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仇人见面

就算最初那天平是偏着陈之蓉一房的,在这一出又一出的事后,王雪霜也有些烦了。

她摆摆手:「无妨。坐一会不会有什么事的,等御医来了看看,我再走也来得及。」

穆澜嗯了声,没说什么。

王雪霜等御医来,自然也想听到御医的话。

王雪霜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人,这王府内常来常往的大夫虽然穆澜不认识,但是不代表不能收买,但是这宫内的御医,就绝对不可能和穆澜有任何接触了。

所以,穆澜很明白,只要宫内的御医的说辞和大夫一样,那么陈之蓉的罪就被证实了。

王雪霜怎么做,穆澜不会干涉。

但是穆澜的目的却达到了。

成功的离间了王雪霜和陈之蓉的关系,一点点的把王雪霜对陈之蓉的信任感被剥除,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

在王府之内,虽然她不要过问陈之蓉,但穆澜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是自由身,想得到自由身,还是需要王雪霜和穆洪远的点头应允。

这就需要一点时间,循序渐进。

毕竟在王府内靠飞鸽传书安排事情,远远不如直接在商铺面对面的安排来的安全,有效。

倒是王雪霜见穆澜不说话,很随意的问了句:「侧妃说你出去了,这是去哪里了?我记得顾府也在京都,难道澜儿在顾府的时候都没去过吗?」

「回祖母的话,就是因为顾府在京都,澜儿在顾府的时候,养父一直带着澜儿出去,澜儿所以今儿才离开了王府,寻着养父带着澜儿走的路,给祖母找补品去了。」穆澜顺势借口。

这下,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穆洪远都看了过来:「补品?这王府内什么没有,还要你一个堂堂的穆王府千金亲自出去,就算真没有,交代下面的奴才,他们也可以给你办的稳妥。」

穆洪远也从来不是好忽悠的人。

那眼神落在穆澜的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穆澜倒是也不闪躲,应着穆洪远的眼神,慢慢的解释:「爹爹,凡事亲力亲为,才更有诚意。再加上澜儿说不清路,巷子太多了,绕不清,所以澜儿才打算自己去一躺。」

穆洪远没打断穆澜的话。

穆澜倒是淡淡笑了笑:「澜儿养母的身体不好,需要养着,所以养父才寻了老中医,问了这个滋补的方子,给坚持给养母服用,养母的身体倒是看着一日日的好起来了,只是红颜薄命……」

后面的话,穆澜没说。

王雪霜倒是听着眼眶有些微红,是为难了这个孝顺却又暖心的孩子,常年都不在穆王府内,就算被接回来,明知道是冲喜的作用,却不会带一点的布满,反而是诚心的为自己做事。

穆洪远也有些意外,但最终他也没说什么。

顾府上下三十条人命死一夜之间被灭门,穆洪远倒是知道的,不过穆洪远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只是现在看着这张酷似王妃的脸,穆洪远做不到最初的无动于衷而言。但常年的内敛,穆洪远也不是一个可以肆意释放感情的人。

不冷漠,大概就是穆洪远唯一能做的了。

「行了,过去的事情别提了。以后在王府内好好的待着。」王雪霜拍了拍穆澜的手,「澜儿这心,我是知道了,以后要出入王府,你和陈管家交代一身,不要让府内的人担心就好。」

「澜儿知道了。」穆澜应声。

很快,穆澜看向了荷香:「荷香,昨日我带回来的东西,你给拿过来。」

「奴婢遵命。」荷香应声。

很快,仔细包好的滋补品荷香拿了过来,穆澜接过后,亲自递给了王雪霜:「祖母可以试试看。一会也问问御医,这个方子对祖母好不好。好的话,回头澜儿就按照这个房子给祖母拿。」

「好。」王雪霜点点头。

李嬷嬷已经很自然的从穆澜的手中接了过来,安静的站着。

穆澜看起来有些乏。

但是仍然在坚持着。

一直到屋外传来陈管家的声音:「启禀王爷和老夫人,何御医来了。」

「快快有请。」王雪霜应声。

没一会,门从外面被推开,陈管家领着何长生进来了,何长生看见王雪霜和穆洪远,恭敬的请了安:「微臣见过穆王爷和穆老夫人。」

「何御医,来看看我这孙女,忽然就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外面的大夫来看过了,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王雪霜把事情的始末简单的说了一次。

何长生倒是不敢怠慢。

他对穆澜倒是有印象,何长生很快走到了穆澜的面前,穆澜就算虚弱,仍然还是礼貌的颔首示意。

何长生没说什么,仔细的给穆澜把脉。

但渐渐的,何长生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和之前的大夫的反应看起来相似,等了一阵,他才松开穆澜,转身问着:「老夫人,先前大夫开了什么方子,可否给微臣看看?」

「当然可以。」王雪霜点头。

一旁的桂嬷嬷把药方递了上来,何长生快速的浏览了一次,而后点点头:「大夫开的方子就可以,微臣再加几味药,保证三日之内,穆小姐的高烧会退,身体会好起来。」

「可严重吗?」王雪霜问着。

「忽然来的风寒,太凶了,穆小姐的身子骨有些羸弱,所以就难熬的多。这三日多在府中静养,不要操劳,按时服药,倒是很快就会好起来。」何长生温润的说着,「就只是穆小姐之前可能不太注意,所以身子骨还是要需要调理一下的。」

王雪霜听着连声点头:「那就有劳何御医了。」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何御医应声。

很快,何御医低头开了方子,王雪霜立刻让陈管家去准备,何御医倒是没在府内多待,给穆澜看完病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下,王雪霜看着穆澜,那样的心疼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澜儿啊,你好好休息着,这三日不用来请安了,等好了,再来给祖母请安,你这样,我不放心啊。」

「澜儿会很快好起来的。祖母不要担心。」就算是这样的情况,穆澜仍然把王雪霜放在第一位。

王雪眉眼里的满意更多了几分。

而后王雪霜站起身:「你看,这人老了,身体越来越差,就出去几日,现在已经乏的受不了了,祖母就不在这里多陪着你了,让荷香好生伺候着。」

「荷香遵命。」荷香立刻应道。

「洪远啊,我们走吧。」王雪霜看向了穆洪远。

穆洪远点头,倒是放软了声调,和穆澜说了几句,而后就厉声交代了一旁的奴才们:「如果大小姐再有何异样,本王要你们人头落地。」

「是。」屋内的奴才们跪了一地。

而后,穆洪远才送着王雪霜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王雪霜倒是和穆洪远聊着天:「这个穆澜啊,是真的很讨我欢心,做事进退得宜,和当年的雪儿比起来,更甚一筹。」

穆洪远安静了下:「娘很喜欢穆澜?」

「倒是穆澜回来的时候,我还防着点,现在啊,穆澜就有本事一点点的让人喜欢的紧,你看看这王府里,哪个奴才对穆澜不是心悦诚服的。」王雪霜一脸赞赏,忽然,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倒是这侧妃,现在越来越不安分了。」

穆洪远倒是没接这个话茬。

「我一次次的容忍,一次次的相信,但是结果呢?」王雪霜的声音都跟着严厉了几分,「现在还闹出了这么一出,你倒是看看穆澜,一句坏话没说过,侧妃见到我的时候,这坏话可是说尽了。」

「我回头会说说之蓉。」穆洪远知道王雪霜是真的有些动怒了,这才安抚着,「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

王雪霜嗯了声:「王府内,和和气气才是真的。我活着的一天,就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了。」穆洪远应声,而后转移了话题,「这中元节快到了,回头我让奴才们准备好,皇上要我们提前一日入宫,正好娘可以找太后叙叙旧,之蓉也要和皇后娘娘商议一下知画和太子的婚事。」

王雪霜点点头:「那穆澜你考虑过吗?」

穆洪远安静了下:「穆澜才回来,在京都并不是熟面孔,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所以选秀还是要去的。至于造化,只能看穆澜自己了。不管是被皇上看上,还是被皇子看上,都是好事。」

王雪霜安静了下,最终也没说什么。

她倒是不想穆澜入宫伺候皇上,那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倒是穆洪远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最终,王雪霜也没说什么。

这件事,确确实实只能看穆澜的造化了。

而后,两人没在交谈,安安静静的走着,一直到把王雪霜送到了屋内,穆洪远这才离开。他哪里都没去,而是直接去了陈之蓉那。

陈之蓉看见穆洪远的时候还有些委屈,但是再见穆洪远阴沉着一张脸,陈之蓉倒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不过也不似平日那样哄着穆洪远,对于男人,陈之蓉倒是拿捏的很好,进退得宜。

「穆澜一个小姑娘,你和她较劲什么?」穆洪远等了一阵才开口。

陈之蓉看着穆洪远,气不打一处来:「王爷看着臣妾一直被穆澜欺辱吗?穆澜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让臣妾刮目相看。」

「娘年事已高,你们都安分点,不要再给娘惹出任何事端。」穆洪远的声音沉了沉,「中元节马上就要到了,知画的婚事你不想着点,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穆澜才十六,你怕什么?她还能夺了你的权吗?」

穆洪远训斥了几声。

陈之蓉这才老实了下来。

「再说,穆澜是姑娘家,也不可能长久留在王府里,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你急什么。知画都指婚了,穆澜还远吗?」穆洪远把话倒是说明了。

这下,陈之蓉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也跟着放了下来。想想,确实是她操之过急了,或者说,是在穆澜的刻意里,让自己有些忍不住,没了最初的冷静,才屡屡在王雪霜面前犯了错,留了污点。

这棋,看来确实不能这么走。

若真的失了王雪霜的支持,她在府内的日子不会好过。

而王雪霜又不能像当年的洛雪那样对付。

这下,陈之蓉的声音都跟着软了下来:「王爷,臣妾知错了,您不要怪罪臣妾,臣妾下次不敢了。」

说着,陈之蓉也已经贴了上去。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穆洪远也自然招架不住。

那屋内的烛光熄灭,纱帐下尽是春光无限。

……

倒是落雪楼内,在一行人离开后,荷香看着穆澜,穆澜已经站起身,全然没了虚弱的样子。

「小……小姐……您……您这是怎么做到的!」荷香太震惊了。

穆澜装病,惟妙惟肖,最初荷香以为穆澜就只是买通了大夫,但是现在御医来了,说法和大夫一致的时候,荷香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澜笑了笑:「我自有办法。不过这件事不能对外说漏一分,不然那就真的是死罪一条了。」

「奴婢知道,您尽管放心。」荷香连声应着,「但是您这样……」

「这三日,我在屋内不会离开,三日之后,就自然不需要这样了。别的事情我会处理,御医和大夫开的药方你每天按时煎熬送来,这是送给侧妃还有老夫人看的,回头你就给处理掉就行。」穆澜仔细的交代,「但凡事一定要小心谨慎。」

「奴婢知道了。」荷香连声点头。

这事,事关重大,荷香还是分得清。

就连穆澜装病这件事,整个楼内,就只有荷香知道,包括外面的清风明月,小五和小七都不曾知晓。

这也是穆澜对荷香的信任,从上一世一路延续下来的信任。

「还有,这三日我不见任何人。」穆澜点头,「不管是谁,都拦在门外。」

「奴婢知道。」很快,荷香想了想,「王爷和老夫人呢?小姐也不见吗?」

「老夫人身体堪忧,不会来我这里走动,至于爹,更不会,他公务繁重,朝中很多事要处理,所以不用担心。别的人,都让小五和小七拦在门外,无需客气。」穆澜仔细交代。

荷香应声,而后她匆匆离开,按照穆澜的吩咐去做。

穆澜看着荷香离开,这才转身到了书桌边,在空白的宣纸上把自己的要求仔仔细细的写了出来,就连铺位的方式,都用图给画了出来。

而后穆澜卷好纸卷,走到窗边。

窗户开着,但也只留了一条缝隙。

穆澜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在窗棱上敲了敲,她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窗外传来了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

她微微打开窗。

一只鸽子就已经飞了进来,安静的停靠在一旁的椅背上。

穆澜卸下鸽子脚上的脚环,快速的把卷好的纸塞入脚环,而后喂了鸽子点水和吃的,就直接把鸽子放飞了。

鸽子扑腾着翅膀,很快就从穆澜的眼皮下消失不见了。

在京都飞鸽传书并不是最安全的做法。

各怀心思的人,看见信鸽会精准的射下,避免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而王掌柜的信鸽都是穆战骁一手培育出来的,自然比起普通的信鸽安全的多,信鸽会在晚上的时候回来,带来王掌柜的回复。

两间商铺的事,也都在穆澜的掌握之中,按部就班的进行。

她倒是不急不躁的。

……

一日的时间,倒是也好打发。

穆澜难得清静,就好似回到了顾府的时候,可以看看书,绣绣花,很快就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荷香端来晚膳,穆澜正好结束一面刺绣,伸了一个懒腰。

「小姐,可以用膳了。那些药材都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了。」荷香安静的说着。

穆澜点点头,倒是也没多说什么,站起身,而后就朝着小桌子走去,荷香布好菜,退到一旁。

而后荷香看见了穆澜的刺绣,眼中的惊讶越发的明显:「小姐,您还会刺绣吗?」

「谁家的姑娘不会刺绣?」穆澜笑着反问。

大周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学会刺绣,只是精工与否的差别而已。比不上绣房的绣娘出来的水平,大部分也是可以见人的。

因为在大婚之时,娘子必须亲手绣一个荷包给夫君,这也意欲着,保他们一世夫妻情缘。

是大吉大利之说。

就穆知画这样的人,刺绣都不在话下,陈之蓉没少让穆知画接触这些,穆知画的刺绣技艺也算是一众女眷里面极好的。

只是

穆澜沉了沉。

上一世的时候,穆知画无意之中知道了穆澜的本事,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穆澜的身上,几乎是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让穆澜代替穆知画刺绣,而获得赞誉的人皆是穆知画。

呵呵

穆澜冷淡的笑了笑,眉眼里的狠戾却怎么都藏不住。

荷香看见的时候,有些不寒而栗,声音都有些结巴起来:「小姐,您这样让人觉得瘆得慌。」

穆澜已经敛下情绪,淡淡一笑,倒是问着:「吓到了?」

荷香摇头:「荷香知道小姐不是针对奴婢的。」

穆澜点了下荷香的脑门:「我没白疼你。」

荷香倒是转移了话题:「小姐,您这刺绣是和谁的呀,真的好漂亮,奴婢在京城就没见到这么好看的刺绣。就算是是老夫人和侧妃娘娘身上都没见到呢。」

要知道,能给王府的人刺绣的,必然都是精工一绝的。

李燕和李暮的刺绣不在话下了,但是穆澜却可以更加出神入化,毕竟穆澜才是真正的李家的传人,所有的精髓,穆澜尽在其中。

李家身为天下第一绣房,可以培养无数的绣娘,但是绝对不可能最精华的地方告诉这些绣娘,那都只传给李家的人。

而到了李若兰这一代,李家就剩下李若兰这么一个传人。

李若兰身子骨弱,和顾远之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在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所以后来两人就一心一意的培养穆澜,也没介意穆澜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把一身的手艺都传给了穆澜。

加上穆澜的天赋,这才让穆澜的刺绣达到了如火纯情的境地。

自然不是那些绣娘可以比拟的。

而穆澜手中绣的一个香袋,姑娘们都很喜欢的。

「喜欢吗?」穆澜问。

荷香连声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好。」穆澜笑了笑,「等我弄好,装了香料以后就送给荷香。」

荷香一连惊喜:「真的吗?奴婢谢谢小姐。」

穆澜但笑不语,倒是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安静的坐了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前的晚膳。

一直到吃完,穆澜才放下筷子。

荷香收拾好桌子,就匆匆退了出去。

穆澜又继续回到绣布之前,认真的走线刺绣,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外面披了一件风衣,但是却没认真的扣好,素净的小脸没施任何粉黛,头发也只是轻轻的挽起,但却让人不免多留意了几眼。

忽然,穆澜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的在原地坐着,但是耳朵却已经灵敏的听见了屋梁上走动的声音,很轻,却逃不过穆澜的耳朵。

手中的绣花针被她捏在了手心里,微微用力。

低敛的眉眼,闪过一丝的狠戾。

但是也只是瞬间,在绣花针要穿过窗户纸射出的瞬间,穆澜就已经收了力道,又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绣布,好似全然不知道窗外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穆澜的屋内,穆澜才佯装惊讶的抬头:「四殿下,还真是喜欢不请自来。」

李时裕倒是不着急开口,看着穆澜。

穆澜的面色虽然苍白,但是李时裕却可以一眼看出,穆澜绝非是何长生所说的感染风寒,高烧不退,身体虚弱的模样。

那苍白就好像是刻意为之的,而穆澜的本身却看起来完全没任何的事情,风平浪静的。

李时裕可以确信,何长生不可能和穆澜有任何交集,身为太医院之首,何长生也不可能为了穆澜撒谎。

所以,穆澜是怎么做到能轻易的骗过当今太医院之首的何长生。

李时裕沉了沉,站着,双手负于身后,看着穆澜的眼神,更是多了一丝的深意。

倒是穆澜见李时裕不开口,也不曾催促,安静的低头继续绣着。

一直到李时裕走到了穆澜的面前,半是轻佻,半是探究的抬起了穆澜的下巴,穆澜才被动的看向了李时裕。

但是她的表面却没任何的惊慌失措,看着李时裕的眼神格外的淡定。

「病了?」李时裕淡淡问着。

穆澜倒是笑了:「四殿下从何得知这个消息。我生个病,不至于惊扰了四殿下。」

「本王进宫正好看见何御医回来,就顺口聊了几句,这才知道何御医是去了穆王府给你看病。但本王这么看,穆小姐除去面色苍白,全然看不出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李时裕说的直接,看着穆澜的眼神更是一瞬不瞬的:「何御医的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半日的时间,就让重风寒的人宛若没事的人,还能穿着这么单薄,在这里绣花?」

穆澜倒是不急,淡淡反问:「所以四殿下这是专程来看我的?」

李时裕:「……」

他是专程来看穆澜的吗?

算是,也算不是。

在听见何长生的话时,李时裕倒是有些着急,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李时裕却把这一切归结成了他很久没遇见穆澜这么有意思的人。

加上穆王府内的暗潮汹涌,所以李时裕倒是更担心穆澜是出了意外。

加上穆澜对王掌柜的安排,王掌柜倒是如实的汇报给了李时裕,李时裕也不免好奇穆澜会玩出什么花样。

似乎没得到结果之前,如果穆澜出事了,李时裕可能觉得这是一个遗憾。

所以李时裕专程来了。

倒是被穆澜这么一问,李时裕一时有些哑口。而穆澜淡淡的看着李时裕,眉眼里的笑意都不到眼底,很自然的推开了李时裕的手。

但是就在穆澜碰触到李时裕的瞬间,李时裕却忽然捏住了穆澜的指尖。

穆澜安静了下。

李时裕已经从穆澜的指尖里取出了绣花针:「嗯?」

「刺绣不拿绣花针,难道四殿下觉得我是准备用绣花针谋害四殿下?我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四殿下困着,动弹不得了。」穆澜面不改色的应着。

李时裕看了穆澜很久。

两人凑的很近。

并不是第一次如此,但是却是第一次在烛光之下,看见这样的穆澜,李时裕有些恍惚,只是表面却仍然镇定。

越是素净的一张脸,却越是看的出穆澜的美。

这张脸好似老天赏面,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勾人。

李时裕看惯了美女,面对穆澜的时候,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捏着穆澜的手却好似没松开的意思。

「四殿下这是要拽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穆澜冷淡的问着。

李时裕这才松开了穆澜的手。

穆澜的手得到自由,一点都没没再看李时裕的意思,低头继续绣着自己的东西。

李时裕这才看向了绣布,微微挑眉:「谁教你刺绣的?」

「不记得了。」穆澜头都没抬,「来来去去的绣娘太多了,早忘记了。」

李时裕倒是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虽然男人不懂刺绣,但是也看的出精工走线的好坏,穆澜手中的才是上品,看着穆澜的动作,也绝非是只懂得皮毛。

李时裕安静了下:「穆澜,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本王所不知道的?」

穆澜没理会。

那是本能对李时裕的警惕。

李时裕对于穆澜而言,这个男人太危险了,危险到你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不小心着了李时裕的道,把本来一些不应该说的事,却如实的告诉了李时裕。

所以保持缄默才是王道。

倒是李时裕没放过穆澜的意思:「为人处世,游刃有余,还可以在穆王府这样几乎是侧妃说了算的地方,反败为胜。嗯?」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说不出是严厉还是戏谑:「甚至现在还能装病骗过何御医?穆澜,你说是本王小看了你,还是你藏的深?」

穆澜没应声。

「何御医能是当今太医院之首,除去早就已经消失不见的鬼手外,何御医的医术无人能力,不妨告诉本王,你是怎么做到骗过何御医的?」

李时裕说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等着穆澜给自己答复。

穆澜手中的针顿了顿。

而后,那针刺在了绣布上,穆澜抬眼看着李时裕,但是她并不曾起身,李时裕也不介意。

只是看着穆澜穿着单薄的衣衫,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让李时裕的眉头拧了起来。

但很快,李时裕就把自己的情绪藏的很好。

穆澜倒是淡定的看着:「四殿下,好奇心杀死猫,这个道理您不知道吗?」

「穆澜,合作之人,难道不应该坦诚一点?再说,本王也不是猫。」李时裕口气淡定。

穆澜轻笑一声:「可能在民间野大了,总可以听到一些偏方,走一些旁门左道,毕竟高手在民间。何御医就算是太医院之首,就一定笃定普天之下最厉害的医者吗?可能民间一个野路子,都可以让何御医束手无策了。」

就好比现在的穆澜。

但是穆澜并没多说,能骗过何御医,自然因为顾远之是鬼手的传人,而她悉数从顾远之那学了全部的医术。

自然才可以如鱼得水。

不然的话,穆澜绝不敢冒这个风险,做这样的事情。

李时裕挑眉听着穆澜的解释,安静了下,好像注意力已经全然被穆澜手中的绣布给吸引了。

穆澜挑眉,不咸不淡的问了句:「四殿下难道对女人的东西也感兴趣?」

「绣一个荷包给本王。」李时裕没理会穆澜的话,淡淡开口要求着。

穆澜气笑了:「凭什么?」

这人难道不知道荷包是何用意吗?

这种话李时裕怎么可能说的这么明晃晃,坦荡荡的。

「凭什么?」李时裕挑眉,安静的看着穆澜,「在你没拿情报和本王交换之前,契约只是单方面生效,本王给你提供的商铺,人力,难道索取一些报酬不应该吗?」

穆澜:「……」

这话说的还真的是让人无法反驳。

穆澜看着李时裕倒是也爽快:「行,四殿下要什么,我给你绣什么。」

「你绣什么,本王就要什么。」李时裕淡淡说着。

穆澜倒是也没和李时裕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就在她准备赶人的时候,忽然,窗外传来了信鸽扑腾翅膀的声音。

穆澜快速的站起身,朝着窗子走去。

李时裕却更快一步,已经打开窗棱的缝隙,让信鸽飞了进来,高大的身形把穆澜挡在了身后。

大周已经入深秋,虽然还不曾下雪,但是窗外的温度越来越低,一阵冷风吹过,都是刺骨的冰寒。

穆澜就穿着这么点衣衫,再吹了风,回头就不是假装生病,而是真的风寒在身了。

「你都不懂的照顾自己?」李时裕抓下信鸽收下的卷筒,而后交给穆澜,拧眉问着。

穆澜倒是直接:「忘了。」

李时裕气笑了:「你能记得什么?」

「银子吧。」穆澜想了想,给了个答案。

李时裕干脆不和穆澜说话,穆澜也不介意,低头快速的看着王掌柜写来的信笺,而后,信笺被烛火烧尽,倒是始终一直站着的李时裕只字未提,也没询问过。

这些事,李时裕不需要问穆澜,穆澜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李时裕既然放手让穆澜去做,也不会干涉。

很快,穆澜重新写了字条塞入了卷筒里,很自然的递给了李时裕,示意李时裕把卷筒捆绑在信鸽的脚上,再放飞。

而穆澜看都没看一眼,低头继续绣着。

李时裕无奈的摇头,薄唇微微上扬,眉眼里染了一丝的笑意。

而后李时裕才把信鸽重新房费,窗户又仔细的关好。

他并不曾离开,穆澜也不曾催促。

和李时裕几次交手下来,穆澜倒是清楚,李时裕不愿意做的事情,你费尽心思,也不可能让这人动一下。

何况,这里是穆王府,李时裕也不可能待到多晚,所以穆澜更是懒得催促,就只是低头认真的做自己手中的事情。

这些绣品,是用来店铺开张的时候用的。

加上现在连夜赶工的绣娘的作品,那就足够了。

何况,这开张,她并不着急,待中元节后,再来,自然就能一战成名了。人做生意,不是什么钱都要赚,而是要赚最稳当的钱。

……

一直到穆澜绣的有些疲惫,时辰也已经不早的时候,穆澜才抬眼,一抬眼,她就看见了李时裕。

穆澜拧眉。

她以为李时裕走了。

结果是自己太认真,竟然没感觉到李时裕的存在?这人还在自己的屋内待着?

倒是李时裕看见穆澜抬眼,忽然看了过来,淡淡问着:「为何非要太子妃之位?」

穆澜安静了下。

这不是李时裕第一次问,但是却从来没这般这样的认真,她沉了沉,才淡淡开口:「我如果说,我要的是母仪天下,四殿下可信。」

李时裕安静了下,看着穆澜的眼神锐利了几分,但是全程李时裕却没开口再说什么。

穆澜已经款款站起身,朝着李时裕的方向走去,这并不是穆澜第一次主动靠近李时裕,到李时裕的面前站定的时候,穆澜的眸光却渐渐的冷了下来。

「不管是太子也好,还是谁也好,只要能最终登上帝位,那么我就会嫁他为妃。」穆澜说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不怕押错棋了?」李时裕安静了一阵,才淡淡的问着。

穆澜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何况,押错了,还能选。但目前看来,我别无选择。」

这话,又已经被说死了。

穆澜上一世不曾和李时裕接触过,这一世也猜不透李时裕为何对自己起了这么大的兴趣,但是这样的兴趣里,穆澜却始终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招惹了无端的是非。

明哲保身,活到最后才是她的目标。

何况,李时裕却也不是穆澜兴趣之人。

屋内,又变得悄然无声起来。

而李时裕就只是这么看着穆澜,穆澜不主动,也不闪躲,一直到李时裕轻笑一声,而后,李时裕话都没再说一句,快速的飞身而出,从穆澜的面前消失了。

偌大的屋内,却隐隐还留着这人身上的檀香味。

穆澜低敛下眉眼,再看着绣布上的内容,好像是被李时裕微微影响到了,因为他的话,这绣布的内容已经发生了变化。

从适合女子的图腾,变成了一条金龙。

要知道,大周除去李家,私下绣龙,那是死罪一条。

而穆澜却绣了。

这意味着什么?

她安静了下来,是想着李时裕在这一世和李时元的夺嫡中可以反败为胜吗?如果胜了,李时裕是帝王,那么她这个太子妃,最终是什么结果?

穆澜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而后没在想下去。

她的睡意全无,低头认真的把绣布上的金龙给彻底的绣好,收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而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穆澜才沉沉的入睡。

……

三日后

何御医倒是没来,大夫又重新来了一趟,是奉了王雪霜的命,来查看下穆澜的情况。

荷香把人带进来,穆澜才换好衣服,给大夫把了脉,大夫连声点头:「穆小姐的风寒倒是好了,只是受了风寒后,身子骨有些弱,所以还是要多休息。」

「谢谢大夫。」穆澜礼貌的道谢,而后看向荷香。

荷香立刻走上前,把银两递到了大夫的手中:「这是小姐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大夫推搡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收下了,他跪谢后,就退了出去。

穆澜在大夫走后,没在屋内停留,而后离开了落雪楼,直接去了祠堂和王雪霜请安。

有些事,特殊的时候可以不去,但是平日还是不能忘记。

这是礼数。

而王雪霜最重视的就是礼数。

所以穆澜去了。

也果不其然,王雪霜在看见穆澜来的时候,眉眼里都带着笑,和之前比起来,更是平易近人的多,连声招呼穆澜坐到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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