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亡城
非典型蛇蝎
「苏瑾瑜，你还敢回来。」
「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
顾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尽是阴郁。
水牢里的水已然没过了我的腰间。
我咬破舌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顾城眉心微蹙，我知道，赌赢了。
1
013566 警号重启那天，我踏入了缅北境内。
和其他被拐少女一样，我被送进了顾城管辖范围内的一间酒吧里。
偌大的包厢内我和十几名少女一样，双手反绑在背后，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碎，随意扔在地上。
身边的女孩在低声啜泣，唯独我没有。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会比现在恐怖一千倍。
「城哥，检查过了，只有她没有纹身。」说话的人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踉跄跪倒在顾城面前。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清瘦一些，眼神也不似照片上那么温柔。
顾城靠在沙发上，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我：「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
「我的女人，还是卧底？」
「嗯？」
顾城尾音上挑。
「阿城，我……」我死死咬着嘴唇，哽咽着低下头。
「扔到水牢里去，死了再来通知我。」顾城打断我的话，把他的外套扔在我身上，起身离开了包厢。
他迈出房门那一刻，我发出一声惨叫。
我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试探他。
顾城的小弟正拉着我的胳膊，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哆嗦，随后便是一巴掌甩到我脸上：「嚎什么！吓死老子了！」
门被顾城一脚踢开。
冷冽的目光停在打我的那个小弟身上。
「谁让你动手的？」
顾城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极具威慑力。
那个小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城哥我知道错了。」
「求求你饶了我吧。」
2
我知道顾城心狠手辣，也知道他从不苛待手下的兄弟们。
可那天他还是亲自砍下了那个小弟的手。
不顾其他人的劝阻。
也正因为如此，我在水牢才免受了皮肉之苦。
架子上的刑具没人敢拿来用在我身上。
即便他们知道我是卧底。
也知道顾城的人体工厂被警方捣毁都是拜我所赐。
顾城的水牢是他亲自设计的。
不同于普通的水牢。
水牢的底部有循环装置，水里有锋利的刀片。
刀片会随着水流冲刷人的身体。
所到之处，遍体鳞伤。
却又不足以致命。
伤口长时间泡在水里就会发炎，溃烂。
像开盲盒一样。
有的人会死于感染，有的人会死于失血过多，有的人会淹死。
但我不能死。
3
关在水牢里的第三天，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下半身已经从疼痛难忍，到几乎没了知觉。
我不确定顾城会不会来了。
或许我赌输了。
我不怕死，但是我怕像这样，死得毫无价值。
隐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应该是顾城的手下来了。
他每隔一个小时会来查看我的情况。
确定我死了没有。
在他推门之前，我倒在了水牢里。
刚好一个刀片顺着水流划破了我的脸。
疼痛给我带来短暂的清醒。
我屏住呼吸，努力不让自己被水呛到。
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必须要争取。
我的水性不好，再加上三天没吃没睡，很快就憋不住气了。
水疯了一般涌进我的鼻腔，口腔和耳道。
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听见门被推开，又被重重地关上。
短暂的停顿之后，我听见那个人说：「城哥，她……死了……」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尽力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4
醒来时，我依旧在水牢里。
只是和之前不同，这次被吊得高高的，双脚刚好离开水面。
「苏瑾瑜，你回来就是为了死给我看的吗！」
顾城眼底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脖颈青筋毕露。
我虚弱地睁开眼睛：「阿城，我……只是……太想你了……」
「想我？」顾城冷笑一声，「还是想我死？」
「我……咳咳咳……」
嘴里突然一股腥甜蔓延开来。
一口鲜血恰到好处地喷了出来。
我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看不见他的表情。
顾城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苏瑾瑜，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努力地抬起头，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顾城打了个电话，五分钟之后，三个人被押送进来。
其中一个我认得。
他叫祝新宇，也是卧底，不过他和我姐姐不一样。
祝新宇看到我那一刻，瞳孔猛地收缩，然后迅速地扫了一眼顾城。
恰好顾城也在看他。
5
「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卧底。」
「告诉我是谁，我就放你下来。」
顾城话音刚落。
那三个人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城哥，你不能怀疑自己兄弟啊！」
「是啊城哥，你不能信她的话。」
「城哥，这个女人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还害得你苦心经营了多年的人体工厂被警方查封了，那么多兄弟们被警察打死，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最后那句是祝新宇说的，他跟了顾城五年，太了解他了，自然知道怎么去戳他的痛处。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祝新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既然阿城怀疑他们，必然有怀疑的理由，不如都杀了吧。」
这里早就没有我的战友了，多死几个人又何妨？
顾城冷笑一声，从腰间拿出一把手枪。
「城哥，你不能信她的话，我们哥仨全心全意跟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能让兄弟们寒了心啊！」
祝新宇抓着顾城裤脚的手都在抖。
我鄙夷地看着他。
就这点胆量，也好意思来当卧底。
顾城没理会他，径自拆下弹夹，从里面取了 15 颗子弹扔在地上，又把弹夹重新装回去。
指着我的头说：「苏瑾瑜，我得给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
「这把格洛克手枪一共 19 颗子弹，我留下 4 颗，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我看着顾城手里的枪，缓缓闭上了双眼。
顾城手里那把枪不是 19 发子弹的格洛克，而是只有 15 发子弹的 M9。
6
我活下来了。
被顾城带到了他的别墅。
私人医生足足守了我半个月，才把我的命捡回来。
醒来时，顾城正盯着我肩膀处的疤痕。
我下意识伸手去拉被子，想把身体藏进被子里。
他却将被子一把掀开：「你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
「阿城……我冷……」我垂下眼帘，找了个借口。
顾城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肩膀上的疤痕：「枪伤，哪来的？」
我委屈地看着他，眼里噙着泪珠：「我说了你会信吗？」
顾城冷哼一声，将被子扔在我身上。
「你觉得我该相信你吗？苏警官。」
「阿城，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抓着顾城的衣角，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顾城甩开我的手：「功勋章没拿到，所以回来了？」
「你就那么想要我死吗？」
我拼命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阿城，是祝新宇，是他陷害我的，他才是警方的卧底。」
「苏警官脑子没事吧？」
「还是你觉得我特别好骗？」
顾城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我给你捋一捋一年前的事。」
「我才带你去了工厂不足半个月，你人就消失了，当时我把整个缅北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你。」
「你前脚刚走，后脚警察就来了，是祝新宇带着兄弟们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
「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我生怕你被警方抓走！」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却巴不得我早点死。」
顾城淡淡地说着一年前的事，我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死死地攥着拳头。
「阿城，祝新宇是卧底，林杨也是卧底。」
「是他们两个把消息传递给警方的。」
顾城挑眉：「那你给我解释一下，祝新宇为什么又要回来救我？」
我直视顾城审视的目光：「因为他临时收到线报，缅北还有另一个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警方怀疑那些也是你的手下，回来救你是为了不暴露自己，进一步获得你的信任。」
顾城冷笑一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时被他们打晕带走了，只不过中途醒了过来，碰巧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顾城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吐在我脸上，呛得我一阵咳嗽。
「编得不错，我差点就信了。」
「这枪伤又是怎么回事？」顾城手指戳在我锁骨下方。
「逃跑的时候被发现了，祝新宇要灭口，打歪了。」
「林杨是怎么死的？」顾城的声音冷了几分。
「林杨死了？」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他在试探我。
顾城大概看出了我眼里的怀疑，冷哼一声：「不知悔改！」
他掀开被子，我来不及躲闪，他手里的烟头已经按在了我的大腿上。
我忍着疼痛，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哭出声。
「是你自己非要回来找死。」
顾城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7
晚上有个小女孩来给我送饭。
「苏姐姐，城哥居然把你给找回来了。」
她看到我时满眼欢喜。
我却被她吓了一跳，因为她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眶深深凹陷，有一个丑陋的疤痕。
她像是注意到我的表情，愧疚地低下头：「我这个样子吓到苏姐姐了……」
我摇摇头：「没有，你别放在心上。」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负责照顾我生活起居的小温，只是我不知道她只有一只眼睛。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上端着的餐盘，走到我面前，认认真真地看我。
「怎么瘦成这样了，这是吃了多少苦啊。」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突然发现我脸上的伤，惊讶地瞪大了仅剩的那一只眼睛。
「他们说城哥在新送来的这批女孩里面发现了一个卧底，还动用了水牢……」
她颤抖着问：「那个人……是你吗？」
我苦笑着没回答她。
她伸手想要抱我，还没碰到我又突然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很疼吧？」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
「你等我一下。」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回来时手上拿着一瓶药膏。
「这是你之前送我那瓶积雪膏，我以为你……」
「所以就一直留着，现在刚好能用上。」
她拧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我脸上。
嘴里还在念叨：「女孩子脸上留疤可就不好看了。」
她涂完脸就伸手拉我的被子：「哪还有伤口？」
「谁准你给她用药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就开了，顾城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温吓了一哆嗦，药膏掉在床上。
她连忙起身退到一边，一句话不敢说。
顾城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小温身边：「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
难道小温的眼睛……
小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城哥，我知道错了。」
「阿城，药膏我不用就是了，别为难她。」我卑微地乞求他。
顾城转过身看着我，质问道：「你走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她？」
「现在知道心疼她了？」
「阿城，我从来没逃走过。」我紧张地看着顾城，生怕激怒他。
「你他妈的放屁！」
「你就是不要我了！」
「为了你的功勋章！」
「为了你的一等功！」
「为了你的人民，你的国家，你的信仰！」
「你他妈的就把我给扔了！」
「我顾城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顾城怒吼着，宣泄着他的满腔怒火。
我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来，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想要抱住他。
我想安抚他的情绪。
顾城狠狠地推开我。
我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顾城下意识地伸手要拉我，却克制住了。
我起身朝他爬过去，抓着他的裤脚：「求求你，别伤害她。」
一旁的小温早已泣不成声。
8
顾城看着地上的我，冷笑一声，转身去抽屉里拿了一把刀，扔在我面前：「一根手指，换她一只眼睛。」
我颤抖着拿起地上的刀子，如果是姐姐，她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砍下自己的手指吧？
我把刀尖放在小指上，紧闭双眼，用力往下一压。
「不要！」小温大喊一声。
刀尖刚划破皮肤，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我拿着刀的右手就被顾城踢了一脚。
刀被踢出几米远。
我的手腕也被他一脚踢得脱臼了。
我抓着自己的手腕，疼得我冷汗直冒。
顾城像是看出了我手腕不对劲。
转身对着小温冷声道：「给老宋打电话，叫他过来。」
小温木讷地应了一声，然后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
顾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
9
老宋是顾城的私人医生。
他进屋看到我小指上的血连连摇头。
然后拿出纱布给我包扎。
包的过程中，才发现我另一只手腕脱臼了。
迅速缠好纱布，然后检查我脱臼的手腕。
我被他捏得直皱眉。
顾城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我要把你这个骨头复位，有点疼，你忍一下。」老宋说完，递给我一沓纱布，示意我咬着。
我乖乖地接过纱布，塞进嘴里，死死咬住。
老宋的手法虽然很好，动作也很快。
可我还是忍不住叫出声。
「你他妈就不能轻点！」
顾城话一出口，我和老宋都震惊地看着他。
我大概能读懂老宋那个眼神：你动手的时候咋没想着轻点。
顾城轻咳一声，老宋识相地低下头翻起了自己的医药箱。
一会的工夫翻出来一个小木板。
然后用纱布把小木板缠在我手上，又在脖子上绕了两圈。
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个月之内不要乱动。
不然再脱臼将来就会习惯性脱臼了。
我自然会乖乖听话。
将来，我还要亲手给顾城戴上手铐。
10
顾城的人体工厂又被查封了一个。
损失的医护人员以及未卖出的各种人体器官加起来，损失高达七位数。
顾城怀疑是我给警方传递的消息。
毕竟我不在这一年多，他的生意都很顺利。
我刚回来，警方就掌握了人体工厂的位置。
这次又是祝新宇带人跟警方火拼，顾城才得以脱身。
而且祝新宇回来时，胳膊还中了一枪。
顾城对祝新宇的信任更加深了。
小温在晚上送饭的时候把这些情况跟我说了。
「苏姐姐，要不你还是跑吧，趁着城哥还没来找你。」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我摇摇头：「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跑。」
小温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也在怀疑我。
「我来的时候，手机都没带，而且这么多天了，这房间我都没出去过一步，哪有机会给警方传递消息？」
小温眉头紧锁：「可是，我还是担心城哥不会相信你的。」
「不管他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他。」我坚定地说道。
我不知道小温是不是来试探我的，但是我知道，这个房间里一定装了窃听器。
顾城虽然舍不得杀我，也不会把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她肯定会反复地试探我，直到确定我真的不是卧底，才会放松警惕。
而我要做的，就是获取他的信任。
然后找到他所有人体工厂的位置，把消息传递出去，让贩卖人体器官的组织彻底瓦解。
顾城是一定要给姐姐陪葬的。
11
顾城竟然没来找我。
我知道祝新宇早就已经变节了。
他不可能给警方传递消息，就算传出去，警方也不会相信他的。
除非……
林杨真的死了，他以林杨的身份传递的消息。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陷害我。
想让顾城把我杀了，这样他以前是卧底这件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他就可以安心地当他的二把手。
好在我这几天没出门，不然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这大概也是顾城没来找我的原因吧。
我房间门口，应该也是装了监控的。
所以祝新宇应该是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的，不然也不会冒险给警方传递消息。
又或许，他认为我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难道顾城也对他有所怀疑吗？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我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
脚步声突然停下，也并没有开门的声音。
他这是走了？
12
早上我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竟然躺着个男人。
我吓得连忙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是顾城。
昨晚的脚步声停了好久我才入睡的。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入秋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凉。
我在水牢受了寒气，咳嗽一直没好，反而越发地严重。
躺在床上一咳就是一个晚上，根本睡不好。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得这么安稳的。
顾城被我吵醒了。
长臂一挥，又把我揽进了他怀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这个人竟然是我的仇人。
我枕着他的胳膊躺在他怀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久了，顾城的胳膊麻了，人就醒了。
我连忙挤了个微笑：「阿城，你醒了。」
顾城轻轻「嗯」了一声。
我讨好地用一只手捏着他麻木的胳膊。
我了解姐姐，如果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那么她此刻一定会这样做的。
捏了一会，他大概是胳膊不麻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趁着他去洗手间的空迅速换好了衣服。
小温端了早餐进来。
如往常一样，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喂我吃饭。
因为右手脱臼，左手不太灵活。
她觉得看我吃饭太费劲了，便主动要求喂我。
我拗不过她，就随她去了。
「你出去吧，我来。」顾城从洗手间出来，冷不丁冒了一句话。
把小温吓了一哆嗦，她大概是没想到顾城竟然会在我房间里。
我点点头，示意她照做。
顾城接过小温手里的碗，舀了一勺热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
然后送到我嘴边。
我愣了，嘴巴都忘记张开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用这种温柔宠溺的眼神看着我。
「啊 ~！」
我惊呆了，他在以喂小孩子吃饭的方式来喂我。
我硬着头皮张开嘴，胡乱咬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隐约感觉，他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了。
13
顾城给了我一部手机，也给了我自由。
我可以随意走动了。
我知道这也是他的试探。
所以我从没用过他给的手机打除了他以外的电话。
也从来没有去过他不在的地方。
因为我知道，这里有很多人想我死。
可是我还是被算计了。
我的水里被人下了安眠药。
醒来时，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睁开眼就看见祝新宇那一刻。
我就知道完了。
落在祝新宇手上，他一定不会让我活着出去的。
「醒了？」
祝新宇手上拎着一个箱子朝我走过来了。
箱子一打开我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因为我看见了里面各式各样的刑具。
我死命地挣扎，可是双手被绑在椅子上，死死的，一丝空隙都没有。
「祝新宇，你放开我！」我朝他怒吼着。
「咳咳咳……」因为太大声说话，导致我开始剧烈地咳嗽。
「吵死了。」祝新宇说着，拿胶布把我的嘴给粘上了。
我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瑾瑜，我是万万没想到啊。」
「你竟然还能活下来。」
「其实那天我把你带出去不是要杀你，当时我已经联系了警方来接你。」
「3 号人体工厂的位置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所以我们两个人中必有一个是卧底。」
「为了获得顾城的信任，我只能让你替我背了这卧底的锅。」
我怔怔地看着他。
那天我和顾城说我是被人绑走的，中途醒了，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他们是卧底。
这件事是我编造出来的，祝新宇为什么要顺着我的话说？
他明明知道我也是卧底，为什么说让我替他背锅？
而且，这些话是我在顾城家里说的，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
祝新宇走到我面前，手放在肚子那个位置，指着自己背后。
我突然明白了，这里有监视，或者监听系统。
他是在告诉我，监控的位置。
我朝他眨了眨眼，表示我明白。
他会心一笑。
接着说道：
「但是我没想到林杨居然趁我不注意，给了你一枪。」
「他还想杀了我灭口，却被我误杀了。」
「他不配穿那身警服！」
「他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
祝新宇越说越激动。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是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林杨杀死了姐姐。
14
我叫苏瑾念，是苏瑾瑜的双胞胎妹妹。
三年前，姐姐背着我，接下了去顾城身边卧底的任务。
她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终于获得了顾城的信任。
知道了人体工厂的所在地点。
一年前，我们准备收网。
张队带着人去围剿顾城。
我带着人来接应姐姐、祝新宇和林杨三人。
那天我们等了很久，也没见到他们，天越来越黑，我越来越着急了，便四处寻找。
最后，只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姐姐。
她胸前中了一枪，在送医的路上就咽了气。
后来林杨传消息给队里，说祝新宇变节了。
而他暂时还不能归队，因为发现了顾城还有另外两个更大的赌场。
再后来林杨就没有再传过消息回来。
我们以为他也变节了。
张队也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同意我以姐姐苏瑾瑜的身份回到顾城身边。
原来我们都被林杨骗了，变节的不是祝新宇，而是他。
我们都以为祝新宇变节了，现在看来，他没有给我们任何消息是因为他没有得到顾城的信任。
15
「我是一名警察，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任务。」
「顾城的人体工厂必须要全部捣毁，一个不留。」
「这里所有参与的人都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这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所以，你今天必须要以卧底的身份死在这里。」
祝新宇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他是在跟我交代后事。
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会死，所以他希望我能帮他做完接下来的事。
我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就是人民警察，为了人民，为了国家，即便是牺牲自己也无所谓。
他是英雄！
我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我一定会做到。
我一定不会让他白白牺牲。
「别害怕，我不会用顾城折磨卧底的方式来折磨你，我们做做样子就好。」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配合他演出，拼命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还有什么遗言吗？」他问。
我拼命地点头。
他撕掉我嘴上的胶布。
「不要伤害阿城。」
「我求求你了，你杀了我可以，你毁了他的人体工厂也可以。」
「求求你，留他一条命。」
「他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即便他做错事了，也求你给他一条生路。」
我的哭诉不过是为了获得顾城的信任。
祝新宇也知道，他欣慰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拿出盒子里的刑具。
我知道，他做到这一步，就是断定顾城快要来了。
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是苏瑾念。」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
我看见一滴眼泪掉在了地上。
「我一定会替你和姐姐报仇。」
祝新宇抽完血，抬头看了我一眼，压低音量：「自己小心。」
「砰」的一声。
门被一脚踢开。
顾城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揪着祝新宇就是一顿毒打。
「城哥，城哥，她是卧底。」
「她给警方传递消息被我拦截了。」
「我知道你对她下不了手，我这是在帮你啊！」
祝新宇把贪生怕死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16
「你他妈的放屁！」顾城一拳打在祝新宇太阳穴上。
祝新宇脚下不稳，狠狠摔在地上。
顾城指着他身后：「要不是老子在那藏了监控，瑾瑜今天就要冤死在你手上了。」
「你他妈的混蛋！」
「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我！」
「还敢动我的女人！」
顾城弯下腰，又把祝新宇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拿起旁边一根铁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
祝新宇脸色逐渐变得发紫。
我死死咬紧牙关。
祝新宇今天注定是要牺牲的，我救不了他，也不能救他。
如果换成是我，也不会希望他来救我的。
我必须要忍住，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顾城发现祝新宇快没了呼吸，连忙松开铁链。
把祝新宇推倒在地。
「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顾城转身把门锁住。
然后直奔我过来。
他眼里的怒火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愧疚。
他解开我手腕上的绳子。
我一把抱住顾城，泣不成声：「阿城……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城伸手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只这一句，我就明白了。
这是顾城下好的圈套。
原来他早就怀疑祝新宇了，所以才故意放消息让祝新宇传递给警方。
后来又把我放出来，引诱祝新宇来抓我。
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卧底。
祝新宇一定知道这是顾城的圈套。
姐姐不在这一年，他都没有机会去其他几个人体工厂，说明顾城没有完全信任他。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完成任务，所以心甘情愿地入了他的圈套，就是为了给我争取机会。
让我获得顾城的信任，完成任务。
17
「杀了他，阿城，他真的是卧底。」我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此时的我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个状态根本不会引起顾城的怀疑。
顾城温柔地说道：「瑾瑜，你先去外面等我。」
说完松开我的手，朝祝新宇走去。
我看到祝新宇靠在墙角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他一定是看过祝新宇对别人用刑的。
我不用想也知道，顾城一定会狠狠地折磨他。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顾城快点杀了他。
我快走两步，抓着顾城的胳膊：「我不出去，我害怕。」
顾城皱了皱眉：「瑾瑜，杀人不好看的。」
我摇摇头，朝他撒娇：「阿城，我只想待在你身边。」
顾城犹豫了片刻，然后拿出手枪，上了膛，对准祝新宇。
「托瑾瑜的福，我今天给你个痛快。」
顾城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柔声说道：「别怕。」
「砰」的一声。
他扣下了扳机。
我强忍着泪水。
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顾城牵着我的手，迈出门口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回头。
祝新宇嘴角挂着一抹微笑。
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让你免受折磨。
18
祝新宇是卧底的消息不胫而走。
我的嫌疑洗清了。
顾城的兄弟们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纷纷带了礼物上门请罪。
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叫得顾城心花怒放。
吃过午饭，顾城破天荒要带我出去转转。
我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
他皱着眉头：「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还是我刚到缅北时穿的那件。
现在天气凉了不少。
顾城大概意识到我被他软禁的问题了。
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又拉紧领口，生怕我被风吹到。
车开了两个小时。
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我问了几次，他都没告诉我去哪。
下了车我才知道。
19
漫山遍野的龙船花，却无一例外全是粉色。
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牵着我的手，朝花丛中走去。
「你说喜欢龙船花。」
「这些都是为你种的。」
我低头沉默不语。
粉色是姐姐最喜欢的颜色。
但是我不确定姐姐有没有说过喜欢龙船花。
顾城心思缜密，我不能冒险。
我捏了捏顾城的手心。
「阿城，有些事情我不记得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嗯？」
「那天我中枪之后，被人送到了医院。」
「我不清楚是谁送我去的，醒来之后已经是三个月了。」
「医生说我脑袋里有一个血块，压迫神经，所以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没事，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我们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我微微弯起嘴角，甜甜地冲他笑着。
顾城弯下腰，摘了一朵颜色最鲜艳的，然后插在我头上：「只有粉色的龙船花才配得上你。」
他说着，伸手去撩我的碎发，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我耳朵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
空气瞬间凝固，我看着他失神的模样，我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他的目光依旧在我的耳朵上，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阿城？」
他终于回过神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和我对视那一刻，我是有些心虚的。
我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摇摇头，勾起嘴角：「怎么了？」
我抓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你手怎么这么凉？」他抽回手，撩开衣服，把我的手放在他身上。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
「下个月龙船花就要谢了，你喜欢，我就经常带你来看。」
「真的吗？」我趁机抽回手，开心地冲进花海里，像蝴蝶一样飞舞。
跑着跑着，一口冷气灌进肺里，我开始剧烈地咳嗽。
顾城连忙冲了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身体还没好，就别跑了。」
我强忍着咳嗽点头，可却还是喷了他一身的血。
顾城慌了神，他胡乱地擦着我嘴角的血迹。
嘴里喃喃地重复着：「都怪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顾城的脸越来越模糊，后面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见了。
20
醒来是在家里。
一睁眼就看见顾城那双猩红的双眸。
「你哭了？」我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声音虚弱得不行。
顾城摇摇头：「我怎么可能会哭。」
我笑他嘴硬。
他也不反驳。
良久，他打破了沉默。
「瑾瑜，你说这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我心头一惊，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他果然是怀疑我了。
但是我现在绝对不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