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人间有白头
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我是军营里万兵践踏的军妓,他红着眼找到衣衫褴褛的我,几乎站立不住,声音颤抖得厉害。
[妙妙,是我错了,我带你走……]
我躺在一堆枯草之上,媚笑着看亲自把我送来这里的他:
[陛下,我只是在尽军妓的职责,请让让。]
1
[小姐,这样的日子,我受不了了……]
[对不起,吉祥没法照顾你了。]
被送来军营的第五天,我的丫鬟吉祥终于认清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们的事实。
在傍晚太阳还没落下的时候,给我磕了个头。
然后,一头撞死在了帐篷的木桩上。
我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她额头上汩汩外冒的鲜血,麻木不仁。
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父母和哥哥,被沈凌风下令五马分尸的时候;
护国公府满门七十四口人,被吊在城墙活活吊死的时候;
我磕了上千个头,却换不来沈凌风一句回心转意的时候;
我成亲三年的丈夫,搂着他心爱的女人,亲自把我送进军营的时候——
我的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吉祥,你该信我的,再等一天,我们就能好过些……」
我颓然地站起来,双腿发麻,伸手,缓缓合上了吉祥大睁的眼睛。
「嘟嘟嘟——」
营帐外响起号角声。
我身边的女人们纷纷发出绝望的哭泣。
下一秒,营帐被掀开,操练结束的士兵带着一身汗臭味,冲了进来。
营帐里顿时哭喊一片,沦为地狱。
吉祥的尸体被拖了出去,我挑衅般地笑了笑,随意向后躺倒在地,任由撕扯践踏。
我在等。
等那个人忍不了。
军妓是营里最下等的畜生,长得美,是原罪,让我在短短几天里就遭受了最非人的蹂躏。
但,同样,也是我翻身复仇的筹码。
我要从这肮脏的军妓营帐爬出去。
一步步地爬回帝都。
亲手了结所有的冤障!
那个人从进来就没动,冷冷地站在边上,盯着我。
我靠在陌生的肩膀上,也同样笑着,盯着他。
我心里清楚,我的出身,将高贵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哪怕是这种境地,也依然不改。
这……更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一个,那人没动。
两个,那人还是没动,神色如常。
我的心不由得开始往下沉,若是赌输了……
「滚!」
第三个人快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猛地上前一脚踢开了我身上的人,粗暴地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拽起。
「贱不贱?」
那人皱紧了英武的眉,看着我脸上下贱的笑,咬了咬牙。
我心中松了口气,往他坚实的怀里靠了靠,媚笑出声:「军妓本贱,军长不是早清楚?」
士兵进营帐时,都是脱去了外衣,辨不出军衔的,以防军妓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可我依然分辨得出,他身上的杀气与上位者的气息。
他应该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
尤其,近百个士兵里,他是第一个占有我的人。
像我这般姿色的军妓,谁第一个,也很微妙。
于是,第二天,我靠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想做他的人,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他嫌恶地对我说:「你也配?」
第三天,他没再碰我,我知道这是警告。
所以,我笑了,那是我被送到这里以来的第一次笑。
我在挑衅他。
第四天,他还是没碰我。
我还是笑,在他的注视下,迎来送往。
所以第五天,我赢了。
「再敢勾人,老子撕了你。」
男人骂了一声,把我打横抱起,当着一众官兵不甘又不敢的注视,将我抱出了营帐。
太阳刚好彻底被山尖吞没。
这一瞬间,我有些想哭,猛地咬住男人的肩头。
血锈味弥漫在嘴里,我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你怎么……不早一些……」
这样或许,吉祥不会死……
2
我其实还是低估了男人的身份。
我以为,他会是个百夫长。
却没想到,他是可以直接挑选军妓,带回营帐的千夫长。
再往上升就可以当万夫长了。
万夫长,其实就是将军。
也就是说,这人离将军之位,只差一步。
但这一步,却难于登天。
除非……干掉将军。
「嬴忌,记住我的名字。」
男人把我放到床上,幽深的眸子盯着我,似乎在揣测着我的意图。
军妓想法子翻身的,不少。
但如我这般放浪大胆的,他定是第一次见。
「你图什么?」
我只看着他笑,我知道自己生了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
以往沈凌风总会看着我的眼睛出神,说我这双眼睛,万万不能被别人见了,容易祸国殃民。
「方妙,我的名字。」
我钩住嬴忌的脖颈,在他耳边娇娆撒娇。
「护国公嫡女,曾经的皇后,如今下贱的军妓。」
「嬴忌,掀了沈凌风的江山,送给我,可好?」
嬴忌几乎是立马推开了我,连连向后踉跄了几步。
杀气如狼的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
嬴忌是聪明人,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明白了我的目的。
我要在这军营里搅弄人心,让整支军队为我所用。
当年我方家能护送沈凌风登上皇位。
如今也能掀了这江山。
「这是谋逆!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嬴忌猛地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怕?」
我仰头疯子一般地大笑起来,凌厉地望着嬴忌。
我为什么会怕?
「我十三岁倾心沈凌风,十五岁嫁与他为妻,痴心相守三年,换来什么?」
「满门抄斩!助他登基的父兄,被五马分尸!」
「我,百军践踏,下贱如泥,你告诉我,我怕什么?」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到底是没再用力。
能爬到千夫长的位置,这人不可能没有野心,更不可能没有疑心。
若我遮遮掩掩,暗中筹谋,怕是走不出营帐,就已经死在嬴忌手里了。
这般直白坦荡,反倒让他忌惮,我可能留有后手。
毕竟,我的出身摆在那里。
我妩媚地笑着,白玉似的脚背弓起,轻轻踢着他的小腿。
「你若怕,只管装作不知情,观望便是。」
「不如看看,我一女子,能做到何等地步?」
「别的不论,你就不想,践踏皇帝的女人?」
嬴忌盯着我,久久没说话。
但他眼底那抹兴味,刚好被我捕捉。
于是,当天晚上,一只带着我亲笔信的信鸽,飞往了帝都。
3
「妙妙!」
沈凌风猛地睁开眼睛,唤着那思念了五天的名字。
身侧的女人安然熟睡着,沈凌风披上龙袍,信步走到廊下。
心中压抑着的慌,在黑夜里几乎到达顶峰。
军妓!
他一直压着不去想那些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方妙那样的烈性子,为保清白,会直接死掉。
「方妙……」
沈凌风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
要他怎么敢承认?
真要是想折磨方妙,报复方妙,哪怕是留她在身边,也有的是办法,不必非要发配出京。
之所以做得如此决绝。
究其根本,是他心虚!
他害怕心底里那丝不为人知的动心,被人察觉。
他害怕自己当真对方妙动了情,功败垂成。
她可是……仇人的女儿……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提醒着他。
哪怕他早已经后悔得想要立即冲去军营见她。
也万万……不能。
可他真的快疯了,他能感觉到,心底里的嫉妒、不安、思念,几乎差一丝,就要把他的理智冲垮了……
「我听说军妓非常凄惨。!」
「可不是,不少人都死在那里了!」
「那,皇后娘娘她……」
「不好说呢,皇后娘娘那般绝色,扔进军营只怕是人人皆求,我最怕的,是那些人色迷心窍,用了法子,让娘娘求死不能……」
守夜的宫女在小声聊着天。
字字句句却被沈凌风听得真真切切。
心脏猛地被无形的手收紧!
他最害怕的猜想,不可避免地凑到了眼前。
滔天的杀意撕扯着他的理智,多日来的压抑终于决堤。
忍不了了!
真的,再也忍不住了,他想见方妙,从她离宫的那一天起,就想见!
「听闻前线打了胜仗,不如,朕便御驾亲临,犒赏三军罢!」
沈凌风仰起头,看着天上清幽的月,沉吟了几句。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借口也罢。
去看看她。
只是单纯地,想去看看她。
而拐角处,守夜的丫鬟翠儿默默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信中教她的,她都已经说了。
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4
将军收缴了最后一座城,带着小分队归来,众军欢呼。
嬴忌将我献给了将军。
那年近四十,凶猛异常的将军。
将军显然震惊于我的美貌,像野兽猎到了猎物,将我高高举起!
「喝!」
「喝!」
「喝!」
万军高举长矛,气势如虹!
将军把我扛回了营帐,进门前,我看到了嬴忌嘴角的狞笑。
更看到了他身后将士们眼中的怨愤。
将军不会知道,他外出征战的这些日子,他留守驻扎的这群士兵,如今皆已经成了我的裙下臣。
能践踏皇帝的女人,几乎激起了嬴忌心底最阴暗的那一面。
他近乎变态地折辱着我,夜夜让我光着脚为众军跳舞助兴。
隔三岔五就把我当作奖励,赏给比武赢了的手下。
我都一一承受了下来。
因为,嬴忌手下的这千位士兵,纷纷把我视作玩物,却心甘情愿地为我吃醋,为我的舞姿疯魔。
我凄婉哀怨地看着这些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我的眼角流下一滴绝望的眼泪。
这是我的真心话。
当初全家被满门抄斩、我被流放军营时,这句话我说过无数次。
我多希望那时候,能有谁来救救我。
将军虽然年近四十,但凶猛异常,将我重重扔到床榻之上。
打量着我的脸,眼底带着清晰的鄙夷。
「不愧是宫里来的皇后娘娘,果然绝色倾城。」
我眉心一紧,装出一副万分惊讶的模样。
「你认得我?」
将军嗤笑一声:
「娘娘入营当天,上面便有人打过招呼,要你死在这儿。」
「可将军没听。」
我早猜到了的。
沈凌风或许不会想要了我的命,但他身边那位,绝不会容忍我多活一天。
可军营中并无一人对我下手,而原因……
「收起你的心思!」
将军冷喝一声,倾身将我压向床榻,动作粗暴。
「一介女流算计谋划,成何体统?落得这般境地,也是你自作自受!」
我不再说话了,躺在床榻上,仰头看着营帐的顶端。
眼底一片冰冷。
这就是我绕远而行,选了身为千夫长的嬴忌,却没选将军的原因。
我早已摸清楚这位将军的性子,正直果敢,但却狂傲刚愎,他有着世间大多数男子的偏见——建功立业是男子该做的。
女子就该无才便是德,躲在家里绣花生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屑于听从宫里的指令,为难我一介女流。
或许,连他也想不到,我会撑到如今这个地步吧。
「好痛……将军,饶了我,饶了我吧……」
我娇柔哭泣,凄惨又娇媚。
整个营帐内暧昧与痛苦互相纠缠,以至于后期我甚至痛得连声音都走了形:
「救救我啊,妙妙好痛……」
「好、痛、啊……」
约定好的暗号喊完,我凑到将军耳边,冷笑了一声:
「将军,永远也别小瞧了一个血海里爬出去的军妓。」
将军的动作猛地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一柄长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扑哧!」
鲜血溅了我一脸!
将军临死都还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直到断气,倒在一旁。
我喘了几口气,身体猛地被一件长袍裹住,落入熟悉的怀抱。
「嬴将军!」
我哭泣着,颤抖着,扑进嬴忌怀里,同时看着床榻边站着的数十名将士,露出凄婉哀怨的笑容。
「各位军长大恩大德,妙妙……无以为报……」
眼泪顺着我的脸滑下。
泪光中,我看到了这群人眼中的心疼与决绝。
嬴忌果然成功了。
凭借将士们对我的心疼,煽动起他们对将军夺「妻」的仇恨。
从而,获取他们的拥戴,成功杀掉将军,取代他。
「妙妙一无所有,唯有自己,各位军长若不嫌弃……嗯……」
腰上的软肉突然被大力捏住,我疼得闷哼一声,不解地看了嬴忌一眼。
这才发现他脸色异常地难看。
嬴忌征伐多年,纵然皮相出众,也难掩周身的煞气。
本就硬朗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居然有些骇人。
「各位军长若不嫌弃,容妙妙清洗一番可好?」
想来,嬴忌是有话要与我说了。
果然,听到我这般说,嬴忌的脸色好多了,抬了抬手:「你们先出去吧。」
嬴忌已是新的首领,自然无人不从。
将士们纷纷离去,不多时,营帐里只剩下我与嬴忌二人。
「坐上将军之位,怎的反倒不开心了?嬴将军莫不是……」
我话没说完,嬴忌一把将我拽下床榻,摁到营帐一边的水桶旁,捧着水便往我脸上泼。
粗粝的大掌不停地搓着我的脖颈、我的脸。
「难受……」
水泼得我几乎换气不及,我拽住嬴忌的手腕,想让他停下,可未能撼动他半分。
「嬴忌!我难受!你到底在做什么!」
「脏。」
嬴忌微微松了力道,腮帮子微微鼓动,似乎在隐忍着情绪。
脏。
这个字,让我的心脏处狠狠一痛。
自打被送入军营,被人糟蹋,我的心就一直坠在无间冰寒的地狱,半点温暖也无。
唯二的两次触动,是吉祥死的时候,还有……现在。
一时间,我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像是感觉到了耻辱一般,根根爆裂。
这是我心底最触碰不得的地方。
我脏,不是从做军妓那一刻才脏的。
是从爱上沈凌风,为了他失去自我,失去理智的时候,就彻彻底底地脏了的!
我愚蠢的爱情,却连累了全家陪葬!
「怎么?将军你是第一天知道妙妙脏吗?」
我恼怒地看着嬴忌,不明白明明是盟友,却为何要往我心里戳刀子?
嬴忌的脸色阴沉下来,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复杂。
隐隐约约,居然有些咬牙切齿:
「再脏的事情都做过,方才却还喊得那般痛?」
这话说得好笑。
我不喊得凄惨些,怎么让他们心痛?
「你……」
我一时间哭笑不得,刚要开口,脑海中却闪过一丝灵光。
该不会……嬴忌是真以为我很痛,心疼我了吧?
「难道将军也像帐外的将士那般,从我这里得了趣味,对我有感情了?不舍得我痛了?」
我刚说完,嬴忌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脸色大变。
咬着牙瞪我,看着像是要反驳,说出口的话却令我震惊:
「我若说是呢?」
这话,恶狠狠的。
似乎是也在恼怒,他居然担心我这个肮脏下贱的军妓。
我莫名有些眼前发晕,缓了缓神后,凉薄笑笑,对着嬴忌福身行礼。
「将军莫忘了,前几日将我送给将士们的,也是你。」
「我的痛,将军也有份。」
呵。
男人,似乎总爱做这些事后才后悔的事情。
当初我要与嬴忌合作,他选择了从旁观望,我只能靠着容貌达成目的。
现在我目的达成,他倒开始心疼了?
「将军,别碍事。」
我冷笑一声,转身,向营帐外走去。
看着帐外的将士们,笑靥如妖。
「妙妙好冷呢……」
「军长们快来抱抱妙妙……」
我媚笑着,钩住其中一个将士的腰带,决然躺到了粮草之上。
嬴忌站在营帐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我同样也看着他,笑容轻佻。
「皇上驾到!犒赏三军!」
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尖锐的通传。
我动了动身子,眼睛猛地睁开,跟嬴忌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怎么比预想之中提前了两天!
5
「妙妙!」
明黄色的龙辇才刚入军营,沈凌风便看到了粮草上的这一幕,目眦尽裂!
连忙拍着轿辇停下,仓皇地朝我奔来。
一众士兵甚至有一些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当今圣上跑过来,几乎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一般,轻轻蹲下来,手足无措。
「妙妙……妙妙……」
「妙妙,我带你走……」
我冷笑了一声,眼底没有半点情绪:「陛下,我只是在尽军妓的职责,不要的话,请让让。」
可不可笑?
把我送来当军妓的是他,以我的姿色,会得到什么待遇,他会猜不到?
何苦做出这种腔调来?
「方妙!」
沈凌风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愤怒。
既像是想不到我会活着,任人践踏,又像是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放浪的话。
「怎么?陛下何须惊讶?」
「这些日子,我可是将各位英雄将士慰劳得很好呢。」
沈凌风不可承受似的踉跄了一下。
眼中几乎盈满了杀意,回头扫视过在场的士兵,掷地有声:
「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盛怒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跪了下来。
可我看在眼里,却只觉得欢喜。
沈凌风如今越愤怒,我可利用的空间就越大。
回到京城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我算得很明白。
纵然沈凌风不爱我,但我毕竟曾是他的皇后,他皇权的象征。
他不要我可以,但他手下的士兵又怎么可以践踏他的皇权?
我回眸,跟嬴忌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
沈凌风的到来虽然提前了,但并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嬴忌的眸色沉了沉,居然没动。
该死。
他难道想临阵反悔?!
一时间,我浑身一麻,眼前又开始晕。
难道嬴忌要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让我功败垂成?
就在我几乎要开始寻找另一对策的关口,嬴忌终于动了。
迈步上前,对着沈凌风行礼拜手。
「陛下,区区一军妓,何至于动怒?自她入营至今,早已不知多堕落,脏得很。」
「陛下若是需要女人,属下帐中自有干净娇娘。」
「不过……这军妓也算是慰劳有功,不如将她随意赏给某个有功士卒,也算给她个归宿。」
嬴忌此话说完。
跪在一旁的诸多士兵纷纷抬头,看向我的眼神热烈恳切。
「陛下,吾愿意!」
「陛下,赏给末将吧!」
「陛下,吾亦愿意!!」
……
一群士卒为了争抢我,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对帝王的卑微恐惧?
我笑了,笑容破碎,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冲着众人微微福身。
「妙妙,谢诸位兵爷垂爱,只可惜妙妙只有一人,不然定愿归属每位兵爷……」
「住口!」
沈凌风怒吼一声,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声音里的杀意已经掩盖不住:
「方妙,你想死吗?」
「再敢多说一句,朕绝对会让你后悔!」
「呵,后悔?」
我闭上了眼睛,一副决然受死的样子。
「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不该在冬至那日,救了落水的你。」
「不该让我父亲与兄长,助你登基。」
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一顿。
沈凌风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眼中的不可置信只差一丝,便会崩塌。
「你胡说!」
「救朕的明明是薇薇!助朕的明明是薇薇的父亲!」
「你父亲与兄长明着助我,背地里却行谋逆之事,朕杀他们,天经地义!」
沈凌风的声音莫名很大。
就好像只要他大声地说出来,就能证实我说的是谎言。
「哦,随你吧。」
我却并不争辩。
随他怎么说。
沉默了半晌,沈凌风先忍不住了,吸了几口气,沉了声音:「跟朕回京。」
「妙妙一介军妓,擅自离开军营可是要杀头的。」
「再者说,军营很好,可比京城有趣多了。」
说着,我娇笑着,往离我最近的将士怀里靠了靠。
说出了我最后的一个筹码。
「陛下难道没看到,这么多英勇枭雄都渴望着得到我。」
「只怕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能得到呢。」
更何况,是你沈凌风还没坐稳的江山。
「方妙!」
沈凌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我继续留在军营的威胁。
铁青着脸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想将我拽出来。
我急忙搂住了这人的腰,仰头哀求:「妙妙不走,副将救我……」
这人,是嬴忌最得力的副将。
是最有机会得到我的人。
当然,也是最有可能为我冲冠一怒的人。
「陛下!」
副将果然搂住了我:「军妓是军营所有,怎能擅自带回京中?望陛下三思!」
「大胆!!你要造反吗!」
如果说,刚开始时见我这般「堕落」,沈凌风的愤怒还能忍。
那将士为了我,挑衅他的皇权,便是万万不能再忍了的。
沈凌风几乎是丢尽了所有帝王的架子,气疯了的模样简直就跟抓到了娘子与人私通时的窝囊汉子一样。
甚至等不及别人动手,自己先随手抽出了不知道谁的佩剑,朝着副将砍了过来!
众人皆变了脸色!
千钧一发之际,我倾身上前,挡在了副将身前!
扑哧!
长剑刺入心口,鲜血溅了我一脸。
倒下去之前,我看到了嬴忌眼中的心疼和手掌的颤抖。
我扯了扯嘴角,笑了。
我知道,我赢了。
6
再次醒来,我已经回到了帝都。
熟悉的布景让我知道,这是我曾经的寝宫。
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我闷哼了一声,睁开眼,便是沈凌风铁青的脸色。
我看着沈凌风冒出的胡茬,扯了扯嘴角,笑意晏晏:
「陛下如此对待一个军妓,不怕臣民议论?」
沈凌风面色阴沉地盯着我,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咬牙切齿地盯着我,语气失望:「我本以为……你会保住贞洁,自戕!」
我听了简直想笑,他居然还对我失望了?
怎么?
他还指望我三贞九烈,为他守身如玉,像吉祥一般,一头撞死吗?
我冷笑一声,眼神如刀般看向沈凌风。
「父兄因我冤死,满门尸骨未寒,我敢死吗?」
沈凌风的手重重一颤,却什么都不说,在我床边沉默地坐着。
良久,轻轻开了口:
「若是你救我,为何……从未提及……」
「我为何要提及?我真心爱慕你,自然只求你的真心,哪里会想到你如此浅薄心盲,谁救你,你便爱谁?」
我挑着最狠的话,往沈凌风心口扎。
我是国公府正经嫡出的女儿,饱读诗书,自有气节。
「我当时只希望你真心爱我,不是为了报恩!」
「可你呢?我父亲是你恩师,我兄长视你为兄弟,最后却落得无人收尸的下场!」
「沈凌风,我方家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还要怎么折辱我才肯罢休?」
沈凌风咬紧了牙关,腮帮子微微鼓动着,压抑着情绪。
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他不敢说,也不敢信。
他也怕自己杀错了人!
我们二人在沉默中无声对峙,良久,沈凌风叹了口气。
伸手想要拍我的手背,却嫌脏似的,到底是没拍,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
「你好生休息,当年的事,朕自会查明。」
可查明之后要怎么办,他却没说。
沈凌风起身,离开了我的寝殿。
殿门关上,我面无表情地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伸手揉了揉发痛发晕的太阳穴。
暗骂一声,蠢货。
被发配离京之前,我看着父兄的尸骨,大梦初醒,断情绝爱。
用了短短五天,不仅安排好了之后的每一步,更查清楚了沈凌风突然翻脸、恩将仇报的原因。
原来,就在我救了沈凌风,高烧不醒的那三天时间里,我的堂妹方薇薇居然趁机而入,抢占了我的功劳。
还挑拨离间,把我父亲和兄长的功劳,说成是她父亲所为。
最后,这父女两人联手,给我全家栽上了谋逆的帽子,满门抄斩。
「娘娘,嬴将军那边给了消息,说军心已乱。」宫女翠儿上前,压低了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着从前就伺候我的翠儿,眼眶微微一红。
「翠儿,你受苦了。」
纵然我离京时安排了人照料,但方薇薇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能撑到现在,翠儿受的罪,必然不会少。
翠儿倒是很开心:「能帮到娘娘,翠儿不苦。」
我感动至极,拉着翠儿的手,眼泪掉落。
能顺利回到帝都,翠儿的那番话,起了大作用。
我低声道:「给嬴忌传信,告诉他,计划顺利,让他做好准备。」
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又疼又清醒。
从前是我蠢,是我假清高,才会被方薇薇一再欺辱,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我身贱如泥,早已没了尊严,我便要用这把剑,插进方薇薇和沈凌风的心脏!
这盘棋,从沈凌风出宫来军营的那一刻,他们俩注定会满盘皆输!
7
沈凌风虽然不碰我,但最近却日日宿在我宫里。
也不怎么说话,就是陪着我吃饭,看书。
态度很是别扭。但我能理解。
毕竟真相未明,我此刻还是仇人的女儿,对我太好,似乎也不太对。
我有些期待。
将来证实了我全家的清白之后,他又当如何对我呢?
日子过去了几天,我也不急着报仇。
反正时间一久,方薇薇自然会忍不住。
而果然,那日趁着沈凌风上朝,她终于来了我的寝殿。
穿着华贵的衣裙,站在床边,像俯视蝼蚁般看着我。
「姐姐,被万兵践踏的滋味,如何?」
我抬了抬眼皮,看着她那张红润白皙的脸,懒懒地哈了口气。
「堂妹有必要这么紧张吗?这么着急来看我?」
「哦,莫不是偷了我的玉佩,抢了我的功劳,现在心慌了?」
我慵懒地坐起来,眼神扫过她腰间的玉佩。
方薇薇被我戳中了心事,娇俏的脸蛋扭曲了起来。
盯着我,像条恶毒的蛇。
「我心慌什么?我当初能斗赢你,如今自然也能!」
「凭什么?你爹和兄长是人人尊敬的国师和太傅,我爹却只是个人人鄙夷的败家子。」
「明明我的才貌都不比你差,凭什么你是第一才女!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
说完,方薇薇像是终于解气了一般,甩手给了我一耳光。
笑得格外痛快。
「现在好了,我是尊贵的贵妃,你是低贱的军妓,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争!」
「哦,是吗?妹妹这么自信?」
头有些晕,我用舌尖顶了顶脸颊,清冷地笑了。
这蠢货。
真当我还是从前那个只顾情爱的方妙吗?
「你凭什么还这么高傲地看我!」
我的眼神许是刺痛了方薇薇心里的阴暗,她的表情骤然扭曲。
拍了拍手,她的贴身宫女便推门进来,身后跟了低眉顺眼的五个男子。
「贵妃娘娘,面首找来了。」
哦,我懂了。
她这是要沈凌风亲眼看着我多么肮脏下贱。
妙,当真是妙。
几个面首低眉顺眼的上前,方薇薇退后,狞笑一声,而后对着宫女摆了摆手。
宫女领命,扭身出去了,想必是去通风报信给沈凌风。
我慵懒地笑了笑,半点不抵抗。
方薇薇倒是看愣了,傻呆呆地站在床边。
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我这般不抵抗,眼中露出了痛快到极点的情绪!
「方妙,你可真下贱!」
「陛下到!!」
沈凌风来的速度很快,几乎是抛弃了轿辇,一路赶着来的。
宫女太监们跪成一排,瑟瑟发抖,谁都不敢抬头。
方薇薇连忙摆出一脸的惊慌,走上前来:「陛下,臣妾拦不住姐姐,她……啊!」
沈凌风猛地将她推到一旁,快步走到床边,一把将我拽起。
动作太猛,拽得我一阵天旋地转。
又开始头晕了。
「方妙!」
沈凌风眼底通红,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掀起锦被将我的身躯裹住。
然后看着床边跪成一排的五个面首,声音低沉:
「全都拖出去,杖杀!」
「陛下……」方薇薇惊异地唤了一声。
沈凌风没回头,嗓音生硬:「你也下去。」
「陛下!」方薇薇十分惊讶,完全不可置信。
「下去!以后不得踏入这里!」
沈凌风声音低沉,不容反驳。
方薇薇咬紧了嘴唇,瞪了我一眼后,不甘不愿地扭身离去。
五个面首甚至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被太监们拽出了殿外。
我皱了皱眉:「他们又做错了什么?陛下草菅人命的手段,越发令人不解了。」
「闭嘴!」
沈凌风咬紧了牙关,腮帮子鼓动,似乎在隐忍着怒气。
宫女们很快抬了木桶进来,伺候我沐浴,沈凌风没打算走,就坐在桶边,盯着我清洗。
「洗干净。」沈凌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洗不干净的。」
我媚笑一声,突然上前,趴在浴桶边,望着沈凌风。
我俩离得极近,呼吸几乎交缠在一起。
「陛下要一起吗?」
沈凌风皱起眉头,微微向后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我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坐回桶中,捧起水来,轻轻避开我被刺了一剑的地方,清洗细长的脖颈。
「陛下这嫌弃的样子,怕是以后也不会碰我了吧。」
「既然如此,带我回来做什么呢?」
「不过我倒是要感谢妹妹,如此好心,居然送我五个面首,当真是及时。」
我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
方薇薇如今还天真地以为,五个面首便能激起沈凌风的愤怒。
却不知在军营里,沈凌风早已经见过更不堪的场面。
这一出闹出来,不仅不会让沈凌风觉得我下贱,反倒暴露了她的动机不纯。
这个口子一旦撕开,沈凌风对她的信任,就有动摇的裂痕了。
沈凌风当然知道我的意思,却只是不闪不避地凝视着我,眸色很深,看不出情绪。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成长成了不可揣测的帝王。
突然,他开口问我:「那日落水,你穿着马面裙?」
「不,蓝色绣金裙。」我淡然挑眉。
沈凌风到底是聪明。
他没有问我玉佩的事情,想必也是想到了,玉佩可能被偷走。
但裙子,却不会假。
溺水的人可能看不清面容,但看得清颜色。
「怎么?查到细节了?若当年救你的当真是我,不知陛下预备如何?怎么还我方家的几十条人命?怎么还我一腔痴心?怎么还我清白?怎么还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