不是江东,我也并不想为他自刎殉情。

对面的高盛喊道:「放了九殿下,我不会为难你。」

他在我耳边低语:「既然你那么爱沉香,我便一命抵一命吧。」说完将剑举起来,横在我颈间。

对面士兵放出一箭,穿透他肩胛骨。

他淡漠一笑,剑口又离我颈项近了几分。

又是一箭。

「不……」我刚发出半个音,他立即捂住我的口:「怎么了?不是恨透了我吗?如今让你亲眼看我死在你面前,从此以后,你是否会开心?」

我拼命摇头,眼泪流下来。

对面再放出一箭。他已有些握不稳手中的剑,往后退了几步,再退就是悬崖。

他说:「别哭,该哭的不是殿下。」说完他竟也流泪:「你们都说我天生帝王之才。只有我师傅说我绝非帝王之才,离权势能有多远离多远,我竟没听。你不是要权势么,大宣送你,大邑送你,倾城舞坊,鬼影暗卫通通送你,命也送你。从此以后,愿你平安顺遂,福满旧山河,岁岁常欢愉。」

说完后退一步,落下悬崖。

「不要!」我毫不犹豫地跟他一同跳了下去。

他一手接住我,另一手用剑插在峭壁之上,暂时阻止我们继续下坠。

可惜他伤势太重,我们掉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我紧紧抱住他,勾着他的脖子,就像当年在大树下一样,内心在这一刻竟意想不到的平静如水。

他在我耳边道:「小殿下,跳下来干嘛?」

我抹了抹眼泪,冲他笑道:「因为我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沉香曾说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哪有那么傻,我只是不敢看清。从始至终我从未对任何人动过情。除了你。」

他笑得凄凉,吻了吻我的额头:「那日我没杀沉香。不知为何第二天欲提审他时,他早已中毒身亡。他身旁放着一瓶药,似乎是那毒的解药。不知为何他没吃。我派人将他的尸首送回了南蛮,可半途就被人劫走。前段时间有探子回报,有人在南蛮见过跟他极为相似的身影,不知是……」

我摇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不重要了。」

他笑道:「我怀里有个木簪,帮我取出来。」

我依言照做。

取出来一看,那木簪竟然是当年我埋在大树下的那支。

他竟一直带在身边?

他无奈道:「不当帝王,送不了你金凤簪。」

我将木簪深深插在发髻里:「天下珍宝万千,只有它能让我心动。」

我话刚说完,他再也撑不住剑,抱着我共赴黄泉。

这样的结局也很好,我心想,他终于又变回了我的齐公子,我也依然是他的小殿下。

深山老林里,一位小童戳了戳眼前被包得像蚕蛹的两个人,天真地问一旁的白须老人:「师傅师傅,他们已经被关在里面不吃不喝快三日了,真的不会死吗?」

老人道:「本来就该死的两人,救不活是他们的命数。早跟他说过他不是帝王之才,偏偏不听话,这下好了吧,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人家姑娘。」

说完踢了踢其中一个蚕蛹:「死了最好!」

小童赶紧挡在蚕蛹前面:「师傅口是心非,明明昨天半夜还对着蚕蛹哭。我听说师兄才貌双全,像仙人一样,你可不能将他踢死了不让我看。」

老头瞪眼:「谁跟你说的,那人必是骗你,早早离这种人远些。」

小童黑了面:「还不就是师傅昨夜醉了酒说的!」

老头气得不好,吹了吹白胡子怒道:「跟你师兄一个样,除了气我什么都不会!」

「嘘。」小童不理他,紧巴巴地盯着蚕蛹:「师傅快看,好像有动静了。」

「快让我看看。」老头立即对两个蚕蛹仔细检查一番。三日来始终愁眉苦脸的他,此刻终于松了口气:「这两个傻子命不该绝。愿他们日后能放聪明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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