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骄矜

骄矜

独出心裁:爱有千万种表达

夫君带回来一个姑娘,我等她行礼,她嚷嚷着「人人生而平等」,我提议她做妾,她拉着夫君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夫君叫我让着她。

我默然半晌。

一脚把他踹进臭水沟:「你才和狗生而平等呢,你们两个一生一世一双狗去吧!」

1

宋焰回来之前,皇兄反复叮嘱我,最近收敛着点,宋家刚立战功,这时候我作妖的话,他不好意思明着偏帮我。

我拍着胸脯保证会贤良淑德不搞事。

宋焰凯旋之日,我贤惠地领着一众姬妾在门口迎接他,然后就看到,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陌生面孔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奇装异服,从宋焰的马车上下来,环视我们,露出不过如此的神情,喃喃自语:「看来古代大家闺秀也就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嘛……」

直到看到我,她顿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补充:「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宋狗看着她满眼温柔笑意,「她们自然没有你鲜活灵动。」

她的喃喃自语太大声了,我们一群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身后一个贵妾非常生气,「大胆!看到少夫人还不行礼?」

一群人盯着她,那姑娘不满起来,嚷嚷着「人人生而平等」,不情不愿,磨蹭着。

宋焰显然很是欣赏她的直率,觉得她如此与众不同,还替她说话:「无双她和你们不一样,别逼她恪守你们那些繁文缛节了。」

许久不见,再一次见面,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为别的女子撑腰。

我垂着眼帘,抬手制止了身后一群逐渐躁动的侍妾们,语气柔和:「算了,初次见面就不讲究那些了吧。」

凯旋的喜庆日子,我不想因为这些起冲突。

刚在皇兄那夸下海口,起了冲突不方便进宫告状。

往回走的路上,穿堂冷风吹来,我小小打了个喷嚏,想起旁边那个姑娘衣服单薄清凉,正想解下披风给她,结果宋焰倒是难得体贴,把自己的披风围在了她身上。

我动作顿了会儿,讪讪放下手。

有些愁人,那该怎么表现我的贤良温婉?

他一直在前面走,身边是那个姑娘,倒是把我这个正牌夫人都落在身后了,我快步赶上他们,温柔友善地询问:「不知这位姑娘家中如何?」

宋焰没有搭理我,只顾着给那个姑娘掖衣襟。

我面上尴尬。

他的侍卫小声替他回答:「苏姑娘是个孤女。」

孤女啊,那也给不了太高的位分。

我贤淑体贴地主动提议:「不如,纳了苏姑娘作贵妾吧?嫁妆我替她准备。」像我这般大度周到的主母,她也应该满意了吧。

我语气低落,不自觉发酸。

凭什么狗男人可以拥有这么多美人当侍妾,我却被皇兄摁着,一个面首也捞不着,心酸。

谁知宋焰忽然停住,可能以为我语气低落是因为吃醋,脸色不太耐烦,「赵矜玉,她的事情不用你管。」

那姑娘也听到了我的提议,没有欣喜,也没有感激,反而很不屑一顾:「正经姑娘谁要给人当妾啊?」

一句话让我身后一群侍妾的脸都黑了。

她不管不顾旁人的面色,拉着我亲夫君的手臂撒娇:「宋郎,我可是早就说过了的,我苏无双绝不和人共侍一夫,我只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说的什么傻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有条件谁傻不拉叽搞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不养百八十个美男都对不起自己投的胎。

我惊讶地看着她,还没说什么,宋焰怕我责难她,先护起犊子来:「赵矜玉,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又天真单纯不像你……你别为难她,让着她点儿。」

我愣在原地。

沉默半晌。

一脚把他踹进臭水沟。

不装了,翻着个大白眼,不屑又傲慢:「你才和狗生而平等呢,你们两个一生一世一双狗去吧!」

天可怜见,我真的有努力在收敛着。

贤良淑德了一刻钟不到,可把我辛苦坏了。

狗男人在水里扑腾,我转头看向一旁的穿越女:

「你也别闲着了。不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自己跳下去和这狗东西一起共患难吧。」

2

穿越女惊呆了,满脸怀疑人生。

毕竟我刚刚表现得是那样贤良淑德、大度体贴、温柔小意……总之很好欺负、很会忍气吞声的样子。

可实际上,这些大家闺秀的传统美德我一个字都不沾边。

身为皇帝唯一的嫡亲妹妹,大梁王朝唯一的公主,我不嚣张谁嚣张?我不跋扈谁跋扈?

我嗤笑:「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在本公主面前喊平等。

「人人生而平等,你怎么不去和街上的乞丐平等呢?你怎么不去和田里的老汉一生一世一双人呢?田里的老汉娶不起第二个媳妇,绝对不会让你两女共侍一夫。」

她哑口无言,听到我的自称脸都白了。

估计宋焰没跟她说,我除了是宋家的儿媳妇,更是王朝金尊玉贵的昭玉公主。

穿越女磨磨唧唧不肯跳,我一脚把她也送进臭水沟里去了。

欣赏着一对狗男女泡在臭水里扑腾,我笑盈盈好心提醒:「小心点哦,刚清空的荷塘,里面泥蛇、水蛭、螃蟹多着呢。」

话音刚落,穿越女尖声大叫起来,脸色惨白,使劲挣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溺水了呢,我皱了皱眉,无情嘲笑:「别嚎了,这水就及腰深,你这样挣扎是淹不死人的,你可以试试躺下去再扑腾。」

穿越女僵硬地尬在原地。

宋焰已经爬上岸,恼火地扯掉头顶上的藕节,怒气冲冲:「赵矜玉!你把我种的莲花全铲了?」

「是的呀。」我大大方方承认,「这臭水塘,刚铲的,新鲜的,喜欢吗?某人去了边关不乐意回来,这荷花赏又没人赏,不如填平种点我爱看的。」

对面乌漆麻黑的人走过来,满身是泥,实在是太埋汰了。我嘴上气焰张狂、理所应当,脚下暴露嫌弃、怂了吧唧连连后退,往一旁的美人身后躲。

但是脚上一阵钻心地疼。

完了,刚刚踹人扭到脚了。

霎时疼得我眼泪汪汪,一堆美人们看到,立马围过来紧张询问:「殿下,您怎么了?」

正好这时宋焰他爹、他娘、他哥、他嫂回来了,看到这一幕,一行人愣了一会儿,老将军一声怒吼:

「宋焰!你又欺负殿下了?」

3

那天晚上,宋狗被压到祠堂打了几十大板,穿越女在臭水塘泡了一宿。

我被府医们围着医治扭伤的脚,美人侍妾们聚上来对我嘘寒问暖,婆婆和嫂嫂给我拿了一堆补药,老将军骂骂咧咧跟我保证:「下次他敢惹哭你,老夫打断他的腿。」

宋焰挨完揍,刚好被抬进门,孤零零一个人趴在角落,就一个学徒在给他上药,好不凄惨。

我不厚道地笑了。

正好被他看到,我俩对上视线,眼神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那种。

良久,他冷哼一声别开了眼。

他讨厌我,所以我也讨厌他。我俩相看两相厌好多年了。

当初成亲,新婚当晚他丢下我跑去青楼喝花酒给花魁捧场,被抓回来后挨了一顿打,后面一个月天天睡书房不肯去新房,又挨了一顿打,接着他死皮赖脸混进宋家军里面和他爹一起出征去了。

出征一趟,混吃等死,啥战功都没有,还带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孤女回来。

得,这不,又挨了一顿打。

天天挨削,屡教不改。

要不是看在他爹他哥战功赫赫的份上,这货骨灰都被扬在护城河里了。

「要不是他全京城最俊,我弄死这酒囊饭袋!」我跺着脚凶狠地朝皇兄道。

皇兄一点也没有被我的凶神恶煞吓到,反而笑起来,清瘦的面庞骨骼分明,笃定极了:「你不会。他是宋家的小儿子,你不会寒了宋家老臣的心。」

笑得太猛了,他捂嘴咳起来,我连忙心疼地给他拍拍背,这咳嗽声听得我心一阵一阵慌。

皇兄让我做做样子,好歹送点药给宋焰,我想也没想立马点头,乖得不得了,满身逆骨都顺了,生怕他一个激动再咳嗽起来。

回了宋府我亲自去厨房熬了半天药,亲手提去看望宋狗,一到那,正好撞上穿越女也端着一碗药准备进屋。

我懒得看她一眼,路过她到了宋焰床前,也懒得看他一眼,滚烫的药往桌上一放,言简意赅:「喝。」

宋焰恹恹瞥了一眼,皱眉,扭头:「怎么是你啊?不喝。」

4

「怎么,你怕苦?」

「我怕你加了料。」宋焰恶意揣测。

他把我熬的药晾在一边,接过穿越女端来的碗一口闷,穿越女看我一眼,又对着他柔声细语劝:「宋郎,你慢点喝。炖了好久呢,药劲儿太大,吃枚蜜饯祛祛苦。」

那一眼,恭敬害怕底下藏着某种得意,某种「看来公主也不如我受宋郎待见」的虚荣感。

我可是父皇亲自教养长大的,她那点小心思我扫一眼就能看透。

话里话外误导人,好像这药是她辛苦熬的一样。

实际上她就是等厨房熬好药以后,抢了送药婢女的活儿来献殷勤,宫斗宅斗惯用伎俩,毕竟谁会真的去干厨房的苦差事呢?

可我会啊。她不知道,她从厨房端过来的药是我守着火煨了好几个时辰倒剩下的。

争宠献媚者只需拙劣地讨好男人就行了。

可我是公主,行事可以恣肆,但不能破绽百出,比如这碗药,从我手里送出去,万一有细作中途放点见血封喉的毒进去挑拨皇家和武将的关系,那可就给皇兄添麻烦了。

她只看得到我的飞扬跋扈,看不到我背后的缜密,然后沾沾自喜自己讨到了男人的青睐。

正如她看不到我有意地由她,纵她,放任她。

5

宋焰咬住那枚蜜饯,又「呸」了出来,「太甜了。」

这矫情样儿看着就眼烦,我转身走人,才不管他喝不喝药,我只管做好表面功夫让皇兄安心就好了。

接下来好几天都是一样的,我送的药他晾在一边甚至倒掉,苏无双送的他就老老实实喝。

不过他膈应我,我当然也不会任他膈应。

一组药快熬完了,还剩最后一副,我哼着曲儿放了点巴豆、黄连进去,拎着食盒走在路上,路遇一群赏花的侍妾,美人们非常殷勤地想帮我提东西。

这可不行,这碗是真的加了料的,我怎么忍心让美人姐姐们被殃及无辜。

我坚定地要自己提着,连婢女都用不着。

正推拒间,苏无双经过,畏畏缩缩见了礼。等我走到宋焰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她跟宋焰说道:「大宅院里的女人们真可怜,雌竞无处不在。」

潜台词:我和那些女人们就不一样了,我不搞雌竞,我与众不同,而且我怜悯她们。看!我多么善良有同情心!

宋焰不耐烦道:「一群女人天天争风吃醋,搞得府里乌烟瘴气。」

方才争风吃醋最厉害的那个贵妾,听到这话义愤填膺,撸起袖子跟我请示:「殿下,妾去把这对狗男女的头拧掉!」

我满脸不赞成:「这太暴力了。小花,跟你说了多少遍,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现在可是高门贵妾,要文雅,要娴静。」

话音落下,步子没停,一推开门,我非常顺手、非常暴力、非常双标地,把手里的食盒往狗男人头上砸过去。

6

正中宋焰狗头。

宋焰狼狈地正好发髻,脸上满是恼怒:「赵矜玉,你发什么疯?」

我甩他一巴掌:「你闭嘴。」

没管他,优哉游哉踱步到苏无双面前,看着她受到惊吓的可怜样儿,轻笑着问:「不搞雌竞是吗?那你别缠着别人家的有妇之夫了,出大门右转直走,有个尼姑庵,你去那,保证一辈子也见不到男人,去为百姓万民诵经祈福怎样?」

苏无双嗫喏良久,不敢接我这话。

宋焰顶着巴掌印挡在她身前,挡在一个外人面前,和我这个结发妻子对峙,「赵矜玉,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别刁难她。」

我:「……她不值得我刁难。」

我自顾自坐下,品着茶道:「等你把今天的药喝完我就走,这样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他肯定早猜到我天天来送药是皇兄授意的。

宋焰没好气地吩咐:「把药端来。」

苏无双把她端来的那碗药奉上去,小拇指不小心触到宋焰,红着脸看他,气氛暧昧起来。

我在一旁看戏的悠闲样儿,一边煞风景地讽笑:「不搞雌竞呀……只伺候男人。当了婊子又立牌坊,这样就可以假装正经人嘲讽同情别人是婊子了。」

苏无双涨红了脸,不敢反驳我,看向宋焰,期望他替她说话,奈何宋焰正忙着喝药,浅尝了一口,他眉头皱起:「好苦,今天的药怎么不一样?」

我语气凉凉:「不会是加了料的吧?」

「肯定没有。」苏无双心虚地小声应答,毕竟不是她亲手熬的药。被我的话一激,为了自证药没有问题,她被迫端回碗喝了一大口,苦得脸都狰狞了。

宋焰狐疑着,苦着脸喝了剩下的药。

我忍不住笑起来,笑得两人莫名其妙,在他们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善良地提醒:

「是真的加了料的哦,加了黄连、巴豆。因为这么久以来的药,都是我配药熬的。」

「啪!」

宋焰手中的碗应声掉在地上。

7

他难以置信,看向苏无双:「你不是说是你亲手熬的药吗?」

苏无双惨白着脸,捂着肚子,事已至此,当然也误导不住人了,心虚地承认:「是,是我在厨房端来的。」

末了眼藏讶异看我一眼,估计是没想到她端的那些药竟然是我这个当公主的亲手熬制。

喔,宋焰脸黑了。

不过来不及责问她,药效上来,他黑着脸跑开了,苏无双无措地站在原地。

我:「你不去茅房吗?」

接着我清晰地听见她肚子一阵咕噜声,苏无双羞红着脸跑开。

直到下午,宋焰才虚脱地爬出来,阖府的人都在一旁看热闹,他恼羞成怒,扯着嗓子怒吼:「滚!都给爷滚!」

下人们被吼得懵掉,他们并不知道小少爷怎么了,他们只是来分莲藕和螃蟹的,我正指挥人把清空的莲塘翻了个底朝天,翻出来的藕节湖鲜各个院子里送完还有多,就给阖府的家丁丫鬟们分。

宋焰看到我把他的珍品莲花铲了,莲藕还拿去送人煲汤,眼前一黑,有气无力地哀嚎:「你这是暴殄天物。」

我:「本公主不喜欢的,再珍贵也不算珍贵。」

指桑骂槐,宋焰听得懂。

虽然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生得一张好脸,昳丽绝秀,世无其二。

大街上打马而过,衣袍流晃间,凤眼眼尾儿一扫,便能撩乱人心,熠熠天光之下满楼红袖招,加上优越的家世,也算京城众多闺秀最想嫁的公子之一了。

可不喜欢我的,自然也不会得我喜爱,生得再俊美都是。

8

母后是个死颜控,因为沉迷于宋焰小时候的颜值,早早就约好了要和宋家结亲。

结果宋焰越长越歪,眼看着往废物点心的方向发展一去不返,大家就默契地把这口头婚约忘掉了。

后来隔壁月国来使,送完自家的一堆公主后,请求两国联姻,求娶梁国公主为太子妃。

他月国嫡的庶的公主一堆,可我父皇就我一个闺女,当然不舍得我去月国,刚收完人家的美人,又不好直接回绝,于是就说我已有婚配,往底下大臣堆里一扫,示意来个为君分忧的认领一下这桩婚事。

驸马不可以当官,不可以打仗,总之不是有志青年的首选,一群大臣们沉默了。

还好宋老将军比较忠君爱国,把自己的小儿子贡献了出来,说两家已有娃娃亲。

我父皇也这才想起来这个口头约定,非常感动老将军的为君分忧,破例允许这一届驸马打仗当官,一切照寻常百姓家来就是。

在场的大臣们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我父皇这么大方,谁会拒绝当朝第一美人的嫡公主呢?

父皇很乐意,母后很乐意,老将军很乐意,我无所谓,宋焰一点也不乐意。

他心有白月光,那个姑娘救过他一命,也是个孤女,宋家感激她,让她以表小姐的身份在宋府生活了几年。

宋焰大抵是很喜欢她的,不接受我,顽强反抗,大有非卿不娶的架势,奈何被他爹他哥无情镇压。

搞得我好像一个什么棒打鸳鸯,横插一脚的恶毒之人似的。

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去见宋焰,给他出出馊主意,教唆并资助他带着那姑娘私奔,然后我以弃妇的名头伤心欲绝地含泪收集各色长得像他的美男面首,以示对夫君的思念。

宋焰生得这样好看,不管什么类型的美男子多少都会有几分像他。

多么皆大欢喜的馊主意。

9

我前脚刚迈进宋府,后脚那姑娘就去见了我父皇,自请去月国和亲。

于是我那番离经叛道的话还没出口,宋焰一脸怀疑地质问我:「是不是你逼她去的?」

我:「???」

父皇舍不得我去月国,自然要找其他人代替,奈何他后宫就我母后一个,子嗣就我和皇兄两个,没有其他直系皇族女眷了。

这时候就看得出我父皇多么吃亏了,别国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公主们当工具人养,送起来一送一堆不心疼,他的公主就我一个,当宝贝养,送走我,他就变半个空巢老头了。

父皇号召大臣们踊跃和亲,多来几个,以量取胜,但是月国遥远,谁家愿意让女儿远嫁他国呢?

这时候那姑娘竟然站出来,如此深明大义,出乎所有人意料。

父皇很高兴,给她封了个公主,准备了好多嫁妆,开开心心将她送到月国使臣那儿。

我没捞着面首,他没反抗成功,我俩到底是凑成了一对。

成亲那天他跑去青楼捧花魁,我打着哈欠想睡觉,被皇兄督促着去把人找回来。

于是我又打着哈欠到了青楼,甩给老鸨一沓银票,在她目瞪狗呆的眼神下,懒洋洋说:「这栋楼,我买了。半个时辰之内,你把楼里漂亮的姑娘尤其那个花魁打包送来宋府。」

以势压人强买强卖完,扭头吩咐侍卫:「留一队人,半个时辰后,把这栋楼烧掉。」

我才懒得爬楼梯找人。

回去的路上,路遇龟公在折磨逃跑的新人,又让侍卫把这群猥琐男揍了一顿,把那个叫小花的姑娘捞上车,龟公叫嚣着:「你是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我家主子可不是好惹的!」

「你家主子是谁啊?」我兴味十足,让人掀开了车帘,歪头看他。

刚刚还叫嚣着的人,眼睛都看直了,一群人眼神逐渐变恶心。问他主子是谁,又说不出个名头来。

我自报家门:「记好了,我是宋府的二少夫人,也是你现在的新主子。有问题的话,去找宋家二郎。」

话尽,侍卫手起刀落,一行人脑袋落地,只留下刚刚那个叫嚣的,屁滚尿流跑了,留一个放回去报信。

冒犯当朝公主,按律当斩。

这便是下场。

欺男霸女,火烧民楼,做坏事的时候我全程报的宋焰的名号。

不是喜欢美人吗?那就全塞到宋焰院里当侍妾,败他的声名,用他的钱养,穷死他。

顺带吩咐门房今晚不准放他进来,门房犹豫,我把玩着公主令牌朝他冷笑。

门房「哐」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做坏事的时候我是宋焰的夫人,做好事的时候我是赵矜玉,以势压人的时候我便是昭玉公主。

他新婚之夜放我鸽子,让我难堪,我直接端了青楼,让他露宿街头,让他承担后果,让他成为一桩笑柄。

这便是回敬。

10

不过可能是厌乌及乌,宋焰连我薅回来这群美人也不待见了,搞得一群美人察言观色,天天围着我转悠,为了站稳脚跟讨好于我。

小花就比较傻了,她只想报恩,这姑娘原来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头脑简单,我把她提为了贵妾。

宋焰一脚踩扁我良心发现给他留的藕种,冷笑着嘲讽:「是啊,你赵矜玉除了亲皇兄,只喜欢狗和给你当狗的。」

我:「比你只喜欢白莲花绿茶婊好。」

宋焰:「难不成喜欢你这样娇纵跋扈、冷心冷肺的?」

我:「谁要你的喜欢?狗可爱,你又不可爱。」

「嗷呜~」一声狗叫打断了我。

转头就看到我养的狗子正追着苏无双跑,狗嘴一张,咬住了她的袖子,苏无双脸着地栽了个跟头,惊恐地看着我家威猛大将军:「这里怎么会有……哈、士、奇!!!???」

「番邦进贡的狗。」我很是嫌弃,「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俩是从茅房跑出来的吧?」

正想着这狗不能要了,它嗷呜着扯苏无双的袖子,扯出来几枚蜜饯,对着她低吼,又委屈地对着我嗷呜。

照顾狗的家丁气喘吁吁赶上来,解释说:「殿下,是这姑娘误拿了威猛大将军的零食,才被追着咬的。」

苏无双额头磕破好大一块,衣袖被扯烂,浑身是泥和草,加上吃了黄连、巴豆泄了一天,脸色苍白,尴尬得无地自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我:「只咬了衣服算什么追着咬。人也好,蜜饯也好,不问自取是为偷,要咬就咬偷子的手。」

狗子鬼精鬼精的,一听这话嗷呜一口咬住苏无双的手。

11

她爆出一阵刺耳的尖叫,爬着躲开,手上多了个血口子,抬眸可怜兮兮地看向宋焰:「我,我不知道那是狗吃的零食,我不是故意的。」

放低了姿态想衬托我的恶毒跋扈,让宋焰给她撑腰。

宋焰犹豫了一下,还介意着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谎称自己熬药的事,看着她的凄楚模样,到底是偏向了她,对我说:「你……」

我不耐烦听狗男女废话,反正穿越女膈应我,我就逮着宋焰教训,谁让人是他带回来的,一律算他的错。

伸手想甩他个大嘴巴子,被他眼疾手快攥住了手腕,宋焰怒吼:「赵矜玉,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文雅娴静的样子?」

「啊?你不是最看不上古板无趣的大家闺秀吗?」

我笑着回答,扬起另一只手呼了他一巴掌。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是爽啊。

宋焰气急败坏,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力道,我「嘶」一声,他连忙放开,我凝白的手腕上已经被攥出了一道青紫。

他满脸怀疑人生,一退三米远。

生怕被老将军碰到,误会他在欺负我。

我身娇肉贵,踹人都能把自己弄伤,打不得,骂不得,气不得,连攥都攥不得,宋焰无能狂怒许久,顶着巴掌印,袖子一甩对着苏无双道:

「你招她惹她作什么?」

12

宋焰没帮苏无双撑腰,拂袖走了。

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逐渐对她失去耐心。

苏无双在府里的日子日渐不好过起来,没了靠山,嚷嚷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靠不住的」,说要搞事业。

我对她嘴里的事业很感兴趣,听起来蛮有意思的,让服侍她的人事无巨细都报上来。

结果这人嚷了小半个月,享受着宋府的富贵闲人生活,一点要奋斗的迹象也没有,反而又开始产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知道我嫂嫂每日晨昏定省、管理中馈以后,非常不屑:「古代的女人被驯化得真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依附于男人生活,还得伺候公婆,我要是有这家世条件,要什么男人啊,搞事业不香吗?」

臭水塘里泡了一宿后,她倒是学乖了,不敢当面嘲讽人,不过背后嚼舌根,倒是一点没少。

看来还是日子过得太好了。

我反正闲来无事,转悠去嫂嫂那里,知会了她一声,又转悠去了苏无双面前,坐在主位上老神在在品茶:「这茶不错,给你用来牛饮浪费了。」

苏无双有些慌张,在下边大气都不敢出。

我打量打量四周:「这客房也不错,给你躺着也浪费了。」

再看看底下的仆妇家丁:「苏姑娘讲究人人平等,这么多下人伺候,你肯定心里不舒服,大家都是平等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惯着你呢?是吧?这些下人,同样是浪费了。」

苏无双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知道我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13

我放下茶盏,轻飘飘说:「滚去柴房住吧。」

苏无双当然不愿意,讨好地看着我:「殿下,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我可以改正。」

我:「掌嘴。」

身旁五大三粗的嬷嬷「啪啪啪」扇了她好几巴掌,提点她:「在殿下面前要自称『民女』。」

苏无双脸肿成个猪头,泪光闪闪,面上怯弱,眼底藏着屈辱不甘和愤恨,小声答:「民女知错了。」

我淡声道:「你在这府上,吃穿用度,仆妇家丁,都是大少夫人安排的,你饭来张口的时候,她忙到没有时间吃饭。

「你既然看不上她,就沾她管的人和事。」

苏无双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料到她私底下嚼的舌根我都清清楚楚。

柴房四处漏风,雨天漏雨,滚去柴房住了几天后,苏无双就受不了了,守了许久,在路上偶遇了宋焰,明里暗里跟他诉苦,希望他替她出气。

她不知道,梁月两国分分合合,如今战事又起,身为宋老将军的儿子,宋焰虽然废,但好歹能用,也被迫忙起来了,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无双失望而归,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和一旁仅剩的婢女抱怨:「堂堂宋府,这么抠搜,就给我吃这个?」

末了又感动地感慨:「其他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货色,小草,只有你还愿意跟着我。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你我是平等的,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以后我发达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草受宠若惊,也感动极了,表了半天忠心。

一转头,把监视的成果报给我:

「殿下,她最近在收集鲜花,说是要做什么……『面霜』?」

14

不仅是「面霜」,苏无双为了赚钱,还鼓捣起来什么「面膜」「胸衣」「香水」。

折腾了几个月,到了开春,还没有什么起色。

因为她鼓捣的这些,早就有人在卖了,只是不太被京城众人接受,推广不开罢了。

而且她一介孤女的身份,在外面施展不开,没有多少人信任她的点子。

处处碰壁,苏无双终于意识到她所谓的搞事业多么异想天开,在柴房过了好几个月的苦日子,又无名无分,到处都是流言蜚语,终于有一天。

她千辛万苦找到我面前,祈求我:「殿下,我……民女愿意当妾。」

「你说什么?」

苏无双咬着唇,屈辱地放大声音:「民女想给二公子当妾!」

我看了她许久,笑起来,「你确实是天真。」

苏无双疑惑地看我。

仆妇丫鬟中央,珠围翠绕之中,我垂眼看向她,难得正色与她说话:「别忘了,我是公主,宋焰是驸马,虽然人都很少这么喊他,可他始终是皇家的女婿。

「驸马哪有资格纳妾。后院那些只不过是我赌气收进来的,是给我逗趣解闷的玩意儿,你看她们敢凑到宋焰面前去吗?你看宋焰搭理她们吗?」

父皇也说这届驸马可以当官打仗,可宋家敢让他真的担实职掌兵马吗?

我和父皇可以任性妄为,但宋焰和宋家可是识时务的。

「先前不过是随口一提,你当真了啊?

「可你那时,不是心高气傲,看不上宋家妾么?」

苏无双哑口无言。

15

留下她,惯着她,不过是想看看她脑子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知识,结果她折腾了好几个月也没折腾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处处碰壁吗?」

我透露给她:「你并不是宋焰带回来的第一个孤女,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叫顾如烟的。你搞的那些东西,她早就试过了。」

顾如烟可比现在这一个厉害多了。

她一来就是宋焰的救命恩人,被宋家当作表小姐养,比苏无双无名无分地好太多。

她在京城,搞发明,做生意,女扮男装,结识了一堆男人,与王爷重臣称兄道弟,还在花神节献舞,一曲惊鸿舞名动天下。

多么清新脱俗不做作的女人呐!

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几个贵胄公子,除了我皇兄,全是她的裙下之臣,多男争一女,闹出了不少好戏。

但这些都只是她的鱼而已,她野心勃勃,目标是我皇兄,奈何我不喜欢她,皇兄自然也不喜欢。

皇兄是她的目标,宋焰是她的退路。

奈何宋焰被指给我当驸马了,她的退路没有了,顾如烟到底是有些慌,乱了阵脚,直到后面发现了一个不亚于我皇兄的新目标——月国太子。

顾如烟自请去了月国,可能是想去攻略月国太子吧。她心大得很,想当一国之母,又想皇帝守着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她不知道,月国太子可不是什么善类,满朝文武没有人愿意把闺女送过去,不仅是因为远,更因为月太子不可能是良人。

无知真是无畏。

那个女人现在在月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16

苏无双听完,难以置信:「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吗?」

我:「那倒不至于,她比你高明多了,你像不了她。」

我拍狗一样,拍拍她的脑袋:「你好好待着,不作不闹,就可以在宋府一直待着直到老死。」

好歹我也从她搞的「事业」里,得到不少有价值的东西,不至于过河拆桥,给她养老算是报酬了。

谁知道她作死,趁皇兄来看我的时候勾引他。

我亲眼看到她软脚虾一样晃了一下,跌倒进皇兄怀里,立时沉了脸,走上前去把她推开。

苏无双看到我就慌了,她对我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当然,恐惧底下是不甘,不然怎么会想着对皇兄投怀送抱。

她可不知道,皇宫一个妃子也没有,像这样想当我皇嫂的全都当场处决掉了,对外就宣称皇帝心有所属,不愿娶妻。

我面无表情,一句废话也没有:「杖毙。」

苏无双惊叫一声,难以置信。

也是,往常她冒犯了我那么多次,按规矩骨头都在乱葬岗积灰了,不过我老赵家向来不讲究规矩,看她有用又蠢,我都饶她一命了,她不会以为堂堂公主只会斗嘴踹人吧?

不讲规矩,但讲底线,皇兄就是我的底线。

我无意多言,示意侍卫把她拖下去,当庭杖毙。

苏无双惨叫着被拖走。

皇兄是个温和仁德的君主,不过他一向纵容我,我当着他的面杀伐决断,他也只是皱皱眉头:

「矜玉,姑娘家手上沾了太多杀孽不好。」

我乖巧答应:「好,那下次让管刑罚的那些老头老太监去处理。」

宋焰早把苏无双忘到了脑后,中途回来一趟知道了,顿了半晌,皱眉阴阳怪气道:「她勾引我,你随便她蹦跶,她一晃悠到你皇兄跟前,你就把人杖毙了,只不过因为我不是你的逆鳞是吗?」

他脑子抽了?

还好宋焰没时间多矫情,就被拉走去前线了。

17

战事结束,月国战败。

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还被宋老将军俘虏了。

宋焰这次回来,身边跟了一个女子,顾如烟。

看来顾如烟在月国混得还行,居然捞到了太子妃当,不过这倒霉蛋,当着太子妃就和月太子一起被俘了。

身为敌国太子妃,她本该是和月太子一起被关着的,但她又是宋家名义上的表小姐,我父皇亲封的梁国公主,宋焰的救命恩人。

于是宋家把她保了下来,送回宋府。

顾如烟到宋府的时候,我在看望皇兄,他下朝时晕倒了,我火急火燎赶进宫,守了他一夜。

龙床上的人双目禁闭,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他也不愿意告诉我是什么病,但肉眼可见病情越来越严重。

我烦躁地走出殿门,路过一群太医里边最年轻俊俏的一个,他是院正的徒弟,我垂眼看他:「好好医治,治不好的话,我拿你陪葬。」

年轻太医俯首:「殿下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

出宫的时候碰到了押送月太子到行宫软禁的队伍。

传闻月太子溟,残暴嗜血,草菅人命,无数女人死在他手上。

擦肩而过时,我看清了他的样貌。

墨发垂落,眉梢唇角还带着伤,殷红的血印在如玉苍白的面庞上,潋滟的桃花深眸,一抬眼便是震撼人心的俊美。

他也看到了我,步子顿住:

「昭玉公主,可是不认得孤了?」

当然认得,他祖宗十八代我都认得。

我小时候被父皇按头记全了各国王孙公子的。

我浅笑:「认得呀。你以前来过梁国的,我们也算旧识了,要不要来我府上坐一坐?」

实际上我跟他没多少接触,一点也不熟,我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

月国太子有些意外:「……好。」

于是在宋焰带着顾如烟回来后,我回宋府时,也带着一个男人——顾如烟的噩梦。

18

顾如烟正在抱怨:「宋焰把这片莲塘填了?还种野蔷薇,没人要的野花,哪比得上珍品莲花。」

她像个归来的主人家一样对宋府的变化指指点点。

「可本公主就喜欢这些野花。」

我迎面从花间走出来。

看到我那一瞬间,她瞳孔一缩。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我真容。

顾如烟也算个难得的美人,顺风顺水惯了,乍一看见我,错愕、惊艳、自残形愧、嫉妒的表情收都来不及收。

不过她很快敛去神色,大大方方行了礼,柔声细语说:「殿下有所不知,这水中的莲花不是普通品种,而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正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接着,她的婢女把她不好意思自吹自擂的后续接了下去:「公主殿下来得晚,可能不了解,这塘莲花是宋二公子特意为我家主子种的。我家主子赏花时诗兴大发,《爱莲说》一出,当时京城洛阳纸贵,宋二公子也在府中凿塘种了一池子。」

说得好像我很没见识似的。

顾如烟很是感慨:「到底是人走茶凉,如果当时我没有替殿下去和亲,宋焰和殿下也不必如此相看两厌。」

说得好像和亲是我逼她去似的。

明里暗里炫耀宋焰对她的爱慕,洋洋得意她大方让出人,我却还是不得宋焰喜爱。

我笑了,「那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有价无市吗?」

19

顾如烟答不上来。

我:「我及笄之年祈福,从宫里随便摘了几支荷花,万民瞩目之下捧了一会儿。从那以后这种荷花就成了最受欢迎的品种,有价无市。

「你能赏到它是因为它贵,它贵是因为我喜欢过。本公主喜爱什么,什么便是珍品。你的意见不重要,憋回去。」

顾如烟张着嘴,却不知道接什么话。

在她过往的接触里,斗赢了许多世家千金,骨子里对别的女人带着一种轻蔑。

可她都不配和我斗,真正的公主面前,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我折了一支带刺的野蔷薇,簪进她的发间,细刺擦着她的头皮而过,「时辰已到,月太子妃留下来用午膳吧。」

往身后一拽,月太子手中镣铐链子绷紧,被我拽了出来,他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当成狗拽着的屈辱。

看到月太子的一刹那,顾如烟瞳孔骤缩,也不知是怕被刺到,还是看见了克星,微不可察地战栗了一下。

午膳是宋家的接风洗尘庆功宴,所有人都到齐了,看到我带着顾如烟和月太子走进来,全场目瞪狗呆。

宋焰猛地站起来,俊脸铁青,把我拽到一旁,手上绷得死紧,不过攥我手时力道却控制得极好,「你带越未溟来干什么?」

我理所当然道:「就许你带女的回来,不许我带男的回来吗?」

宋焰噎住了。半晌,他不自在地解释:「是她非要跟着我的。她到底救过我一命,我欠她恩情。」

不管他怎么不甘愿,饭还是要吃的。

顾如烟在月太子旁边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宋焰莫名其妙生闷气,视对面的男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宋家两个将军尴尬地和自己的俘虏一起吃庆功家宴。

月太子优雅淡定地吃饭,看不透眸色。

一顿奇怪且煎熬的午膳用完。

宋家临场反悔,速度飞快地把顾如烟打包随月太子一起送去了行宫。

公主不高兴了。

他们品得出来。

20

不高兴主要是因为皇兄病情加重,又被迫监国,一堆破事要处理。

放在往常,我会觉得顾如烟挺好玩的,现在没心情,只想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不过我没让人软禁她,甚至还在背后授意各家的活动多邀请她。

顾如烟爱出风头,天天吟诗作对,和梁朝的才子们比才华。

她的那些诗词,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可水平都极高,给她挣了好多赞誉,一众大家闺秀都比不过她一个人光芒四射。

捧得越来越高,顾如烟到底是有些飘了。

在上巳祈福的宴会上,居然劝我:「殿下,您身为公主,何必囿于内宅争斗,不如像我一样,闯出一番天地,活出自己的风采来。」

哪只眼睛看到我内宅争斗的?

我最近都要忙疯了,使臣和月国谈判又不太顺利,看样子月国想放弃这个皇太子。想想也是,月国不缺皇子,花大价钱把这一个赎回去,不如重新立太子。

她嘚瑟了一堆,我冷漠无比:「哦。」

宴席上,我亲自出了个题目,底下各贵女们比试作一首诗,彩头是一个不知道放着什么珍宝的檀木盒子。

题目是咏春。

贵女们纷纷献了诗,轮到顾如烟时,她一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轻松拔得头筹。

一片称赞声中,我挥挥手让人把彩头给她,示意她打开。

顾如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册子,她疑惑地打开,脸色忽变。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

我:「这个彩头,喜欢吗?」

21

顾如烟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我随手指了个贵女,让她上去帮忙念念,贵女疑惑地扯过顾如烟手里的册子:「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

越念越不对劲:「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题自……朱熹?」

贵女惊讶:「你刚刚作的诗,为什么会写好了放在彩头里?」

众人越发疑惑。

我嗤笑:「因为那不是她自己想的,是她盗用来的,冠以自己的名义,用来出风头。」

眼神掠过后边,侍卫们上前将顾如烟扣押,另有一堆宫女拿着厚厚一本笔记,挨个给在场的人传阅,人群里发出惊叹,「《爱莲说》周敦颐写的?」

厚厚一本笔记,苏无双那里薅来的,我还逼她把真实的作者标上去了。

终于有人问:「这些人都是谁?为什么一个也没有听过。」

荣升为我贴身婢女的小花积极上前解释,一语惊四座:

「是另一个世界的古人,她和我,则是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人。」

顾如烟瞪大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小花也是穿越者。

小花言简意赅解释清楚了,揭开了穿越者的神秘面纱,在场的高官、贵夫人、贵小姐消化了好久,才理解她说的是什么。

我:「正好,今天把你们都聚齐了,宣布几件事情。」

招手让太监上来,打开写好的圣旨挨个念过去。

其一,着文臣梳理唐诗宋词,标明原作者,刊印收藏。

其二,鼓励穿越者觐见,我朝广纳贤才,有才能皆可破格录用为官。

其三,揭发检举隐瞒身份的穿越者,赏金千两。

其四,女子可科举,可为官,可继承。

最后一条掺进去的,和上面那些放在一起,没引起人的注意。

当着所有人的面,顾如烟被押送下去。

今天开始,无论庙堂还是朝野,都不会再轻易受异世之人蛊惑。

番外

1

谈判失败,月国不肯挨宰,坚持要回去重新立太子。

得,月太子砸手里了。

我打算去把月太子迁到其他地方,一个被抛弃的旧太子不值得放在行宫供着了。

顾如烟被我以盗窃罪打入了大牢,先前顾着她的月国的身份没处置她,现在也可以处置了。我等着宋焰去捞他的救命恩人,等了好几天他都没动静。

我亲自去找他:「你不是喜欢顾如烟吗?你怎么不去救她?」

宋焰满脸莫名:「我什么时候喜欢她的?我怎么不知道?」

「她救过你一命,你应该以身相许。」我满脸认真。

宋焰跳脚:「救过一命就要卖身吗?那越未溟岂不是……」

说到一半袖子一甩,冷静下来:「我不喜欢她,那些都是她自导自演的假象。她在宋家享受了几年荣华富贵,还当作踏板当上了一国太子妃,出事时宋家也保过她,这些足以偿还救命之恩。」

我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拿捏住了宋焰的软肋呢。

顾如烟可能也察觉到处境不妙,托人来禀告我,说有要事找我。

她蹲了几天大牢,人都憔悴了,看到我赶紧扒着牢门:「宋焰,宋焰他没有来救我吗?」

「没有,他最近消停得很。」

顾如烟眼底希望的光明破灭,语气低落:「我后悔了,我当初看不上宋焰是个纨绔子弟,一心想当帝王妻。结果到了月国,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她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你肯定想象不到,我在月国,过的是什么日子。越未溟,他简直是个恶魔,落到他手里真是生不如死。」

「其实宋焰也不一定要你。」我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如烟疯狂笑起来,歇斯底里地笑,甚至有些狰狞,她大声地说:「你中计了。你们都中了越未溟的诡计!」

接着从稻草里翻出一根黑乎乎的长棍,猝不及防,一枪射中了我身旁的小花。

「这是什么?」我赶紧后退。

奈何没她步子快,她弄碎了锁冲上来,用一块带着药味的帕子捂上了我的嘴。

我没什么力气,扒拉不开,慢慢陷入了昏睡。

2

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宫殿。

我被拐到月国皇宫了。

原来月太子被俘,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深入敌后,让梁国放松警惕,策反梁国大臣,暗中逃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进攻,里应外合,摧枯拉朽。

敢独自一人被困梁国,还不担心身后其他皇兄皇弟上位,看来这个月太子其实对月国上下的掌控已经牢不可破,月国皇帝估计早就被架空了。

真厉害,不愧是一堆皇子里养蛊出来的。

皇兄肯定斗不过,而且他还病着,也不知道梁国那边怎么样了,急死本公主了。

我被关在大殿,喊了半天没人搭理,砸了一堆东西后,快把整个大殿都拆了,终于砸来了一个人。

是个老太监,看到满地狼藉,颤着声音:「小祖宗呦,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我:「喊你主子过来。」

老太监犹豫:「陛下正在进行登基大典,脱不开身……」

我面无表情抖出一条布,刚刚拆大殿的时候顺手撕下来的纱帘,当成白绫绕到梁上,臭不要脸嚎:「好无聊啊!死了算了!」

老太监吓得冷汗直冒,「姑娘!赵姑娘,杂家现在带您去见陛下。」

我瞬间乖巧:「好的呀,走吧。」

越未溟确实很忙,忙着登基,玄色绣金的帝王冠冕加身,越发显得俊美且莫测。

我目标明确:「我皇兄和梁国现况如何?」

越未溟一点也不惊讶我能折腾到他面前来,只是挑眉:「你只关心你皇兄的处境,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吗?」

身为公主被抓到敌国皇宫,确实挺危险的。

不过一醒来就在金碧辉煌的宫殿,我连续试探了两次,一次拆家,一次一哭二闹三上吊,半点事情也没有,显然他是打算好吃好喝把我供着的。

只要挂不了,就不耽误我作妖,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随口道:「我这么美,你舍不得杀我。」主要是身为敌国公主我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可以拿去当人质或者敲一笔,他被抓到梁国时我也是这么干的,风水轮流转而已。

越未溟眼前的垂珠叮铃,声音也沉缓如珠滚玉盘:「梁国战事节节败退。至于你皇兄……」

他玩味看着我。

「刚被诊出喜脉。」

3

我拧眉。

越未溟诧异:「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惊讶什么,我早就猜到了,我的皇兄其实是皇姐,还被太医院正徒弟那个小瘪犊子勾搭上了。

我父皇只有我母后一个老婆,母后生了皇姐,身体不好,太医说以后可能不能再生养了,可赵家有皇位要继承啊。于是父皇想了个馊主意,对外宣称生的是个皇子。

后来母后又意外怀了我,难产而死,我生来就没有娘,被父皇亲自教养长大。

长姐如母,长兄如父,皇姐两个都沾,父皇驾崩后,她既当爹又当娘,我俩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添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