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
红线引:那些沙沙作响的古言小甜饼
京城来了个花魁娘子,自称穿越女,会唱水调歌头,城中勋贵无不趋之若鹜。
她声称是我庶兄未来的皇后,我和皇嫂那样的恶毒女配不会有好下场,
就连我那皇弟,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父皇可是上一届权斗冠军,
根本就没想过把皇位传给那些恋爱脑?
1
传言我那好皇兄最近在教坊司迷上一个烟花女子,流连忘返,不惜冷落王妃嫂子,为此她找我哭了好几回。
暗卫回禀,我皇弟也迷上一个烟花女子,天天围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她,比我这个真皇姐还亲热。
就连我那向来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未婚夫,当朝一品大将军,也迷上一个烟花女子,多次光顾。
而他们迷上的烟花女子,都有着同一个名字。
我听闻之后,先是拿我父皇的玉玺砸了个核桃,一边吃核桃,一边用手指在桌子上「咔哒咔哒」的敲。
「慕恋雪?有点意思……」
「琳琅!把她给我带来!」
父皇赐给我的贴身暗卫琳琅,武功好,效率高,人狠话不多。
我命令刚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慕恋雪就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我面前。
慕恋雪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布团,躺在地上钗环凌乱,花容失色,哭得脸上脂粉都掉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我有些尴尬地朝琳琅道:「你是怎么带她过来的?」
琳琅包子脸一脸认真地道:「打晕,扛过来!」
我:「呵……倒也不必这样带来。」
我让琳琅取下慕恋雪嘴里的布条,好声好气地问那女子:「就是你把我皇兄迷的晕头转向,让我皇嫂每日以泪洗面?」
原本,我不过是想问个话,从中调解一下。
烟花女子嘛,无非求财,给点钱打发了,也算息事宁人。
没想到那慕恋雪口气挺大。
「你是顾连城的妹妹?是雍王妃让你找我的?」
「你们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被裹了小脑了!」
「男人出轨,却找别的女人的麻烦,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你皇兄对你皇嫂是包办婚姻,根本就没有感情,无爱的婚姻对女人来说是一种折磨,我这是在帮她解脱!」
「女人,要自尊、自强、自爱!」
我这个人,平日里不大爱笑的,但却硬生生地被她给气笑了。
「那你不就好伟大?」
我皇兄和我皇嫂打小青梅竹马,成婚十载,孩子都生了三个,皇嫂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爱不爱的,要她说?
我强忍性子,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
「你明知他有妻室儿女,还和他勾搭在一起,这就是你所谓的自尊、自强、自爱?」
慕恋雪大言不惭。
「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顾连成爱的是我!她梁秀荷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会让连成离她越来越远!」
哎呀,我这暴脾气,当即就忍不了了。
一拍桌子,怒吼一声:「琳琅!剁了她!」
琳琅闻令,当即上去抓了她的后脖颈子,就要把她提出去杀。
慕恋雪大惊失色,大声叫嚷起来。
「顾凤歌!我劝你快点放了我!」
「我可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是你哥哥未来的皇后,你这个恶毒女配这样对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劝你少作点死……」
???
我扬声道:「琳琅,剁得碎一点!!!」
还以为把我皇兄迷的晕头转向的女人,是什么奇女子,没想到是个脑子有病的。
我今天不弄死她,我顾凤歌三个字倒着写!
谁知,我那皇弟不知道怎么,闻着味儿过来了。
「皇姐!不要!」
「你不要伤害恋雪姐姐,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说实话,我其实没打算打我皇弟的。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
当年母后甚至为了生他难产,导致元气大伤,在我八岁那年就去世了。
临终前还紧紧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凤歌,栖梧是你弟弟,以后母后不在了,你就好好照顾他。」
我比顾栖梧大了四岁,从小到大我都谨记母后临终前的遗言,对他悉心教导,呵护备至。
但当我看到我从小捧在手心的弟弟,竟然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与我大呼小叫,还甘愿替人受过,我的心还是梗了一下。
我强克制着想要揍他的冲动,缓和了语气道:「顾栖梧,回你自己宫里去。」
「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别跟着掺和,嗯?」
顾栖梧今年才十四岁,听到我的话,哭得眼睛红的像个兔子。
「皇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别老管着我?」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才把她抓到这来的?」
他过来扒拉我的手:「恋雪姐姐真的对我很好。」
「她会教我唱:为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还会给我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我生辰的时候,她给我做了「生日蛋糕」……」
哦,今年他生辰那日,我好像被父皇秘密派去崎山剿匪去了,亲自枭首了一百零八人。
顾栖梧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出一句。
「皇姐!恋雪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对我最好的人。」
「你快放了她,不然……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我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我这个养了他十四年的姐姐,还不如他口中只认识几个月的烟花女子。
如此忘恩负义,若不是我母后去世得早,我高低是要将他塞回去回炉重造的。
琳琅果真是世界上另外一个我,听到顾栖梧的话,拔出腰间的短刀,「咣当」一下丢在了顾栖的面前。
顾栖梧看看我,又看看琳琅,整个呆住,连哭都忘了。
眼泪含在眼眶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我轻嗤一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琳琅见他半晌没有动静,皱眉看着我:「公主,晋王殿下好奇怪。」
「说要死给我们看,给了刀又不死。」
然后眨巴着圆乎乎的眼睛问顾栖梧:「晋王殿下,你到底死不死啊?」
「属下还等着看呢!」
我似是责怪般的看了她一眼:「别这样!晋王殿下只是年少轻狂,随便说说罢了。」
「哪还能真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呢?」
顾栖梧年少轻狂,受不得这样的激将法,一把抓起琳琅的短刀,「噌」一下拔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皇姐!你要是不放了恋雪姐姐,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我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你答应过母后,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你不能食言!」
慕恋雪看到顾栖梧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感动得泪流满面。
「阿梧!你真傻,你为了我,竟然不要自己的性命。」
然后愤怒地瞪向我:「顾凤歌,你别以为我们会怕你!」
「我是天命女主,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杀不死我的,只会令我更强……」
她的话没说完,琳琅就把她的嘴给堵上了。
「这女人骚话也忒多了……」
「一个烟花女子,也配在殿下面前称天命???」
我虽生母早逝,外头也传言我体弱多病,但贵为长公主,是我父皇的掌上明珠。
像今日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遭。
琳琅见我脸色不大好看,皱着秀气的笼烟眉问我:「公主,现在该怎么办?」
我看了看脚边的顾栖梧,又看了看慕恋雪,扶着额头强忍心中的不舍,让琳琅把顾栖梧揍了一顿屁股。
琳琅是父皇亲手训练的暗卫,于刑讯方面十分的专业。
她能转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却又不伤及脏腑,甚至不留下疤痕。
打顾栖梧的时候,她小心谨慎。
顾栖梧从头到尾都喊得很大声。
打那个慕恋雪的时候,就没那么客气了,没几下就把人打晕了。
我看着顾栖梧被打的红彤彤的屁股,扶着额头作忧桑状。
心中却是暗暗地想。打弟弟真爽!
果然,打弟弟要趁早!
但我好歹是他姐姐,亲的。
所以打完我还得安抚一下。
弟弟虽然不争气,也不能拱手让人不是?
我眼中含泪:「你以为,姐姐打你的时候,姐姐的心不痛吗?」
「打在你身,痛在姐姐心啊!」
「母后在你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个时候姐姐也只有八岁,这些年姐姐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结果你竟然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以性命相要挟……」
「姐姐的心,好痛……」
我捧住胸口,朝琳琅使了个眼色。
琳琅见状立刻紧张起来,激动地扶住了我:「公主,您没事吧?」
「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要不要属下去传卫先生?」
我打小锋芒太过,父皇让我以病弱面目示人,对我宣称我天生患有心疾,于是所有的骄纵偏爱,都成了理所应当。
年满十八岁的我,是众多皇子皇女中封邑最大,赏赐最多,公主府规格最高的,府内私兵足足有三千人。
卫先生是我的幕僚,擅长兵法和医术,对外只称是我的府医。
顾栖梧被我们打的屁股开花,还没来得及哭,看到我脸色苍白的样子,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皇姐!你怎么样了皇姐?」
我被他扶着,虚弱地坐下,接过琳琅送过来的「保心丸」吃了,又咽了水,这才「缓和」了一些,朝顾栖梧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抬手抚上顾栖梧的脸颊,温柔地道:「阿梧长大了,可是……你怎么也让她叫你阿梧呢?」
「我以为,这个名字只有姐姐能叫的。」
顾栖梧打小被我护的太好,所以性子单纯了些,显得不大聪明。
听到我的话,他脸上显出一丝愧疚。
我示意琳琅先把慕恋雪带下去,抓住顾栖梧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阿梧,你是不是觉得姐姐狠心?」
他看了我一眼,扁了扁嘴没说话。
但眼神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小白眼儿狼!
我强忍怒意,好声好气地道:「那你知不知道,她跟姐姐说了什么?」
「她说……她是你皇兄未来的皇后,我们同她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到这,我语气微顿:「可是……你才是嫡子。」
我言尽于此,点到为止。
说完我就让人送他走了。
「回去吧,姐姐乏了。」
「你也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转过头就该商量亲事了。」
「要是让人知道你成婚之前跟烟花女子厮混,哪个世家大族敢把女儿嫁给你呢?」
我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原本还有些幼稚的顾栖梧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他朝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皇姐你好好休息,阿梧先告辞了。」
走的时候,他尽力地挺直腰背,虽然因为被打了屁股,有些一瘸一拐的,但已经有点男子汉的气概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身来看我。
「皇姐,那恋雪姐姐……」
我就知道,这小子还没死心。
我强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放心吧,她是你皇兄心尖上的人,我不过同她说几句话,哪能真把她剁了呢?」
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在顾栖梧的身影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琳琅,找人查清楚这个女人的来龙去脉,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琳琅其实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千机楼的谍报头子。
千机楼是我父皇当年一手创办的,网络天下信息,监视朝中大臣和各个门阀势力。
虽然因为楼里的前辈隐退告老,如今千机楼的规模不如从前,但查个把人还是不出问题的。
这一查,让我更加好奇慕恋雪的来历了。
她这个人,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自称只有十六岁,被一个人贩子拐卖到了青楼。
但据牙婆说,看她的牙口怎么也得是二十多了……
别的女子进了青楼,都是哭天抢地,她却如鱼得水。
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老鸨对她言听计从。
她也确实有本事,不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了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花魁娘子,力压一众其他花魁。
琳琅还给我搞来一份慕恋雪的入幕之宾的名单,上面的人,无不为了她一掷千金。
因为,钱砸得不够,可是见不到这位花魁娘子的。
我在那份榜单上,一一查看,啧啧称奇。
榜一大哥,首当其冲是我皇兄成王殿下。
「三个月,就花了八十万两???」
「我皇嫂知道还不得气死?」
「有这钱给我多好?」
「咱凤字营过冬的军衣还没着落呢!」
琳琅示意我别吐槽,接着往下看,还有更精彩的。
我骂了句:「靠!」
「张阁老?他不是一向以清正廉洁著称,去年才致仕。」
「父皇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他来着,临老入花丛?他哪来的三十万两?」
「查!」
我把慕恋雪抓到府上三天,琳琅领着千机楼的谍者查了她三天,卫先生也熬鹰似的审问了她三天。
卫先生是我们这刑讯第一把好手,琳琅这样的小姑娘是不及他的。
他手段多,无论多硬的骨头,到了他这,都会变成软骨头。
那天我正在嗑瓜子,琳琅说卫先生来求见我。
卫先生性情淡泊,不喜欢阿谀奉承,平日里有事也是让底下人来回禀,鲜少亲自来找我。
我把瓜子收起来以示尊敬,让琳琅传他进来。
卫先生四十多岁,一身布衣打扮,白面长须,见了我表情不同往日淡泊,显得有些凝重。
我眉头一皱:「先生,怎么了?」
卫先生将一份记录递到了我面前。
「公主请看。」
我将为卫先生递上来的东西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然后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卫先生看着我,有些担忧的道:「据那女子交代,她不是咱们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从一个叫 21 世纪的地方穿越而来。」
「咱们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杜撰出来的小说世界。」
「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成王殿下是男主,晋王殿下和秦大将军是男配,而公主您和我们……都是恶毒反派,不得好死。」
我嗤笑一声:「扯他妈的淡!就她?就她?」
我虽不知道什么是小说,但想来也和那些话本子差不多。
本公主出身尊贵,天命不凡,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兵有兵。
凭什么她是女主角?
凭她厚脸皮?凭她想得美?
我问卫先生:「她还说什么?」
卫先生道:「她还说,成王殿下会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弑父杀弟,逼宫夺位。」
「封她做正宫皇后,为她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
我问她:「那我皇嫂和我那些侄儿呢?」
卫先生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说……成王妃也是恶毒女配,下场比你还惨。」
「因为害她摔倒,险些小产,被成王殿下丢给侍卫,受尽凌辱而死,她的那些孩子,也都不得善终……」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若不是得了失心疯,便是其心可诛了!
朝卫先生道:「誊抄一份,送到我皇嫂手上。」
原本我是想直接杀了那个女人的,现在我却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人要没有脑子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种痴心妄想的话来?
我倒要看看,我那皇兄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原本我只是想查查那个慕恋雪的来历,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想抓出她背后的幕后主使。
没想到一份卷宗,扒拉出来五六个贪官污吏。
有的不过芝麻大的官,年俸不过几百两,却能在青楼花费上万两,甚至几十万两。
有的位高权重,对外以清正廉洁著称,却表里不一,完全是另外一副嘴脸。
可见贪的有多厉害。
而这上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秦肃?」
这不是我未婚夫,当朝一品大将军吗?
他这人向来冷面冷心,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怎么,连他也喜欢嫖???
我连夜进宫,把名单上报给了父皇。
父皇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和数目,气得不住咳嗽。
好半晌才道:「千机楼这把刀,很久没见血了……」
我父皇,是上一届的权斗冠军。
从冷宫废太子逆袭成一代帝王,是踏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
什么断情绝爱,冷血君王,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些形容词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但我知道,他此生只爱过我母后一人,在她死后十几年,都不曾再立继后。
因为我跟母后生得很像,所以他格外偏爱我。
他说过,这么多儿女里面,他最喜欢我,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都不够聪明。
当我的兄弟们为了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已经在用父皇的玉玺砸核桃,在他的奏折上画小乌龟了。
父皇与我闲谈了几句,然后装若无心地问我:「朕看秦肃那小子也在这上头,数目不多,一万两。」
「要不要朕把他召来,敲打敲打他?」
我顿了顿,朝父皇笑了笑:「不用,等儿臣有空,亲自去问问他便是。」
我与秦肃订亲多年,说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起先应下这门婚事,看上的不过是他手上的三十万兵权罢了。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兵权!
但日子久了,倒也有些在意起来了。
上个月,他为了讨好我,还千里迢迢地叫人从岭南送了冰镇的荔枝过来。
若是让父皇亲自过问,他多半是活不了的。
我这么做,算是全了他送我荔枝的情谊。
皇嫂收到我的信,隔天就哭着来找我了。
「凤歌,我总觉得,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是你哥哥他为何如此狠心。」
「我是他的结发妻子啊,我十六岁就嫁给他,和他年少相伴,生儿育女。」
「那女子到底对他施了什么妖法,让他变成这样?」
我想了想道:「她说,那是女主光环。」
「所有男人都会为她倾倒,她不能阻止别人喜欢她。」
皇嫂听到我的话,一激动,手扶着肚子喊了起来。
「凤歌,我……我的肚子好痛!」
「我好像要生了!」
我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啊?那怎么办?」
因为我母后当年生孩子难产,差点丢了性命,我最怕的就是瞧见妇人生产。
琳琅从小舞刀弄剑的,也不懂这些。
好在皇嫂的丫鬟春晓是懂的,连忙道:「先把王妃抬到屋里去,让人去准备剪刀和热水!」
我一阵紧张:「然后呢?」
春晓道:「需要请稳婆和女大夫!王府里都备下了,奴婢要陪着王妃走不开,还请公主派人去把她们接来。」
我怕见血腥,口中连连答应,转头就走。
「琳琅,备马,随我去成王府接人!」
我紧张得呼吸急促,浑身冒汗,出了公主府才好了一些。
一路骑马到了成王府,让稳婆和女大夫坐马车去了我府上。
回程的路上,却遇见一个人。
「秦肃?」
秦肃似乎刚从军营里巡视回来,瞧见我似乎也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就下马给我行礼了。
「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殿下这是去做什么?」
我赶着救命,跑得满身是汗,强挤出一丝微笑,朝秦肃道:「秦将军,皇嫂要生产,还在府里等本宫,本宫先告辞了。」
见我要走,秦肃道:「臣送长公主吧?」
「您的心疾,不宜骑马。」
刚才急着接人,一时忘了。
我在外人眼中可是个病公主,确实不能骑着马满大街瞎跑。
我感觉捂住心口,作呼吸困难状。
「多谢将军,本宫确实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肃很识相地过来扶我,将我送上了马车。
我以为,他说得送我,是我坐车,他骑马。
没想到,他竟然也进来了。
不过他这破格御赐的六乘马车挺宽敞的,我坐在案首,他坐在案尾,能隔着一米多远。
只是我如今知道了他做的事情,心里生了隔阂,实在没话说,整个一大写的尴尬。
马车里,檀香袅袅,我和秦肃相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秦肃给我倒了杯茶,不温不烫。
我端起来喝:「多谢。」
秦肃看我喝完了,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又喝了。
他又给我倒了一杯。
我:……
我虽然口渴,但也不用把我当牛灌吧?
来的时候我骑马,跑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儿坐车晃晃悠悠的,感觉总也到不了。
更何况,对面还坐着一尊冷面佛。
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忍不住想说要不我还是自己骑马回去吧。
刚想开口,就听秦肃有些期待的道:「公主有何吩咐吗?」
我:「……没有。」
他:「哦。」
然后,一路上,我们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在我觉得无聊的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公主府终于到了。
我赶紧起身下车,病也不敢装,我怕秦肃说要送我进去。
不过在下车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点了一句。
「原本,你我还未成婚,这话不该我说的。」
「但秦将军毕竟是朝中重臣,青楼那种地方,还是少去的好。」
「要是让手底下的将士们知道,你喝花酒花了一万两,让他们怎么想?」
秦肃闻言浑身一怔,想说些什么。
但我不想听他狡辩,带着琳琅迅速地回府了。
府里有皇嫂在生孩子,他想跟进来也不合适,只能让车夫掉头走了。
皇嫂这胎还差半个月才到日子,是被气的早产的。
因为有些胎位不正,生了好久也没生出来。
我和琳琅在门口守着,彼此握着彼此的手,吓得一惊一乍。
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和皇嫂声嘶力竭地呼喊,我瑟瑟发抖,脑子里回忆起当年母后生顾栖梧的那天。
春晓心疼地看着我俩。
「公主,琳琅,要不你们回去吧?王妃这有奴婢照顾。」
她是皇嫂的陪嫁丫鬟,很是忠心的。
我说:「不行,皇嫂是在我府上发作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皇兄交代?」
我深吸了口气,握着琳琅的手紧了紧。
生孩子好可怕,听人生孩子更可怕。
听到我的话,春晓委屈地哭起来。
「王妃生产在即,王爷还成天地往外跑,这会儿都要生产了,王爷也不陪着,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找慕恋雪那个狐媚子了,反倒是公主殿下您……」
我心说那不能够,慕恋雪还在我家地牢待着呢。
不过她的话,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哦,慕恋雪都被我抓走三天了,我那个号称是「男主」未来皇帝的皇兄顾连城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在我皇嫂生孩子生了一天一夜,命悬一线的时候,我那好皇兄终于出现了。
他不仅出现了,还带了三百精兵,包围了我的公主府。
「顾凤歌,把恋雪交出来!」
「否则别怪本王不顾兄妹之情,带兵踏平你的公主府!」
我听着门口守卫报上来的军情,暗暗皱了皱眉:「三百?」
我父皇的皇位来的不是很光彩,所以投鼠忌器,对于京城之中的军队管辖极其严格。
便是我的府兵,也是养在封地,轻易不敢靠近京城的。
而我的好皇兄,为了他的「穿越女」竟然派了三百精兵,围了我的公主府。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琳琅气得牙痒痒:「公主,成王殿下是不是疯了?」
我安抚她:「冷静,「男主光环」嘛,那个慕恋雪不也说自己有什么「女主光环」?」
我派人传信进宫,亲自去见了我皇兄。
「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为什么带这么多人围了我的公主府?」
说罢,我上去拉他的手:「皇嫂难产,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毕竟是皇嫂的丈夫,三个孩子的爹,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没想到顾连城给脸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数落我。
「顾凤歌,你平日里仗着父皇宠爱你,刁蛮任性也就算了,可你不该动恋雪!」
「念在你叫本王一声皇兄的面子上,你现在就把恋雪放了,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我没有搭他的话茬,而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皇兄,你刚才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我说皇嫂难产。」
顾连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就咬了咬牙道:「那女人惯会使那些伎俩,也就你们信她。」
「这几个月,她为了让本王回府,什么把戏都做全了。」
「这一次,是不是她让你抓的恋雪?要不然,她为什么你在府上生产?」
「本王从前,实在是太骄纵她了!」
我心中酸楚,不由得笑了出来。
「一个女人,想让自己的丈夫回家,竟然也是骄纵?」
我突然有点相信慕恋雪说的话了。
她说顾连城会为了她,让侍卫将我皇嫂凌辱致死。
这事情,他做得出来。
不过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他现在,还不是皇帝。
他甚至,连太子都不是呢!
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出来的皇嫂,在得知顾连城的话,气的生产了。
是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儿。
虽因出生的时候不足月,但哭声很大,小手小脚都有力气,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我让顾连城抱抱她,顾连城却拒绝了。
径直走到皇嫂床前逼问道:「恋雪呢?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梁秀荷,你从前那样温婉贤淑,如今怎么也变成那等善妒歹毒的妇人了?」
皇嫂喝了参汤,有些缓过劲儿来,倚靠在床边看他,眼底满是失望。
「你我之间的事情,别冤枉了凤歌。」
「我们可不知道你的恋雪姑娘在什么地方。」
「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你的恋雪姑娘,让我终于看清了你。」
「顾连城,和离吧!」
「我给你的恋雪姑娘腾位子,不过孩子,我要全部带走。」
我惊讶于我皇嫂的魄力,心中对她生出一丝敬佩之情来。
她不过是个极普通的后宅妇人,从小就被教授了三从四德的思想品德,嫁给顾连城之后,也是一直相夫教子,恪守本分。
她父亲梁太傅很是古板保守。
她能主动提出和离,可见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了。
顾连城听到她这话,勃然大怒:「佑儿和昭儿都是皇室血脉,是本王的子嗣,怎么可能让你带走?」
「我不与你胡搅蛮缠,顾凤歌,你最好现在就把恋雪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本王派人搜府了!」
我注意到,他没提刚出生的小女儿。
她甚至,连名字都还没有。
皇嫂委屈地哭了起来:「顾连城,你要我说几次?凤歌没有动过你的恋雪姑娘!」
顾连城大概是疯了,竟然直接拽起皇嫂的衣领怒吼道:「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我搂着刚出生的小侄女,淡淡地开口道:「哦,的确是我抓的。」
皇嫂和顾连城的眼神都有些错愕。
皇嫂有些心疼,又有些感激地看着我:「傻丫头。」
顾连城却气势汹汹地冲向我:「果然是你!你把恋雪藏到哪里去了?」
他才靠近我,阴影处就有一大批暗卫冒了出来,十几把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琳琅紧张地看着我:「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我捂住胸口向后一倒,依在她怀里:「皇兄,你想做什么?凤歌好怕怕。」
「琳琅,本宫有些喘不上气来……」
春晓惊呼一声:「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迅速地把孩子接了过去,交到了奶娘手上,然后一起过来扶我。
琳琅拿出蜂蜜面粉团子捏的保心丸给我吃。
「公主,先吃药吧。」
没想到顾连城竟然这么歹毒,一脚踹飞了我的保心丸。
「恋雪在哪儿!」
「要是恋雪死了,你也别想活!」
琳琅的眼神,恨不得刀死他。
我深深地怀疑,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我的那些暗卫们,已经把顾连城剁成了九九八十一块。
大喘了几口粗气,我正打算控诉一下顾连城的恶行,让皇嫂对他彻底死心。
一个身影突然闯了进来,一脚踹飞了顾连城,然后焦急地过来看我。
「公主殿下,你怎么样?」
大批禁军鱼贯而入,将顾连城和他的三百精兵围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秦肃有些茫然:「秦将军,你怎么会在这?」
秦肃道:「陛下得知成王殿下在城中私自调兵,违反禁令,特命末将前来捉拿。」
然后低喝一声:「拿下!」
禁军们一拥而上,把顾连城和他的精兵全都抓了起来。
有人想反抗,被秦肃一句话压了下去。
「你们想造反吗?」
「陛下有令,反抗者,斩!」
他此言一出,顾连城有些失魂落魄地吐了口血,死死地瞪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恼恨。
「父皇竟然宠爱你到这个地步……」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干你屁事,死渣男!
不过……
我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秦肃。
他是怎么来的?
慕恋雪的供词里可说了,秦肃可是她的「男配」啊。
难不成……他是来跟顾连城抢慕恋雪的?
感受到我的眼神,秦肃大步流星地走向我,扶住了我的肩膀:「公主,你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是,很爽。
但我不说。
只捂住心口,有些委屈地望着他:「难过……」
秦肃立刻命人把我的「保心丸」捡回来,看到瓶子里干净的一颗,欣喜地道:「还有一颗!」
然后抬手送到我唇畔:「公主,快吃了。」
我这个人对我皆以骄纵蛮横著称,其实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但四周围都是人,看着眼前的秦肃和他手心的药丸,我有些脸颊发烫。
看着他期许的目光,我没好意思低头去吃,而是捻起他手心的药丸放进了嘴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琳琅手里的水递给了我。
我喝了水,深吸了几口气,站了起来。
缓缓地朝顾连城走去。
「皇兄,你知错了吗?」
顾连城朝我呸了一口:「顾凤歌!你别仗着父皇宠爱你,就得意忘形!」
「你别忘了,我才是皇长子。」
「父皇再宠你,难道还会把皇位传给你?」
然后,挑衅地望向秦肃。
「你说是不是,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