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朝暮

「但是活着比什么都强!」许妙仪极力劝说我和她逃走,言谈渐渐激烈。

「我和你能逃,皇上呢?天下百姓呢?他们能逃吗?」我语调徒然提高,说得她一愣。

「娘娘不愿意和我走?」她神情暗淡下来。

「不是不愿,只是现在我们不能一走了之。」

许妙仪用力推了我的肩膀:「你能不能收起那副悲悯天下苍生的模样?现在的弱势方是我们,是我们需要人救!」

她说完就气冲冲地往外走,我伸手拽住她。

「外面这么乱,你要去哪?」

她眼里噙着泪珠道:「不用你管。」

我听得差点想翻白眼,她平常的机灵劲哪去了?

「你就想穿着这一身衣服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南门已经被攻破了,指不定周边就有敌军的人,你是怕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吗?」说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慧儿,你先去找三套普通宫女的衣服到迎春园,我去办点事情。」

「而你,老实回到迎春园里等我们。」

许妙仪神色犹豫,终于还是擦擦眼泪,朝我点头妥协。

明明是早晨,可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变天下雨的模样。

我站在原地看着慧儿陪许妙仪往暮澜宫方向走去,才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赶。

等我回到迎春园里的时候,除了守在门口等我的慧儿,就没看到许妙仪的踪迹。

石桌上的茶点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就连假山边上的花束都全都被抹了脖子,连枝带叶的被人打残了。

「她人呢?」我问道。

慧儿一个劲地摇头:「我去找衣服之前让银容过来照顾怡妃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她们人都不见了。」

慧儿还补上一句:「不止雅仪居,我连整个暮澜宫都找遍了。」

「罢了罢了,我们快些换上衣服,出去再说。」

我让慧儿揣了一些金银细软在身上,包袱里能轻便多少就轻便多少。

时至中午,太阳还是没露脸,气温倒是暖和了许多。

一路上,不论是宫女还是侍卫都在慌忙赶路,一个接一个没了原来的气定神闲。

我们一路走到御膳房门口,厨子也早就跑路了,只有一口口大灶台下的残火滚沸了锅里的水。

「娘娘你一上午都没吃东西,赶紧吃点垫垫肚子。」慧儿从桌面上盛好的食物里选了几个卖相干净的递给我。

我扒拉了几口冷粥,咬了一口白面馒头。

「娘娘我们待会去哪?」

「去前庭正殿。」

29

慧儿拦住我,不让我走:「娘娘那里太乱了,我们等天色暗些再去。」

我拗不过她,只好拉着她蹲坐在角落里等天黑。

我让慧儿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我也半眯着眼睛小憩。

「娘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慧儿晃醒我。

「好像有人吵闹的声音。」我爬起来,拍拍裙子。

慧儿探出头看向窗外,忽然捂住嘴满脸惊恐。

远远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遍地狼藉。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样血腥暴力的场面。

打杀声和哭喊声充斥在我的耳朵里,我的第一反应是怕。

我怕自己身首异处,怕自己还没见到陆卓辰最后一面就消弭在人世间。

后怕之后,活下去的欲望裹挟了我。

我要活下去,我要他们都活下去。

「恐怕等不到天黑了,我们快走。」我拖着慧儿,冲出门,一路往前疾奔。

但我着实没想到我们会在前方遇见寻也寻不见,找也找不到的许妙仪。

她神态自若地站在一队叛军中间,手指指向哪个方向,哪边就即将被屠杀。

我才明白,叛军听命于她,对她是保护。

恍神间,她好像朝我这边投来视线。

「娘娘快低头,别看了!」慧儿弯着腰同我一起匍匐前进。

几乎是同时,有人在我身后吹响了口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我这边聚集,也包括许妙仪。

数名叛军凶神恶煞地挥舞着刀剑,一脸的淫笑。

「住手!这个人交给我。」许妙仪斥退了围在我身边的叛军,她拖着剑,步履款款地走来。

「妙仪见过皇后娘娘。」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我把慧儿护在身后,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陌生。

以前那个谦逊有度,乖巧温顺的许妙仪哪里去了?或者说,嗜血成性,杀戮无度才是她的本性。

「娘娘不必怕我,我还是妙仪。」她朝我伸出手来,像是要扶我。

「许妙仪!你疯了吗?你怎么敢联合外敌举兵谋反!」我任由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她的眼里不再有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又一簇血红的火焰。

「我?疯了?」她收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一声声骇人的笑声响彻整个宫殿。

「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想求爹爹让我进宫,我疯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你的心意还妄想带你远走高飞。」她持一柄长剑,剑锋指着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上面的凉意。

「你在说什么?」她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也没时间周旋:「先听我的,撤兵才能救你!」

她笑得悲凉又凄怆:「又救我?」

话音刚落,她一剑刺死我身旁不安分的敌军,拔剑时一股热血喷溅到她雪白的衣裳上,甚至还溅到她那张白净的脸上。

「夏清然,看清楚了吗?这次是我救你。」

那名惨死的叛军至死都没想到会被自己人杀害,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地断了气。

她抹去脸上的血污,借着火光我看清了她眼角的疤。

是一道鞭痕,堪堪划过她的上眼睑。若是挥鞭之人准度没有偏移,那我可能就看不见她这样灵动的眸子了。

而这个疤痕,我确定我见过。

是在五年之前,我初入王府之时。

我因为贪吃贪玩,熬不住王府里的规矩,便趁着碧根姑姑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结果阴差阳错地从一群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一个女孩。

我唯一记得的两个东西,一个是她眼角的伤,另一个是她初遇我怯生生喊我姐姐的模样。

但我从来没把当年那个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的小女孩,和如今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大家闺秀联系起来。

「怎么会是你!五年前我们见过。」我就说我第一次见她时,总觉得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迎着风笑得好看:「姐姐你终于记起我了,可我如今想喊你一声姐姐都这么难。」

「我还记得那天你救了我,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吃饭。席间聊到未来,你说你不想困在笼子里当金丝雀。我就告诉你我会来救你,我会来帮你。」

「可是,等我来了,一切都变了。」她像是有无穷无尽化作泪水的委屈,汩汩淌过她的脸颊。

我攥着手帕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伸出去。

她说当年请她吃饭所聊的话题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设想那时的散漫心境,这种不想被繁文缛节拘束,不想当太子妃的话我的确能说出口。

「可人总会变的。」我叹气道:「现在的我很幸福啊!」

她嗤笑一声:「可我觉得你没有!自古帝王最无情,你在他心里压根什么都不是。」

「晗月害你小产,他只是不痛不痒地罚她几板子而已。」她说着又气愤起来:「要是我,就把她迷晕了绑在柱子上,一寸一寸剜去她的肉,叫她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姐姐,这才是保护心爱之人该做的事情!」

30

她忽然丢下长剑,冲上来抓着我的手一脸哀求:「姐姐,算妙仪求你了,跟我走吧!」

我自嘲地笑着:「走?我原想着和你走,结果到头来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

许妙仪慌得摇手道:「不是,不是的!」

「我是和你一起的,我只是,只是暂时和他们目的一致而已。」

「你和他们这样的蛮夷之人,能有什么一致的目的?」

「我不喜欢皇帝,他们也不喜欢。正好杀了他,换一个我们都喜欢的。」她哭红了眼:「他们,他们答应我爹了,到时候会推我三弟为新皇的。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喝茶赏花的。」

她说着说着,情绪失控地蹲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疯了,真是疯了。好在楚子溪会在陆卓辰身边贴身保护,以他的功夫也不至于输给这些人。

「你说吧,是放我走,还是要杀我。」

许妙仪起身拽着我的衣袖:「杀你?我怎么可能杀你!就算是我死也要护你周全。」

我拍着她的手背,脑中闪过之前相处的一幕幕,还是想再劝一劝:「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妙仪,你怎会不懂啊!」

「你说我贪心?」她乱了发髻,神态像极了疯癫之人:「我只是想和你一直永远在一起而已。」

她质问我:「这有错吗?」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身后的宫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火,火焰燃到了屋檐,时而随风飘落火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她忽然一抬头,用力把我拉进她怀里。

我下意识推开她,自己顺着台阶连带着慧儿摔倒,而她被正殿上方正燃烧着的牌匾不偏不倚地砸到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一瞬间她就消失在火海之中。

「许妙仪!」我的吼声最终消弭在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中。

怎么会这样?我知道如果不是她,砸到的不是我就是慧儿。她是想救我的,可我却心存芥蒂推开了她。

她刚刚那一瞬凑近了在我耳边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她说是我从黑暗中把她解救出来,她便发誓要为我守护光明。

可她最终还是被光明淹没了。

周围的叛军见许妙仪葬身火海,一个个没了顾忌,张牙舞爪地走上前想抓走我。

慧儿死死护着我,硬是连我的衣角都没被他们摸到。

「楚子溪!你快出来!快来救娘娘!」慧儿一边躲避敌军的玩弄,一边大声哭喊着。

前一秒我还觉得慧儿是在妄想,下一秒楚子溪就真的出现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手上的剑已经沾满了鲜血。

「你怎么会在这!」我看得目瞪口呆,「皇上呢?你不是应该在皇上身边吗!」

楚子溪手起刀落,面前的危险已经少了很多。

「是皇上让我来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谁去保护他!」我一想到陆卓辰现在是单枪匹马一个人硬抗,我就心慌。

「娘娘!」他跪下道:「皇上让我发誓誓死保护你。」

「你说什么?」

「自南巡回来之后,我便已是娘娘的暗卫。」

有些细节在那一刻突然衔接上了,居然是这样!

难怪那日说到给慧儿选夫家,我提到楚子溪时,她和我说能经常见到彼此。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楚子溪护着我走,「皇上有自己的安排,娘娘不用担心。」

亏得楚子溪武艺超群,在一路刀光剑影中保护我和慧儿分毫未伤。

「就快到了,前面就是了。」楚子溪可能看出我快坚持不住了,他在我眼前画了一张大饼。

我已经看到了马匹,是真的快到了。

余光中身边有黑影闪过,却听见慧儿惊呼一声:「娘娘小心!」

再回头,一柄匕首没入慧儿的心间。

刀刃进去又出来。

「慧儿!」她哼哧一声,我呼吸也连带着停滞了。

楚子溪砍断背后偷袭之人的脖子,箭步上前站在我们身前保护着。

她倒在我怀里,胸口的血止不住地溢出。

「没事的慧儿,我们马上就骑马去找郎中好不好?」我笨拙地拿手捂住出血口,可血还是一次次漫过我的手背:「慧儿你别离开我,慧儿!」

「娘娘!你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她伸着被血染红的手,想替我拭去眼泪。但她的手悬了悬,还是无力地垂下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得很艰难,好像怎么都吸不够空气。

「慧儿手脏了,就,就不帮娘娘擦脸了。」她眼角滚出豆大的泪珠,扯出一个笑容。

「你说好的不离开我,我们俩的孩子还要结姻亲呢!慧儿!」我晃着她,紧紧捆着她的手臂,心里从未感到过这样的无助。

她笑得越开心,嘴角的血就涌得越多,我的心就越痛。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要当娘娘的丫鬟,陪娘娘从待字闺中到出嫁。」

「不不不,我不要你当我丫鬟,当我女儿好不好?我来照顾你,我来保护你。」我感觉心脏生生揪着疼:「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

「慧儿其实,其实很开心能这么幸运陪着娘娘。」鲜血从她嘴角伴着字句缓缓流出,她喘了口气说:「慧儿有幸陪娘娘见过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感觉到她的生命在不断流逝,可我怎么都留不住她。

「楚子溪!我把娘娘交给你了。」她连简简单单抬手这个动作都很吃力,「你要是让娘娘受伤了,我就看不起你!」

楚子溪全程背对着我们一言不发,直到慧儿提到他,他才哽咽地说了一句好。

「皇后娘娘,我们没时间了。」楚子溪提醒道。

「娘娘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用尽全力把我推到楚子溪跟前,凶巴巴地说,「快走!不要回来!」

但是我不舍得,我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楚子溪,你背着她走。」我拉着他的胳膊,「我也可以帮你背她!」

他摇摇头红了眼眶,硬生生拖着我往外走。

「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楚子溪!我求求你了!我们带她走!」见他无动于衷,我失去理智地往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可他吃痛却依旧没松手。

「凭我现在的精力,只能完好无损地保护一个人。」楚子溪回话的时候,我看清了他泛红的眼角。

毫无疑问慧儿把这个完好无损给了我,留给她的只有千疮百孔和无尽的黑暗。

原来人悲伤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来的,之前我还和慧儿老是嘲笑话本上生离死别的剧情老套,却不承想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要经历这些。

话本里能活到大结局的人,不是没有经历两难的抉择,只是已经有人把最优选给了她。

我几乎是被他拽走的,连鞋子掉在半路都不知道。

「清然?」

迷迷瞪瞪之间,听见有人喊我名字。

有人帮我勒住了狂奔的战马,抱着我下来。

他捧着我的手哈着热气,看我没反应又裹着大衣温暖我。

「吓着你了,没事了没事了。」他抱着我温柔安慰。

这一整天我都像在梦游一般虚浮,如今又不真切地看见陆卓辰的脸,还有他身后的二哥,我都不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境。

待陆卓辰帮我擦去眼泪,亲吻我脸颊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陆卓辰。」我哭得没了尾音,我好想和他说许妙仪和慧儿的事情,可是身体好像有股力气被抽走了一样,腿酸软到站不起来。

陆卓辰扶着我单膝跪在地上,一高一低的差距正好能让我靠在他肩上。

「慧儿她……」

他眼里全是担忧和心疼:「乖,先歇会儿别说话了。」

我感觉脑子钝钝胀胀的,眼睛酸涩得睁不开,鼻子也全堵住不通气了。

总之,我现在很难受很难受。

失去意识之前,我隐约听到二哥说了收兵二字。

等再醒来,已经是安然无恙地躺在暮澜宫的床上了。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紧挨着床沿坐着的二哥。

他看见我醒来高兴坏了:「小妹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笑着摇头,忽然警惕地观察周围。

「你放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二哥倒了一杯茶给我润润嗓。

「解决了?怎么尘埃落定的?」

没等我追问下去,他就脚底抹油一样跑了,连我刚拿出的福袋都没来得及给他。

「你跑什么!」我纳闷了。

二哥远远地抛给我一句:「我去找你男人来给你解释!」

他还美其名曰:解铃还须系铃人。

31

最后,这一场政变以陆卓辰完胜结束。

其实他早发现了许太尉的异常,也一直都知道晗月的死是许妙仪一手造成的。

但他一直以局中人的身份在布局,一场恢宏而又充满博弈的局。

他甚至不惜和二哥演戏,上演一场将军生死未卜,皇城内士兵短缺的大戏。

最后他们里应外合,围剿了敌军。

事后我问他当时有几成把握,他只勾唇笑着说没有把握。

他在赌许太尉会联合外敌举兵谋反,赌许妙仪会为了我自愿成为两边的棋子,最终动手杀了和亲公主,又放出风声点燃战火。

好在他都算赢了。

只是慧儿离世,楚子溪也告假归隐。

对我来说,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而他也失去了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陆卓辰说这可能就是代价,注定要在得到的同时失去些什么。

「话说回来,你真是南风馆那日之后就派楚子溪守在我身后,做我的暗卫的?」我靠在他肩头,拉着他的手。

他笑道:「是啊,朕怕你胆大到有一天把自己都卖了。」

我没好气地扭他腿上的肉,「你又打趣我!」

「不过我真没想到楚子溪能和慧儿看上眼。」想到慧儿,我感叹道:「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

「还有啊!我之前答应慧儿了,我要她下辈子做我女儿。」我眼泪滴答滴答落在被子上:「但这辈子我也要让她以公主之礼下葬。」

陆卓辰把我脑袋按回他怀里,哄小孩般接连柔声说好。

接着,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一只手不安分地隔着被子抚摸我的小腹,「朕听说贤王的爱妻都已经生了三胎了。」

贤王?这个称呼听得耳生,但一提到三胎,我倒是想起来了。

这个贤王早在别人辛辛苦苦搞事业争着做皇帝的时候,娶了心上人,过上了闲逸的清净生活。

成亲以来,一心一意堪称世间男子典范。

他的正妃也是生了一胎又一胎。

听说他们夫妻俩是奔着生满十二生肖去的。

总之,也是一对有趣的人儿。

我被逗笑地回他:「你不会也想生个十七八个吧!」

他挑眉看着我笑而不语。

呃……我好像危险发言了,毕竟这种事情是便宜了他!

「朕才不舍的呢。」他挨着我的脸,上下蹭了起来。

越相处越发现陆卓辰的忠犬属性,实在是太太太粘人了!

就在我和他玩闹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地欺身而上,掰正我的脑袋,细细密密的吻接二连三地落下。

「但贤王说了每个人体质不同,孕期反应也不一样。」他俯视着我,「你猜由此我们能得出道理什么?」

我看着他眼里的欲望渐浓,笑着问:「是什么?」

「夏清然,我们要学会实践出真知。」

好家伙,又被上了一课。

结尾

太后自平息动乱之后,就取消了我的晨昏定省,改成时不时同邀我和陆卓辰去品茶。

「许家罪党余孽都剿除干净了?」太后抿了口茶问道。

「那场大火烧了数日,就算侥幸逃脱,也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我一边听他们的谈话一边吃了几口桃酥,那火吞噬了太多人,许妙仪也葬身那里。

据说里面只找到了我送她的那只玉镯,其他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一个都没有。

他们怀疑她借那场大火逃脱了。

「都怪哀家一时猪油糊了心,竟也没发现他们的阴谋。」太后一脸悔恨地自捶胸口,复而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还好清然聪慧,临危不惧。还心细如发地安顿好了哀家,不然真不知道能否在这场戏里活下来啊!」

我笑了笑,那日和慧儿和许妙仪分头行事,就是为了赶去永寿宫。

碰巧我知道永寿宫偏殿有个佛堂,太后时常去那里吃斋念佛。

于是,我便让碧根姑姑给太后换上道服,佛堂前供奉的换成晗月公主贴身的小刀。

以示哀悼,以示友好。

「那也是母后深明大义,能屈能伸。」我才不想回忆那日她是怎样言辞凿凿地拒绝我的无理要求,还说我以上犯下对佛祖不敬的。

「听说再过几日皇帝又要去南巡了?」太后终于换了个话题。

「是,具体行程阿善已经规划好了,择日南下。」陆卓辰说归说,胳膊肘一直不断地推我:「皇后一起吗?」

虽说南巡路上能遇到许多宫里遇不到的人事物,但是这路途遥远,中途又是骑马坐轿乘船的,我估计经受不住这一路的颠簸。

我刚想拒绝,结果太后在一边瞎起哄。

「去呀,清然哪能不一起去。」太后乐呵呵地捂嘴笑,「你们别说,一说南巡哀家就想起先皇送的面人儿。小小个的,色彩明丽不知道多好看。」

看太后这一脸向往,我和陆卓辰两个人憋笑憋到缺氧。

「那等南巡回来,让皇上也带一个面人回来孝敬您如何?」

「好好好!」太后乐开了花,「只不过这次不准像上回那样失了分寸。」

陆卓辰不怀好意地笑着:「礼尚往来。」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我觉得不简单。

「你要是想对我动什么歪心思,你就这么干!」我挺直了腰板:「反正我和孩子没意见。」

嘿嘿,没想到吧!我有王牌!

前些天总是食欲不佳,吃什么吐什么,还整日提不起精神。我原以为是积食罢了,结果张院使一看说是有喜了。

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结果陆卓辰就上赶着给我送机会。

我小口小口地吃着桃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神态变化。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太后、陆卓辰外加碧根姑姑和德善公公面面相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你再说一遍?」

「我不。」我敢保证他刚刚绝对听清楚了。

陆卓辰喜出望外,差点欢脱地跳起来,开心地像个孩子:「真有了!?!」

我点头道:「张院使把过脉了,不过他说……」

他皱眉催我:「说什么?」

「说是双胎。」

「真的!」

我嗯了一声,下一刻我就被他抱起来往外带。

「母后,儿臣先退下了!」说着,他又吩咐德善公公把南巡日期往后延。

「你这做事很迅速啊!」我奖励他一个香吻。

「那当然,有前车之鉴,这次绝对不会再疏忽大意。」他走得又快又稳:「连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

「说来听听。」我搂着他的脖子,耳朵紧贴在他胸前。

「男孩叫朝思。」

我啧了一声抢答道:「女孩不会叫暮想吧?」

他一脸无语的表情,腾出一只手敲敲我的脑袋瓜子说:「念,念暮。」

我哦了一声,轻嗅他衣服上淡雅的熏香,心里没有由头的安心和自在。

短短几个月,宫里风云诡谲,真心或假意的人围在我身边。之前好不容易多了些人,现在一个接一个地都作没了。

一切又好像回归到最开始的样子。

「皇上。」我难得这么规规矩矩。

他惊地停住脚步,以为颠着我了,细心问我是不是身体不适。

我莞尔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以后晨起是你,晚梦还是你。」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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