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
我再一次见到顾眠深是在他的订婚宴,他看起来并不开心,尽管他的老婆人比花娇。
我再一次见到顾眠深是在他的订婚宴,他看起来并不开心,尽管他的老婆人比花娇。
那时候我是姜旭年的替身情人,我们本该相见如同陌路,可是他却后悔了。
曾经嗤笑我痴心妄想的人,现在却堵着我的去路:「温茹,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冷冷地看向他:「我要的你给不了。」
他闭了闭眼:「给得了。」
1
姜旭年开了间酒吧,我是负责人,手底下的员工都叫我「老板娘」。
小徐总是笑嘻嘻地叫我「温姐」,转过头,笑就蔫了下去。
明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鄙夷不屑。
墙上挂着的照片是另一个人的。
女人穿着白底碎花的裙子,笑得明艳。
我与她长得很像,而她也确实很好。
温柔善良、活泼大方,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不会活着。
姜旭年的未婚妻死在他们结婚前一年,颓丧了整整一年的姜旭年在容城的棚户区里遇见了我。
他是去谈拆迁业务的,彼时我和我妈刚刚大吵过一架。她扔出来的锅铲砸在了我背上,我强忍着眼泪,拐过墙角才开始哭。
一抬眸就撞见了姜旭年,他背着光,看不清样子。
只有那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我一直觉得我妈是个很不争气的女人,她空有美貌,唯独忘记了长脑子。偏偏还嗜赌如命,气跑了我爸,也气跑了我继父。
按理说他们离婚时候留下来那么一大笔财产怎么也够我妈养老的,可是一个不注意她就输了个精光。
我们从别墅区搬到棚户区,最后还剩五百块,如果再给她输了,我们就只能去住天桥了。
我想起顾眠深还在的时候,他总是带我去逛街,给我买最新款的裙子、最漂亮的首饰。如果他知道我现在过得这么辛苦,会是什么感觉呢?
可惜他不知道,他在国外。
我亲爱的继父在知道我对他的宝贝儿子怀有别样心思后就不再和蔼。
他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要打扰眠深,他有他的生活,你和他是两路人!」
而顾眠深在我的主动示好下,冷了神色:「温茹,不要痴心妄想。」
姜旭年把我当宠物养,我完全就是他手里的玩意儿。
他带我拉直了头发,割了双眼皮,做了烤瓷牙。从此我的衣柜里全都是素色长裙和平底鞋,清苦得活像庵里的尼姑。
我不喜欢吃西芹,他就捏着我的下巴塞下去。
他说:「馨馨,这样才乖。」
他把我带到酒吧面前,告诉我以后这就是我的店了。
一溜儿的人叫我「老板娘」,转过身骂我「傍大款的」。
我想我和我妈一样不争气,她带我过惯了好日子。以至于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样的话在我这儿纯属放屁。
所以我僵硬地笑着,完美地成了一个替代品。
2
我和姜旭年在一起满一年,顾眠深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他的未婚妻。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短暂地愣了下,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和顾眠深的过往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但我仍有点儿惆怅,我想起那年除夕,顾眠深亲手包了饺子喂我。
他说:「岁岁年年,都有妹妹的饺子。」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那么温柔呢?
姜旭年掐我的下巴,他总是这样迫使我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你在想他吗?想你的哥哥?」
我只能讪笑:「毕竟做了几年亲戚。」
姜旭年的薄唇扯出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唇瓣:「你存的什么心思,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我不说话,我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乖顺地去亲吻他。
姜旭年有时候看我并不像在看南馨,他分得很清楚,毕竟即使外表再像,内里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南馨干净、纯洁,而我,是会勾人的猫。
我再一次见到顾眠深是在他的订婚宴,他看起来并不开心,尽管他的老婆人比花娇。
姜旭年带着我,他似乎觉得我笑得不太热烈,所以在我腰上拧了一把。
我大大地咧嘴,看起来像个傻叉。
姜旭年说:「靠着我,亲密一点。」
于是我倚在他的肩膀,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顾眠深的黑脸。
姜旭年很得意,因为顾眠深一回来就让他吃了亏,所以他要挫挫顾眠深的锐气。
大概姜旭年自己也没有想到,我这样的花瓶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我在花园里透气,顾眠深站在我的身后。
他长大了,更有男人味儿了。
既成熟又稳重,很难把持住。
「为什么不联系我?」
前几年的时候我每天都有给他发消息,大概是我那继父做的手脚,他并不知道。
可是我懒得解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嗐,当年发生那么尴尬的事儿,还联系干吗呢?」
顾眠深眼珠子动了动,他抿了口酒,表情更加严肃了。
我当年喜欢顾眠深喜欢得发疯,就算知道没有结果也想求个过程。
毕竟曾经拥有就足够嘛!
所以在他出国的前一晚,我披着空调被钻进了顾眠深的房间。
他大概被我吓了一跳,黑着脸急促地喘气。
那模样,我都怕他厥过去。
但是顾眠深狠狠地拒绝了我,不仅如此,他还说我痴心妄想。
「温茹,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哥?
「我对你,没有意思。」
我伤心欲绝地出了门,在黑暗里看见了继父锃光瓦亮的头顶。
我更悲愤了。
那个夜晚,少女的心不止碎成了两份。
顾眠深问我:「你知不知道姜旭年有未婚妻?」
我当然知道啊,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都是商业联姻啊,到时候我肯定是会被抛弃的。
但是我这个人倔,可以输,但嘴上一定要硬:「知道啊,成年人了,都是玩玩嘛!」
「玩?」
顾眠深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提高了声量:「你拿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去玩?」
周围人都在看我们,我心虚地碰了碰顾眠深的手背。
这是我们的小动作,从前我惹他生气,这么做就代表示弱。
「你未婚妻在看你呢。」
顾眠深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戚然地嗤笑两声,一言不发地走了,临走前递给我一张黑卡。
我没敢要,转手扔在了河里,因为姜旭年在看。
我不知道,顾眠深也看见了。
这是我第一次不要他给我的东西。
3
回去的路上我很沉默,因为我和姜旭年待一起久了。就算他用我来缅怀他的白月光,我也不免生出点儿依赖的情绪。
人都害怕被抛弃,尤其是我。
顾眠深不要我了,如果姜旭年哪天也将我随手一丢,那我要怎么办呢?
所以到公寓时,我难得连名带姓很严肃地问了姜旭年:「你会丢下我吗?」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无辜、太悲切,使得他整个人都放软了姿态。
但是他犹豫了,他躲避了我的视线,尽管下一秒我们就四目相对。
「不会。」
我仍选择相信他,猫一样钻进了他的怀里。
姜旭年抚摸着我的发,有些心不在焉。
我开始频繁地碰见顾眠深,他好像是我的亲哥哥,苦口婆心地劝我离开姜旭年这个滥情的渣男。
事实上,在南馨去世之前,姜旭年是个深情且长情的人。
但现在,他游走在各路交际花之间如鱼得水,像个旋转不停的陀螺。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拿下那个价值不菲的包包,顾眠深就亲手把它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坐在沙发上,他弯着腰,神情冷淡。只是触碰我的指尖滚烫,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距离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默默地往旁边挪了点儿,顾眠深并不意外,只是眼神更加晦测莫深。他站直了身子,温声地喊我的名:「茹茹。」
「嗯。」
我回应了他,顾眠深浅浅地笑了下:「我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顾眠深为什么突然冒出这句话,他要结婚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而且婚期将近。我和他只当过几年的兄妹,按理来说我是用不着出份子钱的。可顾眠深从不说没用的话,所以我觉得这是种试探,可惜我没有与他周旋的热情。
「恭喜啊,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
周围的气温猛然降到了冰点,柜姐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把包装好的包包递给我。
我略过顾眠深深邃的眼眸,径直向外走去。
「温茹,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脚步一顿,觉得阔别几年不见,顾眠深变得幼稚了。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顾眠深抿着唇,干涩地说:「给得了。」
我挨了林佳意一巴掌,是姜旭年让我去的。
他是个十足的商人,不会为了我得罪他的合作伙伴,他未来的妻子。
林佳意自然也不会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上位者不在乎儿女情长,只在乎地位宣示。
所以她告诉我,我永远是姜旭年养的一只雀,登不上台面,可以被她肆意地摆弄,像摆弄一只蚂蚁。
我捂着脸,有些火辣辣地疼。
林佳意手劲儿不大,指甲却长,一巴掌下来像猫抓一样。
姜旭年笑得肆意,似乎我这幅落魄的样深得他的喜欢。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只有我无助时流露的那一份柔弱才更像南馨。
但是他知道,下一秒我就会重新扬起笑脸。
我不喜欢哭,日子都这样了,哭也没有用。
这次不一样,姜旭年捏着我的脸拍了张照。
他沉着面容,阴鸷得像暗处的狼。
下一秒我听见了顾眠深的声音。
慵懒又漫不经心。
「你想用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换我的高尔夫球场,姜旭年你未免把她想得太能耐了。更何况,她当初对我投怀送抱,我都没要她。现在,残花败柳,你觉得我会要?」
姜旭年放下手机,有些咬牙切齿。
他猛地拽住了我的头发:「温茹,你在他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货色。」
紧接着他又来擦拭我的眼泪:「不要紧,就算是残花败柳,我也要你。」
我想把姜旭年和顾眠深的头按进马桶里。
沈曜舟是新来的服务生,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又不爱说话,浑身都带了点儿高冷的气质。
因为他,最近生意好了不少,都是来一睹芳容的姐妹。
其实沈曜舟这个人特别聪明,他本来应该坐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可惜他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了。所以赔得裤衩子不剩,被追债的人堵在巷子里打。
我把他捡了回去,给他租了单人间。沈曜舟就跟个幽灵似的在里面住了一周。
不开灯、不开门,一到半夜情感爆发就在里面哭,吓得邻居都以为闹鬼了要请大师来做法。
我看得相当惆怅,决定请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然而我的钱还没花出去,沈曜舟就出来了。
他脸上带伤,有种别样的脆弱和倔强感。
「谢谢。」干巴巴的两个字说完,沈曜舟就因为低血糖倒地不起。
医院里,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浑身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我只能安慰他:「没事儿,那一百八十万我帮你还了。」
沈曜舟一顿,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我,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抿了抿唇。
我拍拍他的手,开玩笑说:「实在过意不去,可以以身相许。」
沈曜舟把手缩了回去。
身体养好后他就在我的酒吧打工。
不应该说是我的,姜旭年没有过户给我,所以我们都是打工人。
突然某一天,沈曜舟问我:「温茹姐,你想开公司吗?」
我知道沈曜舟原先就是个老板,他还年轻哪有不东山再起的道理。
「一百八十万光靠打工要还到什么时候?我不喜欢挣慢钱。」
我决定相信他,因为沈曜舟周身的狂傲气质像极了即将诞生的霸道总裁。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这个公司得开在外省。」
于是沈曜舟被我随便找个理由开除了。
姜旭年发现我最近特别缺钱,已经饥渴到路上碰见矿泉水瓶都得捡回来的程度。
车也不开了,天天就是共享单车。
「我有这么缺着你吗?」
我哂笑:「不存钱到人老珠黄了怎么办?」
姜旭年勾唇:「我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养不起你这个小女人。」
窗外电闪雷鸣,我安静地躺在被子里。因为发热而软弱无力的手勾住姜旭年的袖口,沉默地听着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片刻后姜旭年穿起外套,他说他要走。
我知道,这是林佳意的意思,她要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害怕,外面打雷了。姜旭年,就陪我一晚不行吗?」
他静默良久,掀开被子坐了进来。
姜旭年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睡吧,温茹。」
4
林佳意是不屑于亲自出手对付我的,但是有很多人乐于为她排忧解难。
我挑衅她的后果就是南馨的酒吧被砸了个稀巴烂。
墙上的那张照片被我牢牢地护在怀里,那些人大概以为我保存的是我和姜旭年的美好回忆。
但其实不是,那是姜旭年的一点儿念想,关于南馨的念想。
可惜,这间承载着他们回忆的酒吧变得破败不堪。
林佳意以为我是横亘在她和姜旭年的之间的沟壑,事实上她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
我被打得挺惨,一张脸都看不出美女的样了。
我给自己拍了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经由沈曜舟传给了顾眠深。
沈曜舟蹲在我面前,等着救护车把我抬走。
因为混乱中挨了几拳,说不上是故意还是意外,我的嘴痛得直抽抽。
「温茹姐,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我回他:「我也不知道。」
我有想过,如果姜旭年可以只有我,那我有一百种方法留下他。可他毕竟是个商人,利益比起感情,永远是第一位。
所以我不甘,我觉得作为影子的这一年总该给我的金主留下点儿深刻印象。
至于其他的,尘封多年的欲望在某人回来的那一刻就开始肆意地滋生。
我说我想要顾眠深,不仅如此,我要他除了我一无所有。
沈曜舟盯着手机,对方并没有回信。
「你怎么知道,他会为了你割掉一大块肉呢?」
我嘴巴疼得厉害,一张口就止不住地流口水,所以我没说话。沈曜舟以为我是认输了,他缄默不语,陪我坐上了救护车。
姜旭年没有来看我,我躺在医院的那几天他订婚了。
林佳意的红色晚礼服很漂亮,他们真是一对璧人。
唯独姜旭年的眼里没有半点儿开心的样子,他在缅怀什么,是他和南馨仅存的一点儿纪念吗?
还是那个酒吧里曾经存在的不止是南馨?
不管哪一个,他都不会再拥有了。
我坐上沈曜舟的车去看看我远在外省的传媒公司。
沈曜舟给我画饼,他说我会成为最年轻的董事。
我问他哪来的自信,沈曜舟撇了下唇:「自然是你,温茹姐。」
这几天的新闻头条都是城郊庄园易主的报道。那本来是顾眠深的产业,包含高尔夫球场、马场、泳池等一系列的设施的庄园。作为顾氏企业的骄傲,在顾眠深接手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被姜旭年收购。
情场和商场都是男人较量的场所,有求于人的那个是输家,先沉不住气的是输家。
而顾眠深,满盘皆输。
这是二十岁那年,他丢下我的代价。
我装模作样地给姜旭年发信息:「我给过你机会的。」
姜旭年有点儿恼羞成怒。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温茹,你不过是我的玩意儿。」
我貌似伤心地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转头问沈曜舟:「你说他会后悔吗?」
沈曜舟扒开我的手。
「不要问我,我没有谈过恋爱。比起男女间的恩恩怨怨,我更关心这个季度的财报收益。」
这段关系里,在明面上,我似乎是那个被抄底的玩家。
林佳意甚至特地给我发了信息:「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那个时候我又回到了容城,伤还没好,看上去很有几分幽怨的凄惨。
貌似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林佳意不知道,姜旭年这样的人太重感情又太不重感情,最起码现在,他们再也没有交心的可能。
他们所有的温情都毁在那个酒吧被砸的夜晚。
夏季多雨,我的公寓被林佳意以姜旭年的名义收了回去,在楼底下徘徊的时候有一把伞撑在了我的头顶。
顾眠深似乎很久没睡好了,眼下青黑一片,以至于面色有几分苍白。
但他的身形依旧高大,依旧可以罩住我略显孱弱的身躯。
「我找了你很久。」
我尴尬地笑:「回来拿点儿东西。」
顾眠深低头,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视,轻易看地穿了我的窘迫:「你哪里还有东西,都被林佳意扔了。」
气氛就此陷入沉寂,我用手捂住眼睛,肌肤下湿润一片:「我这样的人,被抛弃也是应该的吧。」
顾眠深说:「跟我回家。」
他拽着我的手,像钳子一样无法挣脱。
我干脆赖在地上:「我不去,那是你的家,是你和嫂子的家。」
顾眠深蹲下来,指腹擦过我额头的淤青:「我退婚了,温茹。」
我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他牵着我的手,在雨幕里慢慢地前行。
阔别七年,我又回到了这里。
顾家别墅仍留有我的房间。
顾眠深洗好澡,裹着浴巾,发梢的水滴落在胸膛,生出别样的心绪。
「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他瞥了我一眼,亲自去厨房切了水果端到我面前。
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端着果盘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几乎是虔诚而忐忑地向他道谢:「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顾眠深双手不可察觉地一抖,他坐在我身侧,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吧,仿佛在他身上渡了一层圣洁的柔光。
「你说算什么就算什么?」
我笑笑:「和姜旭年一样吗,是你的情人?」
顾眠深皱眉,似乎很忌讳姜旭年这个名字。他捧着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唇,眸色深深:
「不要再提姜旭年,从今天开始你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凑近,像是要吻我。
「可是林佳意记得,你的未婚妻记得,顾叔叔记得,小徐记得。我是姜旭年的情人,是他床榻之人。」
顾眠深皱眉,唇抿得死紧。
「是我痴心妄想,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终于吻了下来:「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情难自禁。是我做了胆小鬼。」
我见到楚墨玉是在初秋的清晨,她是个很温婉、娴静的美人。有着高挑的个子,不施粉黛就足以令人惊艳的脸蛋。最重要的是,比起林佳意,她的脾气好得简直不像话。
她甚至会亲切地叫我一声「温小姐」,我更加自惭形秽了。
因为和她比起来,我确实上不了台面。
「温小姐,我是楚墨玉,顾眠深的未婚妻。」她在「未婚妻」三个字上稍微加了重音,有些腼腆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我的。」
她笑了笑:「你觉得我们应该以什么身份相处呢?我希望是姑嫂。」
我才知道,退婚是顾眠深单方面的退婚。顾叔叔以及楚家都是不同意的态度,但他确实够果断。几乎是在表明态度的同时就斩断了和楚墨玉的所有联系,绝情程度让人咂舌。
但楚墨玉对这个未来老公的人选十分满意,以至于在相处中面对顾眠深不近人情的冷淡都可以找出借口。
他向来不是个心性热烈的人。
过日子,又不要求油嘴滑舌,可靠才是第一条件。
她没想到订婚宴上匆匆一瞥的继妹会是她最大的困扰。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顾眠深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
原来事情没处理好,现在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贪慕虚荣,被姜旭年甩开又缠上顾眠深的贱人。
这背后会没有楚墨玉的推波助澜吗?
我不知道,但楚墨玉认为,这样的风波足以让我这个花瓶大惊失色。
她拉住了我的手:「外面的风言风语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楚墨玉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是一句都不会信的,你和顾眠深做了几年的兄妹,感情深厚也是难免。只是做妹妹的要好好地劝劝哥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要擅自做决定。你能做到的对吧?」
我还在愣神,楚墨玉已经将好几张名片塞进我的手里:「我朋友开的店,有空可以去坐坐,总是闷着不好。」
我低头看了眼,都是圈里叫的出名字的人物。
为了我,她也算下了血本。
顾眠深回来的时候楚墨玉已经走了,只有我靠在窗台上看夕阳一点点地沉入西边绀紫的云层。
「不开心吗?」
我摇摇头,尽力表现出乖顺。善解人意地表示他也很累了,不用担心我。
「我很久没出门了。」
顾眠深莞尔:「吃过晚饭我陪你出去逛逛?」
「哥,」我严肃了语气,「我不是你养在笼里的雀,就算是姜旭年也不会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顾眠深叹了口气,掐着我胳膊的地方隐隐作痛:「你为什么总是提起他呢,温茹?是我的错对吗,因为我逃去了国外。」
他选择让步:「你可以出去,但必须有我的陪同。」
他把我按在椅子上,似乎重回了十七岁的场景:「温茹,哥哥给你梳头。」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顾眠深对我不同寻常的感情的?
大概是成人礼的那天晚上。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醉得朦朦胧胧。
顾眠深抱着我回房以后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
他以为我不省人事,其实不是的。我清楚地知道他干了什么。
顾眠深当然是君子,他连亲吻都带着绝对的克制。
但少年心性总有磅礴之意,感情哪里那么容易抑制。
所以是我先回应的,是我拉着顾眠深堕入了不伦。
一个吻,让他方寸大乱。
其实细节里很容易窥见什么,哪有继兄对继妹那么上心,关切到每个月会帮她准备好必需品。
顾眠深解开打结的发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颈侧:「温茹,我们会结婚的。」
他的掌控欲令人发指,尽管做哥哥的时候顾眠深就喜欢管着我。但是现在我彻底地成了他掌心的所有物,只不过比起姜旭年让我做南馨,他更倾向于让我做温茹。
只依靠顾眠深的温茹。
5
顾眠深第一次带我出门,是去姜旭年的婚礼。
此举无疑是在宣告什么,所以楚墨玉的脸黑得厉害:「我们的婚约还没有取消。」
顾眠深冷冷的,他的手搭在我的腰上,几乎没有正眼看对方:「我回国的前一天才知道我和你有婚约,既然不熟悉,取消不是很正常?」
「可是我们订婚了。」
顾眠深笑:「所以你要什么赔偿?」
林佳意敬酒的空隙不忘讽刺我:「温茹,你还真是厉害。」
我端起酒杯回敬她:「我不在乎你怎么说,但是你和姜旭年一定会是一对怨侣,或许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离婚纪念日。」
林佳意撇了下嘴:「我倒要看看是你先被抛弃流落街头,还是我先离婚。」
我知道宴会上肯定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所以我故意地站在了泳池边上。
深秋的风还是有点儿冷,吹得人直打哆嗦。
大家闺秀们似乎都在窃窃私语什么,说出来怪难听的。她们倒是厉害,把我的家底扒了个明白。
我妈是个赌鬼,搭上了顾眠深的爸爸。后来离婚,我和我妈成了棚户区的过街老鼠。而我勾搭上了姜旭年,又恬不知耻地上了顾眠深的床。
仔细地想想,我也挺倒霉,前半生一直在被人丢弃。
感伤间一个不注意就掉下了泳池,没有人来救我,她们都在嘲笑我的狼狈。
只有一个年轻人跳了下来,对我伸出了援手。
「沈曜舟,我要呛死了。」
沈曜舟把我的头按进水里:「温茹姐,忍一忍,做戏要做全套。」
不愧是你沈曜舟,心狠手辣,能成大业。
我落水,姜旭年跑得比顾眠深还快。
林佳意拖着粉色的敬酒服跟在后面追,心里怕是恨不得我原地归西。
我从沈曜舟的怀里转移到姜旭年的怀里,他惯用檀木香的香水,我也闻熟悉了。
可我攥着姜旭年的领口叫了顾眠深的名字。
男人低头,盯着我湿漉漉的脸咬牙道:「温茹,你变心倒是快。」
我不再理他,转头对沈曜舟说了声「谢谢」。
姜旭年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沈曜舟腰板挺得笔直,对姜旭年不卑不亢地点头。伸手递出了自己的名片:「江总您好,我是晨星传媒的负责人。」
病房里,姜旭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看着倒是淡定,只是手微微地发抖,到底暴露了什么。
「温茹,为什么?」
见我不解,姜旭年在一旁坐下,有些烦躁地扶住了额头:「那张照片我收到了,我和南馨的合照。」
他似乎是想到了酒吧的惨状,也联想到了我那段时间凄惨的脸,眼神有些动容:「你没必要护着它的。」
我肺里呛了水,所以这会儿止不住地咳嗽:「那毕竟是你和南馨唯一的回忆了,咳咳。」
姜旭年走过来,似乎是想替我顺顺气。我侧过身子,避开了他的手:「姜旭年,林佳意在等着呢。」
对方一愣,继而掐住了我的下巴,恶狠狠地说:「温茹,你倒是为顾眠深守身如玉。」
我笑,回望着他:「姜旭年,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掰开他的手:「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不要犯贱。」
姜旭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是他这次一句话没说。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脱了新郎服放在臂弯上出去了。
透过没关紧的门,我看见林佳意给了他一巴掌。
沈曜舟说我笑得太大声了,他把合同在我面前展开:「顾眠深注资了,不仅如此,还以他的名义开了一家公司。」
我想起我被抬上救护车时顾眠深的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担心。他甚至没有进来看我一眼,而是直接去找了沈曜舟。在三个小时内调查清晨星的资质,然后决定投资。
沈曜舟给我削了个苹果:「美人计不错。」
我心里隐隐不安,只是看着沈曜舟摆弄电脑的认真样很快地安心下来。
「先做着吧,得到顾眠深的信任再说。」
「之后呢?」
「去搞 p2p 吧,金融这玩意儿总是不知不觉地就破产了。顾眠深和顾继峰的资产是分开的,我要的是顾眠深一无所有。」
沈曜舟一怔,眼神有点儿震惊的样子。
我嘿嘿一笑跟他解释:「只有这样他才能是我的。」
我在医院观察了一晚,第二天才又回到顾家。
顾眠深一个人住,我那继父从去年就回乡下建了个宅子养老,除非大事不会露面。
偌大的别墅总是冷冷清清,钟点工打扫完卫生后更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顾眠深通常会在阁楼,他有个小房间,放一些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很少去窥探顾眠深的世界,他总是孤僻的,除非他愿意,不然我也探寻不到什么。
但是这次,顾眠深亲自邀请我去他的小阁楼看看。
我妈嫁给我继父那年我在客厅看到过顾眠深母亲的照片,后来某一天那张照片就不见了。
顾眠深把它搬到了阁楼。
这里有很多东西,大多是顾眠深孩童时的记忆。
十四岁往后放的更多是我的东西。
我在这里找到了我当初丢在花园里的鸭子玩偶。
「你那时候很讨厌我,因为大人们总是把我俩放在一起比较。为此,你还溜进我的房间剪烂了我的书包。」
顾眠深从身后抱住我,不远处散落着各种小东西。
鲜红的奖状特别明显,那是我少年时期唯一一次得奖。
容城市青少年游泳比赛第二名。
顾眠深好像没看见,他自顾自地说着。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那天阿姨因为你偷同学的发夹要打你,是我替你挨了打。其实你作为顾家的千金怎么会缺那一个发夹,是我不想被你讨厌。可是第二天你就带着同学一起孤立人家,你看着老实可欺,其实我知道,我的茹茹从来不是什么乖孩子。」
我起了一身的冷汗。
「还记得我第一次吻你吗?我知道你醒着,可是我不得不走。」
顾眠深眼波深邃:「现在我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招呼沈曜舟收拾东西赶紧跑,我们不是顾眠深的对手。但是下一秒,顾眠深就牵住了我的手,在无名指上套了一枚戒指:「温茹,我们结婚吧。」
我的心突然就放回了肚子里。
没有什么比爱情更让人自甘堕落、麻木不仁。
他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乃至于他的警告都变得可有可无。
结婚,说起来容易,横亘在面前的却是两座大山。
楚墨玉不会同意,我的前继父、顾继峰也不会同意。
我乖顺地倚在顾眠深怀里。
「好。」
姜旭年最近总是找顾眠深的麻烦,作为新婚,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喜气。相反,隐隐约约地透露出股子暴躁来。
尤其是看着顾眠深身边的我。
我想他再也不会认错我和南馨了。
男人就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就追悔莫及。
可是我记得的,一座庄园,他把我卖了。
虽然我有推波助澜,但这也正是姜旭年的本意,不是吗?
「姜旭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姜旭年态度软乎下来,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在我上车离开之前,他干涩地开口,忽然就带了那么点儿可怜的意味。
「温茹,为什么删了我?」
我定了定神:「从你和顾眠深签下合同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为什么,甚至于故意在我面前放的那段通话记录也是假的。顾眠深从来不会那样说我,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分得清楚。姜旭年,与其纠缠过往不如珍惜眼前人。你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要犯第二次。」
姜旭年拦着我的车「我把东西还给顾眠深换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