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脂肪胎

他穿僧侣服装已经习惯了,但面上却不再故作慈眉善目。

「林珍妮,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你怎么给脸不要脸呢?」

我眨了眨眼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达炳把手中的东西劈面向我掷去。

我偏头躲开,再看地上躺着一枚藏有针孔摄像头的发卡。

「被发现了啊。」我开口。

昨天和李冬聊完后,当天夜里,我偷偷溜回李淑娟家。

多亏那几天都在她家住,我很轻松摸进了她疯女儿林娇的房间。

林娇看到我,神情痴痴呆呆的。

似乎病情更严重了。

「你就算真傻了也逃不过。」

「你就算真——」

林娇想重复我说的话,被我打断:

「明天你就会被你母亲送给李达炳。」

林娇咬唇,眼眶里汹涌着泪水。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我教会林娇使用针孔摄像头。

和她保证如果情况不对,我一定阻止。

「你那天晚上装神弄鬼,是想拿走我手机吧?」我问。

「对不起,姐姐。」

「原本想偷偷拿走的,但是你睡着了也握着手机不肯撒手,所以想吓吓你。」

「那你会上网吗?」

「家里不准我上网。但我哥以前在家,会偷偷给我玩手机的。」

「我哥以前和我说过,有不会的东西就去网上问,会有好心人解答的。」

「你心里是不是有疑惑?」

林娇忽然捂住脸:「爸妈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对吗?我想去网上问问。」

林娇大概高一的时候,偷听到爸妈谈话。

他们说会把她第一个孩子卖了换钱。

她很害怕,就告诉了哥哥。

哥哥教她装疯,她就开始装疯。

后来哥哥考上了大学,在北京工作,很少回来。

有次过年,她好不容易把哥哥盼回来了。

她不想继续装疯,就问哥哥怎么办。

哥哥只是一脸疲惫地对她说:「对不起。」

之后过年也不肯再回来。

「姐姐,我哥为什么不再帮我出主意了?」

13

「你借脂肪胎做掩护生下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没户口的孩子,好处实在太多了。」

「你该是最清楚的呀!」

14

李达炳来的时候拎了一个袋子。

他从里面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原本不想给你看的,但你忘性太大。」

李达炳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个视频。

「你我是一路人,甚至你比我更狠。」说完,便按了播放。

视频画面很暗,从角度来看像是偷拍的。

一个小小的婴儿最先出现。

婴儿全身赤裸躺在地上,因为冷而嚎啕大哭。

拍摄的时候太暗,背景有些看不清,但很像我现在所在的院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没露脸,听着有些像李达炳:

「这可是你弟弟,你真要这么做?」

「就因为他,我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也该他还债了。」

「不想养着,我帮你养也行。」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聪明又狠的小妞。」

「你就算把我夸成花,我也不会告诉你东西在哪。」

「行。你赶紧动手啊,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

画面里出现一只手,瘦弱、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

「爸妈既然那么疼你,你就去陪他们吧。」

手抓住了婴儿的头,接着寒光一闪,鲜血四溅。

居然杀鸡一样,将婴儿抹了脖子。

与此同时,女孩子的脸也终于出现在画面里。

不是少时的我,又是谁呢?

「只要我弟弟的尸体不被发现,我爸妈死亡的真相就永远是个秘密。」

「呵,你爸妈的死,你也脱不开干系吧?」

「我做实验,把虫卵下到了你家井里。你看到了,却没告诉你爸妈。」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喝别处的水,眼睁睁看你爸妈肚子越来越大,却什么都不说。」

女孩子吸了一下鼻子:「他们对我不好!」

「我欣赏你够狠,留下来帮我吧。」

林珍妮冷哼一声。

「这个又穷又蠢的村子,我已经受得够够的了。」

「我会让村子富起来的。」

「那也还是农村人!我要做城里人,我要做人上人!」

「既然这样,那祝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视频到此结束。

李达炳哈哈大笑:「阿弥陀佛,没想到我留了一手吧?」

「当年你弟弟没上户口,死了也没人在乎。」

「林珍妮,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你现在来这一出,说实在的,真把你李哥我弄伤心了。」

想到那些可怜的孩子,我不禁冷笑。

「你有心?那些借着脂肪胎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都被你卖人了?」

「我怎么就看不上你这道德高尚的样儿?说到底,我们是共犯。」

我还是问:「那些没上户口的孩子都去哪儿了?」

其实这时候,我心里已经大致有谱了。

无非就是卖给想要孩子的人。

没想到真相更加残忍。

「那就看他们的命了,有当奴隶的,也有整畸形做爱心筹,还有些实验室也收小孩做实验。」

「你口口声声信佛,就不怕报应吗?」

「佛说众生平等。既然小牛小羊可以买卖,人的孩子又高贵在哪儿?」

「人家亲爸亲妈都没说什么。」

「明明是你们瞒着女方,骗她们怀的是脂肪胎!」

「我不否认。女的要是知道自己怀孕,容易不知轻重,很难搞的。以前试了几个,差点坏事,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最好。」

「不准她们接触网络,把你的阴谋美化成村里女孩婚前减肥的时尚……」

我冷笑:「你到底是村老大,还是村恶?」

李达炳忽然激动起来:

「林珍妮,这个村子就是这么富起来的!」

「第一个孩子算不得人,是娘家的嫁妆,夫家的彩礼!」

「你记住!我当年说过要让村子富起来,我确实做到了!」

「他们……有些是你的孩子。」

李达炳愣了一下,露出一抹苦笑。

「他们只是一团会啼哭的脂肪,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15

李达炳给了我二十万,要我闭嘴。

「惹急了我,你也得进监狱!」他拿视频威胁我。

我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喜得他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趁夜我离开村子,然后将李达炳的罪证快递到了警察局。

署名:林珍妮。

可我不是林珍妮。

16

真正的林珍妮,离开清水村后,做了微调,改名叫许百灵。

她做我婚姻的小三,又打着我的旗号出道。

没错,我是贺玉。

曾经赫赫有名的大明星。

那天许百灵和我丈夫崔尚鑫偷情时,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除了他们的不要脸,我还听到了些别的东西。

可能是和年轻女孩子在一起,他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形象。

「我有个朋友去了一个叫清水村的地方,回来就瘦了五六斤。」

「合计我要不要也去一趟,把小肚子减没。」

「清水村?」许百灵忽然紧张起来,还和崔尚鑫确认了那几个字怎么写。

接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冷笑一下:

「我就是那个村子的,劝你别去。」

「否则脂肪变成虫子在你肚子里爬来爬去,有你好受的。」

崔尚鑫笑了:「要过年了,不回村里耍耍威风?我给你撑场子。」

「那个村子有秘密,村老大不会希望见到我的。」

「什么秘密啊?」崔尚鑫好奇起来。

「我杀了人。」

崔尚鑫哈哈大笑,显然是不信。

「我看你是怕那些穷鬼黏着你讨饭吧?」

但我在监控里,却注意到许百灵的表情极为认真。

之后,我委托侦探查了清水村。

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叫作许百灵的人。

几番周折,我才发现许百灵原来是叫「林珍妮」。

光是许百灵和崔尚鑫出轨的事,不仅不能打击到许百灵。

还很有可能,反而令她越来越火。

这段婚姻令我失去了许多宝贵的东西。

小三不是主因,但我也绝对不能放过她。

既然她杀过人,那坐牢最适合她。

于是我背熟清水村相关资料后,在春节前,来到清水村。

怕人认出我是大明星贺玉,我每天都精心化好妆。

也让这张脸更神似长大后的林珍妮,而不是做了微整的许百灵。

救小黑猫时,我故意自曝「林珍妮」的身份。

我的目的就是要撕开清水村的秘密。

以「林珍妮」的身份。

这样,那些人就会鱼死网破,重提林珍妮,也就是许百灵杀人的事。

一切如我所料。

李达炳果然向警方揭发了林珍妮(许百灵)杀人的罪行。

很快,许百灵被捕。

无论她的粉丝再怎么深情呼唤,她也不可能再出现在娱乐圈了。

等待她的,将是 10 年以上,甚至无期徒刑。

说到这,你们大概很气愤。

为什么我只报复小三,而不报复我丈夫崔尚鑫呢?

我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马上就能接因车祸而瘫痪的丈夫回家了。

17

最初遇到崔尚鑫的时候,他只是我的一个保镖。

还是我爸出钱、我为他站台,扶植起他的创业公司。

父母离世后,我伤心过度,退出娱乐圈。

而家族企业也交给了崔尚鑫打理。

那时他已经是我的丈夫,对我温柔体贴。

可能那时候,他对我还有爱。

直到几年前,许百灵出现。

这时候,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他越来越听不得别人说他是靠女人才功成名就的。

他需要一个不用心怀愧疚和感激的女人。

没有许百灵,也会有别人。

他开始对我百般挑刺,不满我多年没有生育。

有次酒醉居然对我口出恶言,说我因为以前私生活混乱才怀不上孩子。

明明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

怎么可以这么污蔑我呢?

我气得给了他一巴掌。

他死死掐住我脖子,把我掐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他没有和我道歉,只是说自己喝多了。

从那以后,他便不时对我动粗。

如果是以前的大明星贺玉,我早就报警、离婚一条龙了。

可当时的我情况很复杂。

爸妈离世后不久,我最知心的两个好朋友也出车祸死了。

亲人好友接连离开我,崔尚鑫就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再失去他。

而且当年妈妈离世前的话,犹在耳侧。

爸爸离世走得突然,没留下什么话。

但妈妈离世前似乎有预感,和我说了好久的话。

她很放心崔尚鑫照顾我。

她说崔尚鑫是爸爸一手扶植起来的。

就算我们两人之间没有爱情,还有恩情。

可崔尚鑫就是一个白眼狼。

他和许百灵勾结,转移了家里的财产,甚至骗走了我以前当明星攒下的钱。

之后和我摊牌离婚。

那时我终于怀孕。

我居然奢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和我重新开始。

没想到崔尚鑫说我是大龄产妇,让我打了。

「我可不想要一个唐氏儿。」

胡说八道!涉及孩子,我十分气愤。

「我怀孕了,就是不离婚,你又能怎么样?」

「我偏拖着,就是不让你和许百灵名正言顺!」

崔尚鑫动怒,接连三脚狠踹我肚子。

我痛得说不出话,捂着肚子靠墙滑坐在地上。

「装什么呢?我刚提离婚,你就怀孕了,骗谁呢?」

我养的暹罗猫大团子护主,窜到崔尚鑫肩膀,对他的脖子又咬又挠。

崔尚鑫疼急眼,一把把它从脖子上揪下来,使劲摔在地上。

不知道大团子哪里摔破了,地板上出现了一摊血。

崔尚鑫犹不解恨,一下一下狠狠踩着大团子的肚子。

我想扑到大团子身上,却使不上劲儿。

只能哀求崔尚鑫:「我愿意离婚,求求你别伤害它!」

可是崔尚鑫却踩得更起劲儿了。

大团子哀嚎声渐弱,很快没声了。

崔尚鑫提起血肉模糊的大团子,仿佛扔垃圾似的,直接把它从楼梯上扔下去。

「不要!」我嘶声痛吼,费力爬到楼梯边已是满头大汗。

耳边是崔尚鑫恶魔般冷酷的声音:

「我们的婚姻,离与不离,都是我说了算。」

然后我就被他推下了楼。

昏迷前,两腿间的温热,提醒我失去的不只是大团子。

经过崔尚鑫这一番折磨,孩子自然是没留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团子和孩子携手给了崔尚鑫报应。

几个月后,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

高位截瘫。

我找侦探查出了崔尚鑫和许百灵的秘密账户。

那时我还是他的合法妻子,利用这个身份,我追回了崔尚鑫转给小三许百灵的钱。

如我所料,出轨的黑料并没有影响到许百灵。

但家里的财政大权终于落入我手中。

崔尚鑫在医院治病期间,我去了许百灵的老家。

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18

崔尚鑫不能说话,但眼神明显怕我。

这也难怪,毕竟他现在不能动,又不能说话。

就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只能依赖我。

我把清水村的秘密都和他讲了。

然后拿出两杯水,让他选。

告诉他一杯是那口井里的水,一杯是正常的水。

如果什么都不选,那就一天没水喝。

崔尚鑫起先什么也不肯选,坚持了一天一夜终于熬不住。

眨眼选了一杯,硬着头皮喝了。

刚喝进去马上就吐了,大概是想到了我给他看的白花花的成虫图片。

其实两杯水都是普通水,并没有那种寄生虫。

一切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我就是要他在恐惧中战战兢兢。

小黑猫也跟我回了家。

我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小团子。

小团子最喜欢把崔尚鑫当作猫爬架,跳上跳下。

他满脸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对他拳打脚踢,却在细微处折磨他。

比如他对虾过敏,我就时不时让他起起疹子。

比如把眼睫毛、猫毛放进他的眼睛里。

比如夏天把他「忘」在正午的阳光下……

医生当初说,崔尚鑫这种情况,一年后能恢复成什么样就什么样了。

一年后,我把丝毫没有好转的崔尚鑫送进了疗养院。

当然,我选了家便宜的。

这么做,并不是我不再恨他。

我只是怕我对仇恨的执念,变成另一种意义的「脂肪胎」。

毕竟我已尽情地复仇,是时候该从仇恨中抽离了。

虽然遭遇了许许多多不好的事。

但我也快乐过,幸福过。

始终记得,我是被爱着的。

一直呵护我的爸妈,关心帮助我的好友们,还有我的大团子……

以及我未出世的孩子。

即使是现在,我也是被爱着的。

小团子总爱窝在我怀里,呼噜呼噜踩奶。

有这些爱,人生难道不应更光明灿烂些吗?

□ 花开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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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方向时钟

非典型蛇蝎

叶上初阳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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