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明白,一向桀骜的姜烊有一天还会用这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
「我一直不承认余阿姨,是因为我想要替我妈坚守属于她的位置,我一直以为她和我一样,对这一切都还不甘心。」他苦笑着,眼底泛着淡淡的苦涩,「可是暑假时我在 M 国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有了新的家庭,甚至还有了快要出生的孩子。」
「你看,他们都在向前看,都不再留恋过去的家庭,只有我被留在了原地,好像在哪里都是个错误。」
说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很像吧,余紫惜?」
不,我们不一样的。
我淡淡地想着,姜烊这么放不下过去是因为他曾经真的有个很幸福的家庭,而我却不是,我从没有感受过一个完整的家是什么样的,所以对我来说,只要我妈过得幸福,在哪里都无所谓。
可是,我和姜烊说是完全不同也不尽然。
因为我们都见证过彼此父母之间失败的爱情失败的婚姻,这多多少少会影响到我们一些。我不知道姜烊是不是这样,反正我现在没有勇气去和人交付真心,未来或许也不会轻易地就和人建立一段感情。
说白了,就是感情上的胆小鬼。
可这些话我没有告诉姜烊,只是在最后拍了拍他的帽子,在他有些湿润的目光望过来后,我笑着对他说:「才不是错误,我也是你的家人啊,以后我拖着你向前走。」
姜烊很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也要来一段很煽情的话时,他却笑着说:「那还是我拖着你吧,毕竟我们余大小姐可是连小黑屋都不敢进的人。」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姜家的那个地下室,每次我要进去取东西的时候,身边总是要有别人才安心。
我难得地没有反驳姜烊,只是对他这个破坏气氛的行为十分地生气,于是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温情不过十秒。
08
军训结束后,大家就投入到了有些繁忙的课业中。
重点班和普通班不在一栋楼里上课,我很少再见到姜烊了,只是他的名字却还是常在我身边人的嘴里提起。
据说,姜烊单挑了隔壁职高的老大,让他们不敢再乱收一中学生的保护费了,经过这一事件,姜烊又新晋成了「一中校霸」。
看这人,和校霸这个词是有点子缘分在身上的。
这天,我刚进了厕所隔间,就听到外面有几个女生在说别人的坏话,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希望她们赶紧说完我待会儿好出去。
「看那个林雅雅,成天围在姜烊身边转,像个白莲花一样。」
「就是,那些男生还说她是这届的校花,都眼瞎吗?看不出来她脸上半斤厚的粉底啊。」
「我看啊,林雅雅还不算什么,那个余紫惜才是个资深绿茶吧,军训的时候,看周澈和姜烊都围着她的那个样子,呵呵。」
我挑了挑眉,真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那我不出去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们了?
于是我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出,无视掉了那些女生看鬼一样的目光,无比自然地走到洗手池边洗手。
旁边是一个高挑的女生,扎着一个马尾,一开始也很尴尬地看着我,可后来她又很快地恢复成了原先趾高气扬的样子,拿出口红开始往嘴上涂。
我故意往她脸上甩了甩水,如愿看到她狂怒的样子:「余紫惜你有病啊!」
这么巧,这声音刚好是说我的那一个。
我勾起嘴角,扫了眼她涂得鲜红的嘴唇:「这位同学,友情提醒你一下,你涂成这样并不能吸引到更多的目光,而是很有可能会被教导主任抓起来哦。」
那女生瞪着我,飞快抬起的手被我重重地按下。
「还有,你们不用觉得尴尬,我不会把你们今天在厕所开会的内容说出去的,毕竟,好像也没有几个人记得你们是哪位吧。」
我用纸巾擦干手后,就抬脚朝外走去,至于身后那几个跳梁小丑,我才不在乎。
一路穿过走廊,我在主任办公室的门前看见了姜烊……和刚刚厕所谈话里的另一个女主角林雅雅。
林雅雅眼睛很大,留着一头及肩的栗色短发,发尾被精心地烫过,显得很是精致,她个子小小的,此时站在姜烊身边,正仰着头和他说话。
我其实对她并不陌生,一方面是她的确很有名气,被这届学生称为校花,另一方面是,在军训结束前的那一个晚上,她拉着姜烊唱过歌。
那时,教官们把在一个区域军训的班级都聚集了起来,围成圈,让大家表演节目,第一个起来的便是林雅雅。
她要唱的是一首小甜歌,并且还大胆热情地邀请姜烊和她对唱。
姜烊本来是不打算上去的,奈何所有人都跟着起哄,许是为了让林雅雅下得来台,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时我坐在人群中,听着样貌出众的少年少女唱着歌,风吹在我的脸上,并不温柔,一如我的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我很欣赏林雅雅这样的女孩子,她会很勇敢直接地表达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她表达喜欢的那个人是姜烊后,我对她的那些欣赏就会慢慢消失。
就像现在,我看着她和姜烊站在一起只觉得刺眼。
可我并不喜欢这么想的自己。
姜烊先看见了我,他原本还有些散漫的表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发亮的眼眸,以及有些上扬的嘴角。
我想,我该上前去打个招呼,然后问他又犯了什么错才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里,最后我们再互相怼几句,完美结束对话。
可我突然就没那心情了,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我只对他点了点头后,就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姜烊有些气恼的声音:「余紫惜你跑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09
自那次我在厕所怼了高马尾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放出关于我的流言。比如我的身世被她们传成了被富商包养的干女儿,比如我怎么怎么想要倒贴周澈和姜烊,怎么怎么不知廉耻。
学校里显然有人信了,他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鄙夷,有的男生甚至还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我。
有一次我课间去打水的时候,高二的一个刺头竟然当众问我一夜多少钱,说着,还想上前碰我的脸。
对此,我面无表情地泼了他一脸水,水是温的,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善良。
那人被泼了水,面子上抹不开,扬起手就想扇我耳光,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脸,就被突然出现的姜烊给打到了一边。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她?」姜烊眉宇间满是戾气,和平时在我面前表现得有些稚气的那个少年完全不同。
「你又是哪位?」刺头踉跄了几步然后站稳,接着便冲过来拽住了姜烊的校服衣领。
姜烊淡淡地扫了一眼被拽住的衣领,然后又眼含轻蔑地看着那刺头:「我啊,是你姜烊大爷。」
刺头显然听过姜烊的大名,传闻他家世显赫,自小就学习跆拳道,只是脾气不算好,上次撞他枪口上的隔壁职高老大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犹豫了片刻,刺头还是松开了手,只是他还是不服气地指着我说:「你姜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她跟你什么关系啊!」
姜烊拉着我往水房门口走,路过刺头的时候说了句:「她是我姜家的人。」
不仅是那刺头,就连我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直到我被姜烊拉着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才开口问道:「你不怕被别人知道咱俩的姐弟关系了?」
谁知,姜烊却无所谓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就知道别人一定会认为咱俩是姐弟?毕竟我们一个姓余一个姓姜。」
我皱眉反问:「那不然呢?还能有别的关系?」
闻言,姜烊的脸竟然有些发红,他略微不自在地说了句:「也有可能是什么童……之类的……」
他的声音很小,我没能听清,刚想让他再说一遍的时候,他却先转移话题了:「我说你堂堂一个余家大小姐,被人在学校里传成这个鬼样子,就没有半点表示吗?」
「要我说,你就是太低调了,早点报出你舅舅的大名,他们就不敢这么放肆了。」
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可那样也只是让她们不敢再继续欺负我了而已,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看着他说:「我要找到真切的证据,让她们付出代价。」
姜烊叹了口气,刚打算说些什么时,就被一道甜甜的声音打断了:「姜烊!原来你在这里呀!」
林雅雅正脚步轻快地走上楼梯,眼含笑意地看着姜烊,仿佛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我一样。
我又看了一眼姜烊,只见他正蹙着眉,满脸都是被人打断对话的不愉快。
眼见着林雅雅快要走上来了,我对他说了句:「你先忙,我回去了。」
说完,我无视了姜烊错愕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可是,我没想到周澈也会理会这件事。
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周澈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被问及学习方法时,他淡淡地说了句:「多做题,少听八卦流言,不要随便恶语伤人。」
我惊讶地看着台上那道清隽的身影,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如今,我和他好像完全和小时候调换了位置,这下轮到他保护我了。
周一,到了我和同桌值日的日子,可她说身体不舒服,我就先让她回去了。
等我独自把教室收拾好后,外面的夕阳已经开始渐渐下沉了。
我又去厕所洗了最后一次抹布,刚要转身离开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我还来不及回头看,就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推进了厕所隔间里,紧接着,一记重重的耳光就落到了我的脸上。
隔间的门快速地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我拼命地拍打着,可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也没有任何人理会。
我绝望地缩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很久没有经历过的噩梦仿佛再次降临,浓稠的黑暗伴随着刺鼻的颜料味道,还有男人微笑的脸不断在我眼前重现,我尖叫着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过去了一个小时,也许只是过去了几分钟,在我崩溃到失声痛哭的时候,厕所外传来一阵拍门声。
「余紫惜!余紫惜!你在里面吗!」
是姜烊的声音。
我没有力气再喊出声,还好姜烊很快地踹开了门,然后又打开了在外面反锁的厕所隔间门。
在看到蜷缩在角落的我后,他立刻上前抱住我,一遍遍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全身哆嗦地抱紧他,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姜烊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家里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室,于是他的语气更加柔和了一些:「紫惜,没事了。」
「我送你回家。」他抱起我往外走。
我拽了拽他的衣服,嘶哑着声音说:「不行,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被我妈看到……」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最终,姜烊把我带到了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中附近的一栋公寓里。
我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姜烊拿给我的毯子,心里却还深陷在刚刚的恐惧中没回过神来,姜烊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他皱着眉想问些什么,可在看到我微微发抖的手指后,还是没有开口。
缓了一会儿后,我拿出手机给我妈发了条信息,说今晚在同学家过夜,不回去了。
之后,我又看向姜烊,只见他坐在我身边,正眼含担忧地看着我,见我好像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今天谢谢你了。」我垂下眼眸,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说起这个,姜烊好像有些郁闷,语气也不复刚刚的温柔:「还不是因为余大小姐这几天都不理我,正好今天你值日走得晚,我就一直等在校门口,想问问原因,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你人影,可不得赶快进去找找啊。」
我听后,有些别扭地说道:「没有不理你啊,我们只是不常碰上而已。」
「你少来!」姜烊不满地瞪着我,「那上次在主任办公室外面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是鬼啊,还有那次在楼梯口,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走了。」
我一时上头,嘴比脑子快了一步:「那不是怕打扰你的好事吗!」
说完后,我和姜烊都难得地沉默了,正当我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姜烊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弯弯的,里面仿佛溢满了细碎的光:「你在想什么啊,我和林雅雅又没关系。」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突然就想赶紧把这个话题略过去,可刚打算开口说话时,脸颊上就传来了阵阵的疼痛。
该死的,我都忘了我还被人扇了耳光。
姜烊的脸靠近,应该是瞧见了我脸上的印子,脸色一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偏巧厕所外面的那个摄像头是坏的,连是谁干的都不知道。」
今天去厕所堵我的至少有三个人,至于是谁,不用摄像头我也知道,再说了……
「谁说那里的摄像头是坏的。」我淡淡地说道。
10
「不是坏的吗?」姜烊愣住了。
我笑了笑说:「你知道我是学生会的,上周我就上报老师修好了,目的就是抓学生抽烟和带违禁物品,如今没想到却成了我这件事的关键证据。」
「再加上之前我收集的,足以给谣言传播者定罪了。」
「那就好,这次怎么也不能放过她们。」姜烊看我仍有些发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我,「你有幽闭恐惧症吗?」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你这一晚上,早就想问了吧。」
「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姜烊把头偏向一边,眼神有些闪烁,明显就是想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难以言喻现在的感觉,若是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想回忆的,可是如今有姜烊在身边,我竟然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所以,我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把那件事说了出来:「小的时候,我被人绑架过。」
那时,我刚上完舞蹈课,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就被人从后面用小帕子捂住了口鼻,帕子上有少量的迷药,我直接被迷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我已经到了一个逼仄又黑暗的小屋子里,空气中全是劣质颜料的味道,刺鼻又难闻,我很想吐。
一开始我还能忍受,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始终没能有人来救我,我终于开始害怕地哭了起来。
绑架我的是个男人,他倒是没有虐待我,甚至还给我吃的,他见我哭了起来,竟然手足无措地安慰起了我。
他说:「元元不要哭。」
说到这里,我低头轻轻地笑了笑:「只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他是谁了,因为有一次我妈喝醉后无意提起过,元元是我父亲为我取的小名。」
姜烊沉默了一会儿,问我:「然后呢?你父……他为什么要绑架你?」
「为了再见我妈一面。」我的语气淡了下来,「他是一个失败的画家,早年因英俊的样貌和出众的气质得到了我妈的青睐,于是我妈不顾外祖父的劝阻嫁给了他。」
「婚后,他们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直到那个男人碰到了他口中『真正的缪斯女神』,」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和那个女人私奔了。」
「后来,他的女神还是抛弃了他,转而去抱了有钱人的大腿,而他也因癌症晚期,突然念起了我妈的好,就想临死前见见她,奈何我妈执意不肯,于是他绑架了我。」
姜烊问:「那最后他见到余阿姨了吗?」
「没有。」我垂下眼眸,声音有些颤抖,「他只等来了警察,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在警察破门而入的前几分钟就服药自尽了,死在了我的面前。」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惧怕黑暗的小屋子或是颜料的味道。」
我的内心一片冰凉,却还是故作轻松地对姜烊笑了笑:「所以啊姜烊,爱情这种东西,除了要两情相悦之外,有时候还是要靠一点运气的,一旦赌错了,谁知道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结局呢。」
姜烊定定地看着我,他没再说话,只是起身路过我的时候,摸了摸我的头发。
这天晚上,我睡在了姜烊的床上,而他在地上打地铺,半夜的时候,我感到有人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脸,小声对我说了对不起。
我知道他是为初中时他在我房间里涂满颜料的事而道歉,只是,都过去了。
那些事情,都该过去了。
第二天,我带着摄像头记录和被买通的制造流言的混混们的录音,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只是还没走进去,就在门口见到了高马尾她们三个。
她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录音,神色有些晦暗:「从哪里来的?」
「你能花钱雇他们制造流言,那我也能雇他们反水啊。」我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钱可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高马尾没再说话,只是她右边的那个短头发女生先轻蔑地开口了:「那又怎么样,校长可是小艺的亲姑父,他总不会为了外人不帮小艺。」
「你要不先进去向她姑父打听打听,问问是谁给这学校捐了两栋楼啊。」姜烊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此刻正倚在墙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高马尾,也就是小艺突然脸色一变:「你是余家的……」
我耸了耸肩,推开了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因为我背后的余家,校长自然不敢把这事暗自压下去,所以只能把他的便宜侄女推了出来。
最终,高马尾三个人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了检讨。
我看着前几天还在鄙夷我的一些人,如今又用相同的眼光看向那三个人的时候,只觉得很荒谬可笑。
后来,小艺因不堪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而转校了,而剩下的那两个人,也全都被她们班上的人孤立了起来。
当然,我并不可怜她们,这全是她们的自作自受。
自从我的身份在学校曝光后,身边那些熟的不熟的人全往我跟前凑。
经过了流言的「洗礼」,我当然认清了哪些人值得结交,哪些人又是逢场作戏。
于是,在我生日那天,我特地把我认为的好朋友都请到了余家,其余未受到邀请的,自然懂了我是什么意思。
姜烊没有来我的生日宴,可是他送来了礼物,是一个上了发条就会边跳边叫的小跳蛙,这丑东西在一众精美的礼物里面显得格格不入,我笑着笑着,还是把它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那盒子里面还有上次的那个娃娃。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虽小有波折,但好在还不错。
可是高二那年暑假,本来应该在旅行的我妈却把我叫回了余家。
11
当时,我正在姜烊家为他补习,这家伙,几乎每年暑假都把我当免费的家教老师使,特别烦人。
所以我接到我妈的电话时,虽然诧异,但还是挺高兴能摆脱姜烊这个缠人精的。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高兴啊,我这里有吃有喝的,来我这里是亏待你了还是怎么了?」姜烊不满地看着我。
我瞪了他一眼,语气幽怨:「可是没有钱啊。」
「你怎么这么肤浅,咱俩这关系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吗!」
我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反正我早已经习惯他这人时不时地抽个风了。
但打死我也想不到这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能这么愉快地相处了。
到了余家后,我妈什么准备也没给我,直接跟我说她要和姜叔叔离婚。
我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我吗?」
「怎么会呢,」我妈揉了揉我的头,「是姜风,他一直在外面养着他的旧情人,我现在才知道。」
我皱眉看着我妈:「一直是多久?」
「我查到的是,姜风和小烊他妈妈还未离婚的时候他们就搞到了一起,他们一直很谨慎,若不是前些日子那个女人怀孕了迫不及待要嫁给姜风,我还发现不了。」
我妈神色有些冷淡:「怪不得我刚进门的时候,小烊会以为我是小三,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只是姜风把她保护得很好,没人知道她叫什么,长什么样而已。」
我的心脏有些微微地泛苦,怪不得最近姜叔叔对姜烊的事都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过问了,原来他即将有了新的孩子。
我妈红唇勾起一抹冷笑:「被我发现这事后,姜风竟然还想让我接纳那个女人,明明结婚前我们就明确地说过,即便是没有爱情的联姻,但也要保证婚姻的忠贞。」
我低下头,不再去看我妈失望的眉眼。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天后,我先开口了:「那就离婚吧,我才不要我妈受这种委屈。」
我妈和姜风离婚那天,我们在余家门口遇到了姜烊。
当时下着淅沥小雨,他也没有打伞,就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
「余阿姨,对不起,当时是我认错人了,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少年神情真挚,微微弯下脊背向我妈鞠了一躬。
我妈笑了笑没说话,然后把伞塞进了他的手里,就快步上了车。
剩下的我和姜烊相顾无言,毕竟我们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我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如你所愿,你再也不是我唯一的后弟了。」
姜烊也笑了笑,他说:「我从来没承认过你是我姐啊。」
我想了想后,还是郑重地告诉他说:「你可要当心那个女人,她现在有了孩子,你爸又向着他,她接下来一定会对你不利的。」
「你放心好了。」姜烊眼神透着凌厉,语气极为冰冷,「姜家规矩多,光是我奶奶就不可能让那身份不明不白的女人进门,至于她那孩子,一辈子都只能是私生子。」
我点了点头:「还有,你也不要老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就算我们不是亲人,可还是朋友啊,你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来找我。」
姜烊无奈地笑了起来:「知道了,余大小姐。」
虽是这样说,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和姜烊一旦没了亲情这层关系,总归会渐行渐远。
倒不是因为性格差异或是怎样,而是我觉得,哪种关系最后都会越走越淡,能永远维持到最后的,好像很少很少。
没办法,我对人的感情,总是持有这么悲观的想法。
12
其实,我和姜烊在学校里也不是常能遇见的,毕竟两人都不在一栋楼里上课。
偶尔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小超市或是食堂。
和原先不同的是,以前的我们遇到了总是要互相怼几句,而现在,我们好像没有怼的必要了,见了面也只是打声招呼而已。
就像其他的普通朋友那样。
我不知道对此我是开心的还是失望的。
一次体育课,我和班上一个关系要好的女生在小超市外的大伞下坐着偷懒,突然就听到有人在转角处的墙边告白。
那个女生的声音很耳熟,直到听到她要告白的人是谁后,我才反应过来。
是林雅雅在向姜烊告白。
我直接惊得手里的冰激凌都掉到了地上,而这时,转角处的两个人也走了过来看见了我们。
我尴尬地笑了笑:「这么巧啊,你们也逃课?」
姜烊的脸黑如锅底,而林雅雅却是对我甜甜一笑:「是啊,顺便告个白。」说着,她哀怨地看了一眼姜烊,「所以你答不答应嘛?」
姜烊咬牙切齿:「我都说了我不早恋!你都告几次了,也该死心了吧!」
「是不早恋,还是不和我早恋啊。」林雅雅的目光在我和姜烊身上来回地巡视着。
姜烊也看了我一眼,语气有些不自然:「是不和任何人早恋。」
「哦。」林雅雅无所谓地说了句,「那毕业后我再继续。」
「随便你。」姜烊又对我说了句,「走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心情复杂,这时,我身旁的女生笑着开口:「其实姜烊和林雅雅还挺配的,照林雅雅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没准姜烊真的会答应。」
我平静地收拾着刚刚掉在地上的冰激凌,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转眼就到了高三,时间瞬间就被我压缩到紧迫起来,我不再去小超市,就连去食堂也是争分夺秒的。
直到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我久违地收到了姜烊的信息。
他说:「考试顺利。」
我这才恍然地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最终,我回了他一句:「你也是,一切顺利。」
高考结束后,便是漫长的假期。
我待在家里无事可做,偶尔出门,也是和朋友去奶茶店里坐一坐。
周澈见我实在无聊,问我要不要去做家教,和小朋友们打交道挺有意思的。
我看着他,有些抱怨地说:「可饶了我吧,以前我给姜……」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的时候,我突然闭上了嘴。
周澈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说起来,周澈在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向我告白了,他说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他还说:「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的胆小鬼,你总会遇见一个让你愿意为他去勇敢的人。」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当然,你也有可能已经遇到了,只是那个人碰巧也是胆小鬼,我承认,输给他我挺不甘心的。」
我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他说的是谁了,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吗?他又喜欢我吗?
在这个无比漫长的暑假,我怀揣着对未来的忐忑和期待,最终迎来了开学。
那是一个夏末,在机场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姜烊会来送我。
我和周澈的学校都在南方,而姜烊因为他家的那一堆破事,选择留在了本地的一所大学。
周澈开学早,已经先走了,而姜烊开学最晚。
姜烊在这个暑假忙得很,一直都被他奶奶逼着学习公司管理方面的知识,看样子,他奶奶是对姜风失望了,决心要亲自培养孙子。
我们见面很少,当然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非得约对方见一面。
少有的那几次,也是互相都认识的朋友组的局,我们也都没有聊上几句。
姜烊已经不再如以前那样动不动就炸毛了,现在的他已经逐渐成熟,只有那眉宇间尚存的青涩稚嫩在提醒着别人,这人其实还是个没上大学的半大孩子。
这时,我突然就想起了周澈的话。
我问姜烊:「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他愣了愣,低头想了很久,最终说:「没了,路上注意安全。」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我还是对他笑了笑说:「知道了。」
13
大学的生活比起高中的确悠闲了不少,可每天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活动等着大一新生去完成。
我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生活中,渐渐忘却了之前一直纠结的烦恼。无论姜烊对我是什么感情,在如今分隔两地的情况下,最终也会慢慢变淡吧。
直到有一天晚上,姜烊给我打了电话。
我接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还有点紧张。
可电话那头却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尝试地喊了一声:「姜烊?」
「余紫惜,看,下雪了。」他终于开口了,只是嗓音微哑。
闻言,我看向窗外,可明明什么都没有,过了会儿我才意识到:「你是说家里下雪了是吧。」
「是啊。」说着,他竟然语气微微有些委屈,「都下雪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对面的那个真的是姜烊吗?
就在我打算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手机里的声音又换了一个人:「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是姜烊的室友,这家伙喝醉了,说胡话呢。」
我好笑地应了一声,等电话挂断后,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了。
突然就想回家看看那场雪了。
寒假的时候,余白怿来机场接我回去,我难得拍了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好多的高中同学都问我是不是放假了。
我一一地给他们回复,然后又刷起了朋友圈,只见第一条就是林雅雅发的。
说起来,当时我和她并不熟,也不知她为什么要加我,不过那时我还是点了同意添加好友。
林雅雅的那条朋友圈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两句话:「第十三次告白姜烊,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林雅雅从不认输,继续加油!」
我发呆地看着那条朋友圈,若是有个人对我这样执着,我真的能做到不感动吗?
一种快要抓不住什么的无力感在我心中渐渐蔓延开来。
飞机翱翔了一千多公里,到了余家后,我一下车就看见了姜烊。
我还没来得及表示震惊,就被他拉到了身边,然后他又眼含敌意地看着余白怿。
余白怿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们一会儿,就去停车了。
我这才问他:「你怎么在我家?」
姜烊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这个不重要。」说着,他有些严肃地看着我说,「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个渣男!」
「什么……意思啊?」我为什么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上次,我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子约会来着。」看我还是没搞明白,姜烊索性软了声音,「你要不,和他分手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他说:「你是说,刚刚送我回来的人是我男朋友?」
姜烊垂下眼眸,语气有些复杂:「不是吗,上次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余白怿这厮,最喜欢的就是开我玩笑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姜烊骗他说是我男朋友。
可是,看着姜烊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突然就想赌一把了,周澈说得对,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是会有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