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一下，你们……继续加班？」
我揉揉眉心，头晕的要命，哪还有精力加班工作了。
余光里，周俞似乎转头看了我一眼，「不用，明天再加班做吧。」
说完，周俞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径直起身离开了。
我看了一眼周俞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亏我还以为，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我们之间会有什么进展。
结果……周俞不但只字未提，就连离开都是轻飘飘的，甚至都没客套地问一句要不要送我回家。
刚刚还因为那个吻而飘飘然的一颗心，现在却彻底沉下。
我站起身，默默地收拾垃圾，刚往垃圾袋里塞了两个空酒瓶，便被孙册按在了椅上。
孙册抢走垃圾袋，瞥了我一眼，「看你的状态就是醉了，还逞能装什么垃圾。」
说着，他弯身开始收拾桌面，声音很低，「坐着等我吧。」
孙册动作很麻利，短短两分钟便装好了所有垃圾，还顺便替我擦干净了工作桌。
「走吧。」孙册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拎着两大袋子垃圾，「我送你回家。」
我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公司。
扔了垃圾，孙册拦了辆出租车，熟练地报了我家地址，然后主动坐去了副驾驶。
一路上，孙册始终偏头看着窗外，向来话痨的他今天却始终一言不发。
我有点疑惑，可头实在是晕得厉害，便闭着眼休息，直到出租车停在我家小区门口，孙册才转头叫我，声音很轻：
「小小？到了。」
我脚步虚浮的下了车，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却忽然愣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身后不远处那个牌照 625 的黑色辉腾，应该是周俞的车吧？
他跟来我家做什么？
我记他车牌号记的特熟，因为当初我被点名陪他出去谈业务，回公司时，又陪他去摇了个车牌号。
说来也巧，明明是他随机摇的号，第一个摇出的尾号居然就是我的生日，625。
彼时，周俞愣了几秒，然后淡淡地说了句「挺巧的」，便轻描淡写地留下了这个车牌号。
回过神，我正准备上前询问，然而车内的周俞似乎没看见我，毫不减速地从我面前开过。
8
我怔在原地，直到周俞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我才渐渐回过神来。
原来，就只是路过而已。
后退两步，我朝孙册笑笑，「没事，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孙册租的房子离我家很近，就在隔壁小区。
孙册点点头，却在我准备走时，开口叫住了我：「小小……」
我回身看他，却见孙册怔怔地看着我，四目相对，他却又匆匆移开了目光，「没事，你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我点点头，告别后，我转身进了小区。
只是，走到拐弯处，一回头，却还看见他站在原地看着我，对上我的目光，孙册隔着老远朝我挥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
第二天，周俞难得的没来公司。
周俞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即便是发着高烧，都要来公司处理一下工作再去医院打吊瓶。
身为老板，他比我们公司年年得勤奋奖的老张还要拼，他不来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
午饭时，大家不免议论纷纷。
有人说周俞生病了，也有人说，老板一定是去相亲了，直到阿花惊呼一声，「卧槽，老板要结婚了？」
老板？结婚？
这四个字在我脑中炸开了锅，我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刚巧阿花也抬头看了我一眼。
对视一眼，她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我刷到老板的微博说……他要向女朋友求婚了，而且，在线求方案。」
女朋友……
我愕然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脑中乱糟糟，那些和周俞有过的短暂接触画面都涌入记忆中，剪不断，理还乱。
同事们纷纷围过去看微博，一阵唏嘘时，忽然有人惊叹：
「我知道他女朋友是谁了！上周有一天我加班，刚好看见有个美女来找老板，俩人一起离开的，看起来还挺亲密。」
众人向他询问对方身材长相时，这货眸子一眯，满脸消遣，
「当时没敢抬头盯着看，偷偷打量了一眼，没看清脸，不过……身材一绝！」
「嘁……」
闹了半天，连个正脸都没看见，大家嘁声一片。
我坐回椅子上，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周俞的微博。
无心工作，摸鱼摸了一下午，却忽然找到了周俞的小号……
不过——
如果不是通过特定的某几个事件描述，让我确定他就是周俞的话，我真的不敢相信……
因为，周俞平日里的性子清冷淡漠，且情绪喜怒无常，前一天还将我堵在浴室里警告不许相亲不许恋爱，第二天却能对停车场里热吻的一对公司员工视若无睹。
包括他的微博大号也特高冷，这人很少发博，偶尔会发一张照片，配文也是寥寥几字。
然而……
小号却精彩无比。
活脱脱就是个暗恋某人的大男孩，再确切一点来讲的话——
就是个偷偷暗恋别人的闷 s 大男孩。
我甚至都忘记了难过，只剩错愕，原来他是这样的周俞。
想不到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在周俞大号微博下留了言，出了好多求婚的点子。
我担心如果只有我不留言的话，会被人看出我的小心思，所以，也象征性地评论了一句：
「带老板娘去蹦极求婚吧，比较浪漫。」
我是随手评论的，说的却也是心里话，蹦极求婚……
应该会很爱，才会在跳下去的那一刻说一句「我爱你」吧，反正想想就觉着浪漫。
不过，大家洋洋洒洒评论了几十条，周俞却一个都没回复过，反而在公司群里说了一句话：
「别摸鱼了，赶紧工作。」
「……」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这周末公司团建，周俞一改往日吃饭喝酒唱 K 的老三样，改成了……集体蹦极。
对此，大家都对我投以抱怨目光。
很显然，周俞在一众提议中，选中了我那个最不靠谱的求婚提议。
我哭笑不得，所以……我这是歪打正着，让自己有幸见证周俞给他女朋友的求婚吗。
尤其，是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有位身材纤瘦的长发女人，来了我们公司，并轻车熟路地进了周俞办公室。
许久以后，周俞才和她一起出来，女人跟在周俞身后，走得很慢，鼻梁上架着墨镜，一边走，一边转头细细地打量着我们。
颇有种女主人来视察的风范。
许是做贼心虚，在她看向我这边时，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对方已经和周俞一同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在脑海中慢慢描摹她的样子——
身材纤瘦高挑，虽然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露出的轮廓仍旧能看出，对方是个标准的美人。
不过，阿花来找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勾着我的脖子，意味深长地叹道：
「你不知道，我离得近，刚刚仔细看了几眼，啧，虽然保养得很好，但是还是难掩岁月的痕迹，皮肤都有点松弛了，年纪肯定不会太小。」
我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当然！」
阿花撇撇嘴，「脖子是最能观察一个女人状态且很容易被忽视的部位，我刚才仔细看了看，她肯定比周俞大不少，明白了嘛？」
朝我挑挑眉，阿花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随即被经理叫走安排工作了。
我则坐在椅上出神。
所以……周俞真的找了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女朋友？
回想起那女人身上价值不菲的穿搭，我心里一沉，周俞他……该不会是找了个年纪大的富婆吧？
9
周末。
周俞在公司群里发了消息，要求所有人全员出席本市某蹦极场所，缺勤的话……直接开除。
就连之前公司有重要会议时，周俞都没这么重视过。
看来，他应该对那个老富婆很上心吧。
「老富婆」是我在心里给周俞未婚妻起的外号。
我酸溜溜地想，说不定哪天周俞发现对方其实年老色衰，然后终止这场以金钱交易为基础的感情。
不过……
就算他离开老富婆，心里还有个暗恋的姑娘呢。
我去的早，在蹦极场所等着大家时，默默刷了刷周俞那个小号。
就是不知道……他暗恋的姑娘到底是谁。
对方的那些描述闷 s 又隐晦，根本无法推测。
不过，我左等右等，却没等来一名同事，反倒等来了周俞。
来蹦极，这人竟然还穿了正装。
周俞缓步走到我面前，西装笔挺，就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
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节似乎都精心打理过，帅的犯规。
我看得微微失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匆忙站起身，顺势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没话硬找话：
「老板，可能是我来早了……」
「你没来早，是他们迟到了。」
说着，周俞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走吧。」
走？
我愣了一下，「去哪？」
周俞瞥我一眼，淡淡吐出两字：「蹦极。」
我彻底怔住，「就咱们俩？」
「嗯。」
我怔怔地看着他，本就不太聪明的头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是，你未婚妻还没到呢……」
周俞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低头看我，眉心蹙了蹙，「未婚妻？」
我点点头，描述的颇为隐晦，「就是……来公司找你那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士。」
周俞顿住脚步，抬手，纤长指尖在眉心处捏了捏，语气压得很低，又似乎带了几分无奈。
「那是我妈。」
我……妈……
我被这两字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勉强憋出一句话：
「那……阿姨可真年轻……」
周俞瞥我一眼，没说话，反而攥住了我的手腕，朝着蹦极区域走去。
我有点惊讶，有点了然，有点狂喜，也有点……腿软。
真的蹦极？
还是饶了我吧。
我连忙攥住他手腕，脚步顿住，「老板，就咱俩去……蹦极？」
「嗯。」
周俞倒也停下了脚步，回身看我，神色认真而又虔诚，
「你不是说喜欢蹦极求婚吗？我想了想，也觉着生死之间油然而生的情感才最能打动人。」
听他扯到生死，我腿软得更厉害了，连忙劝阻，
「我当时以为你要和别的女人求婚，所以才说的这个提议，我哪敢蹦极啊……」
我话音顿住，却见周俞静静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并准备改变主意，谁知，几秒后，他忽然轻声笑了。
「所以，乔小小，你终于明白我是要向你求婚了？」
我蓦地愣住。
随即脸色一红，怎么……忽然就扯到这了？
我当然明白了，我就算是反应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周俞是要向我求婚了。
我有点腿软，一来是因为害羞，二来……是因为害怕。
还想劝他放弃蹦极时，周俞攥住我手腕的手忽然紧了紧，另一只手在我头上轻轻揉了下。
「别怕，有我在。」
寥寥数字，我竟真的不害怕了。
周俞神色认真，竟也有种别样的魅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眼底的虔诚让我莫名地安下心来。
我被他攥着手腕，一路拽去了蹦极台上。
绑蹦极装备时，我咽咽口水，往下瞥了一眼，那高度……
我再度腿软。
「老板……」我紧紧揪着他袖口，「你直接求婚吧，咱别蹦了。」
「不行。」
周俞微微蹙眉，模样认真极了，「都到这一步了，勇敢点。」
他居然还劝我勇敢点……
我来不及反驳，便被他塞进手里一个东西，圆圆的，有点硌手。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枚钻戒。
钻石很大，应该不是某女星口中那种「不值钱的碎钻」，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我愣了愣神，抬头看他。
却见周俞偏头看向别处，耳垂有着可疑的红晕。
「给你的。」
周俞声音很低，语速极快，「挺贵的，戴好了，蹦极别掉了。」
我怔怔地看着掌心那枚钻戒，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
……所以，这就是周俞的求婚？
挺贵的，戴好了。
他还能再随意一点吗。
来不及吐槽，工作人员已经催促我们走上跳台了。
我心一紧，连忙把钻戒戴好，下一刻，便被周俞攥住了手腕。
他转头看我，唇角勾了勾，难得地带了几分笑意。
「别怕。」
话落，他拽着我走上跳台。
「乔小小。」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我有没有说过，咱们的名字是绝配？」
站在几十米高的跳台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瞟着，我哪还有心思回答他这话，只能敷衍地摇摇头。
然而，周俞攥着我手腕的手却收紧了些。
「其实，最开始我是惊叹于我们的名字，一个周俞，一个乔小小，听起来似乎是天生一对，所以便把你叫去了办公室，想看看叫这个名字的女生长什么样。」
饶是我吓的双腿发软，此刻也来了求知欲，忍不住轻声追问他，「所以……你看了以后发现怎么样？」
周俞勾唇，
「挺可爱的姑娘，瘦瘦小小，皮肤特别白，算不上特别明艳的类型，但是特别耐看，最主要的是有点傻傻的，第一次进我办公室时因为太紧张，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了个狗吃……」
最后一个「屎」字，周俞在触及我目光的那一刻，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摸摸鼻尖，做了句总结，
「总之，挺可爱的，而且，是相处越久，越觉着可爱的那种。」
我安静地听着，却是哭笑不得。
所以……周俞微博小号里描述的那个宛如智障的「傻白甜」，居然是我。
我还来不及感慨，便被通知要准备跳了。
工作人员的这句话瞬间把我拉回现实，我深吸一口气，然而瞥了一眼台下，还是腿软的。
周俞站在我身前，掌心在我头顶轻轻摩挲了下，「怕的话，就抱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也顾不得害羞了，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
我以为周俞会大喊一声「我爱你」，然后抱着我跳下去，并在空中吼着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然而……现实似乎和想象中出入有些大。
我们站了半天，谁都没敢跳，最后还是被工作人员给推下去的。
然后——
山谷中回荡着周俞的惨叫声。
明明跳之前他还特淡定地告诉我，怕就抱着他，结果跳下去时，反倒是他如同八爪鱼一般，手脚并用地箍在我身上。
我耳边除了阵阵风声，便是周俞的尖叫声。
我不理解，那个以高冷著称，性子难以琢磨的老板，居然会在蹦极时吼到破音。
不过……
倒也有让我感动之处，周俞一路尖叫中，还不忘向我求个婚：
「啊……乔小小……嫁给我吧……」
我想笑，但一咧嘴，却灌了一肚子风。
连忙抿住唇，我默不作声地回抱住了他。
这样的周俞……似乎也挺可爱的，起码，比起平时那个淡漠又执拗的高冷老板，多了许多烟火气。
……
蹦极结束，周俞一身行头都乱了。
可能是由于紧张，西服纽扣都绷掉了一颗，领带松了，也歪了，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也变得凌乱不堪。
他不太满意地对着手机简单整理了下，低着嗓音给自己找补：
「要不是你留言说要蹦极，我肯定会选个浪漫唯美的求婚方式。」
我也拿起手机照了照，屏幕中的我头发凌乱，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我还后悔呢，早知道他要求婚的对象是我，打死我也不留言说要蹦极求婚。
多新鲜啊，两个人鬼哭狼嚎地被绳子绑着吼完了求婚对话，全程嘶吼着，一回想都觉着尴尬的要命。
然而，周俞却似乎并不觉着尴尬，直到蹦极结束，我才发现……他居然还弄了个无人机，全程记录了我们俩的蹦极过程。
并美其名曰：记录美好时刻。
我都不用看视频，单单是想想我俩蹦极时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以及那些鬼哭狼嚎的吼声，都没办法感觉到美好。
但是——
当晚，周俞悄悄发了个官宣朋友圈。
是一个十秒的视频，截取的是我们蹦极时的一小段录像。
录像中，我把头紧紧埋在他脖颈，周俞抬头看了一眼摄像的无人机方向，微微勾唇，然后颤抖着嗓音吼道：
「乔小小……嫁给我吧……」
视频的末尾，我抬起头来，一张脸吓的惨白，却还是弱弱地回了一句：
「啊啊啊好……」
番外篇
我和老板周俞订婚了。
是的，我们跳过了恋爱的步骤，从互相暗恋，一夜之间直接到了订婚这一步。
在那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我的闷 s 老板终于转了性，跳过恋爱步骤，直接买了钻戒向我求婚。
然后当晚官宣，第二天便提着一堆礼品去了我家，美其名曰提亲。
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问起周俞，他便神色淡淡地回复几个字：「憋了太久，慢不了了。」
对此，我爸妈当然是一百八十个乐意，这对恨不得赶紧把我嫁出去的老两口看周俞是哪哪都满意。
我的家庭地位直接从过去的：我妈—狗狗—我爸—我，变成了周俞—我妈—狗狗—我爸—我。
反正，我还是排名最末尾的那一个。
我和周俞的恋爱开始的格外顺利，一夜之间，我就从过去苦哈哈暗恋老板的不起眼小员工，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
当初周俞官宣的那条朋友圈下，清一色的虚伪祝福，只有喝醉了的阿花打破队形，评论道：
「老娘早就看出你们俩中间那点小九九了，要不是我这个僚机，老板你能抱得美人归？？」
因为这条评论，所有人都为阿花捏了一把汗。
包括酒醒后的她自己。
然而，阿花第二天暗戳戳地删了评论，一整天过去，非但没见周俞找她麻烦，反而再一次等来了加薪的消息。
这次加薪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阿花关心老板私生活，对公司上心。
眼见着阿花两次加薪，同事们坐不住了，纷纷壮着胆子在公司群里抱怨不公，怪周俞以权谋私。
然而，周俞的反应特淡定。
面对抱怨，他只说了一句话：「以后谁能帮我哄老婆，都可以加薪。」
好家伙，周总一句话，我瞬间成了公司的保护对象。
皱一下眉头，都马上有人跑来嘘寒问暖，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不过——
若说插曲，倒也有一个，就是周俞提着礼品上门提亲那天，刚巧孙册也提着许多鸡鸭鱼肉来了。
孙册来时，我爸妈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准备着饭菜，我听见开门声走去开门，一眼便看见提着大袋小袋的孙册。
孙册傻乎乎的笑着，甚至还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小小，这是我托人从乡下带来的走地鸡，听说肉质特别紧实，专门拿来给叔叔阿姨尝……」
尾音没能说出来，孙册拎着袋子愣在门口。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的周俞。
愣了几秒，孙册有些尴尬地抿抿唇，「小小，你老板也在啊。」
我和周俞对视一眼，周俞沉默了一下，还是走过爱，把孙册迎了进来，「我已经和小小求婚了。」
孙册拎着袋子的手僵住。
半晌，他讪笑一声，「好事啊，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他轻笑着，目光垂落到地面，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甚至，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一声，我有没有同意周俞的求婚，他似乎……默认了我会同意。
不过，周俞已经出现在了我家，这结果也的确是显而易见。
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除了一腔愧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册追了我很多年，我明里暗里拒绝过很多次，也明确表达过，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可他每次被拒，也只是笑笑，说他明白，只是想在我找到人生另一半之前，再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
他知道我家地址，租住的房子也就在隔壁小区，隔三岔五地上门给我爸妈送东西，小到鸡鸭鱼肉菜，大到米面油以至各种礼品，我家对门的刘阿姨都经常感慨，她那结婚 5 年的女婿都没这么贴心。
每一次，我推脱不下时都会送回孙册等价的礼物，可是，钱债能还，情债却没办法了。
这些年，孙册虽然主动，却从不逾矩，不会以喜欢之名缠着我束缚我，如他所说，他只是尽他所能地在对我好。
也正因如此，我才特别愧疚。
刚巧这时，我爸妈闻声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孙册，也都愣了一下。
「小册啊，快进来……」
我妈最先回过神来，朝着孙册招招手，
「阿姨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正好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孙册愣了下，随后抬头笑道：
「不了阿姨，我就是来给你们送这鸡肉的，是乡下的走地鸡，挺好吃的。」
说着，孙册把两个大袋子放在地上，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说完，孙册对着我和周俞点点头，转身下了楼梯。
我和周俞对视一眼，他拍拍我肩膀，声音很低；
「去吧，总要把话说清楚，我在家等你。」
我追下楼去，将孙册堵在了楼下。
追上他时，孙册两眼红红，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背在眼上用力一抹，笑道：
「风太大，迷眼睛了……」
可此刻分明就晴空万里，没有半点风丝。
我叹了一口气，「孙册，我……」
「我知道。」
他叹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抬头望了望太阳。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知道咱们不会有结果，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纠缠，只是想在你找到另一半之前，尽可能的对你好一点。」
阳光太过晃眼，孙册眯了眯眸。
「其实，我就只是自私地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而已。」
我蹙着眉看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怎么说都好像显得太过虚伪。
孙册却似乎并不需要我开口，他笑了笑，继续自言自语，
「其实，别看我整天开玩笑自称你们乔家的女婿，但实际上……我从没想过会和你有以后。」
停顿了一下，孙册转头看我，轻轻笑了下。
其实他五官生的很好看，不耍宝时也是个妥妥的帅哥，尤其是那双眼。
大且明亮，轻笑时，眼底尚有星光。
「放心。」孙册笑了笑，抬手在我头上揉了一下，「我没事。」
「其实，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做好了你恋爱的准备，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很坦然的面对，可以勾着对方的肩膀特别洒脱地告诉他，要对小小好点，不然我随时会回来撬墙角的！」
深吸一口气，孙册低声笑道：
「没想到，真的等到这一天了，我却又怂了，只会红着眼逃跑。」
「孙册……」
我低声开口，
「其实你很好，真的，只是我们可能不太合适而已，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和你互相喜欢，又特别合适的女孩子。」
「嗯，我知道。」
孙册微微挑眉，「行了，不用说这些安慰的话，我没那么脆弱，就是刚刚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沉默了几秒，孙册忽然撸开袖口，露出手腕上一根黑色的橡皮筋。
摘下橡皮筋，孙册递给了我，「在你家地上捡到的，让我偷偷留起来戴了好几年，现在……还给你吧。」
说着，他笑了笑，「其实我见你老板的第一面，就看出了你们互相喜欢。」
「尤其是你。」孙册把橡皮筋放在我掌心，「你那种眼神……我太了解了，一定是很喜欢，才会露出那种渴望的眼神，我也观察过他，虽说性子别扭了些，但是也是真的喜欢你的。」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条黑色的橡皮筋，微微出神。
忽然，孙册身子微微前倾了些，低声说道，「以后我就不会经常过来了，但是你们有事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给你说个秘密吧，其实……」
「电视是会反光的。」
说完，他直起身，轻笑着说道，
「所以，我其实猜到了你们会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孙册朝我摆摆手，「那家伙要是对你不好，随时给我打电话。」
话落，他转身离开，走的不算快，步伐却很稳，在我的注视下走出了小区。
我默默回想着他那句话，电视是会反光的。
所以……
其实那天晚上，他猛然喝的那一声，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球进了。
而是，他在电视里看见了正在接吻的我们。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