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绝爱

绝爱

初恋,旧爱,新欢

我势如破竹追了男神三年,他是高岭之花,却被我拖进沉泥,我本该愧疚。

所以当我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并皱眉对我说「李七夏,我早就厌烦你了」时,我反而释怀了。

  • 我对着门翘首以盼,总算听见熟悉的开锁声,立马侧躺,凹起了个前凸后翘的造型。

    见来人满是倦容,我愣了愣,连忙缩回被子里:「实验又做这么晚?」

    「呃……对,我们研究组查验收尾报告,所以比较晚。」他说着朝浴室走去。

    「等等。」

    他站住脚步:「怎么?」

    我朝他张开手,猛女撒娇:「今天加班好累,要抱抱充电。」

    他无奈,走来抱住我,一股陌生的味道传入鼻中,我吸了吸鼻子,确定那是女士用的花香型香水味道,低头,一抹红色埋在在他肩后。

    我松开他:「你转过来。」

    「怎么了?」

    「让你转你就转。」

    他只好转身,顿时雪白衬衣上殷红的唇印映入我的眼袭。

    「这是什么?」

    萧止揪过衣服看了看,眼神躲闪:「不知道。」

    我撸了撸袖子:「你今天除了做实验还干了什么?」

    「……好友聚会。」

    我眯眼:「有女的?」

    「……对。」

    我向来信他,听到此彻底把袖子撸了起来:「是不是有女人趁机占你便宜了?」

    「……应该吧。」

    我摩拳擦掌:「是谁?看我不收拾她!」

    萧止愣了愣。

    「别胡闹。」

    我难以置信:「我胡闹?」

    遂问他:「萧止,你的意思是被占便宜很享受?还是这根本就是你主动的?」

    「随你怎么想。」他冷声说完朝浴室走去。

  • 浴室里传来阵阵水声,我看着屋子旮旯里陈旧的电视机,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本温柔的丈夫开始对我不再耐心,不再垂耳听我趣事,也不再在我经期难熬时精心熬制一碗红糖枣子粥喂我。

    但现实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哪来真正始终如一的人,厌倦和疏离,也许才是人生常态,更何况,本就是我拖累了他。

    水声停止,我闭目装睡,躺在最边缘,给萧止留了宽敞的位置。

    脚步声走近,我听见他叹息一声,最后躺上床,安静地熄了灯。

    他至始至终什么也没解释,但是我不需要他的解释,若是他想离开,我随时会给他自由。

    这是我欠他的。

    ……

    一夜没睡好,我顶着一双难以掩盖的黑眼圈去工作,屁股刚挨着板凳,一个影子便卷着风赶来,一袋精致的早餐摆在了我面前。

    抬头,眼前漂亮的男孩痞笑着:「熊猫姐,今天陪我打游戏呗。」

    「没时间,吃过了。」我一个字不想跟他废话,今天得把这堆资料整理完,才有评选到季奖的机会。

    张鸣星似乎料到我的想法,说:「这个月的季奖我发给你,快,陪本电竞大神练一下英雄,过几天我要打比赛呢。」

  • 他所谓比赛就是一堆小屁孩围一起开黑罢了,不想戳穿这个「电竞大神」,抿唇盘算一下,他开的福利实在香,我便答应了:「成,今天我不加班,下午五点一起。」

    「好!晚点我来找你!」

    他那乐呵呵的样子,真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我无奈摇摇头。含着金钥匙出生就是好啊,为了找人打个游戏,几千块钱说出就出了。

    人比人气死人,唉。

    下午,一出公司,老远便看见地主家傻儿子在招手,我朝他走去。

    「李七夏。」一道声音半路冒出,转头,一个时髦的女人踩着恨天高朝我走来。

    我认得她,大学时一群女生私下给萧止组了个后援会,她就是领头人,叫林妮娜,以前得知我在追求萧止时,没少找我麻烦。

    不过我跆拳黑带,没人能奈我何。

    她走近,看看我又看看朝我招手的张鸣星,满脸不可思议:「你居然背着萧止找小白脸?你真是……」

    我冷声打断她:「劝你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以前的事重演可就不好了。」

    听了这话她脸色一阵铁青,大概是想起当年带人找我麻烦被我反打得鼻青脸肿的惨烈回忆。

    她恼羞成怒地笑起:「心虚了?男人婆,你看看你这不懂珍惜的样子,怪不得阿止昨晚会来找我。」

    「你说什么?」

    「阿止被你摧残得浑身是伤,昨晚憔悴地倒在我怀里……」说到这,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 见我说不出话,她继续道:「你不知道吧,为了帮你还你爹那一屁股债,阿止连他们研究团队的基础器械都买不齐,还是我偷偷出钱给他补上的。」

    「李七夏,听我说,别再害人了,阿止那么好,你不配伤害他!」

    她说完,甩着长发,「哒哒」地踩着高跟鞋走了,留我愣在原地。

    绿灯亮起,张鸣星焦急地跑过来问我:「你怎么了?刚刚那人说什么了?」

    我的声音无喜无悲:「我没事,张鸣星,我不去了,你去玩吧。」

    「你……好吧,你真的没事?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吧。」

    张鸣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萧止的研究团队收尾是真的,他今天确实闲了不少,正在狭窄的家里安静地看书。

    我看着他的背影,肩背如刀削一般,比起从前挺拔的样子消瘦了不少。

    走近可以看见,他的后颈处有一道狰狞的疤,虽早已愈合,仔细一看还是触目惊心。

    林妮娜有一句话我很认同,萧止很好,我不配这样连累他、伤害他。

    「萧止。」

    他抬头。

    「我们离婚吧。」

    他沉默一会,说:「好。」

    我深吸一口气:「这一年你帮我……」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打断我的话:「那些钱不用还了,摆脱你已经算是求之不得的事,当分手费吧。」

  • 他总算说出了实话,我只是笑:「当初……」

    「当初是我逞英雄,说会保护你一辈子,但自从娶了你以后,每月有还不清的债务。」

    「我好歹是个博士学历的研究组组长,每天累得直不起腰,饭也吃不上热乎的,账户却连四位数都没有。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上你,不过李七夏,你确实挺害人的。」

    我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不会再害你。」

    「那就好。」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指了指衣柜:「帮我把我的东西收拾进行李箱。」我抬头:「这么晚你要去哪?」

    「老同学家。」他又笑了笑。

    想也不用想,老同学会是谁。

    「这破房子给你了,过几天我回老家拿户口本,到时候就离婚。」他临走前说。

    我坐在屋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那人的气息渐渐散去,

    外面开始刮起寒风,直刺人的背脊,我茫然地看了看翻飞的窗帘布,起身去关窗。

    关窗时,看见楼下坐在行人椅上受寒风侵袭的人,我瞳孔骤缩,飞快朝楼下跑去。

    到楼下时,却只见一辆红色豪车驶到那行人椅前,车上走出一个明艳的女人,她卖力地帮萧止扶着行礼箱,温柔地冲他笑。

    她对他很好。

    真好……

  • 算算时间,还有半月就到月底了,每月高贷要还三万,我的工资加上加班费减去吃住费用只剩八千。

    于是我找了很多分工作,奈何算下来,顶死也只有两万五。

    算了,不够就不够吧,先挣了再说。

    早上七点上班,晚上十一点回家已是这几天的家常便饭。

    张鸣星说我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像出了什么事儿似的,但我很想说,都猜出我出事了能不能就别老发消息邀请我打游戏啊。

    我什么也没告诉他,这几天都躲着他。

    我挺赞同小时候算命的说我是个灾星的,瞧,克死了父母就算了,还害得身边人都不好过。

    就不害你啦,小星弟弟。

    月末,我拨通那个看着似笼罩阴影的电话——

    「什么?每个月不都是交齐的吗,这个月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

    我陪笑:「龙哥,这个月出了点事儿,下个月一定连着这个月的交齐,您就宽容宽容,您看我们以前从来没拖过。」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们」两个字让我脑子一白。

    错了,现在已经没有「我们」了……

    「屁话!我管你怎么的,让你交齐你死了也得给我交齐!」

    「听见没有?人呢?!」

    我缓过神来,冷冷对话筒道:「龙伍,您有个在城区读小学的儿子吧,那离这不远。」「你、你要干什么?你这疯女人,现在法律可是严得很,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我忍不住冷笑:「呵,你还知道有法律啊?」

    「你爹贷的款那是有白纸黑字为据的,你、你想抵赖?」他慌了。

    我半响不说话,他更慌了:「行行行,拖到下个月照利息自己算!」

    「谢谢龙哥~」

    「……」

    面子不能撕破。

    7

    .挂了电话,没松多久气儿,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龙伍。

    「我这边郊区买不到中华烟了,这个月你还现金吧,用里面的钱给我买条中华一起送过来吧。」

    我果断拒绝:「没时间。」

    「跑路费 500。」

    「成交。」

    「……」

    周末,我去了龙伍约的地点。他混的圈子不干净,我始终是提防着的。

    「这!」龙伍在远处朝我招手,我拿着钱和烟向他那里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一处深巷口了。

    意识到不对要跑时,龙伍已经将我推了进去,那里并排站着四个人,个个拿着家伙,身后的龙伍已经跑了。

    「有人叫我们收拾你,小姑娘,受着点咯。」

    「龙伍吗?」

    他们摇头:「别问那么多。」

    兜里的拇指果断按下手机,将早就编辑好的内容发送,信息报警完成。

    举起手机给他们看:「我已经报警了,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们脸色一变,随之为首的人笑了:「挺聪明啊小姑娘?不过我倒想看看你撑得到警察来吗?」

    说完,他们已经抡起棍子砸了过来。

    这里地势两边窄,反而于我有利,我边躲边退,刚好能一个个收拾他们。

    只不过这几日我心力交瘁,他们又都是孔武有力的成年男性,实在吃力。最终,我还是被制住了双手。

    他们吃了不少亏,很生气,其中一人捏着拳头朝我头打来。

    我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动。这时一人卷着风冲来,头顶的拳头连着人被打偏,身边的人也被纷纷踹开。

    他挡在了我的面前,与萧止的身影重合。

    只不过他不会是萧止。

  • 警车的声音响起,那四人灰溜溜地跑了,张鸣星举着手机按下快门。

    「一个也别想跑。」他痞坏地笑,倒更像是坏人。

    照完立马放下手机扶住我:「你怎么样?」

    「小伤。」

    「你管这叫小伤?」他一脸责备却似在嘟嘴,弄得我止不住的笑,一笑,又牵动嘴角的伤口,痛得我长「嘶」一声。

    「活该。」他嘴上这么说,手却拿着创可贴伸过来。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我连忙偏头:「不用。」

    「听话!」他把我的头掰过来。

    「说了不用,创可贴不透风难受……」我还在挣扎,警察却赶到了。

    核验身份时,那个警察愣了愣,指着我:「你,已婚?」

    我点头,毕竟还没离。

    警察又指了指张鸣星:「你,19 岁?」

    「还有一个月就二十了。」张鸣星笑嘻嘻地回答,不知道在得意什么,小屁孩样。

    「你刚刚抱着她的头在干什么?」警察朝张鸣星眯起了眼睛。

    我尴尬地笑,连忙道:「我脖子抽筋,他帮我扭呢。」

    「重婚犯法,了解吧?」

    「警察先生您别多想,他就一小屁孩,算是我弟弟。」

    「那就好,去录口供吧。」

  • 录完口供,张鸣星带我去了个地方,坐在充满回忆的老地点,我和他相继无言。

    这是一处人少的小广场,后面商场开业,在放烟花。

    五彩斑斓的烟花冲上天,像挣脱枷锁的命运,「嘭」地一下,热烈又灿烂。

    眼角不知何时,渐渐浸湿。

    从前,我也曾拥有过热烈灿烂的人生。

    那时我喜欢上一个男孩,他优秀,清冷,如岭上的莲,坠世的仙。

    我站在高台呐喊心声被众人嘲笑又土又放浪时,他温声提醒我:「同学,那里危险。」自那以后,我擦去了眼皮上的烟熏妆,拉直了头发,穿上了阳光又正规的服饰,屁颠屁颠追在他身后,下定决心好好学习赶上他的步伐。

    神仙不喜欢理人,惜字如金,我追了他那么久都没能听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名字。

    不知谁传播的,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我父亲欠了一屁股债,还有很多仇家,所以都不敢和我玩。

    没人告诉我他的名字,我也不去查,只想等他亲口告诉我那天。

    我给他写了很多封情书,用词热烈,每一封都夹着不同口味的糖果。他的室友偷看后见我就笑,但我并不在意,身边嘲笑我的人不乏他们,我依然勇往无畏地追求着他。

    自那次高台后,他唯一跟我说的话,就是「好好学习」。

    直到有一次,一个男生边朝他走去,边质问他凭什么穿一身地摊货还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躲在树后的我当下觉得好笑,伸出一只脚,把那二批绊摔在了地上。

    「噗嗤。」男神笑了,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很好看。

    我把那二批吓跑后,死皮赖脸地凑到男神眼前,仰着头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光洒在他俊朗的脸上,他轻轻地笑:「李七夏,你听好,我叫萧止。」

  • 「萧止知道我的名字,好开心!」我乐得蹦起。

    酒窝又深了些。

    「你躲在树后干什么?」他似打开了话匣子。

    我挑眉笑:「什么树后,我那是躲在谪仙的身后。」

    他忍俊不禁:「谪仙?你喜欢看小说?」

    我点头,问他:「你呢?」

    「喜欢,但我不看。」

    「为什么?」我疑惑。

    「家里穷,我得好好读书。」

    我想了想,老实说:「我家也很穷。」

    这回换他疑惑:「那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我悄悄告诉他:「读书没用,我家照样天天被人砸。」

    萧止沉默一阵,垂眼盯着我,一双好看的眸子似装了散星,他一字一句道:「正因如此,更要好好读书。」

    「?」

    「李七夏,你听着,读书能改变命运,我们一起改变命运吧。」

    男神是在邀请我吗?我心里乐开了花,直点头:「好。」

    萧止在摸索荷包,我疑惑:「你在干嘛?」

    他不说话,手捏成拳从包里伸出,神秘兮兮递到我眼前,再张开,一颗被亮晶晶的包装袋裹着的糖果摊出,正是我夹在情书中的那种。

    原来他一直留着。

    「吃了这糖果,我们的约定便敲定了。」他郑重地说。

    我乐了:「谪仙都用别人送的东西送人啊?」

    他脸一红:「只有这个,我之后再……」

  • 「不用。」我笑眯眯道:「你以身相许就好了。」

    「啊?」

    「所以萧止,你愿意和我交往吗?」我郑重的问。

    萧止抬手,弹了弹我的脑袋:「现在要好好学习。」

    「那你什么时候能答应我啊?」

    「……好好学习。」

    「好吧。」我剥开糖放进嘴里:「萧止,我会好好学习,一直等你答应我那天,现在,我们从朋友开始吧。」

    他浅笑:「好。」

    这算是给我机会了吧,心中窃喜,见他没有糖,我便从兜里掏出一颗递给他。

    「这是?」

    「奶糖。」

    他挑眉:「你很喜欢吃糖?」

    「之前喜欢抽烟,但你应该不喜欢那种女孩,就戒了,嘴里难受就含糖。」

    他愣了愣:「烟伤肺,不抽是好事。」说着剥糖进嘴,转移话题:「咦,这个比那些包装得花里胡哨的好吃多了。」

    我笑:「那以后送你的情书里就夹这种。」

    「好好学……」

    我打断他:「可以练写作。」

    见他无奈地叹气,我又笑:「萧止,你知道今天我得出的最大结论是什么吗?」他不明所以:「什么?」

    「谪仙原来是个老妈子。」

    「……」

  • 就这样,那个蝉鸟鸣叫的树荫下,男孩和女孩互相交换糖果,埋下了希望的星芒,静待共赴灿烂盛大的星空。

    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

    我大四那年,萧止考博上岸,我的 offer 也下来了,往日只会约我去图书馆或食堂的他突然对我说:「七夏,下午后街广场见。」

    后街广场是学校出了名的情侣广场,我心花怒放地要拿起手机琢磨回复用词时,一条好久没出现过的聊天框却跳了出来,上面标着:「李友强」。

    是我爸。

    点进去的信息内容是:七夏,我是姑母,没你联系方式,只好用这个手机发给你,你爸出事了,你有时间就来送送他吧。

    我愣在原地,曲了曲手指再说不出话,直到萧止的信息再次弹出:「奖学金到账了,给你买了你老是念着想吃的泡芙,放在楼下寝室阿姨那,记得拿。」

    遂又加了句:「下午不见不散。」外加一个我经常发给他的期待猫猫表情。

    那个清冷又自持的人现在语气里满是期待和喜悦,我却只能咬牙蜷住手指,回复他:今天有事,改天吧。

    随后朝家里狂奔。

    那个男人已安静地躺在了骨灰盒里,轻巧地走了。

    他出了车祸,临死前把未受损的器官卖给了黑老板,后自己要求马上火化,省后事,姑母答应了。

    她在电话那头说:「我这离你们那远,帮不上什么忙,你爸爸也是可怜,让我告诉你不要办后事浪费钱,把他的骨灰撒在风里就行了。」

    「哦对了,他的肾脏眼角膜这些卖的那笔钱我明天去银行转给你,我家也穷,给你家补了一些,但不多,加起来有两万,晚点我转过来给你。」

    「谢谢。」

    我挂了电话,看着那又糙又劣质骨灰盒,笑了。

    两万块能干什么?能让我安宁的过好这个月吗?

    我自始至终没叫他一声爸。

  • 关闭免打扰,手机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一看,全是萧止的消息:

    「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样?」

    「你在哪?」

    「我去找你。」

    我只回他:「萧止,你这个人又呆又死板,追了你三年,怪辛苦的,我已经放弃你了,别来烦我。」

    紧跟一个「满脸嫌弃」表情包。

    这样大概会显得更自然一些……

    我没想到要债的人那么快就来了,也是,要债的人怎么会管别人的死活。

    我被围堵,无处可逃,他们拽我去了后巷。

    「小贱人,你爹死了,你拿什么还?」为首地扇我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痛蔓延。

    我疑惑:「龙伍呢?我爸欠的是龙伍,关你们什么事?」

    脸上又落下一耳光:「龙哥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你爸欠的钱是我们大家的血汗钱,你要怎么还?」

    呵,违反法律的血汗钱。

    嘴角有鲜血流下,我讨好的笑,说着道上的话:「各位爷,这个月的款过两天就到,你们宽宏大量放了我,过几天就打龙哥卡上。」

    「呸!我们和黑老板可熟得很,你骗鬼呢?你那短命的老爹肾就只值一万五,才特么一半,你拿什么还?」

    「要不小妞,你陪我们睡一晚,这个月就放过你。」旁边一口吐恶臭的猥琐男色眯眯的笑着。

    而我趁他们说话不备时,挣开了控制,拔腿就跑。

    但哪会是这么容易跑的?没几步被人揪回,一个重拳落下。

    我躲过了。

    跑不成只能硬战,我出腿踢向抓住我的猥琐男,他顿时松手捧着命根子哀嚎。「敢动手?小贱人!看老子们怎么收拾你!」

    他们纷纷围上来,我咬紧牙关,从看上去最单薄的那个人开始突破。

    彼时,头顶一怵,一个啤酒瓶朝我砸来,一个人突然冲过来,挡在我的身前。

    随着一声闷响,啤酒瓶炸裂,玻璃块飞溅,鲜血从萧止的背颈处流下,触目惊心,他踉跄了一下,狠命拎着不知从哪来的棍子朝几人砸去。

    这个书呆子,砸得没什么技巧,全是蛮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警察赶来后,他被送去了医院。

    他身上青肿了好大一片,脖子被玻璃瓶碎片划伤,缝了针,像卷春卷那样用纱布包了厚厚的一层,却在对我笑。

    看上去很滑稽,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淌。

    他想给我擦泪,却抬不起手,就抓着我的手哄孩子似的说:「七夏别怕,坏人已经被抓走了,我在,别怕。」

    我眼泪更加止不住地掉落,怎么能做到不怕呢?我放在心尖上的男孩,差一点就要被我拖进深渊。

    我擦干眼泪,吸吸鼻子笑着对他说:「你最爱的那家馄饨离这不远,我去给你买。」

    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等你。」

    馄饨冒着蒸蒸热气,其中温度似我对他滚烫的感情,现在,我要托人之手送给他,算是离别的最后一封情书。

    我用为数不多的余额定了火车票,将地址透露给了龙哥,开启了逃亡之路。

    萧止长期住在学校比较安全,如此应该更没有人能找他的麻烦了。

  • 车是第二天出发,我茫然地看了看雾蒙蒙的天,鬼使神差去了后街广场。

    那天下了稀稀扬扬的雪,那里很宁静,只有三三两两对情侣,他们有的拿着爱心气球合照,有的并排坐着聊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以后,萧止也能找到属于他的女孩,也能这样幸福,真好。

    正发呆时,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心猛地被提起,我朝他奔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李七夏,说好的不见不散,还好你没失约,不然我可要惩罚你了,跟我走。」

    他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要来牵我,指尖抖的惊人。

    我躲开那只手:「惩罚?你跟我什么关系?谁特么叫你帮我出头?医药费有多贵你知不知道?别再来烦我,滚啊!」

    指甲陷入手心肉中,生疼,我转身就走。

    「嘭!」

    一簇烟花炸在天空,我愣在了原地。

    女孩曾对男孩说:「若我们的梦想实现,一定要放好大一个烟花庆祝。」

    男孩的声音携着清风:「好。」

    「七夏,实现了,我们的梦想。」萧止吃力地走过来,牵住我的手,轻垂的睫毛占了几片雪花:「看那烟花,我们的命运也一定能像那样,挣脱枷锁。」

    「……傻子,那是我的命运,不是你的……」

    只是这一次,再挣不脱这个傻子的手。

    ……

    后来,萧止告诉我,我追了他三年,其实他也喜欢了我三年,要我嫁给他。我却知道,他是想名正言顺地帮我一起还债罢了。

    但他盘算得井井有条,他说,我们一起努力地工作,只要两年,便可以还清所有债务,而我,要把一辈子赔给他。

    这对我而言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交易,我动心了。

    却害了他。

    回忆到此结束,烟花也已燃尽,我背过身去悄悄擦干眼泪。

  • 张鸣星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七夏姐,你还记得这里吗?」

    我张了张嘴,他盖过了我正要说的话,说故事一样缓缓道来:「你知道吗,电竞是我从小的梦想,但家里人从来不支持。那年我 16 岁,我爸砸了我的游戏机,我很伤心,就坐在这里独自郁闷。」

    「这时,一个双眼糊着煤炭,顶着爆炸头的杀马特女生走过来,让我滚过去点哭,她要贴广告。」

    「我正想骂她,肚子却叫了一声,发现自己因为怄气不吃饭又累又饿,怕是惹不起这个小太姐。」

    「可恶的是,她听见我肚子的声音,竟敢嘲笑我。」

    「我心说这哪能忍?正要拼口气教训她,却见她递来一个馒头……说实话,那馒头又冷又硬,真难吃。」

    「下一刻,她又掏出了游戏机,问我要不要一块玩。」

  • 「我以为她是特意来安慰我的,当下感动得爆哭,把我的心事倾诉给她听,她听完告诉我,有什么喜欢的就去追,哪来那么多沉郁顿挫。」

    「我说她乱用成语,她还打我的头,岂有此理!」

    张鸣星顿了顿:「不过后来啊,她擦去了那鬼一样的妆容,变成了一个阳光灿烂的乖女孩……」

    我听了他的话,实在忍不住,啼笑皆非地打断他:「张鸣星你讲笑话呢?」

    「听我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那个女孩似一束光,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她嫁给那个能改变她的人,却得到她被抛弃的消息。」

    「我想,我可以……」

    我突然指着他背后:「张铭星,K 神!」

    「哪?在哪呢?」他四处张望,随后瘪嘴生气:「又骗我。」

    「小屁孩,刚刚说那么多胡话,还不如想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站在电竞台上,和你的 K 神并肩作战。」

    「我马上 20 了,不小了!刚刚说的也不是胡话……」

    他见我沉默,还是住了口:「算了……」

    我们沉默了良久,他突然似恢复了正常,开始嘴贫:「李七夏,你欠了一屁股债,叫我一声大爷,我借钱给你啊。」

    我给他脑壳一个爆栗:「没大没小。」

    ……

  • 今天的烟花,点燃了心中的某些东西,一个想法渐渐涌现。

    我飞快地赶回家,打开最里层的抽屉,露出一沓厚厚的情书。

    我不厌其烦地将它们一个个拆开检查,终于发现,其中一封里面的糖果不见了。

    我连忙跑去打开那台上了年纪的电脑,等了好久,总算成功启动。

    打开浏览器,点进历史登录,登陆后进入历史搜索。

    一切真相扑面而来,我没能承受住,跌坐在了地上。

  • 电话拨给张鸣星,开口第一句话我没能忍住,哭出了声:「大爷……」

    「嗳。」张鸣星美滋滋地答应一声,突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连忙问我:「七夏?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喂?」

    指甲陷进肉中,我拼尽全力压制抽泣道:「张鸣星,求你,借我钱,求求你……」

    「好、好,你别哭,你说,要多少?」

    「五十万。」

    「啊?」他愣了愣。

    他虽是富二代,但还只是个学生,没有继承家产,我知道这让他为难,便央求他:「没有那么多也没关系,现在实在是急用,你能借多少就借多少吧,我以后分期还给你……」

    电话那头静默一阵说:「好,50 万是吗?七夏,等我。」

    之后我打电话给萧止,却显示他已将我拉入黑名单,QQ 微信也都把我拉黑,这个傻子!如果不是今天已经太晚,我一定立马冲去找他,还要狠狠地……教训他。

    我边哭边在屋内一通翻找,终于在昏暗的挂灯上找到了一封信,如果不是我想起他说过他省钱定做了一盏星空灯,三个月以后会到,我不会发现这封信。

  • 手在剧烈地颤抖,信纸缓缓展开,只有寥寥几句话:

    七夏,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灯到了吧,小丫头,记得装上,提前看看我们共同期盼的星空,你会惊喜。

    记得我们曾怀揣希望埋下的星芒吗?现在由你带着我的那份希望,替我好好活下去。

    人生是一次航班,每个人都会有驶向终点的一天,所以小七夏,我只是提前抵达,你不要难过。

    有幸的是,因为遇见你,这趟旅程,变得美好又灿烂。

    萧止,无憾。

    「滴答。」

    泪浸了纸张,我埋下头,再说不出话。

  • 半夜,眼泪已经流干,我盯着天花板,浑身冰冷。

    彼时,张鸣星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憔悴:「七夏,钱转给你了,数额太大,可能明天才能到账。」

    我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地道谢。

    「七夏,跟我不用说谢。」

    ……

    我冷冷对电话那头道:「龙伍,钱还清了,你如果再找麻烦,你会很惨。」

    「得得得,一小姑娘戾气这么重,上次那是别人要收拾你……」

    「什么人?说清楚。」

    「嘟嘟嘟……」

    现在重点不在这里。

    我快马加鞭去了萧止的老家,那是一栋只翻修了一半的老房子,因为和我一起还债,他一直没能给父母修好新房子。

    院外散着几只乱跑的鸡,房门开着,里面有萧妈萧爸说话的声音,他们虽一开始阻止萧止和我在一起,但后来对我很好。

    我一时没有勇气走进去,便走到房后的枯井旁坐着,决定想一想说辞。

    刚坐下,脚踩枯叶的声音传来,我连忙躲到了一棵大树后头。

    萧止打着电话走来,身形看上去又瘦了不少,我似被打开了泪匣子,但紧紧捂着嘴,任何声音也不让自己发出来。

    「龙伍,疾病保险那十万刚刚转给你了,死亡保险过几天转名给你,之后会还清所有债务,你别找七夏麻烦。」

    「什么?全部还完了?她哪里来的钱?」

    不知道龙伍又说了什么,他沉默一会,语气有些央求:「龙伍,我知道你虽然有一堆黑圈的朋友,但你自己不沾身,又是做父亲的人,算是个好人,我不在以后,请你帮我照看着点七夏,别让他父亲的仇家找她麻烦。」

    电话那头的龙伍肯定又说了什么假惺惺的话,萧止对他道谢,并说要厚礼答谢他。

    他那样一个不会低头的人,为了我去求一个人品低劣的人。他又怎会不知道龙伍这人的德行,却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求他。

    萧止挂了电话,在风里沉默地站着,握拳的手从衣袋里伸出,张开,里面躺着一颗桃心型的奶糖。

    「七夏,你要好好的。」

    他的声音轻轻在风中消散。

    我的脸被手捂得生疼,屏住呼吸,拼了命也不愿让自己哭出声来。

    萧止,我怎么配让你这样对我……

  • 他走后,我给林妮娜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萧止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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