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不了的车站
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
我被困在幽灵地铁,却在逃出生天的前一刻收到神秘警告:不要下车!
1
地铁里太吵了。
我被女人凄惨的求救声吵醒。
头有点痛,我使劲揉了揉眼睛。
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黄头发,很时尚。黑色西装上衣配黑色短裙,下面穿一双高度到小腿肚的小皮靴。
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用力拽她,她抱紧扶手不松手,叫的像杀猪。
男人把她的上衣扯坏了,隐约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衣。旁边的人早已远远散开,生怕争执波及到自己。
我在心里默念「少管闲事多放屁」。低头开始刷手机。
手机上弹出一条新闻弹窗,没看清内容,手指肌肉记忆已经把消息划了上去。
广播恰好响起:「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跃阳门到了,车门即将打开,请不要倚靠车门……」
「跃阳门?」
我蹭的一下弹了起来。
坐过站了!我应该在跃阳门的上一站,也就是大庆沿下车!
2
我赶紧冲出车门。
还好只坐过了一站,只要去对面坐回来就好了。
好安静啊,我没来过这一站,身边没有人等车。
嘿嘿,太好了,这次铁定有座。
我刚在车厢门前站定,就听见远处传来列车的呼啸声。
真好,车这么快就来了。
这是一辆空车,空调开的很大。
可能是只有我一人的原因,冷风像是春蚕的丝一样把我层层围住。
冷飕飕的,我嘟囔着拽了拽衬衣,挪到边上靠着栏杆,困意卷袭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广播惊醒:「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明园站到了……」
「卧槽,又坐过了?」我腾地一下起身。
不是吧?!我回忆着刚才语音播报的内容。
我不敢相信自己又坐过了,但是确实一点也没听到大庆沿的到站播报啊。
我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一站。
3
我赶紧下车,又来到对面列车等候线处。
绝了,坐过站两次!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睡着了。
我攥紧手机。
很快,列车到站,我上车。
车上人不多,我没仔细看,就随意找到一个三连空的位置,坐到中间谁也不挨着。
我正刷着手机,突然听到『吧嗒』一声,紧跟着就是一阵训斥声。
「你有病吧干嘛摸我,发情去找狗!」
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黄头发,很时尚。黑色西装上衣配黑色短裙,下面穿一双高度到小腿肚的小皮靴。
好熟悉的穿搭。
坐她旁边的男人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删了她一巴掌:「污蔑谁呢!」
我无心去看别人家的事,撇了一眼就迅速低头看向手机。
没一会儿,又听见女人尖锐的嗓音响起。
「救命啊!打人了!撕衣服了!」
「闭嘴!你踏马闭嘴!闭嘴!」
旁边的人生怕争执波及到自己,连忙散开了。
「啪!」
一杆遮阳伞滚到我脚下。
也不知道那女的还手没。如果还手了,那这件事会被判定为互殴把?
我盯着遮阳伞正想要不要捡起来,突然播报声响起:
「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跃阳门到了,车门即……」
什么情况?
又坐过站了?
我没睡啊!
大庆沿站哪去了?
4
顾不上什么遮阳伞,我拿起手机弹跳起来,没空理会手机上刚刚出现的弹窗消息。
我大步迈到车门前,车还没停稳,但是透过车门玻璃,我能看见外面的环境。
好熟悉……
这不是我刚到的那站吗?
刚才中间车没停啊!怎么回事?只听说过鬼打墙,这鬼还能进地铁里不成?
太费解了,我闭眼又睁眼,定睛看了又看。
没错!
我真的回去了!
我使劲的挠了挠头:这到底是怎么了?
车门打开,我脚步犹豫的下车。
列车在我身后呼啸离去,我一人站在候车区中间,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四周安静得让我心里发毛。
我控制着自己不往牛鬼蛇神上面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对面返程的车来了。
我……还上车吗?犹豫了几秒后我拿定主意,憋着一口气。
上!我就不信了,这一次我要一直盯着车门,我就看看,这车,到站到底停不停!
5
我恶狠狠的走进车厢,表情狰狞。
车上还是没有人,我没有坐下,也没有玩手机,像个斗鸡似的站在门前。
我死死盯住门顶上的路线图。
小红点在跃阳门站标上闪烁着,随着列车开动,红光一跳一跳的。
怎么还不到?盯的我眼睛干涩有点疼,抬起手臂揉了揉眼睛,手肘也有点酸痛。
当语音播报声响起时,小红点在明园站标上亮起,我不禁瞳孔放大,感觉耳边环绕的提醒声不再优雅亲和,更像是礼貌的冰冷的嘲笑声。
「这、这、这,这不可能!」我激动地结巴起来,列车怎么会不停呢?我亲眼看见红点隔过了中间的站名。
车门缓缓开启,像是张开的大嘴巴,边缘闪烁着银光,好像在等着我走出车门,走进它的口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对面的车进站了,我模糊看见,对面的车里有人,正朝我周边空荡的车厢看。
我来回搓了搓了手臂,安抚下刚才立起来的汗毛。
这太诡异了,还是去人多的地方比较好。
6
我第三次从明园驶向大庆沿。
上车之后,我在车门旁边站定,死死盯着门上的路线图。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我身边,在我身旁站定,也对着门。
他穿着红色的夹克,头上是翻边黑帽,戴着口罩看不到脸。
我把目光收回在路线图上。
「往里面站站,别离门太近。」沉闷的嗓音响起,我被轻拽的后退了一些。
他侧身拉我,我看见他另一只胳膊上的袖套,带着列车标识。
是列车安全员。
想到刚才发生的诡异的事情,我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他已经收回手,往侧面走了一步,靠着墙边低垂着眼睛。
总感觉他不是一个特别热心的人,还是算了。
我再试试吧。
列车速度越来越快,我又站在边上,头上的出风口和车厢的连接处,咔咔嚓嚓和呼呼的声音掺杂着,像被放大的噪音一样,堵住了我的耳朵。
我听不见车厢里其他的声音,只是隐约听见口袋中叮的一声。
风好大啊……
我一手摁住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手扶着墙,闪动的小红点在我眼睛里跳跃着。
当红色像是交接棒一样,灭掉再越过中间站,传给第三棒时,我脑中的弦一下子绷直了。
「没停!真的没停!」我拔高的声音引的列车员侧目。
我赶紧问他:「刚才是不是少一站?你也看见了对吧?」我太激动了,手中的力气随着问话增大。
他用了些力气将胳膊从我手中挣开,眼神中透着不解和警惕:「这位乘客,请你冷静一些。」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看。」我赶紧退后一些,伸手在路线上比划着:「刚才我上车的时候,你还拉我了一下,你有印象吧,我上车的时候在明园站,现在车停在了这。」
我指着跃阳门站。
「中间中间的,中间的大庆沿呢?!为什么没停车啊!」
我使劲的敲着中间的站名,我给他解释,我也需要一个解释:「我要在这一站下车!我要在大庆沿下车!」
我的声音愈来愈响。
他是工作人员,他有义务对我负责。
他先是疑惑的看了我一会儿,随后安抚道:「不要影响其他人,我们可以先下车。」
……
他不相信我。
他觉得我是精神病。
7
为什么?
刚刚车明明略过了大庆沿。
我只是想在大庆沿下车!
他握着呼叫机的手越来越紧,同时示意我跟他一起下车。
我怒视着他,沉默的抵抗。
他拿出了警棍,双眸严肃,警棍轻敲着车壁。
就在此时,车厢里忽然一阵骚动。随后,女人的惊叫响彻云霄。
「放手!放手!」
是那个穿短裙的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没了,男人拽着他的头发,将她从我和安全员中间拽出了车厢。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我对安全员说:「我没有喝酒,神志也很清醒,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在大庆沿站不停车?」
我俩下了车,为了避免他把我直接押走,我还是要解释清楚我的意思。
「没有这一站,我们列车的路线没有任何问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终于愿意跟我交谈,而不是僵着脸盯着我。
可他说的话根本说服不了我,他话音未落,我继续发问:「那为什么你们上面要有写这一站?有就要停啊!」
「你从明园站上的车,我看见你了,现在我们从跃阳门下车,你一共乘坐 1 站。我这样说,你是否明白?」他一字一字的回复。
不论怎么解释,我得到的都是这个回答。
一番争论,我已经口干舌燥,他还是抵死没有变动。
我靠着墙蹲在地上,抱住头,我想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如果我现在坐回去,是不是还是这一站?我不想在这里再来一次了。
或许……我可以出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立马站起来,可能起的太猛,脑袋嗡的一声,耳鸣声中我听到他说:「你可能记错了,你再想一下吧。」
8
我缓了一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列车员已经不见踪影。
不管他,我看着前方的电梯,只要上去,出去,就好了。
我到扶梯前,等不及电梯缓慢运行直接小跑上去,跟着地标的提,当走到尽头,是下去的楼梯。
不作他想,快步的走下楼梯。
这……我愣在原地……在我面前的不是出站口,甚至没有检票区和服务台。
见了鬼了!这是等候区,地面两侧的黄色安全线,黑压压的隧道提醒我又回到了原地。
不是的,不可能,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从最后一节楼梯下来,不断地来回看两侧的隧道,就是列车隧道,没了。
是我走错了吗?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快速的往前跑,跑向另一头。
无路可走了!
我弯着腰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低头大口的喘气,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滴。
面前是电梯,刚才上行的电梯。
我不死心,又一个来回之后,我瘫坐在楼梯上,上衣像是水洗过似的。
我被困在了车站里!
9
这时,口袋里的手突然机震动了一下,对呀!我可以报警!我可以求助!
划掉屏幕上的弹窗,我拨出了 110……
一阵嘟声过后,手机里传来犹如救世之音的询问。
我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回应:「您好,我被困在地铁站了,我在跃阳门站,我出不……」
高涨的情绪随着我没说完的话都落进了肚子里,周遭的环境又变的安静下来,我的手莫名变得无力,带着手机垂了下来。
只剩手机里还一直重复着:「您好,这里是 110 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您好,这里是 110 报警服务台,请问……」
只要我还想着我没说完的话,我的手就无法举起来!
怎么会这样?
我对着手机大吼:「能听到吗?我被困在地铁站了!我出不去!」
回答我的,是一直重复的同一句话。
「您好,这里是 110 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我挂断,重拨,挂断,重拨。
没有用!
对方还是只能重复同一句话!
我又连忙拨打别的电话,有救助电话,有朋友电话,无一例外,电话那头的人好像被设定了程序,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接通后的第一句。
我听见有两趟列车过去了,我还躺在原地。
有没有可能是做梦?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如果是绑架之类的犯罪事件,不可能只是让我在这。
可能需要某种契机,需要找到一些线索?
汗湿过后,衣服慢慢的干了一些,我贴着冰凉的地板开始回想身边的细节。
「啊烦!根本没注意到什么啊!」我懊恼的敲了敲脑袋。
但如果需要闯关或者任务的话,也要去人多的地方吧?在这躺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
我起身往列车边走去,等下趟车来了,上车去看看,注意观察,一会把线索记到手机上。
10
车来了,车上没有人。
我在手机上记下:回程的车上总是空无一人。
下车,径直走到对面。
这是第四次,我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一站。
不知道之前坐的几号车厢,我随便站在最近的门前等着。
上车之后,我记下:有 7 个乘客,五组人。
一,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在玩手机,孩子在怀里睡着。
二,女人隔开一位有一个老年人,正在打瞌睡。
三,玩手机的青年男人。
四,车厢的另一个门,角落里坐着一个农民工,有空的位置,他却要坐着地上,抱着膝盖低着头。
五,穿黑色西装和短裙的年轻女人,旁边是扭打她的那个男人。
但此刻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坐着,女人的衣服也好好的穿在身上,似乎彼此之间没有爆发任何矛盾。
我正抱着手机发呆,突然听见有孩子奶声奶气的问:「妈妈,我的亮晶晶糖呢?」
妈妈正要拿糖,忽然被一声怒斥惊得把糖罐子滚到了地上。
「你有病吧干嘛摸我,发情去找狗!」
坐她旁边的男人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删了她一巴掌:「污蔑谁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重演在我眼前。
周围的人怕被波及,都散开了。只有我愣在原地。
「糖……糖……」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叫着。
糖罐子滚到了一个老奶奶脚下。
老奶奶慢慢的将手包放到座位上,蹲下为女孩捡糖果,手机从包里划掉到地上。
女人和男人还在扭打,但大家对此置若罔闻。
奶奶捡起手机,按了按,没亮。她问小女孩儿的妈妈:「姑娘你给看看,这咋不亮了?摔一下应该也没事吧。」
「你手机摔了又不是我给你摔得,谁让你帮忙了?」
「姑娘,没事没事,我也没想让你赔,我自己不小心不小心,不赖别人的。」奶奶将手机揣回手包里,使劲的往里面放了放。
女人开始训斥孩子,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奶奶从包里掏出一颗果冻,问孩子。
「孩子,我这还有果冻,别哭了孩子。」
小女孩看着奶奶,片刻后伸手,稚嫩的小手刚刚接触到奶奶,还没拿稳果冻,女人便一巴掌拍了过来,打在了女孩的手背上。
「别人给你你就要啊,给你毒药你也要是吗?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果冻咕噜咕噜的往前滚,撞上了一杆遮阳伞。
短裙女人和西装男人不知何时扭打在了一起。
我顺着遮阳伞的位置抬眼看。
那里,是我的座位,现在没有人。
如果我坐在那,遮阳伞就会停在我脚边。
这个车站是重复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重复的……
我的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喉咙发紧,嗓子里仿佛着了火,但是身上却又散发着冷意,仿佛置身冰窖。
熟悉的播报声响起,我看着缓缓开启的车门,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在等着我验证。
我迈开沉重的双腿,走下车,看着不远处对面的列车。
我想,不用返程了。
11
身后的列车呼啸而过,我转过身,等车。
这些人里一定有什么需要我去找的,不然为什么总是这几人?
当列车驶来,我第五次走了进去。
没错,和猜想的一样,还是这几人。
和之前一样,年轻男女重复争执,我坐回了最初的位置。
眼看着她们争吵,喧哗,到站,我看了一眼脚边的阳伞,下了车。
第六次。
也许是需要解决车里的事情?帮助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就想随便做点什么。
所以我站在年轻女人身边,当男人伸手的时候,我咳了一声。
男人抬头瞪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年轻女人茫然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话,只是面色僵硬的苦笑了一下。
我退回一边,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变化……
小女孩的糖要掉了,我提前接住了它。她朝我扬起毛茸茸的脑袋,奶声奶气的说谢谢。
真可爱,唇角还有小梨涡。
奶奶睡醒了,戴上眼镜拿出手机,我想,她的手机还会掉吗?
我换了位置,站在奶奶身边。
「啪!」
是手机摔在地面的声音。
奶奶的手机并没有掉,是对面。
「你干什么!有病啊!」愤怒生气的声音,我看向对面,看位置是那个短裙女人,但声音却是男性的。
坐在边上的农民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拿起短裙女人的手机摔到了地上。
短裙女人一动不动的坐着,手里依然拿着手机。
她的身上忽然凭空穿出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男人伸手推搡着农民工,嘴里叫骂着。
农民工一言不发的回到原来的角落坐下,我以为男人会追上去打他,没想到他只是捡起手机,骂骂咧咧的坐了回去,一边检查手机一边嘟囔着什么。
他的身体穿过短裙女人,完全重叠在一起,然后消失不见了!
我两忙把这件事记录在手机上:
一,母女无恙
二,短裙女人和眼镜男人中,至少一个不是人
三,手机……
门上路标的小红点亮起,我突然想,如果不下车,我一直在车上,车会开去哪里呢?
12
门开了,我没有动,我发现整个车厢的人都没动,没人要下车。
我看着窗外,黑乎乎的隧道,前方好像有亮光?
还不等我看清楚,列车离光线越来越近,强烈的光使我无法睁开眼睛,头也开始剧烈的痛起来。
身上像被光线灼伤一般,火热的疼身体像是要裂开一样,我不禁呼出声来。
可除了我自己的声音,我没有听到身边有人出声。
等我在睁开眼睛,还在列车里,想起刚才的痛感,我检查了一遍自己没有任何伤口。
我抬头看,小红点在明园站跳跃着。
他妈的!我忍不住咬着后槽牙骂出声来,又来!
第七次了。
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次,但是刚才的想法明显行不通,不能一直坐车,太他妈疼了!
或许是我刚才一意孤行的缘故,虽然没有伤口,但总觉得四肢越来越重。
这一次我还在短裙女人身边站着,等男人伸手,我就咳嗽。
然后我等女孩睡醒,帮她接住糖罐子。
我麻木的走到奶奶身边,她戴上眼镜开始看手机。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变动,就像是闯关游戏一样,我想,应该推动下一个剧情了。
我将余光转向农民工,他和这个短裙女人绝对有问题,我时不时的扫视着对面的短裙女人。
她的位置上的确有两个人,当他们重合的时候,我只能看到短裙女人,但当眼镜男人抬头时,我能看见他的无框眼镜。
眼镜男人的视线一直似有似无的看着对面的母女。
农民工一直垂着眼睑,他偶尔会快速抬头,也在看那对母女,但是好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顺着他的角度,我预估着他应该是在看小女孩儿的脚下。
脚下有什么呢?
一个口香糖纸,团成一小团,就在小女孩的鞋边。
我还在想的时候,农民工突然起身,和之前一样,摔手机。
眼镜男人也和之前一样,没有过多追究。
手机落地的时候,我扫了一眼,屏幕上不停滚动的文字,好像是在看直播?
男人捡起手机,我看见屏幕里闪过的一抹浅蓝色。
是什么?没看清楚。但好像有点印象……
年轻妈妈好像被农民工的举动吓到,把小孩子抱得更紧了一点,随意地对着坐回角落的农民工投以鄙夷的眼神。
随着年轻妈妈的抬腿,浅蓝色的裙摆跟着摆动。
我猛然想起来,刚才眼镜男人的手机屏幕中闪过的那一抹浅蓝色。
是裙子!那口香糖里应该是微摄像!他在直播!
也许,这个就是我的变数!
我直接走到年轻妈妈面前,在疑惑的眼神里捡起口香糖,轻捏,糖纸里面是硬的。
我回到眼镜男人的面前,无声的看着他。
他抬头平静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放进口袋,扭头装睡。
因为和短裙女人的身体重合,他们看上去像一个有两只脑袋的双性人。
我故意让手机掉在他们脚下,然后弯腰去捡。手机穿过了短裙女人的靴子,但我能碰到她的鞋。
怎么会这样?
我将口香糖包裹的摄像头扔在地上,狠狠的碾过几次后,回到位置上坐下。
13
列车到站,下车,我继续在手机上记录:
一,可以推进剧情,但不是关键。
二,列车安全员去了哪?除了那一次,后来再没出现过。
三,为什么继续往下开会有晕眩和疼痛,那片白光是什么?
四,短裙女人和眼镜男人是什么东西?
带着种种疑问,列车再再次停在眼前。
第八次。
上车后,我用身体紧贴着车门,尝试着用手指去扣车门的缝隙。
车厢链接处的地面像是一个横着的弹簧,我用脚往接口处踩去。
后背突然的拉力,我知道他来了。
我整个人往后栽去,又被有力地一双手扶住。
「小心点,站稳了。」那道沉闷的声音。
没错,当乘客做一些不适宜的事情时,列车安全员就会出现。
而这列车,应该只有我称得上是「乘客」吧。
我朝他礼貌的笑笑,退回到母女的位置。
装作不经意一脚踢开妈妈裙下的口香糖,冲玩手机的眼镜男人笑笑,随着他收起手机装睡的动作,我后退一步伸手接住糖罐子,递给小姑娘,这么熟了,摸一把头不算过分吧。
收到一声「谢谢」,我在女孩妈妈敌意的眼神中收回手,朝地铁安全员走去。
在他身边站定,我听见他的呼叫机响了三声。
从没有过的剧情,我知道自己判断的是对的,我极力掩住内心的欣喜,朝他悄悄走近。
地铁安全员按了一下耳机,接通呼叫机。
数秒后他一向冷静严肃的眼神,在连接到呼叫机之后宛如崩裂。
他听到了什么?
14
我迫切的想听到耳机里面的内容,直接拉住他的手臂上前凑去,他竟然没有将我推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手拔掉耳机,迅速的回头看门上的路线进度,用手急切的敲打着手表。我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睛里是着急、迷茫和绝望,他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到底怎么了?
熟悉的语音播报声响起,我看着耳机连着线在他小腿处晃着,里面好像有声音,我赶紧蹲下拿起举到耳边。
我拿起耳机那刻,车门打开。
地铁安全员回头对车厢里大喊:下车!快下车!
他上前去拽那位奶奶,耳机从我手里滑走,我只听见里面微弱的尾音,那么远那么近,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心脏。
「注意!注意!列车上有炸弹,总控室无法控制列车,请立即疏散乘客,请立即疏……」
我呆坐在地上,这里怎么会有炸弹!
他上手去拽那些乘客,可是他们都不动。
「走啊!下车啊!」地铁安全员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他嘶吼着,他拼命的去拽。
那个农民工还在角落坐着,小女孩儿还在吃糖,她们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都对地铁安全员的举动视若无堵。
我要不要下车?
我就在门口,呆坐在地上。
这一刻我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反正总会重复,我没有勇气能走出循环,不如死掉吧?
说不定就能结束呢?
15
「下车啊!」他回头对我大吼,我看着他的眼泪流进口罩里,瞪着我的双眼里布满血丝。
我仿佛被他指令着,如同木偶似的迈出那一步。
一步,我就站在了车外。
站在那,我想,我好像每次下车都没有回过头。
我扭过头。
我的动作像是按到了什么播放键,车里的乘客突然都动了起来,每个人都哭喊着,惨叫着,扑在玻璃上,他们不停的拍打着窗户……
她们对着我,面目狰狞,我看到火光燃气,听见炸裂声……
可是,门开着的啊!
我刚才出来了啊!
她们为什么出不来?
车门伴随着语音声缓缓关闭,语音里还在提醒乘客上下车注意事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列车驶远,最后我只看见肢体残骸飞溅到玻璃上,
那好像是一只小手。
我还能听见她对我说谢谢吗?
16
我觉得我站了很久,但实际上每趟列车中隔的时间都一样。
列车照旧朝我驶来,越来越近,风带动我的头发,我感觉到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面泪痕。
列车停稳,车门打开,我抬起一只脚却迟迟没有勇气走进去,他们明明在我面前死去,但又活生生的在里面坐着。
车门关闭的时候,我看见妈妈正在轻拍着睡着的小女孩,我在她那张总是严厉呵斥的脸上看到了温柔似水的神情。
我亲眼看着第九次的车开过去,我没有上车。
过一会儿,女孩的糖就会掉,没有人给她捡,她又会哭。
妈妈拍了一下,小手背就会立刻泛红一片,刚才那只残肢……得多痛啊!
在火光中农民工使劲的拿着手机敲击窗户,那个偷拍的眼镜男人竟然会在面对火舌的时候,一把将奶奶拉向身后。
车里的一切发生突然,列车明明短促急快的离开了我的视线,但是每一幕都像是在我脑中放映的电影一样,那么清晰,离我那么近。
是不是找到炸弹,救出所有人,这一切就能结束?
17
列车来了,这是第十次。
我面色苍白的走进去,此时的我已经心焦力竭,我感觉生体机能在流失,不知道我还有多少重来的机会。
上车后,我端详着车内,乘客们都没有什么行李,夏季穿得单薄,炸弹应该不在人的身上。
那就是在车上?我制止了男人,但没有接住糖罐,借着捡糖的由头趴在地上快速的看两边的座位,下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收起眼底的失望和挫败,将糖放到女孩的手中。
她又甜甜的对我说:「谢谢。」
我看向农民工,只有他一直在一个角落里,我怀疑他身后的位置,或者墙面会不会有什么?所以他才挡着?
我朝他走进,等着他起身去摔掉手机,我借机拿开他的包裹,后面什么也没有。
车即将到站,我想我应该找个帮手。
18
这一次上车感觉又虚弱了许多,站着,说话都费劲,我故技重施,地铁安全员来了。
我问他:「如果车上有炸弹,应该怎么办?」
我的直接吓到了他,他没有理会我。
「她的糖要掉了。」
在他奇怪的目光注视中,我走向小女孩,伸手便接住了糖。
然后我看着农民工:「他会去抢东西。」
我看着玩手机的眼镜男人接着说:「你猜手机莫名被摔,他为什么不追究?」
下一幕如约重复的时候,地铁安全员终于正色看向我:「你是谁?」
「告诉我,如果有炸弹,会大概率安置在哪?」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一般来说,有两种,一是人载炸弹,威力较大,带的炸药充足,带炸弹人也会死,一般也很难通过安检。」
他咽了咽口水,清嗓又说:「二是定时炸弹,需要提前放置,炸药威力小会起到引炸的作用,一旦引炸成功,列车本身就会变成一个强大的炸弹,但是有个特点因为要定时,定时器设定之后,会有指针节点或者是由电路灯规律闪动作为节点。」
「也就是说,炸弹会是威力小的定时炸弹,要么能听到要么能看到,总之能找到。」
我语速极快的向他求证。
「是这样没错,但是一般都很难,比如声音像是指针走动的声音一样大……」
我得到想要的答案,没有在和他深究下去,不顾他惊讶的眼神,我开始在车厢里摸索起来。
可能是刚才我的两个预言让他受惊不小,他一直紧跟着我:「所以……车里有炸弹?」
我没顾上回答他,因为车马上就要到站了,到时我只能下车。
呼叫机响了三声,他按了一下耳机,接通呼叫机,我知道一会儿会怎么样,深吸了一口气。
和上一次一样,地铁安全员不论怎么去呼喊,拉扯,车上的人都不动,他将我推下车,继续回头去拉那些人。
我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因为我下车而苏醒疯狂求生的人们。
这一次看的更加清楚,血腥,我努力辨别着爆炸声的源头,在列车载着一车鲜活的红离开时,我看见地铁安全员在拍打车门。
他在说什么?
19
我赶紧跟着车跑起来,努力辨别他的口型,zhan?Hong?
我看不清,车在几秒钟之内消失不见,我停下来,身体越来越疲惫,我平躺在地上,慢慢的轻轻地呼吸着。
地铁安全员肯定是在告诉我炸弹的源头。
在车上,就能亲眼看见从哪里炸开。
我需要一直待在车上,直到炸弹炸开,然后重生,找出炸弹。
我这虚弱的身躯,能受得住这一炸吗?
车来了。
20
第十二次。
我近乎是拖着身体走进来的,我没有力气再捡糖果,我需要留着力气做后面的事。
短裙女人和年轻男人扭打起来。
女孩的糖果了,妈妈和奶奶吵架。
农民工依旧出手了,可是事情发生了不一样的转变。
他的手从扭打中的两人身上穿过去,打落了短裙女人包里的手机。
当农民工回到座位,奶奶在捣鼓手机,小女孩仍然在哭,她非要离开妈妈自己站在一边,就站在正在扭打的短裙女人身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嚎哭着。
哭着哭着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到,她慢慢的蹲下身,捡起了口香糖纸包着的微型摄像球。
年轻妈妈猛然醒悟,狠狠的瞪向留在座位上的眼镜男人。
但最后也没有任何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