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御叶
古风甜饼 2,扑通扑通的今生限定
朕虽然是一个恋爱脑,但朕是堂堂九尺男儿,怎可甘心在后宫争风吃醋?
曾经后宫百花争艳,嫔妃们的献媚让朕应接不暇。
现在朕一觉醒来变成了皇后,才知这不是什么温柔乡,而是九死一生的是非之地!
1
朕想让皇后给朕绣个荷包,但朕忘记了皇后是个蛮妇。
乞巧节到了,朕每次上朝都瞧见大臣们的腰间多了一个漂亮精致花色不一的荷包,而朕的腰间……
空空如也。
[咳咳。]朕干咳一声,掩饰刚刚的眼神,摆出平日里的肃穆,[可有奏折要上?]
话音刚落,平日里最是磨蹭的户部侍郎柳重山便冲上来了。这家伙虽为耄耋老翁,脚步倒是捯饬得快,抢先一步站到了想出列的丞相前面。
[臣有!]
朕看见丞相瞥了他一眼,但还是抬了抬手,示意柳重山说。
[幽州和邯州战况紧张,南蛮人不肯让出太衢山半步,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怕是要引起不可避免的战火而伤及无辜啊。]
幽州和邯州离太衢山不过十几里,太衢山在八年前就发现有大量的金矿,朕父皇眼中的大业便是收复太衢山,不要被南蛮夺走。
可惜,父皇和南蛮之地钩心斗角了三年左右还是没有成功,如今这担子重任落在了朕的肩膀上。
柳重山这一消息弄得大臣们人心惶惶,朕也在这混乱的朝政上周旋了许久没有得出一个恰当的解决办法而下朝了。
[陛下,奴才上个月去明春宫跟皇后娘娘说起了乞巧节,今日皇后按时把东西送来了,但是……]
朕刚出金銮殿,身后的赵安便面色为难地汇报他的任务进度,心情一扫刚才的郁闷。
[别担心,朕知道她不会女红,绣出来的东西不尽人意对不对?]
皇宫乃是护国大将军商楚唯一的女儿商歌,也是朕十五岁便一见钟情的女子。
她惯会习武,根本不会女红,所以朕特意让赵安提前了一个月去告知皇后下个月的此日便是乞巧节,给她充足的时间学习。
朕都想好了,她绣成什么模样,朕都带在腰间。
但当朕看见赵安从身后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奇丑无比的石碗时,朕脸上的笑容再也笑不下去了!
[陛下,陛下您别生气!皇后娘娘说了,这碗坚不可摧,不像那荷包终究是块布,水洗一两次便……]
不等赵安解释完,朕已经毫无听下去的心情。
朕本意要和她缓和这些年的疏远与冷漠,但她根本不知朕的心意!
蛮妇!
不知浪漫的蛮妇!
朕怒气冲冲地打算回南书房歇息去,谁也不见,结果在回去的路上听见一声呼救?
[救命啊!来人啊!云妃落水了!]
云妃?罗云?朕一听是自己的女人,立马朝声音的方向奔去,身后的赵安着急地喊御前侍卫快些来。
朕刚到河边,就瞧见商歌不知何时已经在水里对罗云施救了!
[陛下,是皇后娘娘!]赵安着急的一指。
何须他说,朕自然是看见了!
太监把竹竿伸过去,商歌因怕罗云溺水而不敢轻举妄动,那竹竿硬生生就是差了一寸,朕看得火急火燎。
最后,朕做了一个一辈子终生难忘的决定!
[陛下!]
随着周遭的惊诧声,朕跳入湖水。
那一刻,朕亲眼看见了商歌震惊、意外,还有一丝温情的眼神。朕心里欢喜得紧,罗云这一落水,朕终于可以和商歌恢复一些感情的温度了。
但朕算错了朕的水性,朕居然在商歌面前溺水了…
许是丢人,朕昏厥了过去,等朕再度醒来的时候,周遭的一切变得不一样。
这房间不似南书房,没有装饰着琳琅满目的精美花卉、瓷瓶、书籍,而是摆放着清一色黑压压的各色兵器。
门口还放着一枚铁盾?
正在此时,一个面熟的宫女走了进来对着朕说。
[皇后娘娘,您终于醒了。]
2
许是朕的痴情过度的感动了上苍,朕直接变成了朕心尖尖上的皎月女神——商歌。
朕自十四岁起便是大周女子们梦寐以求的男人,那时多少及笄之年的少女挤破头要进入朕的东宫,后来又有多少要挤入朕的后宫。
貌比潘安!身材伟岸!便是为朕量身打造的词。
结果一觉醒来朕直接改头换面了!
既然朕变成了商歌,那她本人呢?朕的商歌去哪里了?!
[商…]
刚开口说出一个字,朕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皇帝,而是皇后,经过内心别扭的挣扎朕才改变了口风。
[姽婳,陛下呢?]
[娘娘还关心陛下呢?您自己昏迷了一宿您都不知道,这次可真是吓着奴婢了。您且放心吧,太后她们昨夜便带着整个太医院去南书房守着了,不缺人伺候!]
朕听后心中并未完全平复,朕还不确定如今的皇帝是不是商歌,紧张和迫切的情绪让朕如坐针毡。
[朕…啊呸,本宫想去看看陛下。]
姽婳看了朕一眼,走到朕的床头给朕掖着被子,嘴里念念有词。
[娘娘还是想一想怎么对付昨日那关吧,这云妃不知道又要去太后面前说您什么不三不四的话了。原本便是云妃故意为之,索性叫她自己投湖好了,您为什么非要下去救她这个作精呢?在这方面您吃了多少次亏了硬是不长记性!]
罗云故意为之的?
朕怎么不知道?
朕知道姽婳是商歌从小到大的贴身婢女,所以商歌很是信任袒护她,而姽婳的言行举止也必然比旁的宫女要更加大胆一些。
说白了就是更加诚实、衷心。
可是罗云在朕的面前分明不是那般城府心机的人。
朕的脑海里回忆起曾经罗云对朕的殷勤献媚的画面,她长得一般,最擅歌舞。
[陛下,臣妾一辈子只舞给您一人看,可好?]
温香软玉,吐气如兰。
朕每每回起,都觉得她只是一个需要朕保护的柔弱女子。
她不似商歌,一身高超武艺在后宫无人敢惹,再加上朕给商歌的皇后头衔和朕独一无二的爱,商歌更不可能被人欺负。
所以姽婳说罗云是故意的,朕半信半疑,猜测其中有什么误会。
见朕沉默不语,姽婳不再叨扰,说了几句别的话便离开了。
屋内安静,朕立马下床借机在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许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商歌了,她生得真是朕见过最美的女子,哪怕旁人都说皇后相貌平平朕也觉得他们审美不行。
甚至连十三弟都曾说朕只不过应了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可朕就不明白了,商歌明明美的夺人魂魄似的,他们怎么看不见呢?
虽说商歌眼睛不大鼻梁不挺嘴角向下脸上有些斑点,但丝毫不妨碍她笑起来迷得朕惦记她好几年。
最重要的是商歌一身本事耍刀弄枪的比男兵还要漂亮!
铜镜前,朕看着看着便鬼迷心窍地把嘴撅起逐渐靠近铜镜,快速地亲了一口。
嗯…太冰了,梆硬。
[娘娘,您在干什么?]
突然开门回来的姽婳一脸诧异地看着朕。
朕一时间竟僵硬的无言以对…
3
母后只有朕这一个儿子,如视珍宝,不承想阴差阳错间,她打了她的宝贝。
朕心情不错地带着还在纠结方才朕奇怪举动的姽婳去往南书房,为确定大周皇帝是不是商歌。
主殿屋里坐着罗云和最疼爱朕的母后。
朕要继承商歌的好形象,不能给商歌拖后腿,所以朕带着笑意十分懂事地走到了母后跟前行礼。
[太…]
啪——!
朕一句话未说完,脸上猛地挨了实打实的一巴掌?!
[娘娘!]姽婳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护住朕,然后对太后说,[太后,皇后娘娘可是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
这是朕生平第一次被人掌掴,朕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与往日温柔和善截然不同的母后,竟不知说些什么。
无意间,朕看见自己被母后打掉的那朵琉璃珠花已然碎裂,那是朕第一次遇见商歌送给她的。
商歌说这玩意儿经不起折腾便从未佩戴,朕今日才发现她把这珠花藏在一个柔软的锦盒内,朕二话不说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了朕自己的一桩心愿。
结果,谁曾想朕会遇到这一遭?
[哀家这一巴掌算是轻的!你自己相貌丑陋便想把云妃的容貌毁了?她反抗不过你便投湖自保,这样的事哀家还是第一次听闻!你辜负了陛下对你的爱,在后宫变成一个善妒的毒妇,亏哀家当初瞎了眼以为你出身将门行为端正得体,竟不知你如此不堪!]
母后这幅龇牙咧嘴的模样是朕从未见过的。
且不说眼下母后的污蔑,就凭那句『自己相貌丑陋想把云妃的容貌毁了』朕就生出无名之火。
放肆!
朕的商歌美若天仙需要嫉妒云妃平平无奇地容貌?
朕气得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母后怒意盎然的脸,[谁跟你说朕…我嫉妒云妃的容貌了?]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姐姐莫要失礼了,若是生臣妾的气就只冲臣妾一人撒气、发火好了。]
朕转过身,是罗云,她正拿着帕子轻拭泪水,好一副柔弱的模样。
[臣妾知道姐姐对臣妾一直以来心存芥蒂,若姐姐实在是难以下咽这口气,干脆打臣妾好了。]
也不知是母后方才的那一巴掌打疼了朕让朕恼怒,还是朕现在正在气头上见不得这幅矫揉造作的模样,朕当即就是一巴掌打向了她!
[啊——!]
商歌本身就是练家子,朕这一巴掌没有收力,直接把罗云扇飞了。
朕看着她纤细的身体从朕的视线飞出,压根没有想到商歌的力气居然如此夸张。
简直…蛮妇。
[放肆!]母后气得起身指着朕的鼻子,[翻了天了!商歌你真是无法无天的要造反,哀家还在此处,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大周太后?!]
朕打罗云还需要请示母后吗?朕可是一国之君,朕想打谁就打谁。
[此言差矣。]朕负手而立,看着母亲气红的脸更加陌生,[罗云自个叫我打的,我不过是成全她罢了。]
[你!]母后气急,[来人!今日哀家要好好替皇帝教一教你这个目无尊长,粗鄙无文的皇后!]
姽婳立马挡在朕的面前。
与此同时,内屋传来一阵无比熟悉的声音。
[朕的大周皇后,谁敢惩治。]
4
哪怕商歌化成了灰,朕也可以一眼认出。
穿着金黄色龙纹裹衣脸色发白的朕依旧帅气逼人,啊不对,是穿着金黄色龙纹裹衣的大周皇帝依旧气势凌人。
朕看着自己的身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种古怪到说不出的滋味叫朕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蚂蚁在爬。
[儿啊,你怎么起来了?可休息好了?身上有无不适?]
母后一改方才的凶神恶煞,换上朕最熟悉的慈母之态朝那位大周皇帝走去,换脸的速度让朕大为震惊。
而那位大周皇帝他没有理睬母后,而是打量着朕。
只需这对视得一眼,朕便知道,眼前的大周皇帝就是朕的商歌!
朕的商歌还在,太好了。
[陛下!]
正当朕要朝她走去时,方才飞出去的罗云不知何时爬了过来抱住了商歌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有着醒目的巴掌印。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您且看看臣妾的脸!]
呀?这个妮子怎么敢先咬朕一口的?平日里她不是最心疼朕了吗?
刚一想到这,才反应过来朕已经是皇后了。
与此同时,母后也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儿啊,你看看云妃的脸被皇后打成什么模样了?当初云妃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这要是花了脸,云妃往后怎么伺候你呀?要哀家说,就是这皇后太…莽撞暴戾了!]
朕看向商歌的表情,她对母后的话熟视无睹,正用着朕的脸做出一副阴鸷到骨子里的表情,昏暗的眸底毫无生气地冷凝着罗云。
无疑她把罗云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实不相瞒,这一眼将朕都给震慑到了。若是有机会换回身体,朕也要用这个表情,好震慑大臣。
[你先诬陷皇后,如今恶人先告状以为朕眼盲?]商歌说着蹲下身,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罗云的下巴。
罗云哆嗦着嘴唇,整个人被吓得颤抖起来,显然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大周皇帝会突然如此对待她。
就连母后也是一惊,[儿啊,你怎么说是云妃的错呢?]
看着母后被糊弄得团团转的样子,朕却冷哼一声,[若不是太后无缘无故打了我一巴掌,我才不会给罗云一巴掌。昨日我好心好意下水救罗云,是她不知恩图报就罢了,还要在太后的面前栽赃我嫉妒她。]
[陛下,昨日的确是娘娘舍命救人。]姽婳为朕增了一笔。
闻言,罗云气急败坏地哭着瞪向朕,[胡说!臣妾没有诬陷!]
朕立马反驳她,[你自恋的说我嫉妒你的美貌,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何须嫉妒你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一时间,鸦雀无声。
朕好奇地看了看罗云呆滞的表情,姽婳和太后不可思议的表情,以及商歌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
朕的话,有问题?
商歌扶额摇头,起身下命,[云妃心思不纯,扰乱后宫秩序,诬陷皇后,教唆太后,即刻打入冷宫。]
紧接着就是侍卫们破门而入把嘶吼、挣扎、求饶的罗云狠狠地拽走。
[儿啊,她可是你后宫少有的美人啊,她…]母后惋惜地看着被拖走的罗云。
商歌不等母后说完,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母后,[朕不需要,她哪怕是月宫上的仙子又如何?朕只要皇后安恙。]
说罢她干净利落地转身回屋,留下母后原地发愣,留下朕在原地回味方才的话。
这蛮妇说话怪得朕心的。
5
整个大周皇宫都是朕的,朕想见自己一面却难如上青天。
坐在金銮殿后门一处磐石上,朕看见不远处姽婳第十次摇头叹息地回来。
[不行啊,奴婢把镯子都给赵安了,但陛下下朝以后还需要和户部侍郎于偏殿商榷政事,没功夫见娘娘。]
[啧!]朕郁闷地一拍大腿,小声嘀咕,[见个面如何那么难?朕上次没机会和她单独探讨身份互换的事情就被母后撵走了,如今已经将近五日没有见到她了。]
[娘娘,您说什么?]姽婳探过头来。
[没什么,感慨陛下日理万机。]
姽婳却笑了笑,[娘娘不是早就知道陛下事务繁忙,平日里只叫奴婢送来吃食不留姓名便走了,如今怎得想见一见陛下?]
[什么?]朕感到惊讶,[平日里,我送了吃食?我送的都是什么?]
[是娘娘吩咐奴婢的啊,难道娘娘忘记了?]姽婳古怪地看了朕一眼,[娘娘自落水后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奴婢真是担心娘娘您。]
朕紧张了一下,借口道,[可能是伤到了脑子,倒也无碍,你且告知我,我好快些记起来啊。]
姽婳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桩桩件件地说了出来。
[您啊,每日晌午会送陛下一碗莲子羹,莲子都是娘娘您自个儿亲手剥的。下午呢便是准备一碗清甜可口的冰樱桃酪,为了给陛下缓去疲乏。夜里您为了陛下睡得好明日早朝不困,便打听了陛下入眠的时辰,掐着香为陛下送去一碗安神汤。]
一字一句,字字入心。
朕曾经以为晌午都是襄婕妤、青婕妤二人送的,因为她们二人最喜欢做莲子之物,朕曾经问过她们,她们也不否认。
冰樱桃酪朕则以为是德妃准备的,母后说她樱桃酪做得最好,叫朕赏赐她上好的冰块备用。
而安神汤,往往都是淑妃亲手送来……
到底是姽婳说的是真的,还是那些人无功却受禄,欺负商歌总是默默无闻?
可商歌自从朕登基以后,的确一次也没有给朕送过任何东西,也不曾主动来南书房或金銮殿找过朕一次。
朕只有忙完了朝政之事不乏的情况下才会去见她,一个月总共不到两次,因为母后总是叫朕雨露均沾!
少之又少的见面加上太衢山的事压着朕,朕和商歌不知何时疏远如此,连着基本的吃食都无法确定了。
姽婳说夜里蚊子多,她得提着灯笼为朕扫去。
[内侍省年年都会准备药香,为何不点上?]朕感到好奇,坐在床边挠着手背上的蚊子痕迹。
[娘娘您又忘记了。您说太衢山附近的邯州盛产这驱蚊药草,每年皇宫都会大批收入。但因南蛮与大周之间的几次交战邯州已经不堪重负。既然邯州给不出这些东西,就尽可能少索取。少索取,后宫便闹,到时又要扰乱陛下的心,于是您干脆自个儿不用了全给她们,反正暑日不过三个月。您上个月还派将军府给邯州一批银子呢,忘记了吗?]
朕当时惊讶不已,心情有些复杂,[本宫…也关心太衢山的事?]
姽婳闻言笑道,[娘娘这话说得稀罕,陛下哪件烦心事儿您不当成自个儿的事儿去记着呢?]
6
朕以为商歌贵为国母,应和朕一样受万人敬仰,未曾想过被赐予了皇后之位的她并非如朕所想。
中元节在即,大周祭祀之节。
为老祖宗祭祀的大事便落在了朕的头上。
[襄昭仪为昭仪之首,你带着嫔妃们去布置明华宫,亲手制作河灯。]
[是。]襄昭仪不阴不阳地瞥了朕一眼,嘀咕了一句,[皇后的玉手不必亲自做河灯,真让嫔妾羡慕呐。]
一旁的青婕妤覆在襄昭仪耳旁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姐姐你若是做了皇后也这般金贵呢。
她努力压低了,换做旁人必定听不见。
可商歌是商楚的女儿,自小五感灵敏武艺超群,这样细微的声音也被她的身体捕捉到传入朕的耳朵里。
朕听这话不是滋味,但不想过度计较,便接着吩咐淑妃鱼名韵,[德妃身子不好,妃位的任务便交给淑妃妹妹了。]
朕印象里的淑妃一向分寸得体。
结果鱼名韵听后冷哼了一声,依靠在座上睨向朕,[皇后万事一吩咐,自己不需劳神劳力便得了陛下的嘉尚。]
周围的嫔妃表情各不相同,皆非和善。
鱼名韵句意浅薄,说朕坐享其成。
往昔朕就不怎么喜欢她,但碍于她母族是与父皇亲征过的肖勇虎将,并不输于商歌的家族,所以才给了一品妃位。
鱼名韵在朕的跟前素来和善,言语周到,没有这般犀利过。
朕全当她今日心情不好不去计较,便解释了一句,[本宫自然不会闲着。]
没想到鱼名韵并未理解朕的退步,反而极其不屑地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这话是觉得臣妾方才的言语在指责娘娘不劳而获吗?娘娘也忒会多虑了,臣妾可没有云妃那般诬陷娘娘的心思,臣妾可不想去冷宫!]
阴阳怪气!
她的为人,朕意外。
随之朕隐约听见了一两声讥笑,抬眼看去,却瞧不见是谁人在笑。
朕,不高兴了!
[你未免太放肆了。]
且不说朝前无人敢于朕顶嘴成这般模样,就说朕现在即便不是国君,也是国母,她一个嫔妃凭什么?
[臣妾哪敢放肆啊?]鱼名韵不仅不怕朕的动怒,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皇后娘娘除了用头衔压臣妾还能如何?寻陛下吗?臣妾倒是听说皇后娘娘屡次三番寻陛下都不曾成功的失败回归呢。]
这一下,方才还压抑的笑意不再隐藏,襄昭仪率先捂嘴窃笑地问鱼名韵,[姐姐,此话当真吗?]
[本宫何必骗你们?]鱼名韵得逞地看了朕一眼,然后抬高了音量,[陛下这几日忙于朝政,哪个姐妹不是留在宫里有分寸的不去叨扰?唯独咱们金枝玉叶的皇后,那可是独独一枝在金銮殿晃来晃去呢~]
更多的嫔妃脸上带上了微妙的嘲意,她们交头接耳地说着议论朕的话,根本没人把朕当作大周的皇后。
朕讨厌她们的眼神。
[往常陛下见你甚少,压根不知你真实的模样竟是这幅尖酸刻薄的嘴脸,若是陛下知道了,你便是欺君。]
朕说罢,鱼名韵愣了一下,紧接捧腹大笑。
她放肆地笑着,旁边的襄昭仪眸底嘲弄地望向朕,[欺君?且不说陛下不会这般小题大做,哪怕知道了又如何?陛下是男人,男人自然是不会和女人一样排斥女人,淑妃姐姐生的美,陛下瞧她一哭一示弱便罢了。倒是不像皇后,相貌上输的淋漓尽致不说,和陛下年少的情谊也灯枯油尽了。]
朕今日看见了的各宫嫔妃与往日既然不同,她们的眼神不再是爱慕、谄媚、楚楚可人,而是让朕陌生、厌恶。
商歌,你曾经所处,便是如此么?
7
朕当初成为太子受到了万千非议,商歌是除了父皇母后唯一一个认可朕的。
中元之夜,朕不择手段让姽婳把商歌给朕叫了过来,这一次朕用了一张字条,上头写着:朕要见你。
果然如朕所料,朕带着众嫔妃前去明华宫的时候,商歌就站在明华宫的门口负手而立地等着朕。
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大概就是所有女子眼中的朕吧?
朕刚要开口,身后的嫔妃们一拥而上!
她们一改方才对朕的嫌弃和白眼,笑容满面地换上动人的一面拥簇着商歌。
这…是她们?
商歌微蹙剑眉,灵活迅速地躲开了那群女人?
俯视扑空摔倒在地的几个嫔妃,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拍了拍袖子,接着笑意绵绵地朝朕走来。
那一刻,朕成了那群嫔妃瞩目嫉妒的对象。
[我选了一处安静的地方,跟我来吧。]
商歌对朕说话的时候,温柔似水的,声音轻的像呵护一件易碎品,她还特别体贴地牵起了朕的小手~
朕开心地跟着商歌走了,但心中有口恶气,便回头故意朝那群捶得抱怨的嫔妃们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亭子孤立湖面。
[这是给我的?]商歌反复看着手里精致的兔子河灯,有些意外地望着朕,[是陛下你做得吗?]
[自然是朕,朕心灵手巧,一学就通。]朕骄傲的叉起腰。
于是,商歌眼中荡漾起久违的温情,她笑得如沐春风,轻声呢喃了一句:可惜我手笨,不得你心。
朕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再多问。
[皇后的位置做的如何?]商歌望着辽阔的湖面,与朕并肩而站。
[自然是…]朕方想抱怨,突然瞥见她疲惫的双眸,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拍胸脯,[得心应手啊!]
商歌淡漠地望了朕一眼,那眼神颇为复杂,似欲言又止,又若底下藏起蜷着苦涩的水雾氤氲其中。
朕知你皇后做的不易。
但朕更知你如今被朕留下的政事压在肩上更不易。想你一介女子,却要陷入诡谲的政事,岂是朕的无能?
既如此,『皇后』的位置,朕自己去对付。
无非是些女人,又不会要了朕的命。
心里的话朕没有说,而是自嘲一笑,[有时候朕觉得父皇当初选错了太子,让朕这个不着调的当了皇帝。若不是因为朕的能力不足,如今也不会把太衢山的重任压在你一个女子身上。]
她深沉地盯着朕的眼睛,良久后一笑,[陛下真是自谦。]
[朕这是实话实说。]
就在朕和商歌相谈甚欢时,一个不请自来的鱼名韵自带光芒地闪到了朕和商歌的小亭子里。
[陛下,便是八月,入夜仍微凉。臣妾给您准备了披风,还亲自做了安神汤呢,陛下还是老时间喝下吗?]
安神汤?
登时,朕和商歌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安神汤。]商歌突然笑意阴沉地重复了一遍,而后双眸阴翳地盯向满眼期许的鱼名韵,[淑妃的心意,朕定要好好地品尝。]
商歌言语时,朕莫名觉得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阴风,叫朕心里有些发颤。
8
初见商歌时,她一袭红裳骑于黑骏,拓落不羁的气质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傲眼神让朕一见钟情。
愤怒的大掌拍在桌上,主殿的嫔妃们跪在地上,就连母后都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看着商歌。
朕如果猜得不错,母后现在肯定觉得自己的儿子怎得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了?
[你口口声声这是你亲手熬制的,却说错了方子?]商歌狠厉一抬眸,把手中铂金碗仍向鱼名韵。
朕亲眼看见那碗直直地飞向鱼名韵,瞬间刺入了地板内一寸有余。碗不分不破,这样的功力哪里是朕拥有的…
鱼名韵顿时被吓得往身旁宫女怀里一瘫,带着哭腔说道,[陛下…臣妾兴许是记错了,陛下赎罪啊!]
[记错了?]商歌的眼底一片浑浊,寒意四射,[你说这安神汤里是百合之物,怎得御医却瞧不出?]
她说着,一指旁边的老御医。
[兴许是今日臣妾抓错了料…]鱼名韵仍旧不承认。
朕越看越心里憋屈,起身说道,[闭嘴!陛下这么多年喝的安神汤都是本宫做的,你自然不知方子为何!]
朕刚说完,嫔妃们各个震惊地抬起头。
商歌默默无言地看了朕一眼,抿着唇,没有开口。
母后不可思议地指着朕,[你做的?哀家记得你除了耍刀弄枪以外,便什么也不会了啊?]
不等朕解释,鱼名韵立马爬起来说道,[太后所言极是,陛下,明春宫里连小火灶都不曾开过啊!]
一语未平,紧接着就是襄昭仪,[皇后哪里会亲自下厨呢?许只是吩咐了宫女,宫女也不一定日日记着,毕竟皇后从不责罚身侧的宫女。]
朕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她们插嘴?朕何时受过这种气?
[皇后不妨说出方子?]鱼名韵继续大胆地瞪着朕,眼底带着挑衅。
朕登时哑口无言,朕不知方子是何物参的。当时姽婳虽告知朕安神汤是皇后调配,但朕并未问姽婳汤里参了何物。
[呵!原来皇后才是真正占取他人成果的人啊?]
鱼名韵的这句讽刺让朕刹那间想砍了她的头,实在是怒无可怒!
放肆!
朕作势要去下去打她那张不饶人的大嘴巴,商歌突然一把握住了朕的手腕,然后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们。
[安神汤里是酸枣仁、麦冬、远志这三位中药材,皆是皇后寻遍了民间大夫为朕谋来。皇后为何不选百合,是因为朕身子虚寒,百合多服不易。鱼名韵你甚蠢,自然不知你们后宫嫔妃惯服的百合安神汤根本不适宜朕。朕,自然也不会告诉你这样一个自命不凡敢怀疑朕的愚蠢废物!]
商歌肆无忌惮地用着朕的身份辱骂鱼名韵,气势逼人。
[陛下……]鱼名韵目瞪口呆到近乎傻掉的表情,满眼皆是心碎。
朕扫视了一眼众人惊愕的模样,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看向身旁意气风发的商歌。
不知为何,朕不觉得商歌此举不妥。
反之,朕…最喜欢这样『恃宠而骄』的商歌!
9
商歌出嫁那日,商楚将军曾寄语:我女之嫁,凤翥鸾翔。
鱼名韵被母后责备得不成样子,中元节大家全都看了她的笑话,往后她在后宫怕是举步维艰了。
护城河边,商歌和朕并排坐在岸上,侍卫们被命令守在远处。
[父皇生前常教朕,人前喜怒不形于色。遇事决策果断,哎,没想到皇后你不用学便全部融会贯通了。]
商歌听后轻声一笑,[陛下谬赞。]
朕望着天嘟囔了一嘴,[果然有人生来就适合坐朕这个位置,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圆了父皇的心愿。不过,不知道朕的心愿何时可以圆,这南蛮人不肯退让半步,当真是个棘手的事。]
她扭过头看着朕沉默了良久。
朕释然地叹了口气,笑着看向她,[那皇后的心愿呢?]
[我的心愿?]她撇开头笑了笑,那笑容竟泛着沧桑之意,[想来已然不复,便不可能再实现了。]
商歌的话语很轻,迎着水面吹来的清风,朕仿佛听见了她的叹息。
之后,她没有再和朕聊这个话题,把方才朕送给她的兔子河灯写上了商楚将军夫妇的名字后,放入护城河。
渐行渐远的兔子河灯在空寂的长河里点起一抹渺茫的光,朕没来由地想起朕还是太子时,在将军府迎亲,听见商楚将军的一句话。
[商家无女将,愿我女之嫁,凤翥鸾翔。]
朕仍旧记得商歌舍弃了和商楚将军一起上战场的机会,选择了当时根基不稳的朕,嫁给了朕做唯一的太子妃。
商楚将军寄予的厚望,是商歌放弃了,还是……
被朕辜负了?
容不得朕在商歌的心愿上纠结,后来的几日,太衢山的状况便紧张到商歌一刻也离不开朝堂。
终于在九月来临的那一日,商歌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什么?陛下要亲征?!]朕一口上好的龙井茶没有咽下去,便被呛得吐出来,起身惊讶地望着姽婳。
[千真万确啊!]
火急火燎跑回来告诉朕的姽婳气喘吁吁地撑着桌子。
[队伍已经到正午门了,娘娘再不去就晚…]
朕才不会等她说完,朕直接提起裙子就飞奔去正午门,亲征?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和朕商榷?
商歌你真是太大胆了!
跑去正午门的这段路,朕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商歌和朕在一起的画面,那段美好的记忆皆在东宫。
自大朕登基,朕和她之间,再无那般…
眼前就是军队,朕不顾形象地大喊,[陛下!]
黑压压的盔甲铁骑们没一个回头,队伍的前头朕看不着,不知道商歌是不是在最前面,只能一直往前面奔。
[陛下,陛…哎!]
一不小心,朕居然摔了个跟头?!
朕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吐出嘴里的灰尘抬起来瞧见铁骑兵停下了,紧接着队伍分开站成两排,中间的空隙可过三人。
黑色戎装身骑黑骏的大周皇帝英气逼人地从中缓缓而出,她坐在马上,手里拿着那把她引以为傲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