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与卿初相识

我是有机会的。

我真的是有机会,让她从黑暗中脱离出来的。

一遍,两遍。

我不断地抽打着自己的耳光。

但凡我能抓住一次机会,哪怕一次,都有时间去挽回的。

「小昊,你清醒一点。」

胡叔叔抓住了我的手,冲我怒吼了一句: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有什么用?」

我咬着嘴唇,缓缓抬起头看着胡叔叔:

「所以,把小茹害得那么惨的杂种,出狱了。

「而这次,又是他害死的小茹,是吗……」

他点了点头:

「准确来说,是出院。」

是真的可笑。

一个人渣,禽兽,居然没有在监狱里待多久。

理由,居然是精神有问题,直接转到了精神病院去看押。

而且,还有能让他重见天日的机会。

「精神病犯罪,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我问着胡叔叔。

「主要看,是不是发病期。十年前的案子,不是我们这边发生的,我们这边在调案卷了。

「至于这一次,说实话,也有点棘手,不太好直接定案子。」

在发现那个禽兽的踪迹后,小茹报过警。

警察也出警得很快,找到了那个家伙。可他的话却是,自己只是想给当年犯下的错去道个歉。

只是,不知道去怎么面对小茹。

没有实际性的伤害,根本没办法立案,最后也只是把他训诫了一顿。

「所以他就又选了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

我冷笑了一句。

「嗯!」胡叔叔点了点头,「这次,他的说法还是一样的。并且,还为自己申请了司法精神鉴定。」

「我能去看他一眼吗?」

「不能!」胡叔叔直接拒绝了。

不过,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说了一声:

「过两天,我们会带他去指认案发现场……」

两天后,我见到了这个杂碎。

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被警察带下车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到了他的面前,大声地质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她,你已经把她害得那么惨了,为什么?」

而他,却表现出一脸惊恐的模样。

似乎被我惊吓到,很慌张的样子。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她是被车撞死的,我只是想为十几年前的事情道歉,不关我的事儿!是她自己跑出去的。」

我很快被旁边的警察给拖了出来。

一个劲地和我说,不要激动,我们一定会给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

当指认完现场,准备带回警局的时候。

那个人,故意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声音很低,但却带着嚣张的口气:

「我有病,他们判不了我的!」

看着远去的警车,和散开的人群。

我的目光逐渐变得阴翳。

有病,是吗?

我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李叔叔,我有事情要找你……」

白色的墙壁。

墙壁上挂着的,是每日的时刻表。

两侧开的房间,摆着一张张的床,不时地,有一些穿着病号服和白大褂的人在走廊里走过。

这里是医院,不过与普通医院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扇门,都安装有铁栅栏。

这里,就是精神病院。

我看到了关那个畜生的房间。

位于院区的最里层。

区别于其他病房。

透明的玻璃让病房内的空间一览无余。所有的玻璃上,都加装了铁栅栏。

没有窗户,单人单间。那畜生正悠闲自得地躺在床上。

我看见了他的名字……林志飞。

我敲了敲他的玻璃。

当他看向我的时候,我可以明显地看见他眼神里的不可思议。

我笑了,咧开了嘴:

「你不是有精神病吗?巧了,我也有。」

可惜,这层加厚玻璃,他应该听不见我的话。

这是我的故事。

我在这间医院,住了有八年时间。

和小茹一样,我也有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很严重的那种。

我亲眼看见了我父母的离世。

一名卡车司机,为了捡掉在驾驶室的烟,导致车辆逆行。

撞上了我爸的车。

那时的我们,一家三口,正准备出门去游乐园。

我们的车被撞进了湖里,沉了下去,我爸我妈为了让我活,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我托举了起来。

我被旁边打鱼赶来的人救了起来,可我爸和我妈,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几乎都活在自责中。

如果不是我吵着要去游乐园,如果我爸妈不是为了救我,活着的,应该就是他们。

我患上了精神分裂,我会自残,甚至会把外面的小鸟或者小动物,抓回家来,杀掉,然后扔下楼。

后来,我住进了医院,李叔叔成了我的主治医生。

这一待,就是八年。我几乎整个童年时光,都是在这个精神病院度过的。

还好,我并没有像小茹那么孤单。

胡叔叔是当年负责我爸妈案件的警察,我自从进了这家医院后,他几乎每天都来看我。

而李叔叔,会找来症状比较轻的病人,来照顾我,教我知识。

在十五岁的时候,我考上高中,也出了院。

虽然每年还要进行一次检查,定期,还要靠药物维持,但是基本也与常人无异了。

我原以为我不会再来到病区这里。

但是这一次,我是自愿的。

那天,接到我电话的李叔叔,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何苦呢?」

「他毁了我最美好的记忆,也毁了我最爱的人。」

我的话很冷静。

当他说出「我有精神病,我坐不了牢」的时候,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三年多前,那一次,我不就差点犯病了吗。

「现在,我已经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受控制了。

「那里,应该也是我最好的归宿吧。」

「……」

李叔叔沉默了。

「我帮不了你太多。」我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有太多的无奈。

「您只需要到时候把我收治入院,和那畜生一个病区,就可以了。」

李叔叔是一个医生,而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不分善恶。

所以,后面的事情,我自己一个人完成就可以了。

毕竟,我也是个病人!

在这间医院里待了八年。

里面的一切,我都很熟悉。

我处理完了小茹所有的后事。

而李叔叔,给我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摸索着照片上小茹的脸庞,我的目光看向了天花板。

「小茹,等我……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天,要黑了!」

轰隆——

一道炸雷响起。

要下雨了。

此刻的我,已经爬上了医院天花板里的通风管道。

老式的医院,虽然经过装修,但是基础的设施,没有进行过更换。

所有的通风管道,都是相通的。

小的时候,我经常藏在里面,玩躲猫猫。

凭着记忆,我向着那个人渣的房间爬去。

虽然我们白天见过面了。

但是,他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会从天而降吧。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

他睡得很死,压根不像一个精神病人。

以至于当我撬开通风管道的挡板,跳到他房间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我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怎么,很意外吗,白天我和你打过招呼的!」

我笑着,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

他挪动着身体向后退着,脸上带着惊恐。

「呵!现在知道什么是法律了,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能在这里待的,不都是你口中有病的吗?」

「救命,救我……」

他知道,他打不过我。他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向门口跑去,口中发出尖叫。

我坐在床上,就这样看着他。

这个房间是隔音的,几乎很难发出很大动静。

至于监控,从他们发现到来这里,起码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况且,现在应该是交班的时候。

他似乎也发现自己的求助无济于事,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想要什么……我……等我以后出去了,我……我都能给你。

「不就一个女人吗……女人……玩物罢了,不至于,不至于……」

「是吗?」

「可是你害死了我最爱的女孩,你毁了我的光。」

那一刻,我整个人身上充满了戾气。

我拽住了他的衣服,直接将他扔在了地上。

随后,拿起来被拆掉的椅子上的木棍,直接朝他下身砸了过去。

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可我并没有停手。

杀了他,为小茹复仇。

这两句话占据了我整个脑海。

「最先碰小茹的手是哪个?」

「你眼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你手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

一下,两下。

每问一句,我的棍子就落下一次。

我也不知道我砸了多少次。

直到我感觉我身上沾满了血液,那个人渣,再也没有了声音。

直到我听见了警车的声音。

「停手,我让你停手。」

「砰——」

我摇摇晃晃的,靠在床的铁架上坐了下去。

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含在口中。

这是小茹留下的。

依稀间,我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影,缓缓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小茹。

我笑了:

「小茹,你是来接我的吗?走,我们一起回家。」

与卿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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