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放眼皮都未抬,语气冷冷,话里有话:「那是你冷宫里的姐妹啊,阿茵不记得了?」好像意有所指。
季如茵好像联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二人未再交流,我也继续苟在角落里,欣赏歌舞苑精心设计打磨的舞蹈。
万家灯火,一片和美中——
一簇羽箭包裹在夜色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夜空向沈疏放射来。
等到众人发现的时候,那箭已近在眼前!
我惊得不知所措,沈疏放却好似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过了羽箭偷袭。周围锦衣卫连忙护驾,他利落地从袖袍里抽出短剑,三两步走向季如茵。
到底还是他最爱的女人呵,要放在身边保护着——我暗搓搓地腹诽。
可下一秒却惊呆了!沈疏放那把拿着剑的手,毫不犹疑地架在了季如茵雪白修长的脖子上。
「季明诚,出来吧,不必躲在暗处。」沈疏放长身玉立,气势如虹。
季明诚?那不是季如茵的爹,右司空大人吗?
只见宴会厅里忽然涌进几十个身穿甲胄、武装齐全的兵士,将宴会厅给包围起来。
一个身穿黑金色甲胄的中年男人被拥在中间,大步迈进来,语气阴毒而自负:「陛下身手矫健,可无非是晚死一炷香的时间,没用的!」
说罢,他转向季如茵道:「阿茵,爹想成就大业,此番要委屈你了。」
竟是丝毫不顾及季如茵的安危。
季如茵脸色惨白,仿佛要溺水的人,死死揪住沈疏放的袖口,不住哀求。
黑色甲胄的士兵得到季明诚的号令,立时开始砍杀,宛如切瓜切菜一般。
宴会到场的人都是宫中妃嫔、外臣命妇。基本没有还手之力,场面一时十分血腥。
楚服反应比我快多了,立刻拖着我向后殿跑!慌乱间,我的手难以控制地发抖,却忍不住频频回首,想看看前殿的情况。
我的余光瞥见——一个身穿金甲银盔的威武身影杀将进来,身后跟随着众多将士,迅速对黑甲士兵形成反包围,两方迅速混战,杀得难解难分!
金甲银盔?
那是辅国将军亲兵的甲胄颜色。
为首的那身影,持一柄长刀,挥舞间气势力破千钧,有一夫当关之勇。
像是,像是——爹?
可爹不是被斩首了么?
不待我多想,人群向后殿鱼贯而入,我和楚服被裹挟着一道躲往后花园。四散逃离的人群像没头苍蝇,毫无方向。
我和楚服顺着墙根溜回冷宫,此时此刻,高位妃嫔才是被抓的对象,没人会来搜查冷宫。
我们俩将宫门从内堵上,瑟瑟发抖。外面的打斗声、尖叫声响彻耳畔,吵闹了好几日后,开始平复。
又五日过去,一个午后。
我放下画笔,抖了抖刚刚完成的作品,心满意足地拿出殿外悬挂起来。
出人意料的,院中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一个人,未带任何随从。
那人步履从容、缓缓向我走来,眼神中是冰消雪融后的温柔缱绻。我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来人拥我入怀,胸膛上是他独有的干净气息。
——「娇娇,我知道是你,我来迟了。」
「陛,陛下,陛下莫不是认错了人,臣妾闺名姜桃然,家中父母都唤我桃桃。」我紧张地解释,生怕和往事有什么交集。
沈疏放十分笃定,抱着我的手越发收紧:「娇娇,别躲我,我很想你。」
不待我继续分辨,沈疏放举起一幅画——
那是我大哥战败,被缝上狼首的画面。
「娇娇,旁的画还能解释,楚世子身亡一事事关朝局,乃是机密,并非一介低等妃嫔能知道的。」
「娇娇,你父亲的事,乃是预先设下的圈套,只是为了演一出戏,揪出军中奸细,为你大哥昭雪,那日中秋宫宴,也是我与辅国将军商议后设的局,就是为了将季明诚党羽一网打尽。」
「娇娇,自你走后,我看谁都像你,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咱们,还会有孩子的,许多许多,子嗣……」
沈疏放的声音轻不可闻,只有我能听见。大梁的帝王怕是生平第一次,低下高傲的头颅。
可我的孩子呢?你有很多机会可以保住他,也有很多机会保住我的身体。那些日日夜夜蜷缩在长门宫等死的画面萦绕不去,反复重现。
我不再挣扎,不再分辨,无动于衷。
世人皆有苦衷,但被伤害的人也有拒绝原谅的权利。
10
关于沈疏放对我重生的判断,我未再做回应。
季如茵在宫变中身亡,沈疏放原想让我搬回凤栖宫,我拒绝了。他便日日过来,歇在冷宫。
随侍的宫人们花了两日,将这里重新布置得花团锦簇。每晚他都抱着我入睡,力道大得我都喘不过来气。我也懒得挣脱,你爱抱就抱,天然暖炉不用白不用。
白天他上朝后,我就开始临摹书画,捣炼姜黄。足足五麻袋姜黄,练出来的姜黄素倒也足够用了。
楚服进来陪我聊天的时候,我挽着袖子,像个铁匠般,在打磨金粉。她狐疑地问:「桃桃,你在做甚?」
「储备颜料呀,我想画一幅传世名画呢,能保存很久很久的那种。」我温柔地笑道。
我花了一个月时间,用姜黄和金粉提炼出了能保存百年而不脱落的金色。
沈疏放是个好皇帝,洗漱后亲了我的额头,照常去上朝,走之前他跟我说,要去狩猎三日,问我去不去。
我微笑着回绝:「臣妾身子不好,就不随驾了,祝陛下满载而归,狩猎愉快。」
我托了楚服一件事,帮我卜算前世今生。楚服说,我下辈子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儿女双全,夫妻和美,平顺一生。
够了。
送走楚服后,我撸起袖子开始干活,拿起刷子开始粉刷墙面。足足忙活三日才干完,心里却尤其满足。
夜里寂静无垠,我沐浴后躺下,服用了大量铅白。
合上眼前,我的脑海里萦绕着十多年前,沈疏放求娶我时的告白:「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谁见当时禁中事,阿娇解佩与何人。
沈疏放,这回,我真的放下了,愿你也早日解脱。
我托楚服看过第二日的天气,是个晴朗无云的温暖冬日,阳光甚好,能照得人睁不开眼的那种。
我想,晴日下的金屋,镶嵌着闪耀的金粉,应当尤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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