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我是一个悲催的 beta

废墟间,我和时宴宁一人一杯咖啡(辛怀星派人送来,执行队员转交)。

「说吧,叔叔阿姨的事,你到底查到多少?」

能把安嘉嘉留在身边,肯定已经有眉目了。

但是他没有其他动作,我也搞不清时宴宁究竟在想什么。

时宴宁眸光晦涩,易感期的 Alpha 难免躁动不安,他却把所有情绪都压制下去。

「小白,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不要暴露你能闻到别人的信息素。」

「真正的 Beta,是闻不到信息素的。」

…………

!!!

不是,我的马甲一开始就没捂住?

「你的生育系统发育很完善,本该把你认定为 Omega,但你没有腺体,所以……」

所以,那些年我装成 Beta 对别人的信息素指指点点,嫌弃蛋糕味太腻、咖啡味太苦、只有雪松味世界第一,在时宴宁眼里就是个小丑是吗?

喂。

阎王爷吗,我插个队。

「你很可能是从试验场逃出来的实验品。」

…………

时宴宁的表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没关系,我就是个玩笑。

「你对试验场的事毫不知情,他们怀疑你是创伤后应激性障碍引发的失忆,所以由我爸妈收留了你。」

时宴宁顿了顿。

「后来高塔想把你回收继续研究,我爸妈不同意,也不想再继续为他们工作了,他们就死了。」

为他们工作?

时宴宁说得含糊,我再问,他反倒支吾起来。

直播间已经有人把大片原文粘贴到弹幕,违和感越来越浓,隐约的答案呼之欲出。

【时宴宁是天才,开创了 Alpha,Beta,Omega 的三性别转换项目,他蔑视人命,冷血无情,有大量的实验品死在他的手上……】

如果,时宴宁不是这一切的源头。

这个「他们」才是幕后真凶。

「是高塔,试验场,还是执行部?」

「不要再想了,」他突然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倾身抱住我,目光投向远处,「我得走了,照顾好自己。」

我说别啊哥,你这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时宴宁难得笑,这次笑得让我心慌,好像一放他走,他就要消失一样。

他捏了捏我的脸,低声:

「凑近点儿。」

我瞪着他,他越靠越近,躁动的信息素叫嚣着,却找不到入口。

他的喉结滚了滚,食指扫过电击器。

电击器掉了下来。

他走的时候,我安慰他,好像也在安慰自己:「你放心,我肯定想办法把你捞出来。」

幸好火箭炮没卖,如果找不到门路,我还可以把高塔轰了抢人。

脚边啪嗒掉下一个金属壳,白漆印刷着××直播间用户×××赞助。

…………

时宴宁戴上镣铐,「哦,辛怀星卖给我了,刚才和他们对峙,发射了一颗,效果还行。」

好。

现在时宴宁成社会危险犯了。

这是时宴宁被抓的第 N 天。

局势逐渐明朗起来。

高塔给他安了一个挪用公款的罪名,他们不能把安嘉嘉的事暴露在阳光下,所以就拿莫须有的罪名把时宴宁控制住。

「不是莫须有,」辛怀星在整合现有资金,「他的确挪用了研究经费。」

我说怎么可能,那可是时宴宁,霁月清风,明如朗月的时宴宁。

他就算头秃地中海、黑眼圈肾虚,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辛怀星打了个响指,就有佣人给我看银行账户,「他买下了你拍卖的资产,把钱都转移给你了,喏。」

他朝我抛了个媚眼,「富婆,求抱抱。」

拳头硬了。

助理说执行部来人了。

我找了个由头躲出去,迎面而来五十多岁的中年 Alpha,毛发稀疏,浓重的古龙香水熏得刺鼻。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声骂了句狐狸精。

我百分之一万确定他在骂我。

「老秃头。」

我朝他的背影翻白眼。

这是闻劣他爸,原书里他的结局是被闻劣夺权,强行从部长的位置掀了下去。

距离这一天应该不远了。

时宴宁被抓之后,我花了一整天想办法,目光落在直播间的时候,这个除了吐槽没别的用处的玩意儿,终于派上用场了。

直播间的免费礼物叫金币,不限量供应,只要他们疯狂点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黄金出现在我的仓库。

黄金可是硬通货,我现在可以买下所有兵工厂,食品产业,工业生产线,只要能掐住高塔喉咙的产业,我都要买。

然后我扛着大把的钱,找执行部谈判。

然后辛怀星告诉我:「你买不到的。」

我大怒:「怎么可能,老娘出十倍的钱!」

辛怀星说:「那我也不卖。」

我:「?」

所以,男配你是真的富可敌国啊。

辛怀星嘴上说着不行,第二天就把高塔专用的供应生产线掐断了。

从装备仪器到衣食住行,死死扼住高塔的命脉。

执行部派人联系好多次都吃了闭门羹,今天是部长亲自来。

我由衷地希望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最好能让辛怀星击溃闻老的声望。

十几分钟后,闻老怒气冲天地离开。

他路过我的时候驻足,「你就是岑白?」

我说是。

他嘿嘿冷笑,「好啊,能让辛怀星为你一掷千金,让我儿子牵肠挂肚,让时宴宁为了你铤而走险,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乐了。

这老爷子会的成语还不少。

不过,我倒是不在乎闻劣是不是对我牵肠挂肚。

我只在乎他能不能做到一件事。

「你真要去找他?」辛怀星跟我一起整理装备。

我瞟一眼弹幕。

【靠太近了不准这么近!!哥哥在监狱里哭泣!】

【竹马党勿碰瓷哈,现在是我们天降党专场!】

【笑死谁还不知道主播马上就要去找男主合作了,我们疯批党 yyds!】

我拉开距离,辛怀星委屈地抓紧我的肩膀。

「岑小姐太没良心了吧,利用完就扔吗?」

我说你别装,出卖时宴宁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么白莲花吧?

辛怀星僵住了,他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你猜到了?」

我说没错,你最好从实招来。

时宴宁查了那么久的诱导剂,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拍卖场,执行部还刚好收到了消息?

我穿越之后,别的没学到,只学会了一句话,任何跟人有关的巧合背后都有人在捣鬼。

「这件事的确有我一份。」

「除了你还有谁,试剂是哪儿来的?」

辛怀星眼波流转,迟疑了几秒,不情不愿:「安嘉嘉,她给的。」

好,先撸袖子。

一会儿让闻劣带我去见他,见面就揍一顿。

「你不听我解释吗?」辛怀星轻声说,「你心里只有时宴宁,连是非黑白都不在乎,对吗?」

我说你这话我不爱听,就像我多没正义感似的。

辛怀星苦笑,「你就是没有啊,明明我是受害者,时宴宁是坏人,你却要踩着我去把他救出来。」

我出门的动作停住,警惕地望着他,「你都知道什么?」

辛怀星在小说后期,的确因为时宴宁人体实验的事决定帮助女主,但那是后期,现在时宴宁的事连男主都还不知道,没道理男配提前知道。

「我就是知道,」辛怀星侧过身来,让我看他中长发遮掩下,后颈一道浅浅的伤疤,「你看。」

「这是我八岁那年,在试验场被人移植腺体失败,留下的疤痕。」

我宕机了。

「我误入禁区,不小心看见了一些东西,就被扣在那里当了实验品,后来我爸妈花了一大笔钱,把我赎了回来。」

「当时安嘉嘉也在,她比较特殊,她的信息素能催动 Alpha 狂化,但是因为实验太多导致腺体功能性损坏,必须靠诱导剂才能催发信息素,好在后来她也逃走了。」

辛怀星眼底闪过一抹迷惑,勾了勾唇,「虽然我不太清楚,为什么再见面她变成了男人,但如果她想报仇,我挺支持的。」

好。

让我捋一捋。

男主让我干掉时宴宁。

女主潜伏在时宴宁身边伺机报仇。

男配在帮女主实现复仇大业。

时宴宁被抓了。

…………

突然发现我在跟全世界为敌。

时宴宁不是反派,我才是反派吧。

但是辛怀星既然支持安嘉嘉报仇,为什么又来帮我?

我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出现纰漏。

「笨蛋小姐,」辛怀星喟叹,「我喜欢你不行吗?」

Excuse me??

弹幕齐刷刷闪过。

【天降组上大分!!】

我尬笑说哈哈哈你真幽默。

辛怀星耸肩,「或许吧。」

…………

不管他说得真假。

先让我感谢恋爱脑。

我设计了一个拉风的开场去见闻劣。

他在高塔天台抽烟的时候,直升机飞到他头顶,我拉开机舱门定点跳伞,从天而降。

挂在了避雷针上。

闻劣点了根烟,笑,「你约我等你,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当蝙蝠?」

我骂骂咧咧地拆了绳子,坠地的刹那,闻劣接住我。

他掂了掂,「宝贝,瘦了。」

我回怼:「你丑了。」

两个黑眼圈仿佛前国家保护动物。

闻劣嗤笑,说还不是因为你。

笑死,渣男别来沾边。

我说你别的不会,倒打一耙还挺拿手。

我又说虽然你不是好人,但我看在旧日情谊上,愿意拉你一把,我出钱你出人,咱们把你爹弄下来,一起做人上人好不好?

「条件呢?」

「你帮我把时宴宁捞出来。」

「不行。」

「怎么不行?」我怒了,「他是挪用经费了,但是都给我了,我加倍还不行吗?」

闻劣把烟头摔在地上,脚下用力碾灭。

力道有点儿大,我怀疑他把烟头当成了我的头。

闻劣深吸一口气,说:「宝贝,你不杀时宴宁,我不怪你,我帮你杀,但你不能拖我的后腿,知道吗?」

我急眼了。

什么叫帮我杀?

「你跟我来。」

闻劣拽着我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一路到地下实验室。

试验场专门在地下开辟了空间,用以进行某些不可为人知的实验。

里面温度很低,一进去就让我打了个寒颤,满目的人体营养罐,金属打造的笼子分门别类圈养着 Alpha,Beta,Omega。

安嘉嘉蹲在笼子前,给信息素失控的人打抑制剂。

「这些,都是时宴宁的手笔。」

闻劣站在我身后,推了我一把,「去看看吧。」

面容呆滞、死气沉沉的实验品,听见脚步声就瑟缩着躲起来。

安嘉嘉看见我,扬起甜甜的笑容,叫了声姐姐。

闻劣打了个响指,全息影像放映出人体实验的项目书。

「你入狱的五年,时宴宁就是在这里做人体实验,我们一直在调查,却迟迟没有线索,如果不是安嘉嘉潜伏在他身边套出信息,不知道他还要杀害多少无辜的人。」

闻劣摸着我空空的脖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监狱长控制你吗?因为执行部让我监视你,从你入手调查时宴宁,他们把你和时宴宁当成一伙儿的了。」

「岑白,我让你杀了他,是让你跟他撇清关系,别被拖下水。」他揉揉太阳穴,「不过,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不会让整件事牵涉到你的。」

我说不行。

全世界都有理由恨时宴宁,但我不行。

闻劣的脸扭曲了一下。

扭曲角度很刁钻,变形程度很可怕。

他恢复正常,问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时宴宁走到现在,都是为了我。

「你不奇怪吗,时宴宁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实验品?」

闻劣不假思索:「监狱有那么多罪犯,他随便找……」

他戛然而止。

对。

监狱有很多死刑犯,只要在执行死刑的路上转一下方向盘,送到这个地下实验室,时宴宁就有源源不断的实验品。

可他凭什么?

监狱受执行部管辖,巴别塔试验场无权置喙。

现在也是执行部在追究挪用经费的事。

再者,闻劣追查时宴宁,算起来至少五年,为什么在安嘉嘉出现之后才取得进展?

「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闻劣的 CPU 好像已经烧了,我叹了口气,直白地告诉他:

「因为执行部根本就不想查,让你调查,只是在分散你的精力。」

毕竟人体实验的幕后黑手,就是执行部。

当年执行部误认为我是逃跑的实验品,要求叔叔阿姨把我回收,他们不同意,也想放弃这个项目,所以执行部让他们死了。

执行部想趁机把我带走,给我安了个杀人的罪名。时宴宁和执行部谈判,由他继续未竟的计划,条件是保下我。

所以执行部派闻劣监视我,我出狱后又让闻劣控制我。

他们不是想通过我调查时宴宁,而是利用我掣肘时宴宁,为他们所用。

「这怎么可能,是我父亲亲口让我……」

「当然咯,」我抵着他的胸口,「消磨你的精力,顺便让你迷恋女人,他就不会被威胁咯。」

一个是新生代超优质 Alpha,一个是垂暮谢顶的老 Alpha,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闻劣是他的唯一继承人,对他的威胁无限大。

安嘉嘉突然插话:「姐姐,你挑拨闻劣和闻老的关系,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救他吧?」

我对他勾勾手指说你过来。

「去你妈的,你欺负时宴宁,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难以置信我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一个男人扇到地上。

安嘉嘉任我施暴,两颊迅速肿了起来,含糊地说:「姐姐我是为了你好!你不想回家吗?!」

我高扬的巴掌悬在空中。

闻劣问:「什么回家?」

安嘉嘉眸底闪过阴狠,说与你无关,这是我和姐姐的事。

【女主什么意思,他是说穿越?】

【搞什么鬼,我们讨论了十年都没想出办法啊!】

「我有办法,」他回答直播间,视线却一直落在我的脸上,「姐姐,你听我的,按照我的步骤来,我们就可以……」

我这一巴掌终究是落下去了。

「安嘉嘉,我是想回家,但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时宴宁当代价。」

闻劣,安嘉嘉,辛怀星,谁来当这个代价都可以,但时宴宁不行。

他是我要抢回去当老婆的人,不行就是不行。

让我再一次感谢恋爱脑和事业批。

闻劣用实力证明了安嘉嘉的意见不重要。

我砸了三千亿,让闻劣打造了新的生产线,掌握了高塔的新命脉。

旧命脉的主导者闻老被他掀翻。

投桃报李,时宴宁被放了出来。

「你确定你是时宴宁?」

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两眼猩红还戴着止咬器。

这是在监狱被虐了?

我怒瞪闻劣,问他谁敢欺负我老婆。

「他这次易感期时间太长,没有抑制剂,反应过激而已。」

没有抑制剂?

所以这些天,时宴宁是强行靠意志力忍过来的?

易感期的 Alpha 会焦躁,黏人,攻击力呈倍数增长,必须有恋人安抚,如果没有恋人,用抑制剂也能勉强捱过。

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很容易给 Alpha 留下心理创伤。

时宴宁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戴止咬器的程度了,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帮我解开……」

他拽住我的手,止咬器前端冰冷的钢铁咔咔作响。

闻劣凉凉地说:「最好不要,找回恋人的 Alpha,攻击性会很强……你疯了?!」

…………

攻击性确实很强。

闻劣迎面一拳。

「时宴宁你贱不贱!」

时宴宁单手接住,凌乱的发丝透出凶恶,「关你什么事。」

雪松味和烈酒味分庭抗礼,小小 Beta 左右围男。

闻劣气笑了,说别装了时宴宁,你住的是岑白的牢房,满屋子都是她的味儿,你根本没这么大反应。

我回忆了一下那间牢房。

阿西八。

那五年我的主要工作有二:怎么让时宴宁活下来,怎么让自己穿回去。

我乱涂乱画满屋子公式,虽然看起来像鬼画符,非专业人士也不一定能看懂。

但时宴宁是专业人士啊……

淦!

不过,闻劣的话提醒了我。

老娘要回家。

现在时宴宁的实验终止,他的命保住了,可见拯救反派不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

【会不会就是女主说的实现原结局?】

【楼上给爷爬!主播和反派是纯爱!拆我 CP 者皆可杀!】

我僵硬了一下。

偷看时宴宁,他气色慢慢恢复红润,只是紧皱着眉头流露几分悲愁。

和反派时宴宁截然不同的,高台明珠一样的时宴宁。

原书结局中,会死的时宴宁。

我噘嘴:「啾啾。」

去他的原结局。

我的老婆由我来守护!

闻劣真烦。

凌晨敲门借充电器很烦。

早晨吃饭的时候借牙膏很烦。

晚上洗澡前借酱油很烦。

「你还需要什么,让人给你送来不行吗?」

「我想用你的。」

酱油也分你的我的吗?!

「我还要你的衣服。」

闻劣头也不回地进卧室扒拉衣柜。

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肯定不是一两次了!

我瞪着时宴宁。

时宴宁委屈地抽鼻子,「他以前也这样,说要给你送换季的衣服,你的大部分衣服都被他拿走了。」

我大声控诉这是胡说八道!

我在监狱的换洗衣物只有四套囚服!

「我他妈易感期快到了!」闻劣抱着我的裙子咬牙,「我不能标记,我拿衣服去筑巢总行吧?!」

「你以前拿了那么多不够你筑巢吗?」

「没味儿了!还有你今天换下的衣服呢?」

变态啊!

我知道易感期的 Alpha 如果极度缺乏安全感,会有囤积伴侣衣服包围自己的筑巢行为,类似动物做窝。

时宴宁之前也一直吸我的外套。

但把我满柜子衣服都拿走就太过分了。

我裸奔吗?

时宴宁斩钉截铁:「一件都不给。」

整间屋子的烈酒味一下子就爆发了。

我被呛得喘不上气,说二位老哥少安毋躁,既然闻劣这厮易感期,事急从权借几件也可以。

我指着闻劣的鼻子:「要还的!」

又哄时宴宁:「你看看有没有不想给他的,不想给的就拿回来,不就是几件衣服嘛,回头我再买,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买什么样的。」

总好过让闻劣发疯,他就住在隔壁,熬不住了过来咬我也挺麻烦的。

时宴宁罕见这么柔弱,眼底情绪明明灭灭,不情愿地说这件是他买的,那件我最喜欢,还有这件和他是情侣款。

闻劣安静地等着时宴宁挑,挑完之后怀里就剩几件。

我安抚时宴宁的时候,他杵在旁边看着,眼眶蓦然红了,阴阳怪气:「宝贝,你对我可真够小气的。」

我说你血口喷人。

我不服。

小时候他缺什么我送什么,怕他孤单,我热脸贴冷屁股找他玩。

他欺负我,我从来不生气,第二天照旧分他半包辣条。

这还小气?

以前时宴宁因为分化后信息素紊乱入院治疗,我在医院陪了几天,刚好赶上闻劣的生日。

他不吃我做的蛋糕,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长队,抢到当时很火的高塔慕斯。

赶回去已经快到十二点,我还挺得意想着十二点一到,我就说生日快乐。

我明明看见他的房间亮着灯,我敲门之后,灯灭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来,淹没了我的敲门声。

三个小时,娇弱的未成年少女(壳子里已成年)在瑟瑟寒风中呼唤了他三个小时,他就跟小聋瞎一样毫无反应。

时宴宁在医院催我,我把慕斯放在门口先走了。

我们回家那天,慕斯原封不动地停在原地,干瘪变质,覆着一层灰尘。

我还挺会自我 CPU,安慰自己是我多此一举,就这我也没跟他生气。

扪心自问,这个世界我对时宴宁第一好,对他第二好。

「是啊。」

闻劣轻声说话,像条被人丢弃的小狗,「你是对我好,可你对我的好,都是时宴宁剩下的。」

斜阳夕照洒在脚边,划下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对面的他陷落在阴影中。

「蛋糕是他不喜欢才给我的,陪我玩是他烦你才来找我,每次哄我开心,都要夸他有多好,让我跟他做朋友不要伤害他。」

「你对我好是希望我有用,我有思想有情绪,可你不在乎。」

「就像我很讨厌他,我不喜欢你提起他,你从来当作听不见。」

闻劣骨子里固执得很,这种时候还能牵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挺恨你的。」

我讷讷地看他离开,背影挺拔萧索。

我说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搞好他们两个的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闻劣不要伤害时宴宁,把他放了,这就好了。

时宴宁幽幽地勾住我的手,「他都走了,你解释给谁听?」

【主播凭一己之力扭转剧情走向,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呜呜呜男主好可怜,主播真的不能收了他吗,疯批党也想有一席之地!】

【CP 粉有什么可吵的,主播一天到晚搞那么多男人干吗,她穿越的时候能一起带回来吗?】

我脆弱的心狠狠中了一箭。

穿越十年,五年坐牢。

居然还有无 CP 的事业粉坚挺在我的直播间。

恋爱脑的我,惭愧。

「能润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我仰天长叹。

厨房那边响起一系列噼里啪啦的脆响。

时宴宁也会马前失蹄。

瓷片碎了满地,他让我别过去,一个人背对着我,一点点地捡拾碎片。

这怎么行。

我老婆的纤纤玉手不容亵渎。

「我说了不用!」

时宴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我察觉了。

我怜惜的心狠狠动了。

是谁,敢让我的宁宝心碎?

「没什么,我刚才看错了,」他轻轻抽气,转过头来已经正常了,白炽灯光下像精致的冷玉,「你饿不饿?」

…………

反常。

太反常。

从那天起,时宴宁总是心事重重的。

吃饭的时候还说想搬家。

搬就搬吧,老娘那么多房子,他想住哪就住哪。

不过他最近真的怪怪的。

他浑身不自然地紧绷了一瞬,面上却装作淡淡解释:

「易感期留下的后遗症,以后不会了。」

我仿佛看见他把胜利的旗帜,插在道德制高点的山头。

时宴宁让我去找辛怀星。

辛怀星本人很震惊。

他抱怨:「你不是提裤子走人的渣女吗,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嚯。

味儿真浓。

这么久没见,他剪了短发,眼镜架垂下细细的银链,阴柔的特质被冲淡,恬静而低调……

辛怀星说没办法不低调了,上次跟着我胡闹,资产缩水到十分之一了。

我愧疚得抬不起头。

我低着头说:「时宴宁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辛怀星想了想,让人拿来两根金扶手。

…………

他又拿来两根金桌腿。

他再拿出一个控制器。

我木着脸,「解释一下?」

「你的火箭炮们,时宴宁改装了远程制导系统,说等他不在了就交给你。」

他可真能啊。

…………

「什么叫不在了啊?!」

我扯着辛怀星的衣领火急火燎。

辛怀星火上浇油:「他又瞒着你啊?啧啧,岑小姐,你这位哥哥可真是不把你当自己人,哪像我,毫无保留地坦诚和信任……」

我让他废话少说。

辛怀星闭麦了。

他嘲讽地看着我,像欣赏跳脚山羊,把我逼急了才勾勾嘴角。

「真笨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只看得见那一个人。」

「安嘉嘉想杀了时宴宁,他这几天一直暗中观察你们,闻劣也跟他联系上了,时宴宁在这种时候支开你……」

难怪。

难怪他这几天反常,还突然要搬家。

我说辛哥咱俩异性兄弟,你再帮我一回。

辛怀星噎得像憋了一肚子脏话。

他扶额,「真是欠你的。」

直升机从我的房产挨个找过去。

最后在海景别墅的山崖边上,看见时宴宁胸口中刀,殷红血迹染透前胸,怆然地垂着头。

闻劣摁着他,让安嘉嘉刺下第二刀。

「要不是你,我和姐姐早就回家了,你给我去死!」

人在遭受剧烈疼痛的时候,大脑会分泌内啡肽镇痛。

这是真的,至少现在,看起来那四个男人更痛苦一点。

闻劣大吼:「你瞎吗,没看见她冲过来吗?!」

辛怀星冷脸,「都让开,先给她止血!」

「闭嘴!你也滚!」安嘉嘉手足无措地跪在旁边,捂着我身上的血窟窿,「系统呢?系统,滚出来!」

冰冷的电子音出现:「宿主你好,检测到对方非任务世界原住民,无法施救。」

好小子,原来你开的是上帝视角。

我和安嘉嘉大眼瞪小眼,他哭着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回家……」

电子音又说:「宿主,本次任务最后十分钟倒计时已开启,一旦任务失败,您的积分将清零,开启新的快穿任务。」

…………

两相对视,职业穿越人颇为尴尬地止住了哭泣。

我气若游丝:「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首先,时宴宁你先撒撒手,我快憋死了。

「我死了,你就能回家了,这样不好吗?」

果然。

还是被他猜到了。

时宴宁嗯了一声,说早就知道了,「你一直,一直想回家……」

他也失血过多,状态不比我好。眼帘沉甸甸地抬起来又落下,瞳光逐渐暗淡,像一盏耗干灯油的人鱼烛。

我的确想回家,我得回去见导师刷文献准备开学,可是我不想用时宴宁做代价。

他在原书是邪恶反派。

因为年少时父母的忽略,分化的延迟,他遭遇过太多冷眼垂涎,最终成了无情的实验机器,被男女主毁掉心血而饮恨自杀。

可现在这些统统不存在。

现在的时宴宁很好很好,就算他别扭,缺乏安全感,他对我永远都是最好的。

他总是默默地看着我,我走向他,他就接受,我离开他,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我走,连挽留的话都不敢说。

知道到我想走,甚至不敢对我说:「为了我留下来,好不好?」

眼前越来越模糊,我感觉身体变冷了。

该死,医生为什么还不来?

老娘真的要嘎了!

电子音又响:「检测到闯入者携带直播系统,正在读取系统原籍信息……已读取关键信息,已确定原世界位面,已就绪,闯入者死后将提取灵魂投放回原世界。」

安嘉嘉的手缓缓停下。

失去意识的前几分钟,闻劣含着恨意问我,他究竟哪里不如时宴宁。

辛怀星落寞地拨开我脸侧断发,银链在我头顶晃啊晃,问我为什么眼里只有那个人。

为什么?

我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

我咕哝:「感情这种事哪有理由啊,就算有……」

「就算有,他是第一个对我笑的人……」

狼狈地套着十岁小孩的壳子,被人带回家。

我打量着那个不算温馨,甚至透着清冷的家,已经有青年轮廓的时宴宁,抱着厚厚的人体构造专著,走出书房撞入我的视线。

他笑了笑,背后暖黄阳光洒落,像圣洁的天使降临,给异乡惊恐中的灵魂带来一曲颂歌。

我死之前,时宴宁究竟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他说的是不是「等我」?

穿越回来之后,时间线还停留在我十年前穿越的时候,直播间的粉丝还在催我吐槽反派。

我看着满屏的「时宴宁」三个字,哇地哭了。

我在那里经历过的一切,只有我记得。

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这一周我浑浑噩噩,起床,发呆,回忆,吃饭,睡觉。

像具行尸走肉在租的房子里搞破坏,前天炸了厨房,昨天用开水泡了电视,今天把热水器撞了下来。

房东阿姨人美心善,跟我说:「姑娘,姨姨在夏威夷度假,回不去,你先凑合过吧。」

我说阿姨我暂时赔不起。

阿姨大手一挥说没关系,她儿子回国了,给他做几顿饭别让他饿死,就算还债了。

真有钱啊。

跟辛怀星一样让人眼红。

…………

还真是辛怀星。

爱马仕的皮带是骚包的金色,粉衬衫领口绣着花体姓名首字母,辛怀星扛着和斯文形象大相径庭的工具包,「您好,请问我是第一个吗?」

「什么?」

辛怀星意味不明地笑笑,说没什么,「我妈说你的热水器坏了,让我来修一下。」

他俏皮地眨眼,「女孩子可不能没有热水器。」

妈妈。

这个世界太邪门了。

这真的是现实吗?

他确实叫辛怀星,可完全不认识我。我望着他的背影一阵恍惚。

门铃响了。

我俩同时扭头。

闻劣倚着门框面无表情,邪气的脸顶着额前挑染的白色头发,穿着一身潮牌,银耳钉铆钉靴。

「打扰了,我看到这里在找合租室友……」

「不找!」

我和辛怀星异口同声。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但我肯定不会和闻劣住在一起。

还不如挖个坟住进去。

不过。

辛怀星和闻劣都出现了。

是不是意味着……

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妈妈咪:「你能不能快点儿,人家时教授在等你了。」

我的心跳飞速加快起来。

几乎是手指颤抖地敲下:「谁?」

「时宴宁啊!你之前联系的导师不是病退了吗?小时是我的学生,刚从国外回来,我拉着老脸找他要的名额,速来!」

难以想象,人类的两条腿能跑出这种速度。

后来学校一直流传一则传闻,曾有人类练成瞬间移动,一道残影滑过,已经飞出几百米。

那个人不才就是我。

我不是飞的。

我是被撞的。

小学弟骑着自行车把我撞出三百米远,我艰难地爬起来,一头怼上他泪汪汪的眼睛。

「姐姐,对不起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姐姐,不是,你跑什么啊?!」

「我靠!姐姐你慢点儿,你记得找我啊,我是安嘉嘉!」

不是安嘉嘉。

是时宴宁。

只能是时宴宁。

我满心都是这个名字,整个世界都变得欢欣生动。

踹开办公室的门,我妈嫌丢人地捂住脸,时宴宁端着咖啡转过身来。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笑了笑,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在这个瞬间,圣洁的天使,别扭的反派 Alpha,和眼前的人重合到一起。

他叫我:「又见面了,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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