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如今
古风甜饼 2,扑通扑通的今生限定
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给救回来了。
没错,我就是当事人。
你要问我现在什么想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因为我认错了人。
我是东离国文丞相家的嫡女,文兰,我的宿敌是骠骑大将军家的儿子,霍星廉。
他爹跟我爹是好友,本来经常串门是常事,但是自从我跟霍星廉能跑会跳了之后,他俩就不常见面了。
因为我跟霍星廉实在是八字不合。
两人一旦碰到,不见点血是不行的。
为了我们两家的和气,文丞相和霍将军的友谊让了路。
至于这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定了亲,当事人表示是个意外。
我把他强吻了。
我今年刚及笄,本来就是活泼爱闹的性子,哪里有宴会我就往哪去。
因为老爹在朝中的威望,我自然是走到哪都有人捧着的。
因而,我从不带随从丫鬟。
结果那次就出事了。
当我跌进冰冷湖底时,我听见了大家的惊呼声。
「快来人!文家小姐落水了!」
然而那么多人在岸边喊,却没有一人下来救我。
我一阵扑腾,渐渐没了力气。
就在我的眼前即将被黑暗笼罩时,我看一道矫健身影突然窜入湖里,快速朝我游过来。
我被他捞上岸时还有一点意识,迷迷糊糊看见他的脸,心跳不由加速。
我喜欢霍星言是整个东离人都知道的,我跟霍星廉打架时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我追霍星言就是多么的轰轰烈烈。
没错,他俩是亲兄弟。
我直觉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霍星言,毕竟霍星廉才不会救我,他恨不得我死了。
胸腔一阵痉挛,窒息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感觉我就要死了。
看着眼前那模糊的身影,我那本就不小的贼胆一下膨胀了。
我趁着他低头查看的瞬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攀过去,一口亲在他嘴上。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惊呆了。
「霍星言」动作僵住。
嗯,不愧是我。
落地精准。
我心满意足地把头一歪,昏死过去。
结果大夫说我只是呛了水,我没死成。
我的英勇事迹在东离传唱开来,老爹嫌我丢人,已经称病好几日未曾上朝了。
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听我娘说,霍家已经请媒人过来说亲了。
天大的好事!
哈哈哈哈哈
我内心狂喜,却还要表现出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我悄悄跑到前厅,看见霍夫人坐在前面,便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都说霍星言是东离公子的典范,霁月光风,冰清玉洁。
眼下,这翩翩公子就要与我文兰成亲了!!
我有些羞涩,不敢贸然上前,藏在屏风后面偷偷听着。
霍夫人的声音不小,毕竟是将门主母:「既然你家文兰如此钟情我家星廉,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吧,毕竟那天的事不少人看见了。」
我娘很是不好意思:「实在是我平时教导无方,才让她这般无法无天。星廉那….」
霍夫人摆摆手:「我会再劝劝他。我们两家毕竟多年好友,文兰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也是个好姑娘。」
……
她们在说什么?
我有点听不懂。
我跟霍星言议亲,关霍星廉什么事?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接受了我亲错人的事实。
我抱着我娘的大腿,声泪俱下:「娘啊,孩儿不嫁!」
我娘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头:「你当初干什么去了!胆子倒是大,人家星廉被你吓的好几天没出门!」
她一说起这事我就想起当时的场景,恨不得掐死亲了霍星廉的我自己。
眼看她还要再说,我连忙摆手:「求您别说了。」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聘礼抬进我文府大门的时候,那鲜红的绸缎刺痛了我的眼。
我终于忍不住,抬腿跑进了与我家一街之隔的将军府,轻车熟路地踹开了霍星廉的房门。
好巧不巧,霍星廉正在换衣服。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件夹杂着浓烈汗臭味的衣服就扔到了我头上。
随后我就听见了霍星廉的怒吼:「文兰,你是变态吗?!」
谁?
谁是变态?
我怒不可遏地将衣服拽下来,也吼道:「我是变态你还娶我?你不是更变态!」
我俩来回吼了几声,然后把嗓子吼劈叉了。
最终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去死一死,这样咱俩的亲事就能作罢了。」
霍星廉:「……」
他没有采纳我的建议,我俩再一次不欢而散。
我气冲冲地回到自己院子,心里百般懊悔,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那霍星言和霍星廉相差三岁,一个是舞文弄墨的翩翩公子,一个舞刀弄枪的野猴子。
虽说样貌八成相似,可气质却天差地别。
果然,当时落水后神志不清,眼神也不好使了。
不过,我有一点没想通。
霍星廉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他那么讨厌我。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三日。
我抓心挠肝也想不清楚,我着急啊!
但我从不委屈自己,想不通我就自己过去问。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熟练翻过两家墙头,钻进了霍星廉的屋子里。
霍星廉对我的突然出现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变态,你又来干什么?」
我也懒得跟他斗嘴,长枪直入道:「我来就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救我?」
霍星廉一愣,语气不好:「我不救你难道还要看着你淹死吗?」
「文家就你一根独苗,你爹娘平日待我不薄。」
我皱着眉看他,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找不出丝毫漏洞。
但我不信。
只因为他是霍星廉,我是文兰。
明明在场那么多人,只要我再撑一会就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他又何必与我牵扯上。
况且,他向来最讨厌多管闲事。
我紧紧盯着他,语气笃定:「你有事瞒着我。」
霍星廉翻了个白眼:「我懒得理你。」
我正欲再问,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霍夫人手劲也大,把门拍的咚咚响:「星廉!你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异响?」
「我感觉咱家可能进贼了!」
我大惊失色地到处找地方藏,眼下可千万不能被霍夫人发现。
她本来就认为我钟情霍星廉,再发现我半夜三更来他房里,定要误会。
到时候,我一世英名就没了啊!
到时候,我与霍星廉退亲就无望了啊!
霍星廉看我来回乱窜,几秒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过来。」
我转头看着他掀开的被窝,内心挣扎。
霍夫人可没给我那么多时间思考,双手推门就要进来。
我嗖的一下钻进了霍星廉的被窝,将自己全身缩了起来。
霍夫人在他房里转了一圈,问了几句,霍星廉声音极为平静,半点也瞧不出他被窝里还藏个人。
霍夫人走后,霍星廉一脚将我踹下了床。
不过他动作太大,我连带着被子滚出老远,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来。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红色物件有点恍惚。
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正准备伸手去拿时,一股大力袭来直接将我推至一旁,霍星廉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地将那东西藏在了身后。
我怔愣了片刻,抬头看他:「我看见了。」
霍星廉的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
我问他:「那不是我年少时送你的布偶吗,你怎么还留着?」
我糊里糊涂回到自己家,脑子里全是霍星廉面红耳赤的模样。
这是我从没见过的。
毕竟就是少年时被书院夫子在众同窗面前罚站,他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个布偶确实是我送给他的,那时候霍将军一家刚刚搬到京城,同我家做了邻居。
别看霍星廉现在跟个皮猴似的,其实他小时候挺弱的。
他是霍夫人早产生下的孩子。
五岁之前常常生病,瞧着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些。
那天黄昏,我从书院回家,路上碰见京城的几个小纨绔正欺负一个小孩。
嗨,我一瞧,这不是我旁边那家的小不点吗?我这暴脾气立马上来了。
我当街将那几个熊孩子揍得哭爹喊娘回家告状去了,然后拉起地上的霍星廉回了家。
他那时候真的很弱,弱到我都对他起了怜惜之情。
我低头瞅着他泛红的眼角,长叹一声,将自己新得得布偶拿给了他:「喏,这个给你,你别哭了。」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小时候软软糯糯的雪团子长大后就成了处处跟我作对的混世魔王!
我越想越气。
我觉得他留下那个布偶是为了嘲笑我的。
对,肯定是这样。
没过几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在家绣着婚服。
是的,绣婚服。
我想过了,既然我逃不过嫁给霍星廉的悲惨命运,那我为什么不快乐地接受他。
到时候,我高高兴兴地嫁他,他垂头丧气地娶我。
怎么看我都是赢家。
我靠着这副歪理邪说麻痹自己。
霍星言登门的时候我还有小小激动了一下,毕竟是本小姐的青春啊。
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文小姐,我今天来是想….」
我伸手阻止:「你别劝了,虽然霍星廉不乐意娶我,但婚期已定,我现在无法反悔。」
我以为他是替霍星廉当说客的。
霍星言一愣,忽的笑了:「你误会了,我瞧着,星廉这几天还挺高兴的。」
我大惊,难道我与那家伙想一块去了?
他又补充道:「可能是婚期将近了吧。」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试探着询问:「他被我刺激疯了?」
霍星言哭笑不得:「文兰,你对星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皱眉看他,表示不解。
「星廉虽处处与你作对,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哈…..」
「他并不讨厌你。」
霍星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狗都不信。
但这并不妨碍我与霍星廉的婚期越来越近。
那天我正欣赏我绣在婚服上的野鸭戏水,老爹上朝回来直奔我院里。
我从没见过老爹那般可怕的表情。
他扯过我手上的婚服吩咐下人:「把小姐院子里的婚嫁之物都扔了,扔不了的就烧,别留下一星半点!」
我问他:「这是干什么?」
老爹转头看我,脸色阴沉:「记住,你现在跟霍家没有一点关系,你的婚我已经退了。」
按理来说,听到这句话我该买来烟花爆竹大放三天三夜庆祝才对。
毕竟我连做梦都想退婚。
可老爹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告知我时,我便知道是霍家出了事。
还是大事,大到堂堂宰相都不敢插手,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我被关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但这并不妨碍我探听到霍家的消息。
毕竟骠骑将军谋反,满门抄斩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
我心道怎么可能呢?
霍星廉他爹就是个整天乐呵呵的大老粗,说实话我没见过他那么老实的人。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家被陷害了。
可是老爹的态度实在让我害怕。
次日,礼部侍郎霍星言为证霍家清白,以死明鉴,一头撞在了宫门前。
消息穿到我院子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哆嗦问:「你说谁?」
丫鬟急得直哭:「礼部侍郎,霍星言。」
「小姐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我追着霍星言后面跑了这么多年,东离谁人不知。
我身子晃了一下,伸手扶着身旁石柱才勉强站稳:「他怎么样了?」
「听说血洒了一地,当场就盖了白布。」
那般耀眼夺目的人,他本该在朝堂上施展自己的抱负,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可结果呢?
他就这么死了?
我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这不对,错了,错了!
突然想起什么,我猛地抬头问道:「他呢?霍星廉呢?」
迟迟没有霍星廉的消息。
据说霍家人已经全部被收押,准备三日后问斩了。
我还是出不去门,甚至连老爹的身影都很久没有看见了。
我终于病倒了。
距离上次生病快有两年了,我向来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得了副铁打的身体。
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这次的病来得又急又凶。
我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两日,期间老爹来看过我一次,但我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两日后我终于能下床走动。
病重闷着难受,我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院子。
本想去找老爹问问霍家的情况,结果刚出院子就碰见了老爹从外面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看不见脸的人。
我轻声唤了一句:「爹。」
老爹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然后便开始呵斥我:「你病还没好,瞎逛什么,给我回去!」
我看向他身后,问道:「他是谁?」
老爹一摆手:「你又不认识。」
「哦?」我眼睛始终盯着他身后那人:「我怎么感觉我认得呢?」
老爹有些不耐烦,正要吩咐人将我带回房内,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铁蹄声。
「文丞相海涵,下官奉命搜捕逃犯,还请丞相行个方便。」
门口有人叫门。
我看向老爹。
老爹脸色很难看。
我又看向那人。
那人身子有些抖。
我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拽着他往自己院子走。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我回头喝道:「霍星廉,你要想活命就跟我走!」
带队搜寻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宋云,他素来是个不讲情面的。
即使我老爹是当朝丞相,他还是依旧带人闯进了我的院子。
我爹指着他骂:「这是我姑娘的闺房,你敢带着这么多男人进去?」
他敢这么做,我爹就能连夜写上十张折子参他。
最终宋云让了步。
他决定一个人进来搜。
我爹再阻拦就显得做贼心虚了。
宋云在我房里慢悠悠逛了一圈,惬意的就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衣柜,箱子等能藏人的地方也都掀开看了,最后只剩我的床。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半眯着眼看他:「宋大人还要搜我的床榻不成。」
宋云颔首:「职责所在,文小姐见谅。」
我说:「不见谅,我前些日子生了病,久不见好,大夫说让我发发汗,故而我眼下形容有些不整。」
我又抬头看他:「你若是执意要看也行….」
说罢,我扭头往外喊道:「爹,让人去请媒婆,顺便把我跟宋大人的婚书拟好。」
宋云一愣:「你这是何意?」
我嗤笑一声:「你觉得被你看了身子,我还能嫁给旁人?还是说,你是想逼死我?」
宋云不说话,目光在我床上来回打量了几个来回,终于叹了口气。
罢了,他说。
宋云走后,我的院子彻底安静下来。
我身子瘫软下去,感受被窝里另一人的温度,头一回结巴了。
「你…」
剩下的话被我重新咽了回去。
霍星廉伸手搂住了我的腰,头抵在我的背上一动不动。
但我知道,他哭了。
我不能像少时那样拍拍他,然后跟他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
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还有良心。
全家惨死不是小事,它会变成霍星廉心中永远的痛,待到午夜梦回,他会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这样的血海深仇,哪里能放得下。
我没有布偶了,便将脖子上戴了十几年的玉观音取了下来。
我将它戴在霍星廉环着我的手上,轻声哄道:「我把这个给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醒来后,屋子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似乎还残留着霍星廉的气息,我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别,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跑去找老爹,他跟我说:「文兰,你跟他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他放不下,但你能放下。」
「放下吧,文兰。」
……
我知道我放不下。
霍家出事后,整个东离的朝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户部尚书陈越在朝堂之上混的风生水起。
还有几个官员也都官路亨通,节节攀升。
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二皇子的人。
我听我爹说,太子在春猎时摔伤了,病情一直不见好。
再加上前些年又接连犯错,皇帝已经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了。
而我爹和原先霍家都是力保太子的。
霍家的事给了太多人警醒,我跟我爹说:「要不咱离开都城吧。」
「这是个会吃人的地方…」
老爹看了我许久,没有说话。
文家在东离渐渐不那么显眼了。
老爹不再向原先那样锋芒毕露,他变得不争不抢。
没事就跟好友去河边钓鱼,茶楼喝茶。
我有时候看他不像是德高望重的文丞相,倒像是街头巷尾最常见的小老头。
对于他的变化我是喜闻乐见的。
后来我也学起了他,收起了自己跋扈的性子,不再到处凑热闹,平日没事就喜欢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也没干什么事,就是喜欢睡觉。
前几年还好,后来睡觉时就常常做梦。
我不止一次梦见过霍星廉。
每次午夜梦醒,我便再也睡不着了,常常在床边一坐就是半夜。
霍星廉走了之后,我的生活突然就没了乐趣,我越来越沉默寡言。
霍星廉走了的第四年春。
老爹终于向老皇帝递了辞官的折子。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朝堂之上没有一人阻拦。
哦对了,去年冬天,东宫易主了。
先太子运气不好,没挺过来,殒了。
离开都城之前,我的一众小姐妹来我家给我送行。
她们平日在家里规矩多,也就在我这自在些,有人带了几坛桃花酒,我们在亭子里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日落时分,各家的小厮寻来将他们各府的小姐带回家了。
我瞅着角落里粉衣女子,笑道:「她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是宋云,哦就是那个大理寺少卿的妹妹,宋晴儿。
我记得我与她关系并不是太好,以前还在书院时就常常闹矛盾,所以今天看见她来我是有点惊讶的。
宋晴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仰头将面前的一盏桃花酒一饮而尽。
良久之后,她说:「文兰,有些话我得跟你说。」
我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向来不喜欢你…」
我抬手:「打住,你要是特意来数落我的那还是算了吧。」
宋晴儿抿了抿唇接着说:「我之所以不喜欢你,是因为霍星廉。」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我有些怔愣。
毕竟快三年没听见有人向我说起他了。
谋逆之人的名讳有人连说出来都嫌晦气。
我也喝了一盏酒:「你喜欢他?」
这件事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对霍星廉的喜欢也并没有刻意收敛。
「是。」宋晴儿没有否认。
我乐了:「那难怪你不喜欢我,毕竟他那般讨厌我。」
宋晴儿抬头看着我,我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怎么了?」
「霍星廉还在的时候,我时常跟着他,但我发现他的目光永远注视着你。」宋晴儿眼睛红了「文兰,只要有你在,他就永远看不见我。」
「霍星廉喜欢的,从来都是你….」
她突然哭了,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我最怕人哭了。
递帕子的手伸到一半,我猛地僵住。
方才宋晴儿的话如惊雷一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她说什么?
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宋晴儿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四年前我落水之事原来并非意外。
「我当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将你推下水后我常常睡不好觉。」
那次宴会上,我被人算计了。
算计我的人是户部尚书陈越的儿子,陈玉英。
据宋晴儿所说,陈玉英本来算好了,在我落水之后就上演一部英雄救美的戏码,将我救上来。
彼时阳春三月,大家穿的都不多,我落水后衣服湿透。
若是陈玉英将我从湖里抱了上来,这难免会遭人口舌。
即使我不在意,可我还是得顾及我老爹的面子。
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与那陈玉英定亲。
他们为什么要费这般工夫来对付我其实也很好猜。
无非是想拉拢文丞相重新站队。
毕竟他只有我一个女儿。
可谁知道竟被霍星廉截了胡。
宋晴儿有些愤恨地盯着我:「你不值得。」
我装作不在意地模样:「值不值得也不是你说了算。」
宋晴儿被我气走后,我才猛地瘫坐在地上。
脑海中思绪一片混乱。
霍星廉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救了我会有什么后果,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进了那汪湖水。
老爹带着我娘先走一步回了老家。
我则代他们绕过江东顺道去探望我的外祖父。
为了能尽快赶到江东,我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更近一些的山道。
山间小道崎岖,队伍摇摇晃晃走了三日才走到江东地界。
我走下马车,看着前面飞落的山石,不由头大:「前路被堵了。」
我回头看了看吩咐侍卫:「调转车头,我们寻别路走吧。」
大家还没来得及动身,周遭茂密树林里就突然钻出来一群魁梧大汉。
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马车里钻,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了。
那人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突然仰天长笑:「兄弟们,今个运气好,得了个好货色!」
我看着他的满嘴黄牙,浑身赘肉,当即黑了脸色:「给我松开!」
那人笑得更放肆了:「还挺辣,我喜欢!」
说罢,他大手一抓将我抗在了肩头,转头往山上走去。
我带的侍从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没几下就被全部收拾了。
我趴在那大汉的肩头,颠的直晕。
「我要吐了,你放…放我下来。」
大汉不信:「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他又扛着我走了几步,还很兴奋地蹦了蹦。
我头朝下,脑袋充血,实在是支撑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全吐他头上了。
嗯…有点恶心。
大汉不动也不乐了。
我心里畅快了。
蹦啊,你倒是接着蹦啊!
对没错,我们遇到了打劫的土匪。
为了不让我们看清上山的路线。他们还将我们的眼睛给蒙上了。
我比其他人待遇好些。
为了防止我再吐,他们把我嘴也堵上了。
我们被抓进了寨子,听他们讨论的,好像还打算把我献给大当家。
好家伙,这是准备把我当成压寨夫人来培养。
我被绑在一棵树上,只能靠听力辨别着周围的环境。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男人,他们冲着我说些下流的脏话。
时间长了,我就有些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
我听见一阵脚步声自远处走来。
「大当家好!」
震耳欲聋的喊声在山林中回荡,我被震得有些头晕。
心道这位大当家还挺有威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同戏本中所写的那般身高九尺,身穿虎皮,凶神恶煞。
还有的戏本子说那些丧尽天良的土匪还喜欢吃人肉。
脚步渐渐朝我逼近。
我感觉那位大当家的脚步在我面前停了片刻,语气慵懒随意:「这些都是谁?」
将我绑来的土匪立马凑上前:「老大,这是今天山下抓回来的,里面有个女的,容貌身段都是极好,特意献给您的。」
那人嗤笑一声:「我就不用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便往前走去。
我愣在原地,脑海中全是他方才的声音。
我开始奋力挣扎,身前的土匪抬手给了我一巴掌:「给我老实点!」
他这一巴掌正好将我嘴里塞的破布给打掉了。
我喘了几口粗气,胸腔涌上来的愤怒冲塌了我的理智。
「霍星廉!!」我嘶声力竭地朝所谓大当家离开的方向喊道:「你混蛋!!」
我认识霍星廉十几年,他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
我被人连夜送下了山。
但他们不知道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跟着他们又回去了。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就赶紧走吧!」
将我绑来的土匪就差跪在地上求我了,我丝毫不为所动,指着寨门:「你叫你家大当家出来见我。」
那人面如土色:「你不要为难我嘛!」
接下来我就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为难。
我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大兄弟,对不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拽着他往我身上贴。
嘴上却喊着:「救命啊,强抢民女了!」
砰!
我话音还未落就听见有人一脚踹开了寨门,霍星廉一脸阴沉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那土匪举着双手解释:「大哥,她诽谤我啊!」
我被霍星廉拽进了他的房间,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你现在不下山那就永远都别下山了!」
我知道他在吓唬我。
我摸了摸他横在我面前的手臂,直视着他:「你的手下说要让我给你当压寨夫人。」
「我现在觉得,还不错。」
霍星廉说我疯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四年没见,他变了不少。
原来京城最鲜衣怒马的少年成熟了。
标志就是他左脸上的那道几乎从下巴划到耳朵的长疤。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变方向,拿他完好无损的右脸对着我。
我乐了:「怎么,你还怕吓着我?」
霍星廉眉头一皱又要骂我,我猝不及防伸手摸上他的脸,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摩挲着他脸上的疤,轻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语气是我也不曾注意到的心疼。
霍星廉阴沉着脸跟我说起他这四年的际遇,很多时候都一两句话带过。
只有说起他跟谁打仗打赢了,成功算计了谁谁谁的时候表情会轻快不少。
我又问他:「受伤的时候呢?你怎么不说?」
霍星廉瞪我:「你烦不烦?」
我没像以前一样跟他互怼,我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想听而已。」
霍星廉又不说话了。
我叹气,不再跟他多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他:「霍星廉,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星廉愣了一瞬,然后便冷言冷语地嘲笑我:「呵,文兰,你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我不为所动,而且不依不饶:「那你回答我是与不是?」
霍星廉:「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哪有半点女子该有的样子?」
我并不生气,只问一句:「是还是不是?」
霍星廉:「…..」
我:「是不是?」
若是寨子里的其他土匪看见他们的大当家被一个小女子逼得落荒而逃,还差点被门槛拌倒,那怕是会觉得丢脸吧。
我看着霍星廉略显慌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顿时觉得心里舒畅极了。
第二日,我写了一封信让侍卫带给我爹。
信中没提霍星廉,只道我在江东遇见了故人,喜不自胜,因而需要在这边多留几天。
我知道,无论是送信的人还是送出的信,霍星廉都差人仔仔细细地检查过。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霍星廉变得如此多疑,我完全能够理解。
他如今能让我留在这个寨子里已经让我很惊喜了。
午后霍星廉果然来找我了,他盯着我铺完床,又盯着我将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后才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你真不走?」
我头也没回:「不走啊。」
霍星廉久久没说话,就在我忍不住回头时才听见他那几不可闻的一句:「你最好别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我在这寨子里过的真是太爽了!
我到处宣扬我是大当家的压寨夫人,本来他们是不太相信的,可后来见我几次我跟霍星廉拌嘴后就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了。
他们真的很好骗。
所以我在这寨子里的待遇是最上乘的,虽比不上在京城富贵,但胜在快活。
只是有一点不好,我这个人向来自来熟喜欢交朋友。
寨子里的女孩子跟我熟了之后就总喜欢往我屋里跑,我那本就不多的首饰被我送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空荡荡的首饰盒,我还是有些郁闷的。
毕竟锦衣玉食这么多年,突然拮据起来让我有点无所适从。
正准备睡觉时,听见后山传来窸窸窣窣地一阵声响。
我想了想,还是寻着声音过去了。
我蹲在林子里,看见七八个人围成了一个大圈,霍星廉同另一个人在里面,一个站着另一个跪着。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跪在地上的男主跪行着移到霍星廉面前,苦苦哀求。
然而霍星廉依然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将男子胳膊斩下。
鲜红的血喷射地到处都是。
我摸了摸脸上溅上的一滴血,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是凉的。
在这一刻我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霍星廉已经不一样了。
霍星廉发现了我,神色晦暗不明。
受伤的男子被人抬了下去,但断手还横在我与霍星廉中间,格外碍眼。
霍星廉走到我跟前挡住了我的视线,他蹲下来看了看我,然后伸手将我脸上的血和泪都擦干净了。
他说「你哭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号啕大哭:「我的首饰都没有了。」
霍星廉也没哄我,待我哭累了才说:「你在京城这么多年,还缺首饰?」
「那不一样嘛!」我瞪他。
霍星廉无奈摇头,朝我伸手:「站起来。」
我抬头看他:「蹲太久了,腿麻了….」
最后,是他将我背回去的。
我趴在他的背上,身子与他紧紧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跳动的心脏。
霍星廉的肩背宽阔,让人心安。
我将脸贴在他的脖子旁,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霍星廉说:「那人背着我去山下抢劫了一户人家,害了人命,我只是在惩罚他。」
我问他:「那你呢?你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霍星廉沉默了,静静地背着我走路没再说话。
我用脸贴了贴他右脸上的疤,他的身子猛然一顿。
我闭着眼睛,近乎呢喃:「没事的霍星廉,你不用对得起任何人,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
我见过他的痛苦,所以他走什么路我都不会拦着。
良久之后,霍星廉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文兰…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二日霍星廉就差人给我送来了一整箱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