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始之前,邱杉为了壮胆,还拎来两瓶酒。我们一边假装气定神闲地喝酒,一边越坐越近,从沙发上挪到地毯上,紧紧挨在一起。夏天快要来了,我们裹着沙发上的薄绒毯缩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我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一眼邱杉,他仿佛被吓傻了。
我说,「你去开个灯。」
邱杉一动不动,回答我,「谁关的灯,谁去开。」
我说,「你是男子汉,你去开。」
他说,「你是铁娘子,你去。」
我们互相推搡了好一阵,我只好说,「我去开也行,那你今晚陪我睡。」
邱杉惊讶地望着我,忽然坏笑着说,「你想得美。」
说完他站起来,抖落身上的毛毯,像个壮士一般给自己打了个气,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玄关处打开灯,房间忽然亮了起来。
我看他在房间里悠闲地转来转去,便和他商量,「喂,今晚能不能不关灯?」
「那不行。」他断然拒绝,「多浪费电。」
我又试了试,「那我们一起睡沙发?」
他转过来嘿嘿笑了两声,也没有答应我,只是自顾自地去洗漱。这个男人的心好狠哪,我绝望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什么了不起的,毕竟一个人住了那么多年,这点小困难不算什么,眼睛一闭就天亮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干脆走到卧室去睡觉了。一开始睡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做起了噩梦,梦见一屋子大蛇在咬我,我一边跑一边拿大刀砍蛇,砍死一条又来一条更大的。直到最后一只大蛇的嘴张到了我的脸上,我就意识到完蛋了。那条蛇比房间还要大,弯弯曲曲地绕了好几个来回。我拼命喊也喊不出声,只好拿刀对着比我人还大的脑袋疯狂乱砍,迸得血腥四溅,把那条蛇的脑袋砍得稀巴烂。好不容易从蛇窟连滚带爬逃了出来,靠在一个大石头上休息,忽然从石头后面爬出来一个穿着红色喜服、头上蒙着盖头的女人,慢慢地挪到我的面前来。
这一回是真的完蛋了,叫也叫不出声,动也动不了,跑也跑不掉,我的脑袋提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梦魇了。我摇一摇头,没什么反应,想动一动手,也没有反应,整个身体像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我拼命叫喊,虽然发不出声音也还是要拼命喊,直到听见自己的喉咙撕扯出哑到几不可闻的「吼吼」的声音时,我一狠心,甩给自己一个巴掌。很好,这下是彻底醒了。
醒是醒了,却也不敢睡了。我坐在床上看着房间里微微透着月光的布景,出了一身冷汗。看一眼手机,才半夜三点,我起身走到客厅,开着灯在沙发上坐了半天,困得要命。我撇头望一眼次卧合上的房门,邱杉一定睡得正香。我越想越生气,看的是同一部电影,怎么他就可以睡得那么香。
坐了不到五分钟,我的脑袋已经困得发沉,实在不敢回到房间一个人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推开邱杉的房门,偷偷钻到他的床上。他的房间阳气重,应该不会再闹鬼了。等到明早起来,假如他说我不害臊,到时候再耍赖就完事。
可能因为太困,我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我不敢惊动邱杉,只揪着一个薄被的边盖在身上,睡到半夜觉得有些冷,大概是拽了拽被子,却没想到把邱杉拽醒了。邱杉翻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睡了个女人,一大团墨色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连正面背面都分不清。
邱杉一个激灵坐起来,一声尖叫把我也吓了一跳。我从梦中惊醒,二话不说又是一个巴掌,不过这一次扇在了邱杉的脸上。邱杉捂着脸在黑暗中瞧了半天,才看清我的模样。
他长舒一口气,委屈地用手揉着自己的左半边脸,「力道够狠的啊你,真没把我当自己老公。」
我坐在他的对面,看他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低声下气地撒了个娇,说,「我做噩梦了……实在不敢一个人睡,就偷偷跑过来蹭一蹭你房间里的阳气。」
邱杉又是叹声气,抱怨道,「那你倒是说一声啊。」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为什么没有把他叫醒,可能是不想打扰他,也可能是碍于面子。总之确实是我做错了,换成谁半夜突然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都得吓个半死。我噘了噘嘴,小声说,「你不是说我想得美吗。」
邱杉愣了一下,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小心翼翼抬头看一眼邱杉被月光照亮的脸,也觉得刚才的闹剧有些可笑。最关键的是,我还扇了他一个巴掌,想来邱杉真是无辜。
我们笑了半天,邱杉渐渐缓和了语气,跟我说,「我开玩笑的。」
我正在回想上一句说的是什么,开的是哪一句玩笑时,邱杉接着说,「你要是害怕,就在这睡吧。」
「哦。」我答应着,又揪着我的薄被边边背对他躺下来。邱杉在背后唤我,「你过来点儿。」
我像只虫子一样向后蠕动了十公分,听见他说,「再过来点儿。」
我又挪了一次,已经足够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时,邱杉从背后伸手过来替我把被子盖好,我的身体终于被完完整整包裹住了。折腾了这么两回,我的睡意已经快消失了。我感觉到邱杉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不是轻抚,而是带着一点重量从额头将发丝向上捋,一下两下,就停住了,仿佛是在安抚我。
他的手跨过我的胳膊,很自然地放在我的手背上,轻轻一握,就抓住了我的手。没有任何解释,像是我们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我背对着他,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慢慢地似乎睡去了。我找了很多理由,比方说他害怕我再次做噩梦,比方说他想要给我一点安全感,比方说他在为自己说过的那句想得美开脱,比方说很多很多,唯独不能说喜欢。
人最害怕否认,一旦你拼命否认一件事,大概率已经深陷其中。我和邱杉之间就像一场无声的较量,因为我们都太懂一个原则,像我们这样的天涯浪子,谁先认输谁就会更忠诚,所以我们谁也不想投降。这样的两个人,就如同身处沼泽之中,挣扎得越狠便会陷得越深。真正冷静下来想一想,输赢真的重要吗?
假如我承认自己真的心动,那么我便输了吗?假如有一天我们分开后,我依然可以逞强装作自己从没在乎过,这样的胜利真的有意义吗?想来想去我才发现,原来我和邱杉真的是两个胆小鬼,假装自己是情圣,其实可怜得要死。
我知道邱杉不是坏人,他选择我成为他的合作伙伴只是觉得我和他一样,都不会把感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使合约到期,我们也能好聚好散。做朋友和做恋人是两码事,邱杉并不完全了解我。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彼此体面又有分寸,一旦有一天跨越了这个界限,好和坏都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好在我从不走回头路。如果邱杉发现我开始喜欢他了,如果他觉得是负担,那么我可以搬回家去。不过人得有契约精神,我可以陪他演完整场戏,然后我们挥手再见,各自珍重。
所以这一步,我先跨出去。
就这样思来想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两个人都睡过了头,蓬头垢面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约好了今天要陪邱杉家里宴请宾客,我们匆忙爬起来收拾。
折腾了一夜,白天又喝了酒,晚上回到家里脑袋昏昏沉沉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烧了。
我在客厅站了一会,糊里糊涂地丢给邱杉一句,「我不太舒服,先去睡了。」说完就真的走到卧室去睡觉。后来回想起来大概是前一晚出了一身汗,刚到邱杉那里睡觉时又没有盖被子,所以受凉才会生病,当时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躺下之后就真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好几回蒙蒙眬眬中我感觉有人走进我的房间,过来摸一摸我的额头,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塞在我的胳膊底下。早晨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个体温计,想起来昨晚应该是邱杉在替我量体温。
忽然间我觉得有些窝心。我和爸妈在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即使我告诉爸妈自己生病了,他们也只会说一句,「吃药吧。」我们好像习惯了这样冷漠的亲情,或者是不知如何去关爱另一个人,总觉得多说一句关心的话或者多做一点关心的事便丢了自己的面子。
我还记得几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从家里搬出来,有一次过年前去医院看病却不小心传染了肺炎,连着输了两个礼拜液。那半个多月,我整个人瘦得脱了相,每天注射得直想吐,饭也吃不下。可是爸妈似乎也没有过多关心,依然继续着往日的生活。每天一个人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我都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确认我还没有死,我在他们的生活中便可以忽略不计。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直以来我都清楚地知道,人不能依靠别人活着。在我那些过家家一般的流水恋爱中,更不可能有人用心对待我。忽然有一天醒来发现,有一个人在你生病的一整夜里,一直在关心你的体温,仿佛活了这么多年才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滋味。
我像是重生一般一口气喝干那一大杯水,爬起来推开卧室的门,看见邱杉躺在沙发上睡觉。不知道他是一整晚都躺在那里,还是后来觉得累了干脆在那里睡了,我走过去,看他紧闭着双眼,身上盖着那条薄绒毯,怀里还抱着一个靠枕,忽然觉得他可爱至极。
我挨着他睡觉的沙发坐在地毯上,用手机点了个早餐,过一会就回头看一眼他熟睡的侧脸。这个清晨,伴随着邱杉沉睡的呼吸声,我看着太阳从窗台的边缘慢慢升起,觉得这样安逸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忽然体会到婚姻的意义。爱情很重要,却也不是最重要,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呵护一个人的快乐日渐替代消退的激情,也许才是历久弥新的婚姻要义。我和邱杉的婚姻是假的,但这些过往都是真的,即使有一天我们不得不说再见,我也会感谢他带给我的一点一滴的曾经。
我又转身看一眼邱杉,清晨初升的阳光铺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偶尔会动一下,真是越看越可爱。我想起我们有一次吵架,因为那天我正在约会,鲁南突然打电话说他们打麻将三缺一,让我过去。我只好带着当时的男朋友赴约,结果邱杉带着鲁南和闺蜜三个人把我男朋友打得七零八落,我男朋友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我抱怨邱杉他们不给面子,邱杉却说他们就是故意的。那时候我很生气,好长时间没有理邱杉。
还有一次,是另一个男朋友,我们在家里做饭邀请闺蜜他们过来,吃完饭后他们离开,男朋友却阴阳怪气地问我和邱杉是什么关系。我说就是朋友啊,他不相信,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说你疯了,他说我看他也挺喜欢你,你俩倒是挺配。那天我们因为邱杉大吵一架,当时就分手了。虽然分手的原因并不全然在于邱杉,但是我刚分手邱杉就又去谈恋爱了,气得我又是好长时间没有理他。直到他分手以后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又来找我,而我也忘记为什么生气时,我们再次和好如初。
就这样分分合合也过了好几年,好几次搓完麻将的深夜两三点,我们打车去老城区就为了吃一碗面再回家。有时候他喝醉了睡不着打电话给我让我听他说胡话,或者发一个红包让我打车去接他。有时候他叫我出去吃饭我懒得动,开玩笑让他把饭送到我家门口,他一边问我是不是以为他脑子有病,一边真的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让我出来拿饭,然后再一个人去吃饭。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我们两个,原来真正慧眼如炬的人是闺蜜的婆婆。
门铃突然响了,应该是外卖到了。我站起来去开门,回来的时候邱杉已经醒了。他问我好点了吗,我说烧好像退了一点,但还是不舒服。他说桌子上有退烧药,他看我没有醒就没叫我吃。我说我不吃退烧药,我一般都靠自己硬扛。他说你扛到明天我就送你去隔离,我说行,那我第一个举报你,咱俩进去继续睡隔壁床。
邱杉一边刷牙一边笑着说,「怎么,你现在是一秒也离不开我了是吧?」
我说都老夫老妻了那么见外干什么,大不了哪一天你老了躺在床上动不了,我保证对你不离不弃。邱杉听完就笑了,说你不把我氧气管提前拔了都算是仁至义尽。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仿佛真的在讨论未来的事,好像已经默认我们会一起老去,全然忘记了当初签下那份合约时谁都在心里暗暗决心这一次绝不动心。
喝粥的时候邱杉说,晚上鲁南叫我们去吃饭,问我要不要去。我说去,他说那你吃完饭去睡觉。我说你呢,他说把房间收拾一下。我答应了,喝了一杯冲剂就回房间了。
到了晚上,连续睡了一天一夜,我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我一边用手机播放着《三言二拍》,一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化妆。邱杉晃晃悠悠地转到卫生间,直直地站在我的背后,一言不发地在镜子中观察我的模样。我从镜中找到他的眼睛,打趣道,「怎么,没见过女生化妆啊?」
邱杉冷笑一声,说,「没见过哪个女生一边听黄书一边化妆。」
我说,「那是你没见识,女生化妆的时候都会听黄书。」
邱杉又是一声冷哼,也不说话,继续站在我的背后。镜子中呈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我微微向前屈,一只手举着毛刷凑在镜前细细描口红,镜中露出邱杉的脖子。我轻轻抬眼一瞧,雪白雪白的,中间有一颗小小的喉结微微跳动。我一边描摹着嘴唇的边缘,一边带着一丝玩味在镜中与他对视。
邱杉的眼神缓缓下垂,落在我的脸上,偶尔停在我的嘴角,一两秒之后又回到眼睛里。我们的身体交叉成一个暧昧的姿势,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伏过来亲吻我的脖颈。我的睡衣领口在镜中张开,清晰地露出内衣的轮廓。
我轻抬下巴问他,「你想亲我吗?」
他冷冰冰地说,「不想。」
我有些恼羞成怒,问他,「那你站在那儿干吗?」
他说,「我要撒尿。」
我合上腮红盒,说,「你撒啊。」
邱杉憋着嘴笑了,疑惑地问我,「你不出去吗?」
我转过身,用腮红刷沿着他的鬓角扫到下巴又扫回去,嘴上说,「出去就出去。」我放下腮红刷,绕过邱杉走到卫生间门口,顺便在他的屁股上轻拍一把,说,「撒去吧。」
卫生间的门被合上,我听见邱杉在里面带着笑的声音,「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发现得有点晚了。」说完,我便回到卧室去换衣服。我穿着短裙披着西装外套站在门口等邱杉,邱杉走到玄关处上下打量我一番,揶揄道,「我看你是病好了。」
我推开门感受一把五月中旬的夜风,不凉也不热,温度刚刚好,合上门再看一眼邱杉的脸,想了想退一步说,「那我去穿个长袜。」
趁着我在卧室换长袜的间隙,邱杉在门口吐槽,「这么多年,我见你穿长裤最久的一次,就是这两天的睡裤。」
我一边照镜子一边说,「你懂什么,长裤塞不下我不羁的灵魂。」
邱杉笑了笑说,「那你穿开裆裤吧,开裆裤可以,再穿个尿不湿,起码年轻二十岁。」
「你有病吗!」我气得骂他,「你是谁呀管东管西的,我爸妈都不管我穿什么。」
邱杉听完也生气了,点点头说,「行,你今晚要是再发烧,我管你一下我是狗。」说完就打开门走出去,我听见门没有合上的声音,换好鞋子站在门口,看见他撇头望我一眼,伸手按了电梯向下的箭头。我走过去,撞了撞他的胳膊,笑着问他,「生气了?」
邱杉僵着脸吐出两个字,「没有。」
电梯门打开,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等待电梯门再次合上,我又撞了撞他的胳膊。「别生气了。」我说。
邱杉停顿了一会,半晌叹一声气,低头看我一眼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一天到晚嘚瑟个没完。」
「那你错了,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电梯到达负一层,门「叮」的一声打开,邱杉摇摇头径直走出去。我跟在他的身后,趁他不注意一步跃上他的肩头。邱杉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手扶住我的大腿。我用一只胳膊勒住他的脖子,问他,「你以后还凶不凶我?我可学过锁喉。」
邱杉的脖子被我勒得仰了起来,憋着一口气说,「我还会过肩摔呢。」
我松开他的喉咙,趁他喘气的工夫,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一下,又用右手虎口捏住他的下巴问他,「还凶不凶我?」
邱杉终于笑了,又立刻切换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凶。」
我松开手,继续耍赖,「你要是凶我,我就不下来了。」
他一边向车库走,一边无所谓地说,「那你就赖着吧,我看你怎么上车。」
坐上车后,我用手举着气垫的镜子面对他,「看。」
邱杉从镜子中窥视自己的脸,看见脸颊上一个鲜红的唇印,一丝害羞的神色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一边从我的手中抽走那张湿纸巾,一边佯装生气地瞪我一眼,对着车顶的梳妆镜擦了擦自己的脸,又低头看一眼纸巾上正红色的唇彩,皱着眉头问我,「你嘴上擦的是油漆吗?」
我收起气垫放进包里,逗他,「我这个口红可是有魔力的,被我盖过章的人,都会爱我爱得死心塌地。」
邱杉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呦,那我是第几个呀?」
我忽然被问住了,大脑急速飞转,眨了眨眼睛对他说,「当然是最后一个。」
我们一路打闹着到了鲁南家,吃过晚饭,我和闺蜜挪到客厅。我躺在我常待的那张靠窗的双人沙发上,闺蜜靠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鲁南和邱杉还在餐桌上喝酒,我和闺蜜开始闲聊。闺蜜问我你怎么搬过去了,我开玩笑说邱杉求我过去的。闺蜜问那你们睡一张床吗,我说偶尔。闺蜜一下坐直了身体,八卦的灵魂熊熊燃烧,追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那天夜里打了邱杉一巴掌的事告诉了闺蜜。我们哈哈大笑着,闺蜜又问,那你俩和谐吗,我说哪方面,闺蜜问那是哪方面不和谐。我说我们来的路上还吵了一架,又把邱杉生气的事说了一遍。闺蜜说那你有点过分了,人家毕竟是关心你。我说确实,所以我服软了啊,我这个人多会看眼色呢。
说着说着,邱杉走到客厅来,看一眼闺蜜躺着的沙发空出的半截,又看了看旁边单人沙发上堆积的衣服和靠垫,径直走向我躺着的双人沙发,弯腰搬起我的两条腿,顾自坐下来,又把我的腿放在他的大腿上,在我的小腿上盖了一个抱枕,神情自若地玩起了手机。
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新婚那天夜里我的脚踩在他的小腿上一般没有任何试探。闺蜜砸了咂嘴,感慨道,「你们假夫妻怎么比真两口子还腻歪,演戏演得这么敬业呢。」
「当然,得进入角色,要不然露馅了怎么办。」我说着,用膝盖顶了顶邱杉胳膊下的抱枕说,「是吧,老公?」
闺蜜不服输地叫了鲁南一声,「老公,我看咱俩也分居吧,得有点距离才能产生美。」
鲁南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叮叮当当地丢出一句,「咱俩距离还不远哪,自从有了闺女,咱俩都分居两年多了。」
几个人聊着天,邱杉和鲁南又喝了一点酒,都有些醉了。我拉着邱杉告别了闺蜜和鲁南,开车带邱杉回家。转过一个路口,我忽然想回家看看,便调转方向去了自己家。邱杉迷迷糊糊地问我,你去哪儿呢?
我说回家看看,给花浇点水。
邱杉便不再说话了,车窗外的风吹着他的刘海一飘一荡的,似乎把他吹醒了。进了家门,我从放鞋子的地毯上拾起一双拖鞋递给他,他站在我的面前,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弯下腰开始换鞋子。他的动作很缓慢,我只能看到他的脊椎一上一下地浮动,之后他慢慢抬起头,却没有直起身子。他把脸转过来,刚刚好停在我的面前。
他的鼻尖距离我的嘴唇不到五厘米,我可以嗅到他带着酒醉的呼吸。房间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灯,昏暗的月色透过厨房的白色百叶窗一层一层地照进来,我看见邱杉明亮的眼眸。这样的夜晚混合着酒精的滋味,他弯腰站在我的面前侧头注视着我的脸,他的手还扶在我的一边肩膀上,他没有开口讲话,我已经想要吻他了。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一句,「你说我是谁?」
我愣在原地,猜不出这一句话的上一句出自哪个时刻,只好反问回去,「你是谁?」
他很认真地回答我,「我是你老公,我们结婚了。」
「假的。」我说。
他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他很少在喝醉时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弄不清他是醉了还是没醉。「真的。」他说。
我笑了笑问他,「你是准备假戏真做吗?」
他忽然就站起来了,我们离得这么近,这个姿势我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他。借着月光,他一把将我提起来,却没有抱在身上,而是向右走了几步,一直将我放在厨房的岛台边缘。这个时候我可以面对面看着他的脸了,我坐在岛台上,两只膝盖磕在他的小腹上。他用手轻轻一掰,我的膝盖就分开了。他向前拽了一把,我的两条腿便挂在他的腰侧。他松开手,支在我身体两侧冰凉的大理石上,却没有向前靠近我。
他微微笑着说,「那就真做啊。」
「你不要后悔。」我说。
他说,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我说巧了,我也是。他又问我,你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呢?我说你想多了,我还可以找别人。他说现在不行了。我说为什么,他说因为我们假戏真做了啊。
这一瞬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我的脑袋。我发现邱杉身上有一种魔力,当他真正想要靠近我的时候,他根本用不着做什么,我就已经投降了。我突然明白他之前的女朋友们为什么对他如此着迷,只不过因为他身上这种诱人的蛊惑,配合他漂亮的脸蛋和巧妙的分寸以及恰到好处的掌控,将他包装成一个拥有致命吸引力的馅饼,每当你上前咬一口,你就会跌进他的陷阱里。
想到这里我忽然笑了,我可是神农尝百草,只要不伤财,其余的我都不怕。我用小腿轻轻圈住他的腰,他的身体便向前靠近一些。我问他,「以后我发烧了,你管不管我?」
他说不管。
我将小腿圈得更紧一些,他的身体又向前靠近一点,我又问他,「你管不管我?」
他说管。
我说你是不是狗?
他笑着说,你才是狗。
我说我是啊,因为我会咬人。说完我凑近他的肩膀,在他的脖颈靠近锁骨的位置轻咬一口。我抬起头笑着看他,他挑一挑眉毛威胁我,你再咬一口试试。
我说试试就试试。我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由于距离的缩短,他的胸膛贴在我的西装领口处,心跳透过几层布料打在我的皮肤上。我凑到他的耳鬓,轻咬一口他的耳垂,他的身体忽然轻微颤动一下,也许是夜里的风太凉,隔着窗户也能吹到人身上。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你发抖了。
他的下巴靠在我的肩头,却没有重量。他说对啊,你吓到我了。
我说你的胆子好小,只有喝醉了才敢靠近我。
他说因为你是一只大老虎,不喝酒的时候都敢爬到我的床上。
我笑着说,我是一只纸老虎,碰一碰就会碎了。
他的手抬起来,扶在我的颈椎上,我向后缩一下,他的吻便落下来,亲一下又问我,「那亲一亲会碎吗?」
「会的。」我说着便直直地仰面躺下,躺在岛台冰凉的石面上,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气泡一般的声音,「你看,碎掉了。」
「神经病。」邱杉笑骂着,一只手伸过来捞起我的腰,将我挂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向卧室走一边说,「走,给你缝一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枕在邱杉的胳膊上,他的手指扣在我的腰间。邱杉说,「我们去度蜜月吧。」
我问他为什么啊。他说因为我们结婚了啊。我说我们不是早就结婚了吗,他说现在是真的结婚了。
我想一想又问,「那合约到期了,我们不是就完蛋了?」
「你是不是傻啊。」他说,「那份合约本来就没有期限。」
我忽然翻身躺下,躺在邱杉的怀中。我仰天长叹一声,骂道,「你果然是个人渣。」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邱杉笑着,爬起来走到窗前,一把扯开两扇厚厚的窗帘。窗外的天光照进来,我眨了眨眼睛。
「新婚快乐。」邱杉站在窗口,背对着阳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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