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黑蒜看着他,虽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我眉头紧锁着。
院内的许多士兵都冲了出来,挡在我面前,人虽多,可要想挡住他们,几乎不可能。
那人只冷笑,「这几个人就想拦住我?」
他说完,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朝我冲了上来,却被他们拦住。
我知道他们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咬了咬牙,提着剑也想冲了上去。
侍女一惊,将我拉住了,「娘娘,我们快趁乱从后门出去吧!」
我抿着唇没说话。
我不想走,可我如今怀着孩子,容砚也不知道在哪儿,所以我不能任性,如果我留下,死在这,那这些挡在我面前的侍卫就都白牺牲了。
我犹豫了下,握着剑的手心紧攥着,最终还是被侍女拉着先离开。
我刚走没几步,肚子忽然一阵痉挛,突如其来的痛差点让我没站稳。
侍女赶忙上来扶住我,担忧道:「娘娘,怎么了?」
身后士兵拼杀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着墙,咬了咬牙,「肚子疼……」
侍女先是一愣,握住了我的手,「……娘娘,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啊?」我一脸错愕地看向侍女,「不是吧,现在?」
我话音刚落,这疼便更剧烈了。
有几个眼尖的士兵看见了我们,便直直地冲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将还未反应过来的侍女拉到身后。
好在这些士兵武功不高,我提着剑咬牙将他们解决,然后推开了侍女,「你先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额头上细细密密地生出些冷汗来。
侍女看着满地的血,急得直哭,呜呜咽咽道:「娘娘,那……那你怎么办?」
我摆了摆手,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我现在这样,走不掉的。」
越来越多的士兵注意到了我们,然后朝我们冲来。
「你们几个,也忘了三皇子的话?!她若是少了半根头发,你们几个都等着掉脑袋!」
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我循声看去,是黑蒜。
那几个人似乎不敢不听他的话,又都怯怯拿着刀推了几步,等候发令。
黑蒜走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但还是说道:「江稚,就当是我可怜你,趁现在我掩护你,赶快走吧。」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道句谢,却疼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点了点头,便吃力地重新爬起来。
我很意外,黑蒜会帮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只是我刚走没两步,越来越多人就冲进了院子。
我们被团团围住,黑蒜也被抓了起来。
到此时,我已经站不住了,牙关紧咬,贴着墙根坐了下去。
侍女跪在我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跑?呵……」门外,三皇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步子最终停在了我面前,「江稚,本王亲自来见你最后一面,你想往哪儿跑?」
他把玩着手里的刀,不屑一笑,「废话本王就不多说了,直接送你跟你肚子里的孽种上路!」
我没说什么,手紧护着我的肚子,侧开了头。
三皇子抬起手,刀就要落下时,一支箭射了过来。
「谁!」
锋利的箭穿过他的右肩,他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见状,我紧咬着牙关,利落地拿起掉在地上的剑,忍着疼用尽全力站起来,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这是你欠我的。」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直到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我深吐了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我额角滑下,我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只记得我倒下的时候,有人抱住了我。
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容砚的脸。
……
我只觉得很累,睡得也并不安稳,睡梦中好像被人叫醒,他们让我别睡,叫我用力,我用力了,那感觉……好像拉了一泡屎。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容砚。
「小菊花。」
他叫我,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
我觉得嗓子很干,只「嗯」了一声。
他又叫了我一遍,「小菊花。」
我懒得搭理他,索性闭上眼睛。
再后来,容砚告诉我,三皇子死了,叛乱平定了,我们有了一个儿子。
再再后来,我见到了我儿子,襁褓中的他只有小小的一只,安安静静地在容砚怀里。
我问容砚,「给孩子起名了吗?」
容砚摇头,轻声道:「等你醒来,一起想。」
我想起昨晚的经历,忽然有些感慨,「啧」了声,随口道:「叫拉拉算了。」
「为何?」
「因为是我给拉出来的。」
「……」
番外一
我儿子随我,刚五岁便开始舞刀弄剑的,不过好在在他爹,也就是容砚的管教下,他的学业也没有落下。
这孩子的样貌生得吧,又还不错,最是讨小姑娘喜欢,甚至让我有点担心我会不会英年当奶。
不过后来我就不担心了,他对那些情情爱爱似乎不感兴趣。
他五岁那年,我看见夕阳下那孤寂的小身影,挺欣慰的。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愧是我拉的……不是,不愧是我生的。」
不过他偶尔也会问我,为什么只有我叫他拉拉。
没错,我私下就爱这么叫他。
这时我就会把锅推给容砚,「你爹取的,去问他。」
于是他真的去问了,不过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是你娘取的,去问她。」
以至于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茅厕捡来的,还带味儿的那种。
番外二
我,容砚,江稚她夫君。
回想起第一次听到她名字的时候,是从我侍卫的口中听到的,侍卫告诉我,她是三皇子派来的杀手,化名翠花,混入了我宫里。
我原本想把她解决了,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她,多年前,她救过我,在一片菊花田里。
不过看她那呆呆的样子,应该没认出我。
……
那日之后,我将她叫到了我身边侍奉,她想杀我,也用了不少法子。
譬如,想趁我如厕的时候,推我一把,让我在粪坑里摔死。
不过下场就是,她自己差点掉进去,得亏她有些武功傍身,不然就从翠香变成粪香了。
又比如,大半夜拿个白布套头上,然后站在我床边,「嗷」地冲我一喊,估摸着是想把我吓死在这。
不过我不信鬼神,她没把我吓到,看计划失败,想逃出去,却撞到了门槛,挺好笑的。
我看她实在是想杀我,便给了她一个机会。
那晚我跟她同睡在一张床上,我闭着眼睛,她以为我睡着了,便想动手。
可她磨蹭了半天也没动手,最后又放弃了。
挺蠢的,又心软,我也觉得,我实在不明白三皇子为什么会派这么个小傻瓜来杀我。
不过她武功高强倒却是真的。
……
我知道她和三皇子之间的来往。
那夜的刺杀,我知道三皇子会派人来,所以动了些手脚,只是想让她看清三皇子的真面目。
不过力度似乎不大够。
于是我决定加大力度,那日的小宴,我故意将三皇子的手下尤月收入宫中,让她安排宴会,我知道,三皇子一定会让她动手。
她武功高强,若时时派人监视她,自然不可能,所以我只能小心谨慎,将她碰过的东西都换一遍,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三皇子竟会让尤月将计划说出来,她也因此被押入大牢。
我虽然想救她,可我更想让她知道三皇子是什么人,一直到第三日,我才向父皇说明了缘由,将伤痕累累的她带了回来。
看到她蜷缩在角落的那一瞬间,我心疼了。
不过好在她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挺决绝的,没再和三皇子来往。
……
开始我只是想逗逗她,毕竟她恼了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后来……
后来我越来越想对她好,甚至为了让她接受我的东西,命人告诉她,这东西别的房的人都有。
我能感觉到相比起依靠别人,她更愿意靠自己,也不愿被人束缚。
我也开始不满足于只让她做一个侧妃,我喜欢她,我开始换着法地对她好,偶尔逗逗她,无聊了二十几年的日子终于有趣了起来。
……
再后来,将她册封为太子妃的当晚,她怀孕了。
那一晚,我抱着她几乎一夜未眠。
……
之后,我察觉到三皇子密谋造反,只是没有证据,父皇重亲情,贸然告诉他,怕是会引得父皇不悦。
她临近生产,我调了许多亲卫暗地守在她身边。
不出所料,那日三皇子起兵造反,父皇派我平定叛乱,大批的侍卫都集中去保护父皇。
等我匆匆赶回宫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身旁的侍女哭得快晕过去。
三皇子正举着刀要朝她刺去。
我举起弓箭,一箭射向他。
他没反应过来,退了好几步。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会爬起来,一剑刺入三皇子的心脏。
她说完话,身子便要倒下去。
我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叫她的名字,侍女告诉我,她是要生了。
我心头一紧,又急忙请来太医。
……
她太累了,以至于生产的时候,没什么力气。
我在门外等得着急,却一点动静都听不见,索性冲进去,好几个人都没能拦住我。
我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她。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终于生下了孩子。
我发誓之后再也不让她受这样的苦,所以我们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孩子。
……
再再后来,父皇病逝,我们成了新帝新后,孩子大了,我们老了。
我们俩坐在夕阳下,她靠在我肩上。
我问她,「还记得你答应我,问我要什么吗?」
她想了想,「记不太清。」
我又帮她回忆了一遍,她才想起来。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她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问道,「那你要什么?」
我只一笑,「我想走在你前面。」
「啊?」她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说的「走」是什么意思,瞪了我一眼,「少胡说八道。」
……
再再再后来,她还是没能走在我后面,我退位后,隐居到了一片山林,亲手在那片地里种满了菊花,悉心打理,直到死去。
只希望下一世,我能走在她前面,让她也尝尝这思念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