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老皇帝驾崩,新太子登基的消息传到江东时,霍星廉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阴沉着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去看他时正好遇见来送饭的阿婆。
阿婆说:「这还是我第二次看见大当家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问她:「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阿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次还是因为我的过错,我帮大当家收拾屋子时不小心弄丢了他的东西。」
就因为这个?我有些疑惑。
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对我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但对旁人向来不会斤斤计较。
我好奇:「弄丢了什么东西?」
竟对他这般重要?
阿婆想了想,恍然道:「是个很好看的玉观音,是大当家最在意的宝贝。」
说实话,当我一睁眼看见我老爹时我虽有点惊讶,但是多多少少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当我得知太子登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寨子待不长了,但我没想到霍星廉速度这么快,当天晚上就把我敲晕送到我老爹这了。
老爹看我醒了,叹了口气:「文兰啊,我早就让你放下…」
我扯了扯嘴角:「哪里能放得下?」
「他将我送回来,其实我并不生气,我就是…有点伤心。」
老爹看着我没说话,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
我接过来:「这是什么?」
老爹说:「文兰你真能耐,你祖母给你留的玉观音你就这么送给旁人了?」
我看着手中的物件,心里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霍星廉,你很好,不仅将我打包送回来,还将我送你的东西一并还了回来?
这是要跟我一刀两断,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有点生气了。
数月之后,霍星廉揭竿而起的消息就传遍了东离。
二皇子原本就昏庸无道,没有半点真才实干,但他拉拢奸佞臣子的本事却是不小。
太子失势后,他依靠户部尚书等人的实力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期间害死了霍将军一家,逼走了文丞相,打压一众忠臣良将。
如今,他就要登上皇位,这让太多的人接受不了。
霍星廉接受不了。
黎民百姓更接受不了。
他们太知道奸臣当道天下会是怎么一番光景,无论结果如何,第一个遭殃的总会是他们。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霍星廉的谋反顺应了天意,几乎一呼百应。
以霍星廉为首的叛军格外英勇,连攻下了数座城池。
到这时,新帝才终于开始慌了。
他派了人过来平叛,可最终无一成功。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他现在才慌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早干嘛去了?」
东离如今还能出战的武将,要么是忍辱负重留下来,却在朝堂上处处受排挤的老臣,要么是通过关系上任的没上过沙场的半吊子。
试问这样的人遇见霍星廉那样的杀神能有什么下场?
一个月后,叛军的队伍规模不减反增。
算起来已经有三名武将归顺了。
听着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我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霍星廉兵马攻到京城了。
老爹近日时常望着京城的方向出神,连我何时走到他身边也不知道。
我将衣服披在他身上,同他一道站着:「天都黑了,怎么还不休息?」
老爹没看我,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你说,若是你霍伯父知道霍星廉变成这样,他会不会怪我?」
我有点不乐意了:「霍星廉变成什么样了?我觉得他很好。」
我爹瞪了我一眼:「小白眼狼!」
我没跟他顶嘴,挎着他的胳膊轻声道:「老爹,霍伯父不会怪你的,你保住了霍星廉已经很不容易了。」
「霍伯父在天之灵会保佑他的,对吧?」
老爹拍了拍我的手没说话。
良久以后他转头看着我,问:「文兰,你有没有想过,若霍星廉这一仗打赢了,你们会怎么样呢?」
我一愣,乐道:「还能怎么样,他愿意娶我就娶我,不娶我我就嫁与旁人。」
老爹也愣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瞧了我一眼:「你倒是想的开。」
想起老爹先前问我的话,我觉得我考虑的太早了。
眼下我能不能活着看到霍星廉打赢还是个未知数。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新帝一行人见霍星廉攻到宫门竟直接连家都不要了,连夜逃到了江东。
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子说的我与霍星廉关系匪浅,抓到我定能震慑霍星廉。
于是我半夜三更在睡梦中被抓来了。
当我被取下遮眼的布条,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下子就明白那个该死的碎嘴子是谁了。
原户部尚书之子,现任户部尚书陈玉英。
「爱卿,爱卿!那霍星廉就要追来了,我们快些跑吧!」
新帝仓皇失措地拽着陈玉英的袖子,神态慌乱。
说实话,他要是不出声我压根注意不到他。
这小皇帝实在太不显眼了,放在人群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玉英的小厮呢。
陈玉英面无表情的宽慰他:「陛下莫急,眼下她在我们手里,霍星廉必不敢轻举妄动。」
我见他指着我,忍不住笑了:「你们拿我威胁霍星廉?笑话,我与他在京城就向来不对付,他若是看见我怕是会先你们一步一箭射死我。」
新帝一听又急了:「对啊爱卿,他俩打架的时候我还瞧见过呢。」
陈玉英看着我笑而不语,表情非常欠揍。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
该死,笑什么笑!
笑得我怪慌的。
霍星廉的速度很快,我跟他们还没聊两句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陈玉英脸色一变就让人赶紧把我绑了,抓着我来到门前。
因为我是从被窝里被抓出来的,又被他们五花大绑,因此现在样子着实有些凌乱。
霍星廉骑马在我们几米远处停下,看见我的那一刻脸色变了又变。
他死死盯着我,语气怪可怕的:「他们把你怎么了?」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怎么啊。
低头一看我的衣服当即就明白他误会了。
我跟陈玉英对视一眼,同时开口:「你别误会。」
「我可没动她!」
我估计陈玉英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花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来跟霍星廉解释我的衣服为何这般不雅。
霍星廉最后倒是相信了他的话。转头便来骂我:「你怎么这么笨,他来抓你你就不会跑吗?」
我翻了个白眼:「我正睡觉呢,他跑来把我绑了,你让我跑哪去?床底吗?」
我俩一来一回呛了起来,旁若无人。
陈玉英看着我俩当着他的面吵架,脸色也是好看的紧。
不一会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我们的话:「不是,你俩是在谈情说爱吗?」
我有些羞涩地偏了偏头:「真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了。」
陈玉英恼羞成怒地将我嘴堵上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欺软怕硬,他怎么不去堵霍星廉的嘴?
陈玉英说:「霍星廉,咱们做场交易如何?」
霍星廉嗤笑一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你?也配?」
陈玉英也不恼,阴恻恻地笑了声,随即快速在我手臂上划了一刀。
不是,你有病吧!
我在心里狂骂陈玉英,身子却被疼得直抖。
陈玉英很满意我的反应,又看向霍星廉:「现在呢?霍将军觉得我有没有资格了?」
霍星廉沉默着不说话,我看着他紧抿着的嘴角就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挣扎。
陈玉英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那小皇帝我可以送给你,你不是要报仇吗?尽管杀了他就好了。」
脸真够大的,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那小皇帝没脑子的样子也能知道,霍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并不是他提出来的。
眼下看来,里面怕都是陈氏父子的手笔。
所以这陈玉英才是霍星廉真正的仇人。
小皇帝在屋子里听见了陈玉英的话,立马冲了出来,抓着他的衣领质问:「爱卿你刚刚说什么?」
「朕如此相信你,你怎么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玉英一巴掌扇晕了。
我虽然处境也不怎么样,但是此刻竟有些同情他了。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小皇帝就败在没脑子。
屋子东侧是一处万丈悬崖,陈玉英拽着我来到崖边,问霍星廉:「霍将军考虑得怎么样了?」
霍星廉沉声道:「你敢动她试试。」
不得不说,霍星廉说这话的时候挺帅的。
陈玉英:「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是死前能拉上丞相之女垫背,死得倒是不亏了。」
我和霍星廉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毕竟他被逼到如此田地早就无所畏惧了。
我看着霍星廉腥红的眼底,心里不由酸涩。
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只为了给他霍家几十口人报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却又让他放弃,这未免太过残忍。
我以前看戏本的时候,时常会看到相似的情景,男主为了女主最后放弃报仇,以德报怨。
说实话,我有点看不上这样的桥段。
眼下轮到我了,我变成了霍星廉报仇之路上的阻碍。
啧,我不想让他为了我放弃报仇。
我不想让他以后回想起这一刻时会怨恨我。
我想让他心魔消除,未来光明坦荡。
我想让他能一夜安眠,不再梦魇缠身。
陈玉英在我旁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每一句都仿佛在将霍星廉推向另一个深渊。
我看向霍星廉,目光在他的眉眼上来回流转,最后在陈玉英惊讶的目光中将嘴中的的布条吐了出来,回头朝他笑了笑:「你塞得本来就不紧。」
我又重新看向霍星廉,又问了他同样的问题:「霍星廉,你喜不喜欢我啊。」
霍星廉看着我,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不满意地摇头:「我只想听你的答案。」
霍星廉的手紧紧攥着缰绳,良久后才忽然松开,看向我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喜欢。」
「很久之前就喜欢了。」
我笑了,点头道:「那就好。」
「好巧,我也喜欢你。」
陈玉英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俩。
我转头朝他笑了笑,随即快速转到他身后,将他狠狠往前一撞。
霍星廉翻身下马,用手中的长刀刺穿了陈玉英的胸膛。
与此同时,我因为惯性向后方悬崖跌去。
我看见霍星廉跌跌撞撞向我奔来时,突然就释怀了:「你好好活下去。」
我本以为我会跟仙女似的飘落下去,结束我短暂但绚丽的一生。
但是我想错了。
我跌下去的姿势不太雅观,连着被十几棵悬崖边的树枝勾住衣服,最长的一次是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挂了一柱香的时间。
虽然丢人,但这些树救了我的命。
当我摔到崖底时竟还有些清醒,也不知道跌进什么地方去了,地上没有什么尖锐石子,躺在上面软绵绵的。
后来我听救了我的大爷大娘说,他们是在一片枫树林捡到我的。
我伤了腰和腿,很长一段时间连知觉都没有。
我一度以为我瘫了。
大爷大娘心地好,为我请了个郎中,给我扎了几针。
作为报答,我将身上仅有的一点财物,玉观音给了他们。
大概一个月后,我下半身渐渐有了知觉,但还是动不了,偶尔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三个月后,我的伤好了不少,虽然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坐在床上帮大娘干点针线活却是可以的。
多神奇啊,我这么讨厌针线活的一个人,竟也能将鸳鸯戏水绣出来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半年,在这半年里,我几乎听不到半点跟外界有关的消息,这个村子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
但是有一天,村子里出现了一个我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是大爷大娘的儿子,数十年前离开这里出去闯荡,如今才第一次回来。
我看着三人抱在一块痛哭流涕,心里有些感慨,也不知道我娘和老爹怎么样了。
儿子名叫铁柱,在他们的叙话中我听明白了,这铁柱刚出村时年轻气盛,在外与人起了冲突,一时失手把人打死了。
这么多年竟一直在牢里关着呢。
我有些好奇:「若是失手杀人获罪少说也得十五年,你怎么…?」
铁柱看向我,神情有些羞涩。
嚯,还是个纯情小伙。
铁柱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解释道:「本来是判了十五年的,但是现在新帝继位,又将迎娶皇后,天下大喜,这才大赦天下将我们放出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外面的事情,一时有些怔愣。
良久之后才回神问他:「新帝是谁啊?」
铁柱挠挠头:「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姓霍,是个将军。」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脑袋炸成了烟花。
我的腿走路还是有些疼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出去的决心。
我也不是要出去让霍星廉给我个说法,我其实就想看看他要娶的皇后长什么样子。
在某些事情上,我挺喜欢钻牛角尖的。
我跟着大娘为我联系的车队,离开了这个偏远的山村,一路向着都城去了。
赶了七天七夜的路,我终于在封后大典当天赶到了京城。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此时的我一定形容憔悴,不堪入目。
唉,我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
封后大典当日,皇帝会携新后在神武大街游一圈,受万民敬仰。
我赶到神武大街时,只看见了乌泱泱的人头。
载着皇帝和皇后的超大豪华的轿子从我面前走过。
我只看见霍星廉的背影,穿上龙袍都有些不像他了。
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所谓的皇后,不由问旁边的人:「皇后呢?我怎么没瞧见?」
那人撇了我一眼,指着霍星廉的背影道:「不就在皇帝怀里抱着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霍星廉竟如此不守男德,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与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
我被震得一时失语,待反应过来时语无伦次地说道:「霍星廉是想当昏君吗?」
好巧不巧,这句话正好被路过的侍卫听见了,他二话不说把我从人群中抓了出来。
「大人,此人怕是逆党余孽!」
那么大一个屎盆子就扣在了我头上,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位所谓的大人就把我拎到了队伍前面。
我腿上一阵酸疼,一下子跪倒在地。
我听见他跟霍星廉说话,那一瞬间我连头都不想抬。
有点丢人。
好像每次碰见他我都挺丢人的。
霍星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过是个小乞丐在胡言乱语,放了吧,不要扰了朕与皇后的游行。」
小乞丐三个字狠狠刺痛了我的心。
呵呵,你俩倒是浓情蜜意,伉俪情深,我就活该这般倒霉?
一直以为积攒起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红着眼睛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霍星廉,你混蛋!」
可我还没来得及撒泼,心中的熊熊烈火就在视线触及到霍星廉怀里的时候,陡然灭得干干净净。
霍星廉怀里抱着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吾妻文兰之灵位。
我心里一咯噔,再抬头对上霍星廉错愕的目光,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之余,我拨开众人一瘸一拐往外面跑。
霍星廉一把扔开手中的牌位,跳下轿子就来追我。
周围众人手忙脚乱地接牌位,大喊:「小心点!别让皇后摔着了!」
然后我就听见了霍星廉气急败坏的怒吼:「接什么皇后?快去抓活的!」
好家伙,我跑的更凶了。
我总感觉我一旦被抓回去,定会被霍星廉拆吃入腹。
嗯,事实证明,我的感觉并没有错。
我被霍星廉关在宫里折腾了整整三天,最后我实在没力气了,将他一脚踹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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